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苏巴克”,就没有巴厘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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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恶门”两侧分别代表“善”与“恶”

  提到印尼,很多人会想到巴厘岛,但其实巴厘岛没那么“印尼”。而提到巴厘岛,很多人会想到阳光、沙滩、度假村或百货公司,但其实这些也没那么“巴厘岛”。
  诚然,当代巴厘岛在印尼1.7萬多个岛屿中,无疑是最璀璨的那颗珍珠,其观光与休闲价值享誉国际。我们喜爱在库塔和水明漾逛街、按摩、做SPA;在金巴兰的海边烧烤、看夕阳;到蓝梦岛潜水、住VILLA;或住进努沙杜瓦的超高级度假村,与世隔绝。然而,若要深入找寻巴厘岛的传统精神,我们得离开海滩,前往那山野间的田,感受那流淌在田里的水。

没那么“印尼”


  巴厘岛位于爪哇岛东边,以仅3公里的巴厘海峡相隔,面积不到6000平方公里,只占印尼国土0.3%,但却自成一省(印尼的一级行政区)。如果不算首都雅加达特区和日惹特区,巴厘岛就是印尼最小的省份。然而光是巴厘岛,在2018年就吸引了超过650万国际游客,同年度印尼国际游客数不过1580万人。换句话说,一个小小的巴厘岛,就为印尼带来了超过四成的游客。
  但若是想透过巴厘岛来理解“印尼”,可能是很不切实际的。
  印尼人的日常生活,很大程度受到宗教信仰影响。因为有86%的人口信仰伊斯兰教,所以在印尼的大部分地方随处可见清真寺,或是在天甫亮时便能听见“晨礼”的钟声,而且大部分地方都买不到“猪料理”,因为穆斯林不吃猪肉。
“圣泉庙”终年涌出“ 圣泉”供信徒和旅客浸沐

  全印尼的印度教信仰者也不过约400万人,几乎都集中在巴厘岛上。

  然而,仅仅一个海峡之隔,在巴厘岛信仰人数超过八成的宗教却是印度教。以巴厘岛总人口约420万人来计算,印度教信仰者约350万人,而全印尼的印度教信仰者也不过约400万人,几乎都集中在巴厘岛上。
  于是在今日的巴厘岛,有许多以“烧烤猪排”闻名的餐厅,但较难吃到“牛料理”,因为牛是印度教里的圣兽;最常碰到的不是清真寺,而是随处可见的神龛与“花盒”。巴厘岛的印度教徒每日三次礼敬神灵的仪式,都是透过“花盒”作为媒介。
  “花盒”成方形,以椰叶编制而成,没有盖子,里面会放入多种颜色的小花。红花置于南边,象征创造之神梵天;黄花置于西边,象征破坏之神湿婆;蓝花或绿花置于北边,象征保护之神毗湿奴。花盒里面还会放入简单的小饼干、米饭或糖果,人们在点香祭拜后,再洒以圣水祈求平安。
  花盒会被置于家门外或是巷口的神龛上,有时候还会搭配各种颜色的“小伞”,象征不同的仪式。有的家户或商店也会直接将花盒放在门口或路口,于是不论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花盒。这也是因为在巴厘岛,万物皆有神。

盛世的沉积


  离开阳光、海滩,往内陆走,最知名的景点是位于吉安雅县的乌布(Ubud)小镇。
  乌布是巴厘岛艺术与文化的重镇,过去曾是巴厘岛最富庶的乌布王国。虽然印尼独立成为共和国后,除了日惹王国以外的王室都已失去实权,但是乌布王室仍受到当地民众的敬重。因此,建于16世纪的乌布王宫至今仍有王室成员居住,不过平时也开放部分区域让民众免费参观。
  乌布王宫位于乌布的市中心,称不上金碧辉煌,甚至可以说有点“接地气”。因为它就位于嘈杂的乌布传统市集对面,市井之间人来车往,不远处就有卖家漫天喊价、买家半价开杀的声音。而王宫占地也不大,若是走马观花半小时内便可逛完,但是王宫建筑上细腻的石刻,让旅人仍得以感受它曾经的风华。
  走出乌布王宫,半小时车程便可以抵达“圣泉庙”。巴厘岛又被称为“千庙之岛”,四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印度教神庙。而圣泉庙是巴厘岛六大神庙之一,因为终年涌出“圣泉”供信徒和旅客浸沐而出名。
  进入神庙不能穿着短裤、短裙,而要自备或在神庙外租借“沙笼”,围起下半身方能前行。在巴厘岛的神庙外,都能看见造型独特的“门”,名为“善恶门”,虽然是一个山形,但仅有对称的左右两侧,因此又被称为“裂山门”。“善恶门”两侧分别代表“善”与“恶”,透漏了巴厘岛人认为善恶并存的哲学,而门上通常会雕刻神像或动物图腾作为“门神”,用以阻挡坏的意念与事物进门。
  走过善恶门,可以看到民众一一跳进长方形的浴池,有序地排队等待。而“圣泉”不负众望地从墙上的30个孔洞奋力涌出,让人们低头领受象征“净化”与“繁衍”的泉水,祈求平安、健康和财富。圣泉出口的上方则再次摆满了“花盒”,礼敬着赐福的神灵。
“湖水女神庙”

