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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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导语:


  这一期世界科幻的作者弗兰克·罗杰(Frank Roger)是一位优秀的短篇小说作家,他的作品曾多次刊载于《科幻世界》,在2018年第9期里,作家本人更是亲自现身,为大家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科幻创作经历和比利时科幻文学的发展状况。好奇的幻迷朋友可以翻出珍藏、再次回味。
  这次推荐给大家的这篇《生存空间》描绘了一个拥挤的未来世界,脑洞清奇,看完之后小编再也不觉得上下班挤地铁是件难事儿了。有时候没有对比,就不会意识到自己还挺幸福的——无论你是身在校园每天为课业烦恼,还是已经人到中年奔忙于生活,这个故事都能帮你解除烦忧,发现身边的美。
  茱莉娅瞥了眼手表,发现情况不太妙。她先是在自己就职的“左右拷贝”广告公司加了会儿班,接着又因“技术故障”在地铁上耽误了半个小时。她给两个孩子发了信息,叫他们别担心,先在学校里待会儿,等她来接他们。还没等地铁到站,迪恩也在手机上发来消息,说他今天也得晚点儿回家。这已经是连着第三天了吧?莫非他有了外遇?茱莉娅决定查清楚。如今很多人已经对“外遇”司空见惯了,可茱莉娅偏偏不买账。迪恩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干吗。
  到了学校,她看到尼古拉斯和劳拉正跟几个孩子玩耍。他们是晚班的学生,只是来得比较早。儿子扑到她怀里,亲了亲她的脸说:“妈妈,我也想晚上上学。我有几个朋友已经转去晚班了。”
  “那可不行。”茱莉娅说,“你就不想晚上好好睡觉吗?我们必须坚守白班的作息规律。”
  “可是妈妈,”尼古拉斯抗议说,“我想我朋友了。”
  “我相信,你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了。”茱莉娅回答。她很清楚,过不了多久,儿子就会忘记那些老朋友。俗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小孩子的适应力总是很强,反正他们也没有其他选择。母子三人挤进地铁,十分钟后便可以到家了。
  结果让她沮丧的是,公寓楼下等电梯的人排起了长龙。他们浪费了更多宝贵的时间,两个孩子也越来越不耐烦。他俩想回自己的房间上网,做些同龄人想做的事。等他们终于回到位于五十二层的公寓,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茱莉娅看到保罗和麦琪吃剩的早餐残渣,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另外,卧室和淋浴间也没收拾干净。这俩人临走之前就不能好好打扫打扫?遵守房规有那么难吗?也许他们也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只好压缩睡觉时间,以至于累得没法收拾打扫。可她还是得提醒他们一下,因为这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已经快失去耐心了。不管怎么说,规矩就是规矩嘛。
  四十五分钟后,迪恩也到家了。他为自己的晚归表示歉意,还找了一大堆借口,结果却让茱莉娅的疑心更重了。他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哪里像是加过班的模样?尼古拉斯和劳拉亲了亲爸爸,说了些学校里的事,然后回了各自的房间。
  “你也被晚高峰耽误了?”迪恩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四季比萨①,一边问她。
  茱莉娅点点头。“晚高峰一天比一天疯狂了。”她说。
  “大概每二十四小时触顶一次。”他轻笑几声,“好消息是,反正也已经糟到头了。”
  她想说说保罗和麦琪又没能遵守房规的事,但迪恩好像没什么兴趣。很明显,他的注意力还在别的地方,让茱莉娅更加确信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暗自决定要找机会采取点儿必要措施了。夫妻俩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电视,除了商业广告,完全不知道演了些啥。不过对茱莉娅来说,看广告也算是工作需要,她必须了解竞争对手的动向。过了一阵儿,迪恩打算早点儿睡觉。
