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你饮酒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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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柒若推荐:我在演唱会现场听过陈奕迅唱《最佳损友》,脑袋里也曾浮现出心中最最要好的朋友的脸庞。大概是我也失去过好朋友,因为车祸。这个故事让我流了眼泪。有些人,只留在十八岁,却永远活在很多人心里。
  01 桔梗
  张望又从意大利回来了。
  飞机降落在黄花机场时正值黄昏,长沙的冬季潮湿而又漫长,机场里行人匆匆,他等行李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望了一下出口。
  一双双等人的眼睛,有焦急,有期盼,但没有属于他的。他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回忆直抵心底,棕色小皮箱在转盘上转了好几圈,他才转身取下来。
  计程车师傅一口湖南腔,问他去哪里。他想了想说,去安宁墓园。
  黄花机场距离市区还很远,他满身疲惫地靠在座椅上,闭眼小憩。车窗开了一半,夜风灌进来,冰冷刺骨。
  “温锦白”三个字,仿佛也随着风被吹了进来。张望没有睁开眼,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锦白的样子来——他不太高,但清瘦白净,从中学时代就戴的黑框眼镜下有一双棕色瞳孔的眼睛,总是爱眯起眼笑,发色也是深棕色的,带点自然卷,爱穿衬衣和针织衫。
  张望曾笑他,为什么老把自己打扮成日本漫画里的男主角。他说,女孩子都喜欢这打扮。
  倒也是,上学的时候,追温锦白的女生简直可以绕学校三圈啊!
  张望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回忆过锦白了,这个形象就是他出国前最后一次见到的锦白的样子,当时锦白站在安检外朝他挥手,说一年后会去威尼斯找他。
  张望打着哈欠朝他挥手,说着包吃包住包泡妞,然后进了安检,再也没回头。
  电话响起来,回忆戛然而止。
  是温小默从桑德兰打来的电话,她问他是否平安抵达长沙,他说是。
  “要去看我哥吗?”温小默的声音低沉下来。
  “当然。”张望说。
  “代我买束桔梗。”温小默说。
  “好。”
  接下来温小默说起,她最近刚到桑德兰,停留了一周,明天要去埃及,待三天,接下来想去斯里兰卡。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张望,我想你了。”
  张望还没有回话,那边已经挂断了。司机刚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墓园到了。
  公墓管理处的灯亮着,但已经关门了,师傅充满疑惑地看着他走去墓园门口,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转身。
  回程的时候,师傅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张望,他低着头,看起来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孤独感。
  张望难以抑制地开始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也是这样的黑夜,他翻进墓园,揣着两瓶啤酒坐在锦白的墓碑前,一边喝酒一边哭。
  那时候他尚年少,完全没办法隐藏自己的难过,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他最好的朋友,温锦白意外去世的事实。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忍住了,忍住眼泪,忍住歇斯底里的难过和想念。
  02 来生再会
  温锦白逝于2009年初夏,张望在威尼斯大学的宿舍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还以为是午后一场梦。他望了望窗外的树,只觉阳光恍惚,想着闭上眼再睡一觉,然后像平常一样每个周日下午给温锦白打通电话。
  直到温小默的电话打来,她近乎绝望地哭喊着告诉他,温锦白,死了。
  张望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来,他冲出宿舍直奔机场,在等待登机的时候脑海仍旧一片空白,闭上眼就会看见温锦白最后一次朝他挥手的样子。
  十八岁的张望在机场候机楼里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机场的工作人员前来慰问情况,他只是不停地哭。
  他在飞机上也没能缓和一下情绪,下飞机看见温小默之后,更是整个人都崩溃了。
  那时候温小默年纪尚小,张望只得挺直了腰背,扶着她一起回家。
