阳光轻飘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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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后,王欢和谢稹选择留在了武汉——他们是老乡,都来自黄冈的洪桃县;他们年龄也相仿,而且从呆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春天开始,两个人就会偶尔聚聚,吃一顿饭,或者看场电影。王欢在武汉住下来以后,曾上过礼仪学习班,但由于她不太上相,经过了四个星期的刻苦训练,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阜新门大酒店当了大堂接待。她这时已是一个标致的大姑娘了,她的声音甜美,不论在哪里,她的容貌,她的整个感觉,总是给人一种文雅,一种天真无邪的喜悦。这个时候的谢稹也找到了一份广告设计的工作。
  到了夏末,王欢却换工作了,在另一家餐厅当了一群新手的领班。谢稹和王欢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然后整整一个秋天,两个人没再见过面,这时谢稹聚会上认识一个女孩,并很快住到了一起,这让谢稹更顾不上想王欢现在的情况。
  此后,在初冬来临时,谢稹和女友在一家餐厅又见到了王欢。当时谢稹正和女友在为找一家餐厅转来转去,碰巧到了这里。餐厅倒是实惠,就是饭菜太差,而且餐馆的装修也不伦不类的。饭吃到一半,谢稹看见了王欢,他穿过餐桌去和王欢打了招呼,她身边有一个高个儿男人,戴着茶色眼镜。他站起身,僵硬地点了点头,并对谢稹说:“认识你很高兴。”然后借故去了卫生间,离开了。王欢说他是一位跑业务的副主任。两个人简短聊了一会,才各自回到了自己餐桌上。
  直到进入冬天之后,谢稹才突然收到了王欢的短信,邀请他去她们租住的房子作客。周末到了,谢稹的女友去了城东的姨家,谢稹无事可做,便骑上自行车去了。王欢的房子在六楼,当他气喘吁吁爬到时,王欢已经在门口等候。
  “老乡,我希望你们再好好认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周炜。这是同事娟子和她男朋友小武。”
  开始吃饭时,谢稹这才注意到周炜是个大个子,黄脸庞,灰色的眼珠子,他的举止看上去潇洒,他的目光因喝酒显得兴奋。谢稹和他聊了两句后,就欣赏起他们的房间。他发现王欢的房间很乱:书掉在地上,胸罩则挂在衣服架上,家具还可以,但是一切东西好像不知哪个放错了,好像各种东西的放置都没有经过考虑,都是随便一摆,给人的感觉却是难以形容的凌乱。这时周炜突然大声说起话,并揽着王欢的腰,他看起来喝多了,说话不着边际,且身子左右摇晃,使得饭局糟糟乱乱的。谢稹突然听到周炜在问王欢的同事娟子,“你们餐馆的女生,有几个去当小三的?”
  娟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窘迫地看着王欢。王欢轻轻拍着周炜的胳膊说:“别这样问亲爱的,这不合适。”
  “闭嘴!”周炜瞪了她一眼,“别管我。我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他因为饮酒过多,说话时差点吐出来。
  娟子的男友看不下去了,猛地一扔酒杯,“你问的什么屁话!”
  “这是实情嘛。”
  “我们走娟子。”
  房间里突然像下起了雨,两个人迅速离开了。王欢的脸色因为愧疚涨成了紫红色,她站在门口不停喊着娟子,请别生气,下楼慢点。周炜却在屋内走来走去,手里还端着啤酒。谢稹也觉得很尴尬,不知道如何插嘴才好,这让周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就把他拉到了怀里,并向他大吹大擂自己如何一次就签了五十万的单,以及他的主任笨得像头狗熊,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了。最后谢稹还是在王欢的推拉下挣脱了周炜的纠缠。
