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20日，在江西省纪念胡耀邦同志诞辰90周年座谈会上，中共江西省委书记孟建柱在发言中讲到，1982年1月22日，时任总书记的胡耀邦同志在看了新华社内参《赣南发展柑橘生产的路子应当怎样走》的调查报告后，亲自致信当时的江西省委主要领导同志，提议利用赣南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大力发展柑橘生产，并明确了“大力支持个体种植为主，集体专业承包发展种植为辅”的方针。孟建柱同志高度评价了这个方针，他说：“胡耀邦同志的指示对赣南柑橘产业的蓬勃发展起到了极大的动员、鼓舞和指导作用。现在赣南的优质果业基地已发展到205万亩，果业已经成为赣南农民致富奔小康的支柱产业。”
　　胡耀邦同志写这封信时，赣南全区18个县市，柑橘种植面积不到6万亩。贯彻胡耀邦同志这封指示信后20多年，赣南柑橘种植面积达300多万亩，仅优质果业就发展到了200多万亩。如今赣南已成为我国新型的柑橘生产基地，赣南脐橙等优质水果多次被评为全国同类产品金奖，每年都有大批量脐橙出口海外，为赣南老区人民致富奔小康带来宝贵的外汇收入。
　　胡耀邦同志这封发展赣南柑橘生产的指示信是怎么来的呢？那是我们新华社江西分社的一个内参，引起了胡耀邦同志的高度重视。我作为这篇内参的作者之一，每当回忆起参加这次内参调研的过程，心中总是激动不已。
　　1981年10月，当时的江西分社社长王达智同志，带着我和张香庭两个记者，来到革命老区赣南，进行了一次长达近3个月的深入调查研究。从头年的金秋10月到次年的寒冬元月，我们3人没有回过一次南昌。到赣南调查之前，我们未曾明确要调查的具体题目，只是想到赣南是全国瞩目的革命老区，过去那里的经济发展速度一直较慢，老区人民的生活比较贫穷。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究竟怎样才能使赣南的建设搞得更快一点，老区人民怎样才能尽快脱贫致富？围绕这个主题，我们展开了内容广泛的调查。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实地了解后，我们得知经中国科学院考察，赣南发展柑橘生产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优区、特优区有50多万亩，仅把28万亩特优区种植起来，柑橘产量就将占当时全国柑橘产量的一半；同时胡耀邦同志还把科学院的这个考察报告批给了江西省委。这引起了我们的高度注意，就把柑橘生产作为重点题目进行调查。
　　但是，发展柑橘生产究竟应当采取什么方针呢？在往下的调查中我们听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一种是以国营、集体种植为主，一种是以农民个体种植为主。针对这两种不同意见，我们进行了反复调查比较。在兴国县调查时，江西省农业厅一位副厅长把省里发展柑橘生产向国务院的报告给了我们一份。报告上明确提出发展赣南柑橘生产的方针，是以国营橘场为骨干，集体橘园为基础，农民一家一户种植为补充，并且计划每亩由国家投资500元，除省里拿一部分外，其余要请国务院拨款支持。看到这个报告后，引起了我们的深思。这时，赣南已普遍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的农业生产责任制，劳动力有大量富余，农民为了治穷致富，开始大力向荒山、荒坡进军，努力寻找多种经营和发展家庭副业的门路。既然如此，发展柑橘生产还有没有另外一条路子，就是说可以不可以改变方针，放手让农民个体大量种植呢？同时，我们按省里的计划初步计算了一下，如果把50多万亩优区建成国营、集体橘园，每亩投资500元，国家就要拿出近3亿元资金。“十年动乱”后，国家百废待兴，用钱的地方很多，要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支持赣南柑橘生产，这在当时怕也是难以办到的事。再说，我们国家人口多，底子薄，党和政府已明确要求，搞建设要走投资少、效益好，群众多得实惠的新路子。新形势下，赣南发展柑橘生产不能再走以国营、集体种植为主的老路子。
