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神性与理性反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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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央珍的《无性别的神》中佛教神性的描写与藏族信仰的藏传佛教密切相关,小说一方面写出了神性事象,另一方面也做了理性的思考,有一定的启智作用。
  关键词:佛教 神性 理性
  藏族作为信仰藏传佛教的民族,宗教即生活,生活即宗教。念经、转塔、祈福;转世、轮回、来世、因果等等,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成为生活的惯常。因此,在藏族作家的笔下,对佛教的描写是无法回避的一个事实。
  作为反映藏族生活的“百科全书”,小说《无性别的神》自然而然写到佛教的仪轨、仪礼,民众的信奉、尊崇,佛教对藏民族性格和心理的影响。小说一方面描写到佛教的神性,另一方面也做了理性的思考。较之康巴作家泽仁达娃在《雪山的话语》中对佛教神性与理性的叩问式的深刻思考,央珍在《无性别的神》中则以冷静、客观的呈现为特色,既吻合小说儿童视角的叙事风格,也符合人物年龄、性格。
  一、佛教神性的描写
  《无性别的神》中佛教神性的描写并不多,集中在家人前往拉姆拉错观湖象的描写上。小说从开始奠定的写实风格,使小说中呈现的佛教神迹事象有异于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为魔幻而魔幻的写法,依然是藏族生活的如实描写,而且写出了神迹显现的心理基础。
  只見积雪覆盖的群山之中有一个深邃的小山谷,山谷底部正是渴盼已久的圣湖。那湖水像密宗法器的人头盖骨中盛着一泓碧蓝的清水,发出亮幽幽的蓝光。从高远望去,那是一种神秘的蓝光,它蓝得那么纯净又那么凝重,使人不由得合十双手,顶礼膜拜。
  央吉卓玛的心中涌起一股超然而盲目的敬畏。(第232页)
  超然的敬畏、盲目的敬畏,这个定位是符合人的常识的。在某种场域被渲染、暗示后,被超然的力量所震慑,仅靠理性还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毕竟未知现象还是存在在现实中,用文学的笔力描写下来,也是一种探索的方式。不禁赞叹作者央珍捕捉心理感受的高超:一切是那么自然、真切地发生,不是魔幻的书写,而是藏族人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心理感受的写真。
  在这样的铺垫下,小说展开了一系列佛教神性的描写。比如,十四世达赖喇嘛的寻访,是摄政王热振活佛在拉姆拉错观湖象后,在青海找到的(第233页)。这段描述在青海民间广为流传,也与历史资料的书写吻合。再如,奶妈的母亲观湖象时看见布达拉宫,后来从阿里嫁到拉萨。还有,小尼姑的妈妈观湖象时,“从湖水中看到背着尸体去天葬台的人,……结果第二天她就突然去世了。”等等。
  惊艳读者思维的,不是这些早已存在于民间或尼姑讲述的佛教神迹故事,而是作者让观湖者几乎都看到了湖象的奇观。主人公央吉卓玛亲眼看到她从未见过的大山的幻影,山腰上二层栗色的小楼,白色的高塔,心里感到一阵无缘无故的恬静。而她的姐姐也看到从未见过的许多尖顶圆房,管家兴奋地接口:“大小姐,这正是我们将要去的噶伦堡呀,……难道这是昭示您下半辈子要在印度……”(第240页)而央吉卓玛的奶妈却看见他的儿子倒骑在黄牛背上,而惴惴不安。
  小说还描写了听说红汉人打进西藏来了,领诵师说:“佛经上早就有预言:北方的一个列强将会征服雪域西藏,毁灭宗教,成为世界的主宰。”(第287页)
  在色拉寺与政府军冲突中,热振活佛最终被弄死。民间传言他没有死,将一位圣者打碎的饭锅复原,食物还在热气腾腾。
  这些佛教神性的描写,出现在一部写实主义的作品中,确实出乎意料之外,但从藏族生活的实况,却也在情理之中。既和藏族日常生活符合,又显得神秘莫测,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和想象空间。
  二、反思佛教神性的理性光芒
  对于观湖象的描写,作者借小尼姑的话道出能看到湖象的人:“很少很少,很多人是什么也看不到,我观湖象已经三次,每次都没有看到任何幻象,万一实在不巧看到了,那只能说明您的命运不好,这是命中注定的,谁也躲不掉。”
  “‘请问……人真的有命运吗?’一直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的央吉卓玛突然问道。”(第235页)
  不难看出,作者之前关于佛教神性的描写是为了引出有无命运的问题。这对从小耳濡目染佛教的教义和遵循仪式的信众来说,无疑是天问。难怪,小尼姑既惊讶又严肃地引用佛经告诫:“命运无所不在,上自天空有之,下自海底有之,群山峰峦皆有。”
  “‘山也有命运?’央吉卓玛感到惊奇。”
  这种陌生化效应的描写,成功地引起读者对命运、佛教教义的思考,作者又铺垫了一女两男在湖边以观湖象的方式决定姻缘,因感慨又一次发出了天问:
  这世上有神灵有佛国吗?命运到底是什么呢?自己真的是个不吉利的人吗?为什么神灵不保佑我?让我成为一个吉利的人呢?(第238页)
  这种启智的句子点亮了思维的天空,散发着理性的光芒。
  而整部小说就是一首叩问命运的交响曲,从一个“不吉利”的女孩的命运开始叩问,抽丝剥茧地呈现出西藏女性的命运,佛教、政治制度的运势。对命运不公的追索和反抗,从她记事起的故意哭闹开始,当父亲去世后,她不再哭闹,而是思考自己为什么是不吉利的,人到底有没有命运。被家庭安排到贝西庄园的悲惨经历,使她体验到农奴般饥寒交迫、毫无尊严的生活,在面临饥饿死亡威胁时,勇敢地与奶妈逃离,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在德康庄园,她体验到受人尊敬的滋味,恢复了这个年龄本该有的自信、自由、快乐,但好景不长,她又被带进没有关爱、平等、尊严,闭塞、枯寂的拉萨贵族大宅院。
  为了得到尊敬,她欣然接受了出家当尼姑的建议。“她心里暗暗地想自己也要穿上绛红色的袈裟,也要让别人尊重自己。”(第198页)最初,她的确得到了家人的尊敬,她也努力学习佛经,自理日常的生活起居和洒扫应对,沉浸在成为受人尊敬的吉尊的努力中。但她听德吉说,铁匠出身的梅朵“老挨她师傅的骂,老吃不饱,所以就得病变样了。”“领诵师就喜欢大家小姐和有钱人家的女儿。”她“惊讶极了”,开始反驳:“我师傅说众生平等,人不分贵贱。”她开始反思:“都是尼姑,都是佛教徒,但为什么不一样呢?”当她亲耳听到寺院里每个人都说梅朵是铁匠的女儿,骨头是黑的,流的血也是黑的,因为铁匠打造的武器夺取了无数人的生命,铁匠的女儿是不能和大家平等的。当她亲眼看到梅朵的死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与同情,她对佛教宣扬的众生平等产生了怀疑。   当她得知家人送她到寺院当尼姑是为了省下一笔嫁妆的时候,她对家人的亲情彻底失望,對寺院的神圣不再抱有虚妄的幻想,“从此,她开始怀疑一切,不再相信别人。”(第283页)她开始自己思考人生与命运。这和师傅的理解与教诲不谋而合:“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灵魂,在到达佛境之前,我们一直保留着这个灵魂。但是,什么是彻悟,什么是存在的本质,这些是无法传教也无法加以解释的,只能由每个人自己去领悟,去实践。所以对我们来说,宗教不是对真理的陈述,而是通往真理的道路,而这个真理要靠自己去寻找。”(第321页)自己的亲历与师傅的教导,坚定了她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决心和信心。
  这些情感上的体验与思想上的转变是她后来接触到红汉人而欣然接纳的真实心路历程,她对人生的决择并不突兀,而是有真实的心灵成长轨迹。从6岁时的意识觉醒后,她一直在追问、反思、争取平等的待遇、平等的地位,而无论是自己的贵族家庭、贵族庄园,还是寺院,所求始终没有所得,反而看到了更多的不平等、不合理和违背人性的存在。只有在红汉人到来后,她才看到、感受到了与她的追求相吻合的“真正的平等、真正的自由”,它是那么强烈地吸引着央吉卓玛,她看到新世界使昔日的奴仆从“非人”到“人”的巨大转变,她看到“平等”与“自由”让人的精神焕发出蓬勃的生机与旺盛的生命力,拥抱、走向新世界,是她人生选择的必然,也是顺应了人性的必然。将解放军赞誉为“无性别的神”,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不难看出,央珍借佛教神性的描写,巧妙安排了对佛教神性的理性思考:在西藏贵族制度下,佛教提倡的众生平等是无法实现的,但佛教在广大信众中种下的众生平等的种子会在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佛教的神性使困苦中的人民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而对佛教神性的理性分析,却告诉信众自己是掌握命运方向的舵手。
  因此,对佛教神性的有些描写,是作者因为情节需要而安排的神来之笔。比如,对命运的追问,比如,自观湖象后,故事情节就是按照观察到的结果在发展:央吉卓玛到了有白塔的寺院,她的姐姐和家人出走印度,奶妈的儿子在驮货物的路上意外死去,等等。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央珍在20世纪90年代书写西藏20世纪初至解放前40多年的历史时,既真实保持了当时人们对佛教神性的认可,又以理性反思的警句与人物命运的安排启智使作品既神秘又真实,既有艺术感染力,又有思考的深度。作为藏族女作家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种知识分子的担当精神、勇气、才气是令人敬佩的。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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