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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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
  
  自从弟弟出生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和幸福每况愈下,曾经经历过的快乐和美好越来越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
  这种潜意识如藤蔓一样,缠绕了我很多年。
  弟弟的名字叫“卓尔”,而我呢?却叫“小凡”。我认为,当得知我是个女孩儿时,父亲就开始轻看我,在弟弟没有出生时,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地给我树立了假想的竞争者,直到他如愿以偿,终于可以在家里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宠溺那个可以为他传递香火的“小王子”。
  而他,还是个民办教师呢,只是后来被清退,受了伤害,愈发迂腐和颓废。我倒不同情他。在他眼里,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是不是也应该被“清退”?
  当卓尔一天天长大时,我在家里失去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比如崭新的好看的衣服,诱人的好吃的食物,撒娇、拥抱和问候,甚至课本、故事书和上学的机会……什么都要让着弟弟,什么都要弟弟先得,如果有盈余,才能幸运地降临到我这儿;最悲伤的是,我不止一次听父亲对母亲说:女娃娃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家里这么困难,还是保住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逻辑?
  如果他的两个孩子都不幸落入水中,他最先救的会是哪一个?
  我在被窝里想到这个问题,压抑地哭泣,几乎窒息,心里对父亲的恨意一日比一日厚,同时也恨着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叫着的小家伙。
  卓尔永远比我小三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比我矮一个头。因此,我自有惩罚他的办法:无论他怎么喊我“姐姐”,我都不答应,趁父亲不在身边,还会嚷着叫他“滚蛋”,虽然看着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小小的背影缩着、皱着、凉着,我还是不肯原谅他。
  我还骂他,打他,即便父亲知道后,马上会更厉害地骂我、打我,我也乐此不疲,我在乎那片刻的快慰和胜利。
  是的,家里的战火大多都是我先挑起来的,最后又只能由我屈辱的泪水去熄灭。哪怕错在弟弟,父亲也坚持认为是我的错,因为我是姐姐,我没有尽到做姐姐的责任,我应该让着他。
  不,我偏不,岂容一个小破孩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有几次,我差点失学了,他知不知道?
  每一年,都是他穿着新衣服给爷爷奶奶磕头讨压岁钱,而我穿着不知哪里弄来的补丁衣服,躲在角落里悄悄地哭,不敢见人,一分钱的压岁钱也得不到,与镇里新华书店的那几本梦寐以求的心爱之书失之交臂,他知不知道?
  我也是父母亲生的孩子,可是村里已经有伙伴怀疑我是从外面捡来的,他知不知道?
  一切,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吗?他没有我聪明好学,没有我顽强刻苦,没有我心硬芜杂,他知不知道?
  他仿佛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父亲的胡子茬儿喜欢亲他,他只知道父亲的怀抱和脊背又温暖又安全,他只知道天塌下来也有父亲为他顶着。
  我很孤单,但我相信自己是很有力的。
  我缺少爱和支撑,但我知道只有自己绝不屈服,才有希望。
  除了妈妈可以同情外,我谁都不稀罕,我想我活着,就是要有一天风风光光地离开这个家。
  
  后来
  
  卓尔越长越高,几乎跟我一般高了。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姐姐、姐姐”地叫我,我照样不乐意回答他一声。生活的惯性如此强大,我都忘记自己还是个“姐姐”,我常常恍惚地认为,我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孩子。
  弟弟长大了,我再也不好意思捉弄他,也不会随口就嚷“滚蛋”。记得,曾经,我让他将手伸到荆棘丛中,为我捡拾故意丢进去的玻璃球,使他秀气的手指被扎伤,鲜血一滴一滴的,他却笑得天真而可爱,我也终于心虚地答应了他一声。
  在父亲那里失去的,在他这里得到了补偿,可是这难道是我最终想要的吗?过去的永远过去,除了不堪回首外,谁能再给我一个充满阳光、鸟语花香的成长季节?
  我对弟弟的话是少的,最少的还是父亲,很久很久了,我从来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年轻力壮的他渐渐不见了,他的背也似乎驼起来,再也不是挺拔的山了,岁月对他说“你过时了”。我会嫌弃他脑子一根筋,在外边是条虫,在家里是个火药桶,他的坏脾气不知道“炸”伤过我们多少回。
  从我上到高中时,我就明显地感到自己已经成为家里的“边缘人”。我不关心父亲的事情,也不过问弟弟的情况,但我仍然相信他们是拴在一起的。我认为自己走得还不够远,我的翅膀还没有硬起来。
  偶尔的,我会回来看看母亲。这个沉默的、一辈子只知道燃烧自己的人,弄得我渐渐失语。想起母亲,我的悲哀之情多过对她的思念和爱。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对母亲有感恩的。每当父亲要求我辍学回家帮忙,或者外出打工,供养弟弟上学时,她总是说:“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就让妮子再上上看吧!”
  有了母亲,我知道这个家,还是需要回来的。
  我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在学习上,我永远比弟弟强,我和母亲的坚持都是对的。
  记得有一次,我故意借来一盒磁带,将《花木兰》的戏曲放给父亲和弟弟听。当唱到“这女子们哪一点儿不如儿男”时,我也跟着唱。气得父亲黑着脸,闷声不响地抽着旱烟。弟弟呢,我第一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也是不声响。
  夜里,父亲跟母亲说床头话,骂我竟敢跟他叫板了。我在被窝里偷着乐,也不知道那个小小“男子汉”到底睡着了没有?
  我的奖状几乎贴满墙壁,红红的,耀弟弟的眼,也封住父亲的口,他再也不会嚷着让我退学了。何况,我不是得这奖品,就是得那奖品,有时还会得现金奖励,我变卖奖品,我省吃俭用,也花不了他多少钱,他还有何话要说?
  到县城上最好的高中时,弟弟一脸羡慕,还坚持要送我。我自然抢白他:还是让爸爸稀罕你去,他,也许能够辅导出一个高材生!
  弟弟被噎住,眼睛都要转出泪水来,他大概竟不知道他的姐姐原来这样尖酸刻薄,他只是想送送我而已。不过,这个已经长大的男孩子,再也不会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回过神后,依然甜甜地叫我“姐姐”,还酸溜溜地说着祝愿的话。
  再见!
  仿佛我真的很难再回来似的,弟弟黯然神伤,母亲以手抹泪,谁知道父亲在家里干什么呢?
  
