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这也是歌剧《图兰朵》最后一幕所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望着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她能不能说出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个陌生人还将走向断头台。公主说出了王子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不是王子的真名。但足够让(故事中的)全中国欢呼了——公主回答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爱情’!”
一
“今天，我们的活动是欣赏歌剧《图兰朵》。”艺海拾贝艺术培训学校创始人之一的叶旋轻启双唇，余音袅袅地向她的首批学员介绍此次活动的内容。说叶旋的声音“余音袅袅”一点儿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她曾经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在歌唱方面有着一定的造诣，而她自小在心中就立下了将高雅艺术推广向社会的抱负，所以在毕业后并没有走专业演员的道路，而是与她的丈夫———位与他有同样艺术资质和理念的李律一起创办了这家主要面对都市自领的艺术培训公司。在工作分配上，丈夫显示出了极为绅士的风度，虽然他的业务水平比之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还是把营销的工作揽下了——虽然他从未学过任何有关这方面的理论，而让妻子承担较轻的教学工作。
“《图兰朵》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普契尼的作品，虽然作曲家只完成了作品的大半部分就因喉癌去世了，但他的一位学生续完了全作。这邵歌剧讲述了一位流亡到中国的外国王子追求中国美丽的公主——图兰朵的故事。这位自小生长在深闺的中国公主憎恨爱情，她立下誓言只有能够回答出她三个问题的人才能够娶她，而不能猜出谜底的人只能被押上断头台——譬如在第—幕中，帅气的印度王子就由于猜错了答案，而被图兰朵下令处决了。不料这位外国王子竟回答出了她的全部问题，并表示，如果公主能够在一个晚上猜出他的姓名，他的生死仍然由公主发落。最后，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王子一个深深的吻融化了图兰朵公主心中的坚冰，公主因为这一吻瞬息之间终于明白了爱情的真谛——两个人因之得以成就了一场高贵的婚姻。这个故事在我国的史籍上没有记载，即使是野史小说、民间故事中也没有一丝痕迹，是一部纯粹欧洲人脑海中的关于中国的想象：所以，且不说《图兰朵》不符历史真实，就是它的故事情节本身也存有若干不通之处。但这都不妨碍它在音乐上取得辉煌的成就，事实上，正如我前面所说，这是普契尼生前最后一部作品，依我个人的意见，它是作曲家一生音乐造诣的顶峰——实在值得我们好好地来欣赏一番……”
“叶总，对不起，李总找您。”公司聘请的一名兼职大学生推门近来，轻轻走到叶旋身边，对叶旋说。
“噢，我知道了。”叶旋转过身对大家说“现在，就请大家欣赏歌剧《图兰朵》——你给放一下，我先出去了。”
叶旋快速而轻巧地跑出了放映厅。当她把门轻声关起的同时，那位大学生启动了音响，《图兰朵》的序曲开始回响在整栋楼宇之间。
但她没有闲情与大家一同欣赏了，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正像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样，现在他的丈夫应该正在附近那些高档住宅间派发广告，而不是回到办公室来。事实上，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的这位工作狂的丈夫不到晚上六点半或者是手上的宣传单发完，是绝对不会回来的。那么，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看见憔悴的丈夫斜躺在办公室唯一的一具沙发上，猛吸着烟。
叶旋几步就来到丈夫的身边，—把抢走丈夫手中的烟“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吸烟!”
一边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蒂丢掉，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千吗把我的烟抢掉!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健康着想，但是，当我心里郁闷的时候，吸一跟——说一根总行吧!”李律愤愤地说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叶旋展露出她女强人不容置疑的一面来。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发广告有多大效果的上面。李律认为，公司的营销策略有问题，像他们这样以推广高雅艺术为业务的公司不应该再采取在马路上发广告的方法，这显然与公司的形象不相符合。更重要的是，对从小生活在中上等社会的李律来说，发广告实在是一件他自以为“丢脸”的事情一虽然干得很认真，但心理阴影总是摆脱不掉。而叶旋的观点则是，对于他们这个处于起步阶段的企业而言，发广告是最直接——更重要的是，是成本最低——的方式，所以她极力主张继续这种方式。
而今天发广告单的不顺利，使李律下定决心和叶旋好好谈一下了。
由于观点的极端相左，他们的火气都变大了。
“你以为广告那么好发吗!你知道吗，我每次发广告。赔的都是我的尊严!我就像《丑角》里穿着戏袍登场的小丑!用自己的笑脸——假装的笑脸去博得那些路人拿走我一张宣传单。你知道吗，他们有的用白眼来看我：有的远远看到我就避开，绕开我走路；有的还要用极端下作的话在嘴里嘀咕着骂我。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穿个西装人模狗样地在这里当什么老师，没有我给你拉这些人来，你当个屁的老师!”李律首先发飙了。
“然后，你知道吗，当我累极了走在回来的路上，我竟能看到我们许多的宣传单就被丢弃在地上，上面踩满了鞋印!你知道看到这，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充满着火药味，而是饱含了委屈。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发发广告吗?你还是个男人吗!”叶旋反驳得丝毫不含糊，甚至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好!你不行是吧?那今天晚上我去发广告，你回家睡你的觉去吧!我就不信。我一定能拉几个学员来!”叶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哼哼哼……”冷笑来自李律的鼻子，他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就在家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我的高贵的夫人大人!”
