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初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时候,我曾专程去过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拜会罗德里克(Dani Rodrik)教授。对他“发展中国家不会自动从全球化或自由贸易中受益”以及“中国的成功有着其他发展中国家难以比拟的客观条件”等观点,我一直深有同感。那次谈话给我的印象,他是一个非常稳重和温和的人。
　　不久前,罗德里克在《Daily Times》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多少让我有些意外。他宣称“迄今,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斗争已取得了胜利”,并说“在此次金融危机中,保护主义是一条没有狂吠的狗”。
　　也许,生活在美国波士顿的人和生活在瑞士日内瓦的人,感受上会有些差异。狗的狂吠我倒没有听到,却十分罕见地听到了一排排凄厉的枪声。WTO部长会议期间,反全球化和WTO的团体组织了游行,其中有上百名蒙面人,手持棍棒砸抢商店、焚烧汽车。结果,游行队伍还没有到达WTO总部,就被防爆警察用催泪瓦斯和空包弹驱散了。同事家的男孩在现场捡到不少橡皮子弹和空包弹的弹壳。我好说歹说,管他要了两颗橡皮子弹和一个空包弹壳留作纪念。
　　罗德里克认为,对金融危机中保护主义个案的抱怨无足轻重,“就像是一场大地震导致了成百上千人的死亡,而小孩子们还在为自己那些被压坏了的玩具而哭泣。”他这样说是否过于轻巧了?美国对中国轮胎征收的特别关税影响了整个中国轮胎产业和几十万人就业,因而遭到了中国的强烈反对。“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记者们注意到,胡锦涛当时说这句话是盯着奥巴马眼睛的。
　　金融危机无疑为贸易保护主义在全球的再次泛滥提供了土壤,其在某些领域的蔓延是非常严重和非常危险的;与此同时,全球化的发展和各国之间日益紧密的经济联系也的确对保护主义构成了制约。
　　跨国公司对国际市场的依赖,发达国家的工人福利和救济制度对抑制保护主义压力发挥了关键作用。这些分析应当说是罗德里克文章中有价值的部分。
　　“国际贸易体制经受住了大萧条以来最大的挑战”。总体上讲,罗德里克说的是事实。WTO去年11月发布的监督报告也作出了类似的结论。不过,WTO报告同时强调目前世界还存在着进一步“滑向”保护主义深渊的巨大风险。
　　其实,在全球化的进程中,贸易保护主义和贸易自由化永远是一对冤家,此消彼长,相伴相生。如果我们真的能彻底战胜保护主义,国际贸易也就没有什么自由不自由的分别了。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并不惧怕贸易保护主义的沉渣泛起,也不企盼它自动地偃旗息鼓。
　　中国人似乎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柳宗元写过一篇很短的文章——《敌戒》:“皆知敌之仇,而不知为益之尤。皆知敌之害,而不知为利之大。秦有六国,兢兢以强。六国既除,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