  接近
  
  不管在距离上,还是在心理上,我都同这个家越来越远。
  高考填报志愿,我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商量,他们也不懂。我的想法是,上一个距离老家最远、我又最愿意上的大学。
  当我说我要到首都北京上大学时,母亲激动得抓抓自己的脸,笑的时候又想哭,而父亲呢?却皱着阴晴不分的眉头,抖动着嘴巴说什么学费、学费,那个已经高过我的卓尔,兴奋地尖叫着,简直想把我抛起来。
  我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淡淡地说:“学费?我一个子儿也不要,当然,你们想给我一点儿,我也没有意见。”
  这些话很伤父亲的自尊,我知道,但我就是想自此讲清跟他的关系,离开他,我依然拥有自己的天空。
  在上大一时,我就开始做家教,给报刊撰稿赚稿费,偶尔的,批发些小玩意儿带到女生公寓里叫卖,当校园里流行团购时,我成了组织者,多少有了回报,到最后,我拥有自己的网上店铺,小小年纪就当了“老板娘”,加上奖学金,我终于彻底脱离跟家里的经济关系。
  我也几乎不回家,这么美好火热的生活,应该争分夺秒地过啊。
  我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信,也不愿意给谁一个惊喜的电话,但我给母亲寄过生日礼物、特产和衣服,都是通过弟弟转交的。
  弟弟来信说,父亲早已经忘掉母亲的生日,他竟然认为那也是我邮寄给他的东西,见人就夸女儿好孝顺,好能干,不要学费,还买东西给家人。
  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曾经那么后悔生女儿的人,能对人夸赞我?
  我不愿朝着深处多想,很多年来,我不也是曾经过得泥沙俱下、悲喜交加?
  我给弟弟邮寄了学习资料,包裹里连个只言片语的纸条都没有。他是高中生了,在为考大学而努力备战,他会懂的。
  没想到,卓尔很快给我写了信,开头说谢谢,结尾又道谢谢,客气得让我陌生,弟弟最后认真地说,他也想到首都北京上大学,因为他想靠近姐姐,将来姐弟俩都在皇城根儿下工作和生活,彼此照应着,该是多么幸福啊!
  那一刻,我的心很奇怪地软了一下,眼睛也涩涩的。
  很奇怪,卓尔在信里很少提到父亲和母亲,只一句话——姐姐,妈妈很想看看你,他也是,今年过年,你回来吧。这让我决定还是给他回一封信。这个鬼机灵的卓尔,真的在跟我套近乎,在我面前不叫“爸爸”,也是我习惯说的那个“他”。
  我很快给弟弟回了信。
  过年的时候,我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终于回到家里。
  所有人都好好的,只是那个“他”竟患了重病,前些日子,只顾治疗他的肺炎,断了脑血栓的药,爸爸出院后,居然成了一个失去大片记忆的人!
  弟弟问他:“我是谁?”
  他笑嘻嘻地回答:“大将军花木兰!”
  弟弟再问:“我是谁?”
  他依然笑着回答:“花木兰大将军!”
  我心里一急,拉过妈妈,问:“这是谁?”
  他止住笑,思考着,终于回答:“还是大将军花木兰!”
  母亲捂着脸哭了,我也想哭。
  我整整衣服,端端正正地站到他面前,问:“你说我是谁?”
  他想都不想,张口就叫:“你是我的闺女,董小凡!哈哈哈,小凡,你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回来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爸爸有东西给你!”
  他身子僵硬着,还要亲自去拿什么东西。
  母亲拦住他,让弟弟照顾好他,自己来到里屋,在箱子底找出一个红布包儿。
  打开来,竟是一厚沓平平整整的纸币,面值小到一角,大到百元。
  他看到钱,眼睛里发着快乐的光:“钱,钱,钱,考研……”
  母亲解释说,自从我上大学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攒钱,即便我从一开始就执意不要他的钱,他还是戒了烟,戒了酒,很积极的,到处找活儿干,终于给我攒到两千元,可是他也得病了,先是脑血栓,然后是肺炎,住院时宁可到亲戚家借钱,也不让他们动“闺女考研的钱”,这是卓尔告诉我的。
  ——当他经历过危险,失去大片记忆时,依然记得我“远走高飞”的梦想。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抱住了他,叫了声“爸爸”。
  卓尔见我太伤心,默默地走过来,叫了声“姐姐”,我们一起抱住了爸爸。
  弟弟安慰我,也是安慰在旁边笑着哭起来的母亲,说医生说,只要好好治疗,让病人快快乐乐的,他还是有可能恢复记忆的,因为爱会创造奇迹,这是无数的实例证明过的。
  是的,爱会创造奇迹。
  我相信。
  只是,需要我承认,爱一直都在,这不是重新开始的问题,而是让爱长在的问题。爱的结果,就是奇迹。爸爸,你的女儿小凡,包括所有的亲人,都要给你一个奇迹,这是一定的,你也要相信。
  父亲点点头,我看到这个从来不见哭的人,也哭了。
   责编/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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