  “如果不早点儿上床,”他说,“今晚睡眠不足,明天可就有得遭罪了。别忘了出门之前,咱们还得打扫房间呢。必须遵守房规,记得吧?咱们可别犯保罗和麦琪的错误。”为了早睡,迪恩还是头一回抛出这种理由。他肯定有了别的女人。
  但总体来讲,关于早睡早起的好处,迪恩并没有说错。夫妻俩哄完孩子入睡,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如果说昨天还只是过得很糟,那么今天就是彻头彻尾的噩梦。而这噩梦从她送孩子上学就开始了。尼古拉斯还在抱怨再也见不到他的朋友们,因为他们转去了晚班。由于错开了日程,现在他都没法在网上跟他们聊天了。茱莉娅安慰尼古拉斯,说他在白班不是也有很多朋友吗,可她儿子根本不听。
  在午饭时间,茱莉娅的同事詹妮弗突然哭了起来。她告诉茱莉娅,说她发现她老公勾搭上了一个刚刚换过班的女人。茱莉娅耐心地听詹妮弗讲完,说自己也怀疑丈夫有了外遇。发完牢骚,二人骂了一通“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更是没几个好东西。
  今天难得不用加班,原本让她十分庆幸,但她发现地铁站入口被一群示威者堵住时,轻松立刻转成了绝望。几百名来自意大利、荷兰和孟加拉的新移民正在大声疾呼,宣泄他们的不满,指责官方效率低下,无法及时应对从被海水淹没的国家大批涌入的移民潮。
  “海平面上升,被迫离开家园,这又不是我们的错。”一位示威者代表举着喇叭喊道,“有人说会欢迎我们,但我们只看到了政府的无能。这对我们简直是第二次伤害!我们要求公正和平等的待遇!”抗议者人群齐声喝彩,有些路人也鼓掌表示赞成,但其他人却只是冷眼旁观,希望他们能赶紧回家。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挤进地铁站,装满焦躁乘客的车厢缓缓开动。等她赶到学校,两个孩子本来同其他学生玩得还挺开心,尼古拉斯一看见她却马上开始念叨他那些老朋友。终于回到家里,保罗和麦琪又把整间公寓搞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没吃完的剩饭,厕所里也留下了难以描述的脏东西。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同一对儿晚班夫妇分享住处本是绝佳的选择,但前提是他们必须守规矩,而不是把公寓搞成这副德行。
  茱莉娅本想跟迪恩说说这事,她丈夫却显得满不在乎。“保罗和麦琪最近是有点儿粗心。可这又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干吗总这么大惊小怪呢?”   “迪恩,你没看到他们在厕所里留下了什么?你没发现他们已经越来越过分了?他们好像忘记我们也住在这儿了。”
  “茱莉娅,他们又不是故意给我们找麻烦。”她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迪恩平时这不是这种态度。很明显他的心思还在别处,可能正想着那个女人。苗头越来越不对了,她必须做点儿什么,而且越快越好。突然,茱莉娅有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听我说,迪恩,有个办法能解决眼下的问题。我们有两个孩子,所以我们比保罗和麦琪多出一项特权。如果我们要求换成晚班,他们只能答应。我肯定能编些令人信服的理由,以支持我们的申请。”
  “换成晚班?”迪恩的表情好像世界崩塌了一样,“那怎么行!你是不是太过火了,茱莉娅?问题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有,迪恩,就这么严重。你听好,如果我们换成晚班,高峰时段就没那么紧了,我们也能省下不少时间。两个孩子也能跟朋友团聚,他们很想念对方的。自从小可怜尼古拉斯跟他的伙伴们分开,你没发现他的心都要碎了吗?你知道小孩对这种事有多敏感。”
  “我知道,亲爱的。可是……”
  “还有,”她继续说道,“保罗和麦琪会搬到别的公寓去,因为他们的班次与我们不合。我们将迎来一户新室友,但愿他们会更守规矩。”另一个好处她还没说呢——迪恩只能跟和他劈腿的女人说拜拜了。难怪他不赞成她的解决方案!