  过完年,到了四月份,谢稹在上班的路上碰到了王欢的同事娟子,他们在王欢的家中见过。闲聊中,谢稹问起了王欢的近况。“你不知道吗?那个混蛋周炜可把王欢骗惨了。她没给你说吗?也许,也许我该告诉你的。”
  谢稹吃惊地摇摇头。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谢稹气愤不已,她说周炜原来是个有家庭的人,骗王欢说他离婚了,还没有孩子。直到有一天,我们酒店新来位同事,去王欢家时认出了周炜,说他本名叫郭炜,和她一个县的,并说郭炜没来武汉之前,就在他们县跑销售,卖开关柜,现在不光有老婆,孩子都上五年级了呢。
  这件事刺激了谢稹。他想象着那位和他一样来自洪桃县的纯洁姑娘,现在被一个老男人欺骗了,心里就隐隐作痛。到了班上,他给王欢打了电话,定了时间,约她明天吃晚饭——他订在了较为实惠的喜来登饭馆。当第二天谢稹见到王欢的时候,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仍显得健康而又平静,如从前那样,她的声音还是甜美如初,这让谢稹一下就想到了他们洪桃县漫山遍野的樱桃树、小山、草地。接下来,她并没有过多地抱怨周炜的欺骗,她显得很宽容,没有痛苦的表现,她好像已经从那件事解脱了出来,原谅了周炜,这让谢稹感到了欣慰。临分别,王欢向谢稹问候了他女友,并邀请他俩有时间到她那里坐坐。谢稹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依旧轻盈而又优雅,突然有了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这年春天过后,刚过了五一节,谢稹和他女友分手了,他搬到了汉口那一带——主要是广告公司在那成立了分店,把他划拨到了那里。两个星期后,他接到了王欢的电话,问他干吗不带女朋友去她那里做客。谢稹为自己没有和王欢联系而内疚,同时向她说明了他们已经分手的事。随即王欢就哦了一声,电话那头停顿了,像是陷入了沉思。谢稹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邀请,说过几天就去她那里做客。
  她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楼下有个简易的小商店,出售着一些日常用品,为了不至于空手拜访,谢稹进店买了一箱果汁。当他进入王欢的房子时,她的房间依旧凌乱,家具还是原来的,倒是沙发扶手上多了两个大洞。
  “还买啥东西,你这么远来了我就很高兴了。谢谢。”王欢立在门口说。
  谢稹发现房间有两个人他认识,是娟子和她男友小武,三个人握了握手,另一个男人他不认识——很快,谢稹就明白了他和王欢是什么关系。
  “你们俩先认识一下。元昇,这是我老乡谢稹,我们一个县的。”
  元昇看上去近三十了。他的样子可能是因痛苦要不就是沧桑,显得稳重老成。他以那种周到的热情邀请谢稹坐到他旁边,接着给他倒上了酒。娟子和小武坐在旁边,喝着咖啡,桌子那头是王欢,她饮着绿茶。他们都是一对对的,让谢稹觉得有些不自在。王欢递给他筷子。“真不知道你们分手了。上次说好,让你们一起来的,抱歉……”   这时元昇却接过了话:“说实话,为了一个臭女人伤心不值!你应该马上走出来才对。”
  没等谢稹开口,娟子开始反击了元昇的话,小武也参与了进来。接着他们从这个话题谈到了生活中男人的各种粗俗面,并且概括了英国绅士和法国绅士是怎么对待女人的,娟子和元昇热烈地互相质问。在英国法国,在饭店吃饭,都是男人给女人拉开椅子;上下车也是礼让女人先下;还有,中国男人喜欢打老婆,人家有吗?
  说着说着,娟子突然把头转向了他男友:“对了小武,你以后要是敢打我一下,我就把你那东西废了!”
  王欢和谢稹都被她的话逗笑了,元昇则摇起头,一脸的不屑。
  一会,王欢起身去了厨房。谢稹本来希望她能拿两瓶啤酒出来,结果她却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堆着些西瓜和草莓。
  “你的意思,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能打吗?”元昇好像还纠缠在刚才的话题中,歪着头问娟子:“要是她做错事了呢。”
  王欢好像没听见元昇的话,在推着盘子,想把水果放下去。
  “要是你们男人做错了事,我们女人也能打吗?”
