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年时代是在故乡的怀抱里度过的.记不清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祖父、祖母刚过六十大寿,就怀着“落叶归根”的心情,带着我从荷兰殖民地爪哇岛的首府巴达维亚(Batavia,即荷兰殖民主义者占领爪哇的刽子手的名字,今雅加达),哪年呢?我记不得了.回到了唐山(当地华人都习惯地这样称呼中国),登陆的地点是上海外滩,街头指挥交通的都是头上缠着红布或黄布的印度巡捕,走在街上的中国军官都拖着一把东洋指挥刀;那当然是军阀孙传芳统治着上海的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之前的年代.什么季节呢?我也说不清楚,回乡的路上,只见农民们正忙着收割蚕豆,而且天气也不太热,自然是春末夏初了.至于乡下的“老家”,在爪哇的时候,祖父、祖母就百遍千遍地告诉过我,所以至今还牢牢地记得它的全称:湖北省天门县东乡七十二垸河湾垸二十一都莲池寺村.为什么村名“莲池寺”?则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是一个只有三十多户居民的自然村,居民全姓陈,是一对夫妻繁衍出来的后裔,人际关系都按辈分称呼.村里有两幢公共建筑,一幢是“陈氏支祠”,另一幢就是“莲池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