  温锦白是出车祸去世的,他过马路的时候不小心被货车尾巴上的铁钩拉进车底,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除了父母亲人之外,他只给张望留了一句话,简单四个字:来生再会。
  温锦白的葬礼就在第二天早晨举行,张望亲眼看着他的棺木下葬,才终于相信他已经不在了。温家上下在墓园里哭成一片,张望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振作:温锦白不在了,我总要替他承担些什么。
  葬礼结束后的几日,张望住在温家,睡的是温锦白的房间,一整夜不敢关灯。他到底年少,有些害怕,一闭上眼就看见锦白的样子。
  张望陪温家父母一日三餐,还要送温小默去学校,威尼斯大学打来电话问及原因,他只说给兄弟处理后事,对方安慰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温锦白头七那天,忙完一切事情已经天黑了,墓园关了门,他翻进墓园,去跟温锦白告别。因为他要回意大利了。
  原本他是决定休学的,可是家里不同意,在那个一切还是父母做主的年纪,尽管父母理解他跟温锦白的感情,但更看重儿子的未来,所以他无从选择。
  墓园里很寂静,远处丛林里有鸟雀惊动树枝的声响,张望喝了酒壮胆,独自坐在温锦白的墓前,跟他喝酒聊天。
  “还记得初三那年冬天吗?下很大的雪那次……”
  那年冬天的雪确实很大,整座城市都被覆盖,学校照常上课,早晨的闹钟响起来,但是张望没有勇气起床,他想着,大不了去学校被老师骂一顿,或者打一顿好了。
  这样想以后,他安心了一些,继续睡觉,直到温锦白穿着灰色羽绒服,在楼下叫他起床,他露出半个手臂朝窗外挥挥手,意思是,他决定逃课了。
  本以为温锦白已经走了,他埋进被窝打算继续做梦,结果很快温锦白上楼了,站在门口,带着一身寒气。
  “你不要想拉我起床,我今天决定睡死在床上了。”他从被子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不,我今天陪你一起吧。”温锦白在床边坐下来。
  张望一下子从被窝里蹦出来,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惊恐地说:“你想陪我睡?我不要!我不喜欢男的啊!你知道我喜欢隔壁班张盈盈,整个年级就数她发育得最好了。”   温锦白翻了他一个白眼,打开了电视机。张望才知道原来他是来看电视直播的,因为前不久他们家电视机坏了,看不了NBA圣诞大战。
  张望从被窝里爬起来,虽然他不是篮球迷,但是男生在一起做什么都特别有劲。空调仿佛一点效果也没有,张望从柜子里掏出一床被子扔给温锦白,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人裹着一床棉被看球赛,一边讨论一边吃零食。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房子上落满了雪,寒风猎猎,但这一切仿佛都跟他们无关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温锦白突然问:“你真的喜欢张盈盈吗?”
  张望随意地点点头,少年式地回答道:“可能是喜欢吧,但绝对不是爱。”
  “可是小默喜欢你哎。”温锦白说。
  张望看他一眼说:“你这个禽兽,你妹才上小学六年级,你就打算为她找男人吗?再说,像我这么优秀的人,绝对不能这么早被你妹捆绑,我还要看尽天下繁花呢。”
  温锦白笑起来,镜框里的眼睛眯起弯弯的弧度,他也只是开开玩笑。
  张望一边吃薯片一边说:“以后如果你要死了,可千万别像电视剧里一样,要把你妹托付给我,我害怕……”
  温锦白给他一拳,赛事开始了,他们激烈地讨论起来。
  他们完全没想过,这世上有时候真的存在一语成谶。
  03 一饮而尽
  张望在墓园喝醉了,睡在温锦白的墓碑前,醒来时天已大亮,墓园里有陆续来扫墓的人,清醒之后他才有些后怕。
  最后他朝温锦白的照片说了“兄弟,再见”,便出了墓园,然后去跟温家人告辞。
  十五岁的温小默哭着让他不要走,他也红了眼眶,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还是要回意大利继续上学,快点去过自己的人生,然后才能跟温锦白来世再见。
  回意大利的飞机上,张望一直没能睡着,他想起了出国以前的日子。
  温锦白在他们一起上学的路上说起,他倾慕的一个女生,也是隔壁班的,让张望猜是谁。
  “如果也是张盈盈,那兄弟我就让给你。”他一脸大方地说。
  温锦白笑起来:“那就这样说定了。”
  张望傻眼,简直不敢相信:“我以为你不会跟我一样肤浅,喜欢胸大的妹子。”
  温锦白露出不以为然的笑:“我喜欢她,可不是因为胸。”
  张望哈哈大笑起来,温锦白喜欢的女人,他才不去抢,因为他知道他抢不过。不管是学习还是长相,还是脾气,他都比不上温锦白。甚至他还想过,如果他是个女人,也一定会喜欢上温锦白这样的男生。
  果然,一周后,温锦白就追到了张盈盈,两人在校外出双入对,他被抛在了一边,唯一来安慰他的人是温小默。
  他一看温小默就对她开玩笑:“你哥挖了我墙脚,要不,你来替他还债吧,嘿嘿。”
  一旁的温小默瞬间红了脸,然后抬起脸对他说:“好啊!”