  “这要看情况再说。假如在外面,在公司,就不可以。”
  “笑话!你这分明就是不讲理嘛。”
  “亲爱的,帮我把盘子朝里推推……”
  好像王欢的话打乱了元昇的思路,他狠狠抽了一口烟,气急败坏地说:“没看见我正给你朋友上政治课嘛!你自己弄。”
  王欢讨了个没趣,谢稹赶紧把盘子接了过来。不过,他从王欢动情的大眼睛中,似乎看到了滴滴的泪花,这让谢稹感到很不舒服。随后王欢就返回了厨房,元昇接着也跟了进去。现在客厅就剩下三个人,谢稹试图和娟子、小武再聊些别的。这时从厨房传来了吵架声,紧接着传来了王欢呜呜的哭泣声。元昇又回到了客厅,好像口渴似的,大口灌起了啤酒。一会王欢也出来了,她的眼泪或许哭干了,但眼角还闪着红丝丝——这个恼人而又乏味的晚宴让谢稹耿耿于怀,极不舒服。他没有再待下去,就匆忙离开了。
  因为心情沮丧,谢稹决定走一会路再坐车。这是个炎热的初夏,天稍稍阴着。路上,他看见三三两两闲逛的人,街上的路灯昏暗,像一个个迟暮的老人,附近一带的楼房也都暗着灯。后来在一个有路灯的后面,他看见一对情侣正热烈地接着吻,尽管盲道上有不停过往的人,他们似乎没被打扰,继续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之中。谢稹又想到了王欢,也许他们已经和好了,说不定他给她道了歉,愿意为自己的鲁莽以后好好补偿她呢。
  两个月后,谢稹认识了一位地道的武汉姑娘。她比谢稹小三岁,喜欢听歌、看足球,所以两个人周末时经常去足球场,包括看球时说着粗话,喝着可乐,让谢稹真心地感到了快乐,这些也让他想到了武汉人的生活,年轻人的生活。一个周六的晚上,两人看完球从体育场回来,公交车缓缓地移动在汉口的地面上,车上大半的人都是球迷,好像这些人都经过了一场大规模的狂欢节归来。有的人脸上的油彩已掉,有的脸上斑斑点点,有的嗓子嘶哑。谢稹和他女友,和这些球迷一样,嗓子干哑得像要冒出火。等公交车到了长江路站,他们随着人流下了车,准备转二十路车再往前走,当他俩被人拥挤着登上另一辆车时,他从车窗看见了王欢,她就在路边的小摊吃烧烤。从上次以后,谢稹觉得他们已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会王欢显然是和已经酒醉的元昇在一起。他的头枕着手臂,趴在了桌子上。王欢在轻轻摇着他的胳膊并对他说着什么,她好像有些难为情。摊主已经把地上的啤酒瓶拿起,站在她身旁,似乎在等着王欢能把账结了——这种尴尬的场面使得谢稹转过了头,但他此刻无法去帮她的忙,公交车已经缓缓开离了站台,等他再回头时,王欢还在不断地摇晃着元昇的胳膊。
  此后,在这个夏末,谢稹又一次见到了王欢。这天是周日,中午他去给客户送设计样图,他准备走一段路到希林北口坐公交车。路过霍真餐馆时他听到了娟子的喊声——她和王欢正在里面吃午餐。
  “你还不知道吧,谢稹,我和王欢都不在那家餐厅干了。”
  尽管娟子是笑嘻嘻说的,谢稹也觉得有些突然。“现在呢,你俩?”
  “你告诉他王欢。”
  “我们在,左岸酒吧推销酒水。光晚上工作,白天休息。”
  她鲜亮的秀发、俊美的面容和柔和的声音有力地消除了他的担心。而且,她看上去丰满了,皱纹仍然很少,显得更加从容。她邀请他坐下一块吃,接着又加了一个菜。这会,也许是谢稹奔波一上午的原因,他欣然接受了邀请;又似乎她身上有一种隐秘的魅力,使他不由自主就坐了下来。
  “谢稹,上次在王欢那,知道你们分手了,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谢稹嘿嘿笑了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娟子好像意犹未尽,拍了一下王欢的手又说:“给你说实话吧,我们酒吧有个叫郑倩的女孩就很漂亮,人也温柔,要不你们见见?”
  谢稹赶紧摆了摆手,“不不不,娟子,谢谢你。我刚刚……谈了一个。”
  “是嘛……”接着,娟子就咯咯咯笑了起来。
  这时,午后的阳光穿过黄色的窗帘正打在娟子咯咯笑的脸上,使得她的脸斑斑点点,像朵盛开的月季花。王欢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谢稹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王欢试图掩盖住自己的笑,就挺了挺身子,似乎在有意掩盖自己。不过,从她从容、俊美的脸颊上,还是流露出了一些略带伤感的气质出来。
  “你听见了吗王欢,谢稹出手的速度很快,比咱俩还快呢!看来呀,你得给我们俩介绍男朋友才对,我们现在已是单身姐妹族了!”