最后一句话带有明显的嘲讽和愤怒，他一甩手，门重重地关上了。
叶旋在办公室里尖叫道：“我从现在起再也不认识你了!”
“不认识拉倒——mi sol la sol!”李律心里骂道。
叶旋因此看不到她狠心的丈夫扬长而去的样子——不看也不错，免得被那绝情的样子打击到心灵的深处。虽然叶旋这时候真的想追出门去，把心爱的丈夫追回来。好好地继续商量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她的孤傲的性格阻碍了她的身体做出任何动作。
活动结束了，叶旋关好公司的门，拿着一大沓宣传单和表格，孤独地向最近的一个商业区走去：那里有—个地铁口，是他的丈夫经常去发广告的地方。
为了能够更全心地投入到发宣传单的工作中去，叶旋把手机关掉了。
在路上，她找到一个克莉丝汀饼屋买了个高档蛋糕充了充饥。
与此同时，李律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不会做饭烧菜，只好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微波食品，还顺手买了一本《王尔德全集》。他正好看到这句话：“To love oneself is the beginning of a lifelong romance，”——“爱自己是一场毕生浪漫的开始。”他轻声念着。
眼光离开书本，头转向窗外，心里想着：“你不爱我，行啊!我自恋还不行么!今天晚上你不在，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度过一个晚上了——你不回来更好!”
三
身穿一身西装的叶旋孤苦伶仃地站在地铁口，早秋的晚风已然有了一丝丝的寒意，再加上高楼下呼呼的穿堂风，冻得她不时就打一个寒颤。
穿一身名牌西装在马路上发广告已经是令人奇怪的事儿了，而且，这位气质不凡的青年女性耳朵里还塞着mp3的耳初——mp3里播放着《图兰朵》的音频，因为她今无必须熟悉地掌握这部歌剧里面的每一段咏叹调，明天下午，她就要为学员们具体讲解它们了。她现在听到的是王子的咏叹调一《柳儿，你别悲伤》叶旋轻声跟唱着：
“柳儿，你别悲伤!
若我曾向你微笑，在过去的时光，
——就为这一笑，我可爱的姑娘，听我讲：
或许老国王，它将在明天独自生活在世上。
别把他遗忘，伴他一起流浪，
放逐路上能减少他的苦恼!
记好，记好!
哦，我可怜的柳儿，
你心儿那么坚贞，不屈不挠，
我向你恳求，却再也不会笑，却再也不会笑!
……”
正当叶旋沉浸于动人的旋律中之时，新的一班地铁到站了，人群向地铁口蜂拥而来。
叶旋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从地下站台走上楼梯向她冲过来的时候，竟一时茫然得不知所措——这位女强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怯懦，她甚至连伸出手把宣传单递出的动作都不敢做。
这一批人过去后，叶旋手上的宣传单一张也没少。
但叶旋的回头率却是出奇地高：小部分心怀鬼胎的男人因为她成熟少妇的美貌而不时转头瞄上几眼而更多的却是人们不解的神情——这是一对老夫妻的对话：老头问：“老伴，这个打扮典雅的姑娘站在这里干什么?原来这时候这里不是—个打扮邋遢的小伙子在发广告的吗，叫什么贝壳大海艺术中心的——我还拿过一张回来呢?总不会换成她了吧?”老伴答道：“胡说!这两人差距多大，能是—块儿的吗!大概是那男的上司吧……”
显然这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这对老夫老妻在叶旋不远处又咕哝了几句话后就走了。但这些话被敏感的叶旋全听进去了，她心里直接的反应有两个：一是觉得丈夫做工作是很称职的，自己的确错怪他了，二是埋怨丈夫怎么不提醒她换套行头再来。
几班车过去了，几批人从叶旋身前走过去了，叶旋还是没有勇气递出宣传单。
又来了一批人，叶旋咬定牙关，向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递出宣传单。
那人没有接——倒也在叶旋预料之中。
但是，紧接着的无数次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丈夫说过的以下两种情况都出现了：一是路人用白眼来瞄叶旋；二是虽然地铁口因为空间有限而不能远远看到她就绕开走路，但这点却是叶旋明显感觉到的一群人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都会走—个不小的曲线，以至于可以用“以叶旋为圆心，以她的手臂的长度为半径画圆”来形容人群与叶旋来保持距离的情况。
令叶旋稍感庆幸的是，她到目前还没有被人骂：至于扔单子的事情，有鉴于目前一张宣传单还没有发出去，暂时也就谈不上了。
令叶旋奇怪的是：那些—看就是纨绔子弟为什么只看她，而不走近她拿宣传单呢?说不定两个人的手还能“亲密接触”一下——他们为什么不“何乐而不为”地来拿一张呢?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叶旋手上的宣传单还是一张没脱手，急得她把mp3也关了。
这时，叶旋的脑海里只回荡着刚才听的《柳儿，你别悲伤的》的旋律和歌词：“柳儿，你别悲伤!若我曾向你微笑，在过去的时光——就为这一笑，我可爱的姑娘，听我讲……”——叶旋赔笑着继续向路人做着递出宣传单的动作，她多么希望，就为这一笑，你们能够接她一张宣传单啊!