  迪恩绝望地摇摇头,“我得考虑一下,茱莉娅。说实话,我觉得这么折腾根本没必要。”
  茱莉娅差点儿脱口而出,问他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她很清楚,她必须让迪恩远离对方,努力修复他们的夫妻关系;她也没必要口吐恶言,毁掉自己的家庭。茱莉娅相信,只要她慎重地处理好这个问题,她丈夫很快就能回心转意了。
  茱莉娅之所以这么说,多多少少也算一種威胁,警告迪恩最好改邪归正,不然她很可能会采取更激烈的手段。一开始她认为这办法奏效了,可没过几天,迪恩却变得变本加厉。茱莉娅无意中听到他提到一个名字叫“梅丽莎”,当时他正在神游天外、自言自语,却没注意到茱莉娅就在身旁。所以这位就是他的外遇对象喽!茱莉娅立刻决定换班,以彻底改变这难堪的局面。毕竟这段日子里,换班也挺常见的。有些人换来换去的理由甚至比这还微不足道呢。
  她递交了换班申请,为了支持自己的行动,还提供了相关“证据”,说她家目前的时间表让两个孩子很不开心,同时严重妨碍了夫妻俩的事业发展。她知道这些说法会帮自己增添不少砝码。
  茱莉娅把这事告诉了孩子们,他俩高兴得不行。不到一天,换班申请便得到批准。她老板的反应也很积极,说她在晚班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迪恩竭尽全力想表现得兴奋些,却难掩脸上的失落。他也很清楚,一旦换了班,他与梅丽莎的风流韵事就算彻底告吹了,但出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他却没法提出异议。大伙不是都说“眼不见,心不烦”吗?茱莉娅只希望他能尽早忘了那个女人。
  保罗和麦琪还住在同一栋楼,但被安置到了另外的公寓,接替他们的是约普和海尔佳,一对儿荷兰难民。他们在候补名单上等了好一阵子,现在终于找到住处,全都松了口气。茱莉娅用手机短信跟他们聊了几句,感觉这二位人品不错,应该能做到严格遵守房规。
  换成晚班的最初几天,他们还需要适应一下,不过事情有了很好的改善。孩子们有些疲惫,但很高兴能与老朋友重逢。迪恩的脾气不太好,但等他忘记了梅丽莎,劲头儿也就该过去了。晚班的交通高峰也就比白班好一点点,他们只能比以往省出十分钟。然而茱莉娅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有天“晚上”(人们仍管下班后的休息时间叫“晚上”,而不是按正常的昼夜划分),茱莉娅和迪恩都回来晚了,因为街上爆发了巨大的混乱冲突,堵住了所有道路。当“晚”晚些时候,她一边研究电视广告,一边花了些时间收看新闻回放,想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综合了各种新闻报道,她终于明白是哪两方爆发冲突了:由于孟加拉国已被海水完全吞没,新移民数量暴涨,以致欧洲各国的移民们抱怨孟加拉人霸占了太多生存空间;孟加拉人却觉得,一亿六千万难民无家可归,不优先考虑他们的处境未免太不人道。警察试图分开敌对双方,可惜没能成功,目前已有数十名示威者和执法人员在冲突中受伤。茱莉娅看着暴乱的场景,摇了摇头。莫非这表明晚上也有人示威?难道示威者也分早晚班了?官方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屏幕上出现了一幅航拍画面,那是曾经的孟加拉,如今却是一片汪洋。茱莉娅关了电视。他们都很累了,“今晚”必须好好睡一觉。
  茱莉娅下班回家,中途还去学校接了孩子,地铁里很挤,但她并不在意。她很庆幸,有一段时间,似乎全世界都充满了混乱与骚动,但风雨过后,她的生活终于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平衡。就连加班也成了过去时,现在只有高峰时段才会耽误一点儿她的时间。
  孩子们也很乐意当个“夜猫子”,尤其是尼古拉斯,因为这看上去挺时尚的。他们最好的朋友也大多集中在晚班,所以他俩没再抱怨过什么。
  保罗和麦琪走了,一家人再也不用忍受他们的坏习惯,让茱莉娅十分高兴。新来的荷兰夫妻没有一丁点儿毛病,事实上,他们就像不存在,茱莉娅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正同另一户人家分享同一间公寓。事情本来就该这样。茱莉娅相信他们一家已经走上了正轨。
  更妙的是,梅丽莎好像永远消失了。迪恩的坏脾气也不见了,如今他又变回了过去的他。潜在的危机也已化解。茱莉娅做了些调查,发现很多人际关系问题都能与换班制度扯上联系。当初之所以推行这套制度,大概是因为土地面积日益缩水,越来越多人需要适当的生存空间,而这也确实引发了其他问题。考虑到所有情况,对茱莉娅一家来说,尽快适应晚班生活才是明智之举。
  可她的生活刚刚有了新起色,尼古拉斯的问题便在上面砸出了第一道裂纹。“妈妈,三班制是什么意思?”
