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蓝领时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工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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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育婴月嫂、快递员、厨师、手艺精湛的泥瓦匠……掌握一技之长的蓝领工人,薪水不断上涨,月入上万元已不是稀罕事,这也让不少人感慨:与其做一个企业的小白领,还不如当一个高级大蓝领。
  蓝领是一个产业链的基础,也是劳动精神的人文载体。蓝领阶层崛起的背后有着诸多隐秘的原因,它是对制造业、服务业的价值重估,是工匠精神的一种回归,也是我们自己动手,打开生活“引擎盖”的一种可能。
  (本专题28-31页)
  月入过万的蓝领们
  6月22日晚上,张仲秦对女儿诉苦:工程越来越难做了。
  张仲秦的老家是华北闻名的建筑城,这里出产大量的土建、水暖工程队,以及所需的高水平技术工人。作为最早一批除外跑业务的业主,张仲秦在水暖工程业务上跑了二十年,他发现,钱越挣越少:上周刚刚收上30万工程款,刨去工资、运营等必须费用,手里只剩下八万块钱,而在去年,同样是三十万,可以有十万以上的净利。
  “都花在工人工资上了。”据张仲秦介绍,目前水暖工程业务主要有电气焊、架子工和小工等,小工的日薪从去年的120元上升到180元,技术含量最高的焊工日薪更高,“焊工分两种,一种只能在普通平地上工作,另一种则可以高处作业,是谁都不敢惹的技术工,日薪300元。”张仲秦的水暖业务开展到河北,工人也要好吃好喝带过去。不敢在当地找,第一人员不稳定,第二技术含量不如家乡的老家伙熟练。
  工程队里的焊工平均年龄也在45岁。“年轻人本来干焊工的就少,技校生早被大企业招走了。”曾有个自学成才的年轻焊工,到社会上考了个资格认证书,身价随之翻倍,张仲秦用400元日薪挽留,最终还是被国企挖了墙角。
  即便如此,张仲秦仍然觉得缺人。这两天最牛的那个焊工来请假,说要回去给孙子过生日。张仲秦心里很清楚,这是有其他企业来挖角,焊工要去谈判。“日薪300元,加食宿补贴,他月入一万多,再加薪,他就赶上我这包工头了。”
  其实,张仲秦的焊工并非最拽的蓝领。快递、推拿、汽车美容等行业大都有高薪案例。以育婴师为例,在济南,一个有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育婴师月薪一般在6000元左右,甚至逾万元。今年2月的一场“月嫂育婴师”拍卖活动上,8位月嫂和育婴师的单月服务权被雇主家庭以最高15500元、最低5200元拍下。
  根据山东省人社厅提供的数据,今年一季度我省企业用工需求129.9万人,求职人数94.4万人。虽然整体用工缺口较大,但据统计,用工缺口主要集中在加工制造业和服务业中,机械冷加工工人、裁剪缝纫工、电子元件器件制造工等最紧俏。其中机械冷加工工人的市场需求约3.4万人,但相关的求职人员只有1.4万人。
  相比之下,行政业务、文秘等一些白领岗位求职者供大于求的情况非常明显。据统计,一季度就业市场秘书及打字员需求人数不到九千人,但求职者有近两万人。行政业务人员需求七千多人,但求职者超过1.5万人。
  技术缺口与情怀缺失
  “蓝领”的概念源自五十年代的美国。其相对于“白领”而诞生,指一切以体力劳动为主的工资收入者,如工矿工人、农业工人、建筑工人、码头工人、仓库管理员等,属于中等收入群体。
  经过半世纪的演化,中国城市里出现了“新蓝领”。这些城市“新蓝领”一般参加过系统性的培训,具有一定的技术水平,并且相关职业经验也比较丰富。如育婴师均参加过系统的职业培训,并有执业资格证书,汽车美容人员曾在大中专院校学过汽车修理等专业知识等。
  28岁的刘悦毕业于一座二流大学的经管系,报考时的热门专业在毕业后并没有优势,在一家私企做了三年白领后,刘悦将对电子产品的爱好发酵,在山大路科技市场某品牌电脑维修部做技术员,自此踏入“城市新蓝领”的行列。去年,他跳槽到专业苹果设备维修部。“仅山大路上,类似店铺成百上千家。大多数技术员月入6000元左右,加班多的时候月入上万元,还有大约5000元的年终奖。”