终于，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接过了叶旋手中的宣传单。
但容不得叶旋高兴，结果却是那女的接着只看了一下，没走几步就把单子扔到了地上。
平时就爱护清洁的叶旋下意识地赶紧追上去把宣传单捡起来，由于此时她的脑子已经麻木了，所以不经意傻傻地说了一句：“不要就不要嘛，不要破坏环境呀!”
那女人一脸无辜地回过头，冷冷地对着叶旋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于是，丈夫说的所有，情况都出现了。
四
正当叶旋经历着她发传单处女作的时候，李律己然吃完晚饭，在沙发上躺着身子，一边喝着拿铁咖啡，一边看着《图兰朵》的DVD——平时忙于营销事务，他早就远离了艺术本身，而今天，他终于可以找—找以前在音乐学院当—个纯粹艺术家的感觉了。
既然这几周公司的主要课程就是《图兰朵》的赏析，他也就看《图兰朵》了。
当看到那位印度王子被处决前，全北京城的老百姓都为他向公主求情，与图兰朵尚无一面之缘的王子也唱道：“让我看看你，公主，这样我就能诅咒你。残酷的公主，我诅咒你!”——看到这里，李律的心里也骂道“哼，你快回来吧——让我好当面奚落奚落你。哼哼哼……”
此时时针指向七点半。
歌剧的情节继续发展着，进展到中国的官员劝王子不要去犯傻猜谜——他们劝说的理由是那么有趣，音乐又是那么幽默，让李律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
“要嘛，就忘了女人，
要不，就讨一百个老婆。
即使杜兰朵是至高无上的，
那又能怎么样?
她也只有一张脸，两只手臂，两条腿：
没错，是很美，
——但终究是手臂和腿。
有了100个老婆，
你就拥有200只手，200条腿和100对丰满的胸脯，
一百张床也就够了!”
李律心里想：“你不就漂亮些吗?值得我这么为你卖命吗?我当时要是决定走专业的路子，国际上咱不吹，现在至少也该是个‘国内著名歌唱艺术家’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此时时针指向八点。
即使对一般白领而言——或是一般的打工一族，这也是一个比较晚的时间了。
李律心里无疑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把头探出窗外_天已然全黑了，他又能看到什么呢?
但他终究不能不看，毕竟，这是他的妻子。吵嘴管吵嘴、赌气归赌气，现在却到了一个稍微露出一丝危险信号的时候，他早就把这些孩子气的东西扔到九霄天外去了。
他很想出去找妻子，但是，妻子会在哪儿发宣传单呢?——没有理由可以确定，妻子一定会在他平常发的地方。与其出去盲目瞎找不如在家里等。
他真后悔下午的赌气离开——至少，他应该问问妻子到哪里去。
打手机是个好办法，他们的手机都是中国移动最新型的3G手机，还能视频通话——李律现在不仅想 听到妻子的声音，更想亲眼看到妻子的平安。但妻子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更增加了他的担心。
打110?半天都没过，怎么着也不能当失踪上报啊。
骑虎难下的处境使李律的情绪波动起来，他再也听不进普契尼的歌剧了。他把电视和DVD都关掉了。 他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里，顺手拿起了烟——看着烟，想起下午妻子夺去自己的烟自己还发脾气，想起妻子平时妻子因关心自己而几次三番地告诫自己戒烟，李律的心里充满了后悔。他从心底呼喊“叶旋!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快回家来吧!”
提到“回家”了——从下午到现在，他有过多少次“你别回来”的想法啊!