  张望一怔,看着温小默一脸认真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傻丫头,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小,去找你们班的帅哥吧。对了,只可以恋爱,不可以牵手噢!”
  温小默眼里的光暗淡了下来,她还想再说什么,来证明她对张望的一心一意,但是对方已经提前跑开了。
  张望以为温小默不过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她对他的喜欢会一直延续到现在,尤其是在温锦白去世以后。但是张望对她从来只有妹妹的感觉,再也没跟她开过那种玩笑。
  升入高中以后,张望结识了其他的朋友,还把他们介绍给温锦白认识,其中有一个人和温锦白很投缘,两人迅速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一开始张望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某天看见温锦白和那个男生一起从学校商店里出来,他才觉得有些失落。
  他原以为只有女生才会这样,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的体会。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别人成了最好的朋友,那种不平衡感甚至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温锦白。这个想法把张望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呢?他明明应该喜欢波多野吉衣那样的妹子才对啊!
  张望连续好多天都没去找温锦白,悄悄地开始在网上查一些同性恋的新闻,还测试了自己是否是同性恋,结果都表示他确实是喜欢女生的。
  张望舒了口气,可还是觉得心里有一种酸酸的失落感,所以他开始去结交朋友,很快就和别人打成一片,可是他最在意的朋友,始终只有温锦白。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跑去找温锦白去大排档喝酒,两瓶酒下肚,他搭上温锦白的肩,刚想开口问自己是不是温锦白最好的朋友。
  没想到温锦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先开口了:“张望啊,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哥们。”
  张望微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如果他们是两个女生,可能会拥抱或笑笑,但他们是男的,只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也是我最好的哥们。”张望坚定地说。
  两人相视而笑,不管距离多远,不管身边是否会有新的朋友,但是在彼此心里对方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友情。
  所以后来高考之后,张望的父母要安排他出国的时候,他去问温锦白的意见,温锦白是这样说的——
  “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在。”
  04 思念如风
  张望出国前一天,温锦白抛下女友跟他在常去的大排档一醉方休,也有其他的朋友在场为他饯行。夜深了,一个个醉醺醺地离去,只有温锦白跟张望一直不肯散场,地上是乱七八糟的酒瓶,他们的心情也是乱七八糟的。
  两个人胡乱地聊着天,聊现在,聊未来,聊梦想。
  张望一脸贱兮兮地问温锦白跟张盈盈到什么阶段了。
  温锦白脸一红,张望就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行啊!”