  接下来娟子的嘴就没闲着,开始讲述着她俩的故事。
  她说和小武分手,主要嫌他太嫩了,整天像个孩子,光知道玩游戏,连个疼人的话都不会说,要是找个这样的男人过一生,是找儿子呢还是找老公,最后非把自己累死不可。当她说起王欢的事时,却是咬牙切齿,声音高亢,像在述说自己的仇人一样;她说那个元昇,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伪君子,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又说王欢是多好的女孩,他却使来唤去,又打又闹,而且特懒,就是酒杯倒了他都不扶一下。她还撩起王欢的裙角让谢稹看,说都是元昇那个畜生喝多酒打的。最后还恶狠狠地加了一句结束语:“他简直就是一个狗娘养的畜生,野蛮人!”   谢稹久久没说出话,陷入了失望之中。因为下午没事,或许突然冒出来的伤感,三个人不约而同喝起了啤酒。大多时间是娟子在说,谢稹和王欢在听,两人偶尔会赞同地附和几句。王欢坐在两个人中间,显得那么轻巧和温文尔雅,她小口抿着啤酒,眼里隐藏着泪花,似乎在感受着这个午后所带给她的温暖阳光的滋味。这种感受,尤其在喝酒的时候有增无减。三个人共饮到了下午两点,谢稹才坐上了去单位驻地的公交车。
  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谢稹的女友离开了他,喜欢上了一个开敞篷车的男生。谢稹并没感到有多伤感——就像这事迟早要发生,他提前预知到了似的。两个月后,他又从分公司调回到了总部,还是干原来的设计工作。他好像又捡回来了这半年多被打断的生活,各种事情看来一如过去,他还租住上回住过的房子,房东没变,邻居也没变。他没有给王欢打电话,但在一个周六的下午,他在下班的路上碰见了娟子,她正和一个高如巨树的外国男人遛街。
  “谢稹,这是乔纳森,美国人,你们认识一下。”
  乔纳森友好地伸出了手。谢稹却觉得别别扭扭,不过还是迎了过去。
  娟子说他当过步兵,驻扎过阿富汗,也在韩国的美军基地呆了半年。回国后,他曾驾车穿越过美国大陆,后来去了丹佛市,开了一家汽车旅馆,接着第二年又开了一家,现在他都有五家分店了呢……
  “老天爷!”娟子说着说着,突然捂住了胸口,“对了谢稹,你赶紧去劝劝王欢吧,她要回老家了,不想呆在武汉了……她没给你联系吗?”
  “没有。”
  “我劝了她两天没有用,要不你去劝劝她吧。”
  王欢还住在那个和别人合租的旧楼里,一切都没变,房间仍然显得凌乱。她穿着紫色的长裙给谢稹倒上了水,看上去是那么亲切和随和。她说她在一个地方呆时间久了,有了想家的感觉。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准过半年还会回来的。她的轻描淡写,倒是让谢稹感到了一种筋疲力尽和绝望,还伴着一丝的过度自信出来。他还有另一种感觉,似乎她还处在大学毕业初始的阶段,就像她很年轻,最好的岁月还在向她招手、向她呼唤似的。谢稹劝她好好考虑考虑,例如回去能干什么?那里的机会多吗?在县城的大街上还能看见长江大桥吗?
  王欢似乎下定了决心,她苦笑着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对了谢稹,你怎么知道的?”她突然转过头,“也许,我会经常来武汉看你和娟子的。”
  “刚才我们在街上碰见了。她找了个外国男朋友?”
  王欢没接过话,只是抿嘴轻轻笑了笑,像个刚做完恶作剧的女学生。
  现在是九月底,谢稹记得很清楚,是他来武汉的第三个年头,也是王欢离开武汉的开始。此后整整一个月,谢稹没有收到王欢的短信,到了第三个月,王欢好像才腾出了时间回复。她说她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搞推销,经常站街宣传,有时也发广告单,都被汽车的喇叭声熏得瘦多了。“娟子是我的好朋友,你们常联系吧。”王欢也喜欢在短信的结尾加上这一句。
  实际,在这三个月中他一次都没见过娟子,经王欢的老是提起,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他徒步去了娟子上班的酒吧。和往常一样,里面人头攒动,声音嘈杂,当他透过恍惚的灯光冲娟子招手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谢稹,你可是我们这的稀客呢。”娟子笑嘻嘻地说,她的声调依旧高亢、活泼,像匹不知疲惫的野马,“等我一会,我先把酒送过去。”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断断续续的。娟子又像只忙碌的蜜蜂,一会飞这一会飞那。不过从她断断续续的讲话中,她还是谈到了她的前美国男友,谈到他的时候,她是无忧的,像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又似乎在说一个无法表达的爱情以外的任何东西,“他上个月回国了……谁知道呢,美国佬是咋想的,一切随缘吧。对了对了,王欢前天给我打电话时,说着说着哭了呢。这个笨丫头!”