他因之用双拳重重地敲打自己的脑袋，然后把头埋入双臂间。
埋在双臂间的脑袋里已不仅仅是后悔了，各种各样恐怖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他连发了三条短信，都是道歉和让爱妻早些回来的短信——虽然在八点十几分的时候，他曾经发过一条搞笑的短信：“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但现在的语言已经是发自肺腑的恳切之言了。
他还打了共计11个电话，虽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五
当八点钟的时候，叶旋终于放弃了继续发传单的念头，坐上一辆出租车，她只想尽快回到家里——无论将面对丈夫怎样的奚落，她现在只想回家。
为了缓解自己凄惶的情绪，叶旋又一次打开mp3。这次她没有去听《图兰朵》，而是在听《丑角》里的那段《穿上那戏袍》——就是李律下午曾经提到的那段：
“要上场，当我激动得要发狂，
不知道怎样开口，怎样去亮相!
但我却必须装笑脸!
啊，人哪能这样?
你是个小丑!
穿上那戏袍，粉墨登场去胡闹。
人们付钞票，是为了买个笑。
当阿莱金偷走了科伦比娜，笑吧，小丑啊，大家齐声叫好!
把你的眼泪和痛苦当玩笑，扮一个鬼脸来遮盖你的苦恼!
笑吧，啊小丑，笑你破碎的爱情，笑你的泪，
——哪怕你心都碎了!”
叶旋觉得这句句说的都是她：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和路人交谈：她现在才知道丈夫说的假装笑脸是怎么一回事!
“人哪能这样?”——一个人的确不能这样，但又有什么办法，为糊口，只能这样!
更何况自己实在一个举家艰难创业的初期呢!
我下午这样对待他，他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爱我吗?
而此时的李律，依然死死地趴在窗台上，把头尽可能地往外伸，期望可以看见妻子的身影，他努力地辨认着黑暗中的每—个身影，然而，每次都不是他爱妻。
在无比的绝望中，瞥见满天的星斗，他心中不禁泛出歌剧《托斯卡》中著名的咏叹调《星光灿烂》__一首交织着希望和绝望的悲歌来：
“天空闪烁着星光，大地上散发着芳香，
花园门发出声响，是她走在花园的路上。
亲爱的人儿来了，急切投进我怀抱。
甜蜜的亲吻和温柔的拥抱，
把轻纱摘掉，她露出美丽的身材和容貌!
这爱情美梦从此永远消遁，
时间在飞奔，我将绝望地牺牲，
我将绝望地牺牲!
我从没这样热爱我的生命，
热爱这生命!”
与剧中人物的命运不同的是，他已经毫不关心自己的生命——假若叶旋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测!我美丽的叶旋，你快回来吧，快点回到我的怀抱!我不会再奚落你，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只是，你快回来吧!
六
终于，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李律分辨出了楼下的身影正是叶旋，他大叫一声：“叶旋!”
“是我!快开门!”叶旋急促的声音从楼底传来。
他赶紧把门打开，叶旋从楼梯上冲上来，他们的眼光相遇了。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他们都哭了。
他理着她已经散乱的头发说“对不起，我错了!”
她紧紧地依偎在他胸前，喃喃地说“不!不!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他问。
“噢!”她想起了她的手机。手机打开以后，那四条短信映入了她的眼帘，使她水盈盈的双眼又饱含着泪花，因而变得更楚楚动人了。
然后，由于她的手机有来电提示功能，10086又用11条提示短信告诉她他刚刚经历的可怕的等待。
虽然那条搞笑短信让叶旋稍感不快，但不要紧，她把他抱得更紧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矛盾都烟消云散，幸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心底。
洗漱完毕后，他们躺在床上，温柔地交谈着。
除了彼此道歉以外，他们重点达成了三个共识——
第一，那个骂叶旋的女人一定是在更年期，叶旋不必再生气了。
第二，为什么那些“色狼”们只会看而不敢上来拿宣传单，李律的解释是叶旋的成熟美是一种震憾人心的美，与一般的花俏根本不一样，那些纨绔子弟们因此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了。
第三，李律郑重地答应叶旋：“他再也不抽烟了。”
他们手拉着勾，起誓道：“一心一意，互相帮助，一定要把把创业路走好!”
当他们快要进入梦乡之前，他突然问她：“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谁吗?”
她回答道：“知道，你是‘爱情’。”
——这也是歌剧《图兰朵》最后一幕所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望着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她能不能说出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个陌生人还将走向断头台。公主说出了王子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不是王子的真名，但足够让(故事中的)全中国欢呼了——公主回答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爱情’!”