  夜风吹进大排档,混合着酒、肉和香樟树的味道,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繁星,张望不是不知道,从今以后他跟温锦白再也不是小少年了,不会一起打游戏,不会一起看美女,不会一起看NBA。
  这次分离,就是他们人生分别的开端。以后他们会长大,会结婚生子,会一起怀念此时此刻,但再也没有此时此刻了。   他们一直坐到大排档打烊,凌晨四点,天还没亮,两人一起散步。
  最后温锦白送他去机场,在送他进安检之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要寒假了。”张望一边排队一边说。
  温锦白朝他挥手,他进入安检,一次也没有回头。到意大利以后,一切都是陌生的,张望回想家,想父母,想温锦白。
  温锦白打电话给他,两人能聊一两个小时,从聊中午吃什么聊到NBA最新动向。
  温锦白会说,春水路那家大排档换老板了,也会说大学里有个漂亮的辅导员,也会说他跟张盈盈分手了。
  张望在电话里安慰他,隔着几千公里陪他喝酒。
  寒假的时候,张望没有如约回国,因为父母一同去了意大利,要在意大利旅行过春节。张望在电话里告诉温锦白,他暑假才能回去了。
  “好啊,到时候我跟小默一起去接你,春水路新开了一家麻辣小龙虾店,夏天回来带你吃到饱。”
  “就等你这句话了。”张望在电话那头流口水。
  然而,意外发生的时候是五月中旬,距离跟张望约好一起吃小龙虾的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温锦白在医院里抢救了三个小时后,永远地离开了。
  只是,张望感觉那句“我和小默一起去接你”还言犹在耳。
  就像高一那年,张望为了一个女生跟别校的男生打架,被打落了一颗牙齿。温锦白闻讯赶来,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头一次动粗,结果当然是惨败。两个人被一群少年人拳打脚踢,鼻青脸肿,身上沾满泥沙。
  有人通知了老师,这场乱战才终于收场,打人的学生纷纷逃散,他们俩终于从地上艰难地坐了起来。
  “你傻啊,又不会打架。”张望抱怨道,“我又不会被打死。”
  温锦白擦掉嘴角的血迹说:“打不赢就陪你一起挨打。”
  当时张望的心里一热,看着温锦白,以后再也没打过架,因为他不想让温锦白陪他一起挨打。但是温锦白那句“打不赢就陪你一起挨打”像某种咒语一样,一直萦绕在他耳边。
  05 梦里
  张望大学毕业以后,留在了意大利工作,但是每一年他都会回国一趟,第一件事就是去墓园看温锦白。
  如今,已经是第七年了。
  温小默也从大学毕业,做了国际导游,常飞的国家是他所在的意大利。她每次去,张望都会请假陪她,只是两人决口不提温锦白。
  张望不是不知道温小默对自己的心意,但他确实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次回国很突然,因为张望突然想起来了,从前跟温锦白的约定,二十六岁的时候结婚,二十七岁生孩子,这种时候对方不能缺席。
  张望在计程车上回忆完跟温锦白有关的一切,第二天一早他就买了一束白玫瑰,也帮温小默带了一束桔梗,去墓园。
  张望在墓园管理处买了一壶酒,远远看见温锦白的墓前站着一名女人,戴着黑色的帽子,穿一身黑色的长裙。张望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张盈盈。
  张盈盈看见他,也觉得诧异,但很快又一副了然的样子。
  “差点忘了,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张盈盈说。
  张望在墓前席地而坐,打开了酒壶。
  “对了,你知道温锦白十八岁生日许的什么愿吗?”她问。
  张望摇摇头,温锦白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已经去意大利了。
  “我知道。”张盈说,“当时我陪他一起过生日,喝了些酒,他说生日愿望是存够机票钱,去意大利给你一个惊喜。我就是因为这个跟他分手的,那时候我不理解你们的感情,当然,现在仍旧不理解。”
  张望倒酒的手顿了顿,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张盈盈说,她每年都会来看看温锦白,这是最后一次来。
  “为什么?”张望问。
  “因为我要结婚了。”张盈盈说。
  张望点点头:“哦,恭喜你。也谢谢你一直来看他。”
  张盈盈莞尔一笑,说了句“再见”,然后便撑着伞离开了。墓园里人来人往,张望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雪在这时纷纷扬扬地下起来,落满了他的发、他的肩,落进酒杯里,顷刻间不见。
  很快,整个墓园都被大雪覆盖,张望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擦掉了照片上落的雪片。
  “锦白,我可能不能每年都来看你了。我……要订婚了,不是和之前那个日本的女孩,是跟一个意大利姑娘。前段时间我跟她求婚,她答应了,我可能要定居在纽约。本来想带她一起来看看你,但她临时要去罗马出差。这样也好,只有我和你,我们可以好好说话。”