  事实上,印度教在现今印尼国土上的传播,比伊斯兰教还要早。甚至在“前印尼”的历史中,最辉煌的盛世满者伯夷王朝,也是以信仰印度教与佛教的人为主。
  满者伯夷王朝从13世纪末统治至16世纪初,并且在1343年征服了巴厘岛。然而到了15世纪,王朝因为王位继承问题日渐衰弱、分裂,导致16世纪时伊斯兰教势力开始进入苏门答腊和爪哇岛,迫使当地贵族、王室往东边逃到了巴厘岛,并在巴厘岛开启了新一轮印度教文化的盛世。   巴厘岛或许得利于一海之隔,当时并没有被伊斯兰教的苏丹王国攻下,因而维持了巴厘岛的独特性。虽然在19世纪时,巴厘岛遭受荷兰入侵与殖民,甚至有王室最终以集体自杀来拒绝投降,导致巴厘岛上信仰印度教的政权几近覆灭,但是印度教文化仍在巴厘岛得到了庇护,沉积至今,并滚滚流淌在当代巴厘岛人的血液里。

千年智慧“苏巴克”


  除了历史连绵流长外,乌布也闻名于它美丽的梯田景观。然而,大部分游客虽然惊叹于层层叠叠的翠绿田景,但却没有发现在这些梯田之间,其实蕴涵着巴厘岛人的深刻智慧—苏巴克(Subak)。
  “苏巴克”是由各地农民组成的自治组织,整个巴厘岛上约有1200个“苏巴克”,大的达500人,小的则有50人。“苏巴克”的功能,包括分配灌溉水、维护渠道、设立公用基金、调解纠纷以及举办仪式与活动。
  “苏巴克”灌溉系统有一个全世界绝无仅有的特色—每一块农民的田,都只有一个进水口与出水口。农民间的用水互不干涉,避免纠纷。而下游“苏巴克”的灌溉水来自上游的“苏巴克”,于是每一个“苏巴克”的用水都是来自上游“苏巴克”的努力,也因此每一个“苏巴克”都必须努力维护水源,接力让灌溉水往下流去,直至入海。
  根据目前的研究,“苏巴克”这个名词在10世纪就已出现。
  那时一名来自印度与西藏一带的贤者,为了传教而带着800名随从来到巴厘岛,并与随从们以乌布北方15公里的Talun村为中心开始开垦,化林为田,才逐渐发展出了“苏巴克”—源自民间自发的沟通与协调,最终发展出了独一无二的合作制度,流传千年。
  由于巴厘岛的气候四季皆可种稻,于是“苏巴克”之间会互相协商,错开种植的时间,避免灌溉用水不足的问题。而不同的“苏巴克”也有不同的规则,彼此互不干涉。“苏巴克”中所有决策,都不是投票的“多数决”,而是采用“共识决”,找出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方式,就连选出领导“苏巴克”的“苏巴克长”,也必须得到所有成员的认可。
  这是“苏巴克”制度最重要的精神—公平与和谐,而这也正是巴厘岛文化的核心。

“三界”和谐共存


  乌布北方有一座阿贡火山,那里对巴厘岛人来说是“神的家园”。
  3万年前,巴厘島中部的火山爆发,让巴厘岛聚积了大量肥沃的火山灰土;而在巴厘岛共有四个火山湖,作为丰沛的水源终年灌溉着巴厘岛上8万公顷的梯田。其中位于巴度火山旁的“巴度湖”,有一座“湖水女神庙”,巴厘岛人相信岛上所有水的源头都来自这里。换句话说,对于巴厘岛人来说,他们所赖以为生的土地和水,都是来自“神的赐予”。
乌布小镇美丽的梯田景观

  巴厘岛人相信,人与神、人与人、人与自然必须维持和谐与平衡,才能够永远共存。

  “苏巴克”不只是灌溉系统,其组织和运作方式都隐含着印度教“三界和谐”的精神。巴厘岛人相信,人与神、人与人、人与自然必须维持和谐与平衡,才能够永远共存。在巴厘岛,除了常常听到“Om Swastiastu(欢迎你的到来)”之外,另外一句口头禅便是“Om Shanti Shanti Shanti Om”。“Shanti”意为“和平、安宁、平静”,整句话意指“愿天地万物和谐共存”。
  “苏巴克”依据土地条件种植稻米,不过度追求种植面积,并且在每年的“宁静节”放任大地上的一切生长,这是“人与自然”的和谐;“苏巴克”在内部集体讨论,取得共识、制定规范,并在“苏巴克”间协商、传承用水,这是“人与人”的和谐;“苏巴克”灌溉系统的每一个汇流点都会有寺庙,而且农民在进行各种活动之前,都会在寺庙集体举行敬天的仪式和祭典,这是“人与神”的和谐。
  “苏巴克”制度的日常,就是“三界和谐”精神的实践。
  20世纪70年代时,印尼政府推动绿色革命,巴厘岛的农人为了增加产量而加速稻田轮作,打乱了“苏巴克”原本的周期,使得虫害和鼠害暴发,稻米产量反而下降。在那之后,巴厘岛的农人才又逐渐回归“苏巴克”的传统模式,彼此协商与合作,重建巴厘岛千年以来的样貌。
  2012年,独特的“苏巴克”制度被联合国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单,使得这种与土地和谐共存的稻作模式成为世界的典范。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可能与之相悖的“观光人潮”。农村周边的土地开始被旅游业、餐饮业高价收购,筑起一间间面向观光客的堂皇建筑。面对观光业的进逼,巴厘岛的农人们如何应对,将是下一个重要的课题。
  若我们真的爱巴厘岛,也许该思索如何避免在观光和旅游的过程中,伤害巴厘岛的农村、伤害“苏巴克”的传统精神。毕竟若哪一天巴厘岛没有了“苏巴克”、没有了农村,我们—也将失去巴厘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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