两个人都进入了梦乡，都是伴随着脑海中图兰朵公主说出“爱情”以后全剧最辉煌的音乐入睡的。
一
“今天，我们的活动是欣赏歌剧《图兰朵》。”艺海拾贝艺术培训学校创始人之一的叶旋轻启双唇，余音袅袅地向她的首批学员介绍此次活动的内容。说叶旋的声音“余音袅袅”一点儿也没有夸张的成分——她曾经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在歌唱方面有着一定的造诣，而她自小在心中就立下了将高雅艺术推广向社会的抱负，所以在毕业后并没有走专业演员的道路，而是与她的丈夫———位与他有同样艺术资质和理念的李律一起创办了这家主要面对都市自领的艺术培训公司。在工作分配上，丈夫显示出了极为绅士的风度，虽然他的业务水平比之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还是把营销的工作揽下了——虽然他从未学过任何有关这方面的理论，而让妻子承担较轻的教学工作。
“《图兰朵》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普契尼的作品，虽然作曲家只完成了作品的大半部分就因喉癌去世了，但他的一位学生续完了全作。这邵歌剧讲述了一位流亡到中国的外国王子追求中国美丽的公主——图兰朵的故事。这位自小生长在深闺的中国公主憎恨爱情，她立下誓言只有能够回答出她三个问题的人才能够娶她，而不能猜出谜底的人只能被押上断头台——譬如在第—幕中，帅气的印度王子就由于猜错了答案，而被图兰朵下令处决了。不料这位外国王子竟回答出了她的全部问题，并表示，如果公主能够在一个晚上猜出他的姓名，他的生死仍然由公主发落。最后，在黎明即将到来之前，王子一个深深的吻融化了图兰朵公主心中的坚冰，公主因为这一吻瞬息之间终于明白了爱情的真谛——两个人因之得以成就了一场高贵的婚姻。这个故事在我国的史籍上没有记载，即使是野史小说、民间故事中也没有一丝痕迹，是一部纯粹欧洲人脑海中的关于中国的想象：所以，且不说《图兰朵》不符历史真实，就是它的故事情节本身也存有若干不通之处。但这都不妨碍它在音乐上取得辉煌的成就，事实上，正如我前面所说，这是普契尼生前最后一部作品，依我个人的意见，它是作曲家一生音乐造诣的顶峰——实在值得我们好好地来欣赏一番……”
“叶总，对不起，李总找您。”公司聘请的一名兼职大学生推门近来，轻轻走到叶旋身边，对叶旋说。
“噢，我知道了。”叶旋转过身对大家说“现在，就请大家欣赏歌剧《图兰朵》——你给放一下，我先出去了。”
叶旋快速而轻巧地跑出了放映厅。当她把门轻声关起的同时，那位大学生启动了音响，《图兰朵》的序曲开始回响在整栋楼宇之间。
但她没有闲情与大家一同欣赏了，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正像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样，现在他的丈夫应该正在附近那些高档住宅间派发广告，而不是回到办公室来。事实上，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她的这位工作狂的丈夫不到晚上六点半或者是手上的宣传单发完，是绝对不会回来的。那么，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看见憔悴的丈夫斜躺在办公室唯一的一具沙发上，猛吸着烟。
叶旋几步就来到丈夫的身边，—把抢走丈夫手中的烟“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吸烟!”
一边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蒂丢掉，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千吗把我的烟抢掉!我知道你是为我的健康着想，但是，当我心里郁闷的时候，吸一跟——说一根总行吧!”李律愤愤地说道。
“我说不行就不行!”叶旋展露出她女强人不容置疑的一面来。
接下来他们的话题主要是围绕着发广告有多大效果的上面。李律认为，公司的营销策略有问题，像他们这样以推广高雅艺术为业务的公司不应该再采取在马路上发广告的方法，这显然与公司的形象不相符合。更重要的是，对从小生活在中上等社会的李律来说，发广告实在是一件他自以为“丢脸”的事情一虽然干得很认真，但心理阴影总是摆脱不掉。而叶旋的观点则是，对于他们这个处于起步阶段的企业而言，发广告是最直接——更重要的是，是成本最低——的方式，所以她极力主张继续这种方式。
而今天发广告单的不顺利，使李律下定决心和叶旋好好谈一下了。
由于观点的极端相左，他们的火气都变大了。
“你以为广告那么好发吗!你知道吗，我每次发广告。赔的都是我的尊严!我就像《丑角》里穿着戏袍登场的小丑!用自己的笑脸——假装的笑脸去博得那些路人拿走我一张宣传单。你知道吗，他们有的用白眼来看我：有的远远看到我就避开，绕开我走路；有的还要用极端下作的话在嘴里嘀咕着骂我。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穿个西装人模狗样地在这里当什么老师，没有我给你拉这些人来，你当个屁的老师!”李律首先发飙了。
“然后，你知道吗，当我累极了走在回来的路上，我竟能看到我们许多的宣传单就被丢弃在地上，上面踩满了鞋印!你知道看到这，我的心里有多么难过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充满着火药味，而是饱含了委屈。
“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发发广告吗?你还是个男人吗!”叶旋反驳得丝毫不含糊，甚至有火上浇油的嫌疑。
“好!你不行是吧?那今天晚上我去发广告，你回家睡你的觉去吧!我就不信。我一定能拉几个学员来!”叶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哼哼哼……”冷笑来自李律的鼻子，他故意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就在家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我的高贵的夫人大人!”
