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向大海的漂流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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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草原


  驶往克什克腾旗腹部
  的茫茫白雪中
  我们把大青山、五彩山统称为雪山
  把达里诺尔湖叫做冰湖
  把乌兰布统草原叫做雪原。
  一位朋友说他见过草原上奔跑的银狐
  比闪电还要快。
  另一位说,他只见过一次
  蓝色的乌兰布统草原
  关于这些草原上的奇事
  我是既信,又不信。

不写诗的日子


  大师挡住了我的去路
  当我试图在一首诗中思辨的时候。
  这冰峰必定有它另一个维度
  我打算思忖一阵子。
  不写诗的日子,我只是活着
  看乌云怎样把地面上的事物压低
  “活着,并且不撒谎”
  索尔仁尼琴划出一条底线。
  我不問世事,把文字交还给山水
  让江水来稀释前半生的苦
  可是,当我夜读崔柕和太史四兄弟
  仍然止不住眼含泪水……
  我知道,我还活着
  拥有平川与绝壁,垭口与飞瀑
  在不写诗的日子
  在充满庸常与奇迹的日子。

在 墓 园


  这儿清凉静谧
  成了喜鹊、乌鸦和野猫的领地
  这儿依山傍水,远离城市
  通常只来一些悲伤的访客。
  大理石上没有镌刻官职和光环
  只有每个人的生卒日期。
  再也没有穷人和富人
  好人和坏人……
  白玉兰如期开花
  柿子树按时结果
  你和我,最终也会飘落到这里
  这儿也没什么不好——
  有星群和松枝守护
  夏日的雷电模拟了莫扎特的安魂曲。
  不过我可能不会久留于此
  我将飞往另一重天界
  唉,至于大多数亲朋好友
  我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你们的位置。

桑根达莱谣曲


  桑根达莱啊,青草长又高
  一根光线挑开了黎明。
  黎明我驱车经过桑根达莱
  不见一个蒙古人,不见一袭蒙古长袍!
  桑根达莱啊,富裕的海子
  一群乌鸦在草地上奔走。
  过路人羡慕浑善达克的宁静
  牧羊人却在此辛苦一生。
  桑根达莱镇,土坯围住生畜交易场
  牛羊在哀嚎,一柄短剑扎进心窝!
  桑根达莱,格桑花摇曳
  一个男孩从沙地里挖出了马蹄铁。
  当我满脸秋霜赶来,桑根达莱啊
  一杯白酒泼出了满天晚霞。
  (以上选自《诗刊》2020 年5 月号上半月刊)

那 么 好


  虚拟一个你
  日落时分写一封长长的信
  思念是那么好。
  对辜负过的人,犯过的错
  说一声“对不起”
  感觉是那么好。
  瓢虫背上的花斑
  两座山峰护送一条河流
  江山是那么好。
  我的工作,简单又快乐
  只负责给大地上的事物押韵
  —— 劳动是那么好!
  抻出记忆中的线头:
  离别时惆怅,重逢时狂喜
  都是那么好。
  当我路过新垒的坟头
  猛然钻出一簇矢车菊
  你看,连死亡也那么好。

我们曾在山顶上跳舞


  岩洞里有水滴渗出
  欢呼声和紫外线一样热烈
  一株大蓟扎伤了谁的食指
  吃的什么草地午餐
  有些细节我已不记得了
  那几个朋友的名字我也忘记了。
  录音机。喇叭裤。蛤蟆眼镜
  小琴烫了一头大波浪
  有人在山下指指点点:
  “这伙不正经的青年
  在山顶上跳起了‘迪斯科’”。
  (可为什么要在山顶上跳舞?
  至今我也没弄明白)
  1983 年,那地方叫莲花山
  现在被游客们称为抱犊寨。
  我们曾在山顶上跳舞
  山风吹乱了小琴的波浪头发
  活过了大半生,忘记了很多事
  这情景却一直那么清晰。
  (以上选自《鸭绿江》2020 年7 期)

投向大海的漂流瓶


  那时我们相遇在黄河岸边
  两颗灵魂靠在一起
  那时我去看你
  海水搅动着浪花……
  很多年了。
  你不曾说过喜欢,我也不曾提起爱
  只是在春天柳絮飞扬时
  我偶尔会想起你来。
  只有在醉酒后的晕眩中
  你才变得格外清晰。
  太骄傲了!我们都不屑于经营
  人世间的花草
  在虚构的宫殿里交谈
  我们从未爱过—— 今后也不会。
  很多年了。
  黯淡的生活摧毁了多少人和事
  有了你,我头顶飘着彩云
  让后人去解析这美妙的谜团
  我把你的名字捂在胸口
  直到迟暮,直到残年。

夜 问


  你撒谎吗?并因此道歉了吗?
  燠热的夏夜,在失眠中我问自已。
  你能看到死亡编织的光阴?
  当你在西双版纳纵酒高歌时。
  你确定将来不会被罚到地狱吗?
  天花板上出现了岩浆和火湖。
  你忘记了那个义士漫长的口述吗?
  风在撕扯历史厚厚的书页……
  你一个渺小的人物
  配得上动用那些高于尘世的大词?
  还有你亲手送别的日子
  你在镜中是否已经厌恶了自已?
  我们手绘的草图已经线条模糊
  我们的孩子童真丧尽
  那天他说到已经生无可恋
  我大致也是如此。
  (以上选自《雨花》2020 年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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