　　在明确了调查研究的指导思想后，我们下决心多深入实际，与赣南老区的干部群众广泛展开探讨和研究。在详细占有丰富材料的基础上，经过反复研究，我们对国营、集体和个体三种不同的橘园，作了充分的论证。这就是国营橘场：产量高，投资大，争地矛盾突出；集体橘场：收效甚微，矛盾不少，成本居中；农民个体橘园：投资最省，成绩可观，矛盾最少。因此，我们认为，赣南发展柑橘生产的方针，不应以国营、集体种植为主，而应以农民个体种植为主。
　　这个新的路子对不对头?到底可不可行?在调查中我们同沿途各级领导和各地群众继续深入讨论。在寻乌县作调查时，正好遇到省委常务书记、省长白栋材同志。他要我们谈谈调查情况，我们便把调查的初步意见如实作了汇报，他当即表示可以考虑。但当他在县常委座谈会上把我们的看法介绍后，却引起了极大的争论。针对他们提出的意见，我们又继续展开调查。例如，有人提出种柑橘技术性很强，国营橘场都配备了专业技术人员，如果千家万户都来种橘，农民不懂种植技术，能种得好吗?我们也觉得，这的确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但农民不懂种植技术，难道不可以通过学习和传授解决这个难题吗?带着诸如此类的问题，我们继续在群众中寻找答案。后来，我们来到宁都县采访，听说这个县有个名叫黄文俭的农民，他家里的柑橘就种得很好。我们立即冒雨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黄文俭家的橘园。登上山头，我们看到他家种的560多株柑橘，长得枝繁叶茂，部分橘树已硕果累累，同国营橘场比，毫不逊色。更重要的是，我们了解到，早在五六年前他刚开始种橘时，对这门技术和许多农民一样，也是一窍不通，后来通过访亲学艺，很快就掌握了栽培和管理橘园的全套技术。在调查报告中，我们赶忙补充了这个例子，并在文中说明只要把专业技术人员组织起来，采取各种方式向农民传授技术，农民是完全可以种好柑橘的。
　　经过这样认真、反复的调查，我们对支持农民个体种植的方针心里才算有了底，便写出了《赣南发展柑橘生产的路子应当怎样走》这篇调查报告发往总社，同时抄送白栋材书记一份。白栋材同志十分重视，立即交省委办公厅印出来，作为正在召开的全省地市委书记会议的参考文件。但由于有些领导对这个新的方针还心存疑虑，这次会议并未就柑橘生产的方针展开深入讨论，直到胡耀邦同志写了信，才引起极大震动。胡耀邦同志在信中指出：“赣南发展柑橘的方针，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例如三四十年，在我看来，不仅不应该采取以国营为主、集体为基础、个体为补充的方针，也不应该采取以个体为主、集体和国营为辅的方针，而应该坚定不移地、脚踏实地地以大力支持个体种植为主、集体专业承包发展种植为辅的方针。”他在信中还进一步指出：“只有采取这样的作法，才能迅速地把广大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而采取这个方针，对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丝毫不存在什么危险性。在当前的情况下，办什么国营或集体柑橘场的方针，在我看来，是工倍事半的，是不可取的。这件事请你们放开来议一议，不要放不开；不要贻误时问。时间就是财富，贻误一年就损失一年。”
　　胡耀邦同志关于发展赣南柑橘生产的信，不仅对发展柑橘生产提出了极其重要的方针，极大地促进了赣南柑橘生产的突破性发展，而且对解放思想，放开手脚，加快江西等中西部地区的发展具有重要指导意义。通过参加这次赣南柑橘生产的调查，我不仅对这篇内参为中央正确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促进了地方经济的发展而感到高兴，更重要的是，从学习胡耀邦同志的信中，深切体会到，要搞好新闻报道，只有认真学习邓小平理论，深入进行调查研究，才能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
　　（作者是新华社高级记者、原江西分社副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