最后一句话带有明显的嘲讽和愤怒，他一甩手，门重重地关上了。
叶旋在办公室里尖叫道：“我从现在起再也不认识你了!”
“不认识拉倒——mi sol la sol!”李律心里骂道。
叶旋因此看不到她狠心的丈夫扬长而去的样子——不看也不错，免得被那绝情的样子打击到心灵的深处。虽然叶旋这时候真的想追出门去，把心爱的丈夫追回来。好好地继续商量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她的孤傲的性格阻碍了她的身体做出任何动作。
活动结束了，叶旋关好公司的门，拿着一大沓宣传单和表格，孤独地向最近的一个商业区走去：那里有—个地铁口，是他的丈夫经常去发广告的地方。
为了能够更全心地投入到发宣传单的工作中去，叶旋把手机关掉了。
在路上，她找到一个克莉丝汀饼屋买了个高档蛋糕充了充饥。
与此同时，李律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不会做饭烧菜，只好到超市买了一大堆微波食品，还顺手买了一本《王尔德全集》。他正好看到这句话：“To love oneself is the beginning of a lifelong romance，”——“爱自己是一场毕生浪漫的开始。”他轻声念着。
眼光离开书本，头转向窗外，心里想着：“你不爱我，行啊!我自恋还不行么!今天晚上你不在，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度过一个晚上了——你不回来更好!”
三
身穿一身西装的叶旋孤苦伶仃地站在地铁口，早秋的晚风已然有了一丝丝的寒意，再加上高楼下呼呼的穿堂风，冻得她不时就打一个寒颤。
穿一身名牌西装在马路上发广告已经是令人奇怪的事儿了，而且，这位气质不凡的青年女性耳朵里还塞着mp3的耳初——mp3里播放着《图兰朵》的音频，因为她今无必须熟悉地掌握这部歌剧里面的每一段咏叹调，明天下午，她就要为学员们具体讲解它们了。她现在听到的是王子的咏叹调一《柳儿，你别悲伤》叶旋轻声跟唱着：
“柳儿，你别悲伤!
若我曾向你微笑，在过去的时光，
——就为这一笑，我可爱的姑娘，听我讲：
或许老国王，它将在明天独自生活在世上。
别把他遗忘，伴他一起流浪，
放逐路上能减少他的苦恼!
记好，记好!
哦，我可怜的柳儿，
你心儿那么坚贞，不屈不挠，
我向你恳求，却再也不会笑，却再也不会笑!
……”
正当叶旋沉浸于动人的旋律中之时，新的一班地铁到站了，人群向地铁口蜂拥而来。
叶旋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从地下站台走上楼梯向她冲过来的时候，竟一时茫然得不知所措——这位女强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怯懦，她甚至连伸出手把宣传单递出的动作都不敢做。
这一批人过去后，叶旋手上的宣传单一张也没少。
但叶旋的回头率却是出奇地高：小部分心怀鬼胎的男人因为她成熟少妇的美貌而不时转头瞄上几眼而更多的却是人们不解的神情——这是一对老夫妻的对话：老头问：“老伴，这个打扮典雅的姑娘站在这里干什么?原来这时候这里不是—个打扮邋遢的小伙子在发广告的吗，叫什么贝壳大海艺术中心的——我还拿过一张回来呢?总不会换成她了吧?”老伴答道：“胡说!这两人差距多大，能是—块儿的吗!大概是那男的上司吧……”
显然这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这对老夫老妻在叶旋不远处又咕哝了几句话后就走了。但这些话被敏感的叶旋全听进去了，她心里直接的反应有两个：一是觉得丈夫做工作是很称职的，自己的确错怪他了，二是埋怨丈夫怎么不提醒她换套行头再来。
几班车过去了，几批人从叶旋身前走过去了，叶旋还是没有勇气递出宣传单。
又来了一批人，叶旋咬定牙关，向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递出宣传单。
那人没有接——倒也在叶旋预料之中。
但是，紧接着的无数次尝试都以失败而告终。
丈夫说过的以下两种情况都出现了：一是路人用白眼来瞄叶旋；二是虽然地铁口因为空间有限而不能远远看到她就绕开走路，但这点却是叶旋明显感觉到的一群人走到她面前的时候。都会走—个不小的曲线，以至于可以用“以叶旋为圆心，以她的手臂的长度为半径画圆”来形容人群与叶旋来保持距离的情况。
令叶旋稍感庆幸的是，她到目前还没有被人骂：至于扔单子的事情，有鉴于目前一张宣传单还没有发出去，暂时也就谈不上了。
令叶旋奇怪的是：那些—看就是纨绔子弟为什么只看她，而不走近她拿宣传单呢?说不定两个人的手还能“亲密接触”一下——他们为什么不“何乐而不为”地来拿一张呢?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已经晚上七点半了，叶旋手上的宣传单还是一张没脱手，急得她把mp3也关了。
这时，叶旋的脑海里只回荡着刚才听的《柳儿，你别悲伤的》的旋律和歌词：“柳儿，你别悲伤!若我曾向你微笑，在过去的时光——就为这一笑，我可爱的姑娘，听我讲……”——叶旋赔笑着继续向路人做着递出宣传单的动作，她多么希望，就为这一笑，你们能够接她一张宣传单啊!