  “锦白,以后生了孩子,我会告诉他,他有一个锦白叔叔。我会给他讲我们的故事,给他看你的照片。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锦白,前几年我还总是梦见你,梦见我们一起长大的时光,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打雪仗,第一次看球赛。但是最近你很少来我梦里了,有时间的话都去几次吧,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永远都是十八岁的样子。你看我现在都开始老了,长了一点啤酒肚,隔三岔五会忘了刮胡子。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还在,是不是也变成我这样,还是说,你还是那么爱干净,那么整洁。对了,我长高了,应该比你高吧。好吧,这算你让我。下辈子,我应该长不过你。”
  张望说着说着,忽然间停下来,过了很久才继续说道:“锦白,我要走了。”
  张望说完停了很久才转身离开墓园,雪越下越大,模糊了他的视线。
  06 等你
  张望回意大利以后,两周后温小默也去了,她给他看世界各地的风景照片,介绍每个景点的特色和她的经历。
  “小默,我要订婚了。”张望说。
  温小默欢喜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张望继续说:“我已经告诉锦白了,也应该告诉你。”
  温小默终于收回了手,似乎刚才的举动不过一个笑话,她埋头吃饭,却感觉许久不吃的中餐也吃不出任何滋味。   “恭喜你。”温小默说:“虽然我知道我不可能等到你,但是我还是想试试,最近我才想明白,如果我能等到你,也不用等到现在。其实我哥早就告诉过我,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其实,有时候我挺羡慕我哥,他死了,你还这样念着想着,可是我明明在你眼前,你却看不见。”
  “这不一样,男人之间的感情,跟爱情不一样。”张望说,“你还打算这样满世界跑吗?还是安定下来吧。”
  “其实,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团了,我已经递交了辞职信。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这份工作,不过是打着这个旗号来见你而已。我打算回长沙。”
  张望抿嘴笑笑,端起酒杯为温小默庆祝,然后送她去机场,路上两人破天荒地聊起了温锦白。
  “我哥能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是他的福气。”温小默说,“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们第一次相见的原因呢。”
  那是1998年,刚上幼儿园的温小默被一年级的张望抢了一根棒棒糖,她叫来温锦白替他出头。温锦白明明去找张望报仇,没想到两人一起玩起了弹珠和纸牌游戏。
  温小默哇哇大哭,可是没人理会她,后来她也就忘了这个仇,整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但她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完全插不上话。
  可是到她长大了,也依然插不上话。升入初中后,温锦白长了喉结,张望开始长小胡子,两个男生开始有更多的共同秘密,不再是打弹珠、玩扑克的小把戏,他们开始看球赛,给女孩子们写情书,翻墙去网吧打游戏。
  温锦白说,张望是他最好的朋友。
  张望说,温锦白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哥们。
  他们还约定,以后就算结婚了也要住对门,养两只大金毛,一起早晚遛狗。
  那时候温小默还以为,他们俩是别人传说中的同性恋,哭得不可开交,在家里逼着温锦白发誓,他不会跟她抢张望。
  “高中的时候,我哥曾跟我说,他还以为自己是同性恋,喜欢你,怕得要死,所以才试着跟其他的男生做朋友。后来,才发现确定不是。”温小默说。
  张望惊叹,原来温锦白也曾这样想过。他还想问关于温锦白的事,但是司机提醒他,机场到了。
  张望送温小默进安检,像当初温锦白送他一样。
  “回去以后,有空多帮我去看看锦白。”张望说。
  温小默点点头,眼眶泛红但努力扬起嘴角:“你好好保重,有时间把她照片发给我看。结婚的时候,我会来的,带上我哥的祝福一起来。”
  “好。”张望一口答应。
  温小默最后说了一句“再见”,进了安检。张望不断地朝她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她。
  张望对着她的背影,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07 最佳损友
  张望跟意大利女友去纽约那天,恰逢陈奕迅世界巡演的纽约站,计程车经过麦迪逊广场花园时,他听见了里面传出的歌声,是他和温锦白曾经最爱的《最佳损友》,而这首歌的发布时间距离现在,正好十年了。
  “毕竟难得有个最佳损友/从前共你促膝把酒倾通宵都不够/我有痛快过你有没有/很多东西今生只可给你/保守至到永久/别人如何明白透……”
  张望一瞬间泪流满面,女友不明所以地拍拍他的肩。可是一切的安慰都没有用,张望仿佛是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意识到,那个曾经振振有词地说要陪他一辈子的兄弟,已经长眠在十八岁的夏日里,再也寻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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