  此后,在元旦前他又见到了娟子。她已经剪成了短发,染着隐秘的紫色,像只醉酒的龙虾似的。看来,她已经忘记了那个美国人,正和一个稳重老成的男人吃饭。是娟子在餐厅那头先看见的他,并力邀他一个桌吃。那个男人彬彬有礼,像个走错房间的邻居,不过,等喝起酒时他又显得灼灼逼人,且酒量很大。到了晚上九点,谢稹已经不能再喝了,他头晕而且恶心,记不清自己喝了几瓶,等他回到住处时直接躺在床上,倒头睡去。
  第二天八点一刻,谢稹才赶到公司。
  因为快过新年了,公司的同事有几人回老家了,显得办公室空荡荡的。加上手头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谢稹先上了会网。到了九点钟,王欢的邮件突然来了,就像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似的,一下就把谢稹的醉酒激灵醒了。
  “……周围的邻居把我整惨了,”王欢平静地写道,“如果我当初留在武汉是为了有个更好的未来,并不是因为绝望和为了获得奇迹,但是过了几年,我却深深陷在了那种茫然无措的境况之中……这是当初我始料不及的。我感到很尴尬,是回来还是继续留在那?是我那几天老在纠结的问题。最奇怪的是,我回来后,邻居们都仿佛着了迷,把笑脸对着我,背后却热火朝天地议论我——尤其她们给我介绍了两个男朋友、而我拒绝他们时,时间还不到前后三天,她们的嘴巴就伸到了天上,说我在武汉就是干那种职业为生的。有一天晚上,我父母和她们吵了一架,她们却叫来了警察,说各种各样的脏话,又说我不要脸,还不允许别人说嘛!老天爷,我们气得要死,她们讲的是什么道理呀!从此我家的门,就像瘟神的门似的,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人画上了叉,以至后来我父亲都开始怀疑我了……怀疑我究竟在外面,在武汉干了什么,并在一怒之下打了我一巴掌。可我并不恨他们,我只是觉得不知所措,失望透顶,就像原来那么多的美好从我手心滑落,摔成了许多碎片似的。谢稹,给你写了这么多废话,请不要生气,我又想起了你还有娟子。就是想拜托你,能不能先帮我介绍个工作,我想回去,回到武汉去,重新开始我原来的生活……”
  想到这样一个纯洁美丽的女孩子受到她邻居的陷害,谢稹很生气。他当即就回复了邮件答应了她。当天下午,他去找了一位固定客户,为王欢联系了一个打字员的岗位。过了几天,谢稹又给娟子打去电话,告诉她王欢要再来武汉的消息。娟子说她昨天知道了,末了,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王欢当初为什么要执意回老家的实情。“去年她就感觉到了,后来我陪她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她的身体真出现了状况——你想象不到,也体会不到,她经历的病症都是旁人难以忍受的——而她的状态、精神面貌仍然像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孩一样……后面的话,谢稹就听不清了,仿佛他的耳朵突然失鸣了,并伴着一股莫名的刺痛跳跃着爬满了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谢稹记忆犹新。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年也越来越近,谢稹想着王欢肯定是过完年再来武汉,就没有再同她联系。还有一个原因,他得了病。开头,他随便吃了点药,然而总不见轻,后来又发烧又嗓子疼。发烧使他整天昏昏沉沉,夜里也经常醒来——醒来他就坐在没有光亮的房间里,听着楼下偶尔驶过的出租车,觉得好像看到了许多宛如王欢似的小鸟成群地在空中飞舞,随即,困意就会向他袭来,他再次模模糊糊地睡着。
  等过完元宵节,谢稹的身体才完全康复,不过他也没等到王欢的到来。他打去电话,对方总是处在关机的状态,谢稹就把电话打到了王欢家里——没想到,她年后选择去北京了。谢稹挂了电话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随即苦闷和不快向他袭来,等下班的时间到了,天色已暗了,谢稹的心中还交织着痛苦和困惑,是那么严重,令他沮丧。他不明白王欢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不来武汉而是选择去了北京?他纠结着这个问题,抽了无数根烟,直到满天的星斗闪现了,他才疲惫不堪地离开了公司。
  后来的半年里,谢稹和娟子也没有王欢的任何消息。
  又过了两个月,还是没一点动静。
  夏天来了,谢稹成了公司的策划部主任。他从原来的长江路搬到了慧易商场附近。一天早晨,他正穿过富平大街去上班,人群中他看到了一个女孩,一身紫色的长裙,过肩的秀发,斜垮着蓝包,步子轻盈而又优雅地走着,显得健康又平静,像他家乡的那些光鲜灿烂的樱桃树一样。他不禁哆嗦了两下,就加快了步子,经过了一个又一个行人,上前和她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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