  “三班制?从没听说过。”必须承认,她最近没怎么看新闻。既然形势已经安顿下来,她决定查清这个疑问。
  三班制?这个说法听上去就很不吉利。   感谢最近推行的三班制制度,上班时间变短了,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茱莉娅心想,这时她正在去接孩子的路上。然而事实上,她却并不轻松,因为今天并不比之前好过多少。仅仅一周前,她还以为生活可以稳定下来了。
  到了学校,她发现尼古拉斯正在大哭,劳拉也把嘴噘得老高。
  “我再也见不到朋友们了。”她儿子抽抽搭搭地说,“我想跟他们一起去第一班。”
  由两班改为三班制,茱莉娅理解这种需要,甚至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它也确实打乱了人们的生活。当然了,他们一定能克服过去,就像轮班制刚开始施行的那段日子。希望孩子们也能尽快适应。
  “我更喜欢第三班。”劳拉抗议说,“听说可爱的意大利男孩子都在第三班。”她是认真的吗?或者她只是在嘲讽她弟弟?
  回到公寓,迪恩已经在等他们了。他刻意避开茱莉娅的视线,简略地说道:“好好瞧瞧我们的处境吧。原则上讲,这都是你的错。跟保罗和麦琪同住都不会搞成这样。”
  听清楚迪恩在说什么,茱莉娅的心不由一沉。公寓里乱得仿佛战场,说这里刚刚打过一仗都有人信。她摇摇头,泪水差点儿夺眶而出,“怎么会这样?我们跟约普和海尔佳从没出现过问题!”
  “跟他们是没问题。”迪恩说,“但我们被战火夹在中间了。”
  “你是说第三家?穆罕默德和娜丝琳也很体面啊。”她不敢相信,“我们跟他们相处得也不错。”
  “但你应该知道,荷兰人和孟加拉人处不来的。他们对对方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意大利人、瑞典人、孟加拉人、越南人,他们打个不停,还把无辜人卷进中间,咱们家就是其中一例。他们闹了这么久,我们还能活着就该谢天谢地了。”
  “可海平面上升、故乡被海水吞没又不是他们的错。”
  “那他们也没有权力搞得所有人都过不下去。”
  “我们可以搬家。”
  “搬不了了。我们根本无处可去,有间公寓住已经算走运了。不管怎么说,穆罕默德和娜丝琳有六个孩子,所以他们拥有更多特权。我们被困住了,就像许多人一样。弗兰西丝卡跟我说过,她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弗兰西丝卡?谁是弗兰西丝卡?”
  迪恩恶毒地冷笑几声,“你可以说她是梅丽莎的接替品。如果事态再这么疯下去,也许我会跟她一起加入第四班。”
  “第四班?哪有什么第四班?你脑子出毛病了吧?你不能把我和孩子就这么丢下。”
  这时两个孩子跑来抱怨,说他们的房间里有好多垃圾,像在無声地谴责另外两户人家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公寓其他房间也一样。当晚夫妻俩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清理了荷兰和孟加拉室友留下的烂摊子。睡觉之前,他们又花了些时间,帮劳拉完成“孟加拉语入门指导”的家庭作业。对孩子们来说,掌握这门语言的基础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目前茱莉娅最大的难题,是向孩子们解释他们的爸爸为什么不见了。她又没法简单地说爸爸“离家出走”了,或像报纸上描述的那样,说他“加入了第四班”。她该怎么向孩子解释“第四班”的概念呢?难道她要照搬新闻原话,说他们的爸爸成了个“死赖皮”,同其他“废物”一道,既不合理、又不合法地占据了某间公寓,按他们自己的想法,懒散地生活在一起,很大程度上已经脱离了官方制订的三班制制度?她又该如何向孩子们说明,“第四班”其实是对社会闲散人员的委婉称呼,因为他们对一切都不闻不问,只热衷于无政府状态?说他们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就是一群不满于现状的新型嬉皮士,一帮得过且过的社会边缘人士?说他们的爸爸不爱老婆孩子,更爱一个叫弗兰西丝卡的女人,不惜抛家舍业也要投进那个荡妇的怀抱?
