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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年多的筹备,2019年12月11日,沙特阿美(Saudi Aramco)在首都利雅得的Tadawul证券交易所,进行首次公开募股(IPO,即首次向公众出售股份),出售1.5%的已发行股票。
开盘价升至涨幅上限的35.2里亚尔,比发行价上涨了10%。这一价格使其公司估值达到1.88万亿美元,令其成为全球最大的上市公司,领先于微软和苹果公司。
此外,其市值超过了西方五大石油巨头的总和,但其自由流通量仅为280亿美元。阿美的IPO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筹集了256亿美元,超过了阿里巴巴在2014年9月上市时的250亿美元。
西方不亮东方亮
沙特阿美,另一个称谓是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Saudi Arabian Oil Company),目前是世界上探明储量最大的石油公司,总部设在宰赫兰。公司拥有全世界最大的陆上油田—加瓦尔油田,以及最大的海上油田—赛法尼亚油田。
阿美可以说是世界上巨无霸公司,沙特所有的油田均属于阿美。它还是世界上盈利最丰厚的企业:2019年上半年,沙特阿美净利润469亿美元,而且全部用作分红;2018年净利润1110亿美元,分红750亿美元。
阿美上市前,沙特利用欧佩克组织的控制权,减产提升油价来确保顺利上市。
阿美首期融资的1.5%股票中的1/3,由沙特本国百姓购买,国有银行发放低息贷款给购买股票的民众;2/3为海湾国家(主要是科威特和阿联酋)的基金机构所购。
沙特原先准备谋求在纽约或伦敦证交所上市,但西方交易所的规范,要求由第三方专业机构来验证阿美公司所宣称的石油储量,而不是阿美公司自己说多少就是多少,这对沙特政府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同时,出于对沙特的地缘冲突风险、沙特国有企业不透明管理方式的担忧,西方基金和银行对阿美股票缺乏兴趣。
华尔街资本会给每一个潜在项目按各项指标打分,而安全和地缘政治风险占了很大的比重。
沙特是君主制国家,王室成员统治者的更迭对国家政策的改变,是谁也无法预测的。沙特国有企业缺乏透明度,外界投资者无法掌握其真实的石油储量及其公司的内部机密;沙特面临和也门的战争以及和长期宿敌伊朗的冲突风险,也门胡塞武装组织就曾在阿美上市前,发射火箭弹袭击阿美的油田设施,以此破坏其上市形象。
即便只考虑狭义的经济风险,外界也认为近2万亿美元的估值偏高,不符合其真实价值。彭博社给出的估值是1.2万亿美元;再说,石油行业一直在走下坡路,面临新能源发展的挑战,远景不容乐观。
石油产业的黄昏
为应对目前的气候暖化,巴黎协议要求各国承担减排任务。新能源公司因而强势崛起,很多基金组织都开始刻意避开化石能源投资。全球最大主权财富基金—挪威国际养老基金,原本财富积累于北海油田,可是该基金近年来不断撤离传统化石能源领域,转投新能源领域。
阿美的IPO是有史以來规模最大的,筹集了256亿美元。
随着各国石油开采的增多,特别是美国页岩油气技术的突破和普及,曾经世界最大的石油消费国一跃转变为世界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并加入石油天然气的国际出口竞争行列。北方邻居加拿大阿尔伯塔的油砂,因大规模的开采及缺乏管道通往亚太市场,只能输往单一的美国市场,导致加西重油11月均价仅为36.66美元一桶。总之,北美石油生产严重过剩。
欧洲一直大力发展光伏和风力发电,德国的风电、光电已占到全国1/3的发电量。中国是全世界光伏组件和风能设备的主要生产国,还是推动电动车发展的核心国家,目的就是减少对传统化石能源的依赖。全球仅太阳能领域,累计投资已达1.3万亿美元,安装了663GW组件。这一发展趋势还在加速。
很多靠出口石油为主的小国,如委内瑞拉、安哥拉、尼日利亚等,因本身开采成本高而油价长期低价徘徊,已经陷入严重的经济危机。即使是发达国家如加拿大,其石油重地阿尔伯塔省,也陷入经济萧条。李嘉诚曾引以为豪的最成功收购对象—阿尔伯塔省的HUSKY石油公司,股价自2008年以来已经暴跌了80%。可以说,曾经点石成金的石油行业是哀鸿遍野。
纵观全球每一个大洲,气候暖化造成的海平面上升,频繁出现的森林大火、干旱和水涝等,都引起了人们对化石能源大量排放碳的担忧。
阿美首期融资的1.5%股票中的1/3,由沙特本国百姓购买。
瑞典环保少女桑伯格在联合国环保峰会上,号召全世界年轻人为了自己的未来采取罢课行动,督促各自政府拿出有效的减排行动来拯救地球。这样的遏制化石能源的运动,已经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得到了积极响应。
历史上曾号称“黑金”的煤炭,在发达国家几乎被天然气悉数取代,未来石油被新能源取代也不是梦。
上市原因及其主导者
曾经富得流油的沙特政府,随着石油价格的暴跌也开始面临经济赤字问题,但是得益于沙特极其低廉的石油开采成本(每桶不足10美元),即使在几年前世界油价曾经暴跌至30美元以下,沙特石油公司一样盈利,只不过是利润多少而已。
沙特“85后”王储小萨勒曼,却意识到减排和新能源的转型将会给沙特未来带来危机,开始未雨绸缪,谋求经济转型。其一大举措,就是趁现在世界还无法摆脱对石油的依赖,将最赚钱的阿美石油公司上市圈钱,融来的资金可以投入沙特的非油气领域,来培育产业多元化。
小萨勒曼王储于2016年制定的2030年规划,包括让国营石油公司阿美上市,并计划拿股票收益来投资采矿业、风力和太阳能等产业,预计在2030年,将10%的主要电力来源转移到可再生能源,目标是将9.5GW的太阳能和风能输送到国家电网。
“愿景2030”也提出鼓励教育、医疗、旅游业发展,更打算突破禁忌大力发展娱乐产业,希望打造出媲美拉斯维加斯的娱乐大城,兴建主题乐园及野生动物园等等,让大众能够在国内度假,促进国内消费。沙特最近向外界开放的旅游签证,就是该计划中的一项内容。
从上述计划可以看到,沙特政府正在积极谋求减少和摆脱对油气资源的依赖。隔壁的阿联酋迪拜,就是一个从油气资源型经济往服务贸易型经济转型的范本。
自古以来改革都会触动既得利益阶层,并遭到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为掃除改革的路障,萨勒曼国王于2017年11月发布政令成立反腐委员会,由王储小萨勒曼担任该委员会主席,之后不久即传出反腐行动的重磅消息:王储藉由肃贪行动巩固大权,逮捕多名皇室成员、政府部长及投资人,其中包括知名亿万富翁瓦利德·本·塔拉尔王子,并要求被捕的巨富们交出自己七成的财富来换取人身自由。沙特民众对这样的运动是一片赞扬。
王储还领导沙特与也门进行已有4年之久的战争,并与邻国卡塔尔断交。他的批评者称,这两个举动都是危险的冒险主义。沙特异见人士兼《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卡舒吉于2018年10月在土耳其的沙特领馆遇害案,让国际上很多组织将矛头指向王储小萨勒曼。
上述行动表明,王储小萨勒曼是一个志向宏大、敢作敢为但缺乏成熟经验的政治家。至于沙特阿美公司会不会走出酝酿中的海外IPO这一步,还要看国际上对沙特政权的观感能不能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