  像刘悦一样,城市“新蓝领”游走在城市的各个服务行业,提供家政、快递、维修、美容、保险经纪等生活服务;有别于新生代农民工,他们远离劳动密集型企业,普遍有一技之长,能解决城市生活各种现实需求;他们年轻有活力,热爱城市生活,同时又期望改变城市底层劳动者的身份。
  蓝领阶层的崛起实际上也是制造业、服务业重估自身价值的一个开始。数据显示,在西方一些工业发达国家,熟练工人、高级工人在工人中所占比例几乎达到总数的1/3,而在我国7000万技工中,高级技工仅占5%。“蓝领”人才缺口之大可见一斑。
  一边是企业用工荒,另一边,也有着不少的人在抱怨自己雇佣不到合适的蓝领人才。
  “我给保姆的工资开到7000多,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好保姆,你很难跟她们沟通,她们也难注意到一些生活的细节。”济南企业家陈总向记者抱怨。她告诉记者,这些年因保姆不懂操作而给自己熨坏的衣服达几万元。
  对此,家政服务企业也有怨言,因为在家政服务业领域,还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来为她们打分、评级。“现实很超前,标准很滞后。比如坐月子,给产妇用中药洗头、泡脚,每月的服务价格高达1万多,却没有一个标准可参考、衡量。”一位家政服务业代表坦言,由于没有行业标准,各家庭服务公司的服务标准都是自己说了算,良莠不齐。
  当然,更好的技工也不是简单的技术标准就能定义的,曾有位老总为自家别墅砌一面墙,千寻万寻找来乡里资历最高的泥瓦匠。最终中标的高手能独砌墙角一座,不用吊线,口衔烟袋锅,轻轻松松砌完,墙角笔直,灰缝均匀,无可挑剔。平日动不动拍板的老总每天好吃好喝供奉着,但几天过后,老总就发现了问题,泥瓦匠技艺高超,干出活来却总是缺少一股美感。
  “在国外,蓝领们不只是技术人员,还兼修设计和美术等相关学科,因此能成为中产阶级。我希望蓝领的高级不只是熟能生巧百炼成钢,还要有思想,有美趣。”
  我们时代的动手能力
  除去产业链层面的思考,我们还有必要对蓝领精神进行更深层面的解读。
  蓝领其实指向了一种劳动精神,对那些久坐办公室的人来说,劳动已经是一个久远的词汇。
  不得不承认,在烟火气十足的世界里,都市白领们正在变得越来越笨手笨脚。动手的能力越来越差,衣食住行,他们生活的每一项内容都深深地依赖着社会体系。《荒野生存》为何受到热捧?它代表了人类生存最原初的能力。
  在当今社会,我们希望尽可能摆脱一切的麻烦。作为工作者和消费者,我们认为自己的活动局限在由庞大的、非人力可抗的力量所设定的管道里。我们担心自己变得越来越笨,并开始思考,要想聪明地抓住这个世界,就得抓住这个世界的“窍门”。
  因此,有些人开始学习如何种植蔬菜。新闻报道称,有人在城市的公寓楼顶上种菜、养鸡。这些“新农民”称,直接种植或养殖自己的食物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满足感。还有些人开始织毛衣,能穿上自己织的毛衣让他们深感自豪。奶奶那辈人的普通家务活突然变成了最前沿的时尚,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种菜并不是单纯为了节俭,它意味着一定程度上的自力更生,独立处理自己的事务。节俭只是一个表面的经济原因,自力更生实际上是为了满足更深层次的一种需求:我们必须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可以被理解和把控的,我们可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这似乎也意味着我们所使用的物品必须能够就近买到。许多人在努力恢复更人性化的观点,并且让自己摆脱对经济全球化这股模糊力量的依赖。
  当前,理想和职业发展目标呈现出一派混乱的状况,但人们也许会冷静下来,意识到生产性工作是一切繁荣和发展的基础。那种从他人的工作中刮取剩余价值加以贩卖的伪工作突然原形毕露,使得人们重新开始思考“讓我做个有用的人”的想法。
  思考过后,我们就能回归本质。做一个生活中的蓝领,重新观察“引擎盖”的内部运作,自己动手修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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