  她没法解释。社会形势飞速发展,他们只能尽量去适应。孩子们在学校里还算开心,虽然有些朋友去了别的班次,但他们也发现了,他们最好接受现实,就像过去一样。
  地铁依然拥挤,经常延误,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了,反而会利用这段时间给朋友们打电话,或用掌机玩玩游戏、听听音乐。没人再抱怨“高峰时间”,其他时间也都一样。地铁和公路时常拥堵,正常交通经常瘫痪。针对这些问题,示威和暴乱也经常发生。人群显然很生气,因为官方解决不了难民问题。三班制制度看起来也只是个花架子而已。可他们还能期待什么?政府又没法把海水推回去。
  茱莉娅和孩子们最大的问题则是回到公寓之后。不是因为他们在家时间不多,而是很多宝贵时间都要用于清理烂摊子,因为他们的两户室友还在打仗。虽然他们知道,两家的敌意并不直接针对自己,但这也无助于改善现状。按照她同事和媒体的说法,这种事到处都在发生。
  有一天,她带着尼古拉斯和劳拉回到家,却惊讶又惊惶地发现,穆罕默德、娜丝琳和他们的孩子还待在公寓里。这已经彻底违反了房规。分享同一间公寓的几户家庭就不该觉察到对方的存在,更别提撞见彼此了。穆罕默德倒是挺友善的。他礼貌又热情地向茱莉娅和两个孩子打了招呼,提议帮助他们一起打扫“荷兰人的狭隘暴行”。他说他们确实不该离开得这么迟,所以想尽量做出弥补。茱莉娅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但明确指出下不为例。想想吧,如果有一天,那对儿荷兰夫妇回来早了,也撞见了她和孩子们,那该如何是好?轮班制度岂不成了一个笑柄?
  这种日子她实在过不下去了。她必须做点儿什么。
  “我要我自己的卧室。”尼古拉斯大哭大叫,“我不要跟劳拉住一屋。”
  “他说得对。”劳拉回答,“他应该回他自己的卧室。我不想让他待在我的房间里。”
  “很遗憾,孩子们。”茱莉娅说,“有个房间住你们就该庆幸了。”或者,她在心里加了一句,你们该庆幸爸爸离开了我们,不然我们的居住空间就更少了。你们还该庆幸暴乱已基本停息,我们在离家和回家的路上都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或许你们还该庆幸荷兰和孟加拉室友搬走了。他们都是好人,但没了他们,我们可以过得更舒服。
  “我们需要更多空间。”尼古拉斯抱怨道。
  “我连腿都伸不直。”劳拉也在一旁附和。
  “想想好的一面嘛。”茱莉娅提醒他们,“我们只剩下了半间公寓,但室友的问题也解决了呀。他们都很遵守房规。公寓里不会再有种族冲突。你们在学校的朋友都回到了同一班。结果你们还在抱怨。你们到底想到什么?”
  两个孩子噘着嘴,但没再出声。
  有时她很想知道,迪恩和他那些“第四班”的伙伴们都在干吗,他们是如何适应新房规的呢?只要你客观地想一想,就会发现政府真是走了步好棋,他们没有推行四班制,而是把现有公寓一分为二。这一来,每间公寓便可以容纳六户三班制家庭,而不是四户人家轮流占据更大的空间,却要缩短居住时间和明显的舒适度。
  另外,现在的公寓是按种族分配的,这就大大降低了日益严重的民族冲突。约普和海尔佳去了荷兰社区,穆罕默德、娜丝琳和他们的孩子们如今住在孟加拉人的大楼。还有比这更明智的解决方案吗?
  茱莉娅确信他们终于走上了正确的方向,直到她见到了那位微笑的老妇人。老妇人受到政府指派,前来讨论“与我们双方有关的重大事宜”。
  茱莉娅盯着老妇人满满当当的手提箱。她自称叫萨克里夫女士,解释说:“我是个寡妇,一直一个人住。你懂的,政府觉得我一个人住占据了太多生存空间。虽然我对此并不认同。”
  “我明白了。”茱莉娅说,“现在很多人都在寻求住处。”
  “是啊。所以他们顺理成章地送我来这儿,因为你家少了一位成员。我猜你是个单身母亲?”
  “我的孩子们见到你会很高兴。”茱莉娅回答。
  几天后,她希望迪恩也能回来。她已经原谅他了。
  又过三天,迪恩果然回来了。他说“第四班”的风潮已经过去了。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表示歉意,并承诺以后绝不再犯。弗兰西丝卡回到了她的意大利朋友身边,他希望她能留在那里。不管怎样,茱莉娅很高兴他回来了。
  只是还有个小问题。萨克里夫女士回不了她过去的住所了,她也没法离开,因为政府不允许。迪恩却跟她处不来。所有人都跟她处不来。
  但他们只能相互迁就。毕竟所有人都需要一点儿生存空间嘛。
  【荐 稿:吴玲玉】
  【责任编辑:艾 珂】
  ① 一种意大利食物,作者意在为后面的情节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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