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蜜》:童话和现实的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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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一部电影,是可以不厌其烦地看过一遍又一遍的,而且,每一遍都有新的体验。
  《甜蜜蜜》讲述的是一个简单而平实的故事:内地移民香港的黎小军(黎明饰)偶遇在餐馆打工的李翘(张曼玉饰)。独在异乡的孤独,生活与感情的失落,使他们像受伤的倦鸟一样温暖着对方。可是,黎小军对内地女友的眷恋和李翘受高利贷的追债使他们不得不各奔东西,先后去了美国。直至十年后,邓丽君猝死的消息使他们来到了同一扇橱窗前,他们相视而笑……
   10年前第一次看《甜蜜蜜》,我的眼中只有这对历经坎坷的爱人。当邓丽君的那首《甜蜜蜜》最终响起的时候,我感动得几近垂泪。因为不好意思被坐在身旁请我看电影的男孩发现,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话梅。转念一想:此生,能有这样的一场千折百绕、跨越广东香港美国三地的爱情,便也无憾了。如果我的感情经历也能如此精彩,那该有多好。
   再一次看《甜蜜蜜》,心境已经大不相同。我临近大学毕业,穿着此后再也没有穿过的白色连衣裙,独自一人,忧伤地看着剧中人动着心、谈着情、说着爱,相遇、离别、再重逢。
   在熙熙攘攘的纽约街头,李翘被移民局的官员看守着,戴着手铐坐在车子里。突然,她看到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黎小军!她冲出车子,奋力追赶那个穿梭在车水马龙里的身影,但很快身影就不见了。她惆怅地转身,离去。这时,黎小军骑着车子又出现在她的身后——但终究还是错过。
   又过去了几个春秋,依然是人来人往的纽约街头,当橱窗的电视机里播放邓丽君去世的消息时,她驻足了,而他,也不约而同驻足。这一次,他们成就了自己的童话。
   一对有情人在纽约街头遇上,而且不止一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太相信这样的奇迹,生活往往会像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那般残酷:两个人在街心花园偶遇,彼此心仪,但留下的电话号码被雨水打湿,他们再也没见过对方。事实上,他们就住在同一栋楼的隔壁,只不过一个习惯了出门向左走一个习惯了出门向右走。
   那时候的我,即将告别大学生活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那个城市里有我深爱着的人。只是,就在我看《甜蜜蜜》的当儿,我刚刚得知,他的心已经另有所属,不再是我的。所以,我要去的城市,只是我的城市,而和他無关。
  《甜蜜蜜》,如果能像《甜蜜蜜》那样该有多好。我在心里模拟了许多许多我和他偶遇的场景:可能是一个派对,可能是在地铁站,可能是在商场,也有可能就在某个街角。我会对他露出一个硬挤出来的微笑吗?他会对我说“你这些日子是否过得好”吗?他的身边如果有另外一个女子,我会一样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吗……
   但是,我们终究没有遇上。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说,就在你的楼下,一起出来喝个茶吧。于是,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就我们两个人。有微笑,有问候,惟独没有了心动。所以说,能不能重逢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在于,是不是依然相爱。爱着,隔了千山万水、过了十年一生,依然渴望重逢;不爱了,重逢个一次两次便是多余。
   还有一次看《甜蜜蜜》,却不仅仅关乎爱情。美国的一所大学的艺术系举办了一个“香港电影周”,每天晚上放映一部他们精选出来的香港电影,其中就有《甜蜜蜜》。我夹杂在一群中国留学生中间,又一次在荧屏上约会黎小军和李翘。
   初到香港的黎小军朴实而木讷,穿着土气的他挤进人群,从袋子里笨手笨脚地掏出钱来准备买一个麦当劳的汉堡包,此时,李翘看见了他。
   李翘带着黎小军去参加英语补习班,带他去连夜帮楼盘排队,拉着他跟她一起卖邓丽君的唱片,两个人像磁石一样地拥吻在一起,李翘跟黎小军说:“我们只是朋友。”
   一间简陋狭小的公寓里,李翘狼吞虎咽地啃着“豹哥”给她买回来的鸡腿,然后盘算着将来买一栋大大的房子,和“豹哥”生一堆孩子。几个小时后,“豹哥”被几个无法无天的孩子枪杀,死在纽约的街角。
   黎小军从中国餐馆的外卖小伙做到小有名气的厨师,他也参加相亲,但总是无疾而终,孤单的时候,他就去跟一群小孩子打篮球。李翘则在被遣送回国后又返回美国,做了带国内旅游团游览纽约的导游,每每闲下来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落寞得让人心疼。
   放映大厅里一片寂静。电影散场了,这群身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拼命地鼓掌,然后各自匆匆散去。大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每次见面都会寒暄几句,因为很多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泪光。《甜蜜蜜》是一个爱情故事,同时也是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拼搏史。远离家乡祖国的辛酸,没有亲人爱人陪伴的痛楚,就这样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但庆幸的是,爱还在,真情还在,这是生活在异乡的人最大的慰藉。
   十年后的如今,我给自己沏了一壶清茶,握着DVD遥控器倚靠在自家客厅舒适的沙发上。这一次,我决定忘记自己,只去静静体味着《甜蜜蜜》中的“情”字。
   姑妈对影星威廉仅一餐之缘,却迷恋一生,至死不悔,她为自己构织着一个凄美的梦,在梦中品味着甜蜜,饱尝孤独的苦楚。爱做梦的人欣赏她,现实的人嘲笑她。而我,非常喜欢她。
   英语教师与妓女芥兰,两个普通男女,在芥兰身患艾滋病的情况下,前者仍甘愿陪其返乡,度过余生。平凡的故事,不凡的真情,让人心动。
   黎小军与小婷青梅竹马,也曾刻骨铭心,但“有情人”终成眷属后不过尔尔。谁也不否认许诺那一刻的真诚,但感觉是会变的,一个承诺管不了天长地久。分手,对于很多人来说,有时候是种解脱。
  “豹哥”,口里声声让李翘走,手却不由自主握得更紧;而李翘,在“豹哥”最没落的时候留了下来,选择和他一同逃亡,哪怕,在他们坐着的渔船外,她真正心有所属的黎小军正翘首等待着她……爱情不是用来报恩的,更不是施舍,但有时候,用来报恩的、看似施舍的爱情却如此美丽。
   还有后来,当豹哥孤独地躺在停尸房时,李翘望着他背上的米老鼠欲哭强忍,欲说无语的悲戚……这一刻,比起片尾处军、翘的四目相对,一样具有震撼力!
   这些情事,一直藏在《甜蜜蜜》中,藏在黎小军和李翘的身后,我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品出个中滋味的。
   十年来,我谈过一些爱,走过一些地方,伤害过一些人,也被伤害过。对于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懂得够多,但今天若让我选择的话,我宁愿守着一份平平淡淡的、世俗的爱情。不要惊天动地,不要海誓山盟,要的只是从相识到相恋,从相恋到相互心疼的平凡经历——这和我十年前看《甜蜜蜜》时候的心境,大概已经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是的,喜欢一部电影,就可以不厌其烦地看过一遍又一遍,而且,每一遍都有新的体验;而爱一个人,那就是可以和他度过平淡无奇的一天又一天,而且,每天都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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