终于，有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接过了叶旋手中的宣传单。
但容不得叶旋高兴，结果却是那女的接着只看了一下，没走几步就把单子扔到了地上。
平时就爱护清洁的叶旋下意识地赶紧追上去把宣传单捡起来，由于此时她的脑子已经麻木了，所以不经意傻傻地说了一句：“不要就不要嘛，不要破坏环境呀!”
那女人一脸无辜地回过头，冷冷地对着叶旋说了三个字“神经病!”
于是，丈夫说的所有，情况都出现了。
四
正当叶旋经历着她发传单处女作的时候，李律己然吃完晚饭，在沙发上躺着身子，一边喝着拿铁咖啡，一边看着《图兰朵》的DVD——平时忙于营销事务，他早就远离了艺术本身，而今天，他终于可以找—找以前在音乐学院当—个纯粹艺术家的感觉了。
既然这几周公司的主要课程就是《图兰朵》的赏析，他也就看《图兰朵》了。
当看到那位印度王子被处决前，全北京城的老百姓都为他向公主求情，与图兰朵尚无一面之缘的王子也唱道：“让我看看你，公主，这样我就能诅咒你。残酷的公主，我诅咒你!”——看到这里，李律的心里也骂道“哼，你快回来吧——让我好当面奚落奚落你。哼哼哼……”
此时时针指向七点半。
歌剧的情节继续发展着，进展到中国的官员劝王子不要去犯傻猜谜——他们劝说的理由是那么有趣，音乐又是那么幽默，让李律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
“要嘛，就忘了女人，
要不，就讨一百个老婆。
即使杜兰朵是至高无上的，
那又能怎么样?
她也只有一张脸，两只手臂，两条腿：
没错，是很美，
——但终究是手臂和腿。
有了100个老婆，
你就拥有200只手，200条腿和100对丰满的胸脯，
一百张床也就够了!”
李律心里想：“你不就漂亮些吗?值得我这么为你卖命吗?我当时要是决定走专业的路子，国际上咱不吹，现在至少也该是个‘国内著名歌唱艺术家’了!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此时时针指向八点。
即使对一般白领而言——或是一般的打工一族，这也是一个比较晚的时间了。
李律心里无疑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
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把头探出窗外_天已然全黑了，他又能看到什么呢?
但他终究不能不看，毕竟，这是他的妻子。吵嘴管吵嘴、赌气归赌气，现在却到了一个稍微露出一丝危险信号的时候，他早就把这些孩子气的东西扔到九霄天外去了。
他很想出去找妻子，但是，妻子会在哪儿发宣传单呢?——没有理由可以确定，妻子一定会在他平常发的地方。与其出去盲目瞎找不如在家里等。
他真后悔下午的赌气离开——至少，他应该问问妻子到哪里去。
打手机是个好办法，他们的手机都是中国移动最新型的3G手机，还能视频通话——李律现在不仅想 听到妻子的声音，更想亲眼看到妻子的平安。但妻子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这更增加了他的担心。
打110?半天都没过，怎么着也不能当失踪上报啊。
骑虎难下的处境使李律的情绪波动起来，他再也听不进普契尼的歌剧了。他把电视和DVD都关掉了。 他失魂落魄地倒在沙发里，顺手拿起了烟——看着烟，想起下午妻子夺去自己的烟自己还发脾气，想起妻子平时妻子因关心自己而几次三番地告诫自己戒烟，李律的心里充满了后悔。他从心底呼喊“叶旋!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快回家来吧!”
提到“回家”了——从下午到现在，他有过多少次“你别回来”的想法啊!
他因之用双拳重重地敲打自己的脑袋，然后把头埋入双臂间。
埋在双臂间的脑袋里已不仅仅是后悔了，各种各样恐怖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掠过，他的精神都快崩溃了。
他连发了三条短信，都是道歉和让爱妻早些回来的短信——虽然在八点十几分的时候，他曾经发过一条搞笑的短信：“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但现在的语言已经是发自肺腑的恳切之言了。
他还打了共计11个电话，虽然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五
当八点钟的时候，叶旋终于放弃了继续发传单的念头，坐上一辆出租车，她只想尽快回到家里——无论将面对丈夫怎样的奚落，她现在只想回家。
为了缓解自己凄惶的情绪，叶旋又一次打开mp3。这次她没有去听《图兰朵》，而是在听《丑角》里的那段《穿上那戏袍》——就是李律下午曾经提到的那段：
“要上场，当我激动得要发狂，
不知道怎样开口，怎样去亮相!
但我却必须装笑脸!
啊，人哪能这样?
你是个小丑!
穿上那戏袍，粉墨登场去胡闹。
人们付钞票，是为了买个笑。
当阿莱金偷走了科伦比娜，笑吧，小丑啊，大家齐声叫好!
把你的眼泪和痛苦当玩笑，扮一个鬼脸来遮盖你的苦恼!
笑吧，啊小丑，笑你破碎的爱情，笑你的泪，
——哪怕你心都碎了!”
叶旋觉得这句句说的都是她：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和路人交谈：她现在才知道丈夫说的假装笑脸是怎么一回事!
“人哪能这样?”——一个人的确不能这样，但又有什么办法，为糊口，只能这样!
更何况自己实在一个举家艰难创业的初期呢!
我下午这样对待他，他还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爱我吗?
而此时的李律，依然死死地趴在窗台上，把头尽可能地往外伸，期望可以看见妻子的身影，他努力地辨认着黑暗中的每—个身影，然而，每次都不是他爱妻。
在无比的绝望中，瞥见满天的星斗，他心中不禁泛出歌剧《托斯卡》中著名的咏叹调《星光灿烂》__一首交织着希望和绝望的悲歌来：
“天空闪烁着星光，大地上散发着芳香，
花园门发出声响，是她走在花园的路上。
亲爱的人儿来了，急切投进我怀抱。
甜蜜的亲吻和温柔的拥抱，
把轻纱摘掉，她露出美丽的身材和容貌!
这爱情美梦从此永远消遁，
时间在飞奔，我将绝望地牺牲，
我将绝望地牺牲!
我从没这样热爱我的生命，
热爱这生命!”
与剧中人物的命运不同的是，他已经毫不关心自己的生命——假若叶旋有什么不测的话，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
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不测!我美丽的叶旋，你快回来吧，快点回到我的怀抱!我不会再奚落你，你骂我什么都可以，只是，你快回来吧!
六
终于，时针指向九点的时候，李律分辨出了楼下的身影正是叶旋，他大叫一声：“叶旋!”
“是我!快开门!”叶旋急促的声音从楼底传来。
他赶紧把门打开，叶旋从楼梯上冲上来，他们的眼光相遇了。
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
他们都哭了。
他理着她已经散乱的头发说“对不起，我错了!”
她紧紧地依偎在他胸前，喃喃地说“不!不!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他问。
“噢!”她想起了她的手机。手机打开以后，那四条短信映入了她的眼帘，使她水盈盈的双眼又饱含着泪花，因而变得更楚楚动人了。
然后，由于她的手机有来电提示功能，10086又用11条提示短信告诉她他刚刚经历的可怕的等待。
虽然那条搞笑短信让叶旋稍感不快，但不要紧，她把他抱得更紧了。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矛盾都烟消云散，幸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心底。
洗漱完毕后，他们躺在床上，温柔地交谈着。
除了彼此道歉以外，他们重点达成了三个共识——
第一，那个骂叶旋的女人一定是在更年期，叶旋不必再生气了。
第二，为什么那些“色狼”们只会看而不敢上来拿宣传单，李律的解释是叶旋的成熟美是一种震憾人心的美，与一般的花俏根本不一样，那些纨绔子弟们因此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了。
第三，李律郑重地答应叶旋：“他再也不抽烟了。”
他们手拉着勾，起誓道：“一心一意，互相帮助，一定要把把创业路走好!”
当他们快要进入梦乡之前，他突然问她：“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谁吗?”
她回答道：“知道，你是‘爱情’。”
——这也是歌剧《图兰朵》最后一幕所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望着高高在上的公主，看她能不能说出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如果说出来的话，这个陌生人还将走向断头台。公主说出了王子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不是王子的真名，但足够让(故事中的)全中国欢呼了——公主回答道“我知道他的名字，他叫‘爱情’!”
两个人都进入了梦乡，都是伴随着脑海中图兰朵公主说出“爱情”以后全剧最辉煌的音乐入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