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儿女周氏家族的艺术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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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提供⊙Michael Chow/周采茨
  每每路过上海长乐路那个门外挂着“周信芳故居”牌子的大院子时,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越过围墙落到那幢被树荫遮掩着的老洋房上。周信芳,这个名字对于像我这样出生于60年代或者更年轻的人来讲,似乎仅仅是个符号而已。对于他的认知至多就停留在了“海派京剧大师”和“麒麟童”这几个字眼上。他就如同京剧对于我那样陌生和神秘。
  2002年的夏天,在书店中偶然发现周信芳的三女儿周采芹写的一本书,名叫《上海的女儿》。借着这本传记,我对周信芳及其后代的奇妙故事产生了兴趣…
  


  周英华:跨越东西文化的设计师
  
  2002年秋天,因为工作的缘故,某天在饭桌上结识了周信芳的小女儿周采茨。2002年年末,周采茨又介绍我认识了她的哥哥、周信芳的小儿子周英华。这样,我便有了机会去聆听周信芳的儿女用他们各自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尽管在周信芳和夫人裘丽琳的6个孩子中,只有大儿子周少麟(原名周菊傲)继承了父业,但是周采芹、周英华和周采茨的一生都或多或少地同表演艺术建立了紧密的联系。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血液里都承继了父亲周信芳身上那份非同一般的创造力和对艺术的热衷。同时,从他们的故事里,我们也看到了一个看不见的周信芳。
  在伦敦,在纽约,在洛杉矶,许多人都叫他“周先生”(Mr. Chow)。在直呼其名已司空见惯的西方,“先生”这一尊称今天几乎难得听到。周英华却是一个例外。因为“周先生”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尊称。人们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因为“周先生”这3个字代表的是一段延续了近40年的传奇。而这段传奇就是从上个世纪60年代周英华创办的第一家名叫“Mr. Chow”的饭店开始的。
  


  人人都去“Mr. Chow”
  看一看曾经光顾过Mr. Chow饭店的名人榜,你一定会眼花缭乱,他们中包括了好莱坞几代巨星们——英格丽·褒曼、马琳·黛德丽、奥逊·威尔斯、艾娃·加德纳、碧姬·芭铎、伊丽莎白·泰勒、麦当娜、著名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姆斯和大导演费里尼。除了演艺明星外,Mr.Chow饭店的客人名单上也包括了像甘地和比尔·克林顿那样的政坛显要。如此的明星阵容有时不免也让饭店主人感到应接不暇。周英华的太太Eva Chun回忆道:“有一次当我们走进饭店,一名服务生悄悄对我们说,‘汤姆来吃饭了。’我问是哪个汤姆?后来发现好莱坞的两个汤姆——汤姆·汉克斯和汤姆·克鲁斯居然那天晚上都来了!”
  据说,约翰·列农在遇刺身亡的前一天晚上,就去了纽约Mr. Chow吃饭;甲壳虫乐队的另一名成员保罗·麦卡特尼曾坐在伦敦Mr. Chow里面,一边敲打着桌子,一边哼着出了著名的《回到苏联》(Back to U.S.S.R.)这首曲子;英格丽·褒曼每次去贝弗利山庄的Mr. Chow,都要求饭店里最糟糕的一张桌子,因为靠近厨房可以令她避开其他客人的目光。
  究竟是什么吸引了如此众多的名流们频频光顾“周先生”的饭店?这不只是凭借某位名厨或者几道招牌菜就能轻而易举地取得如此“明星”饭店的地位。周先生饭店的魅力从餐厅的每一个细节里面散发出来——从整体设计理念和风格、灯光效果到艺术品装饰、桌椅餐具以及菜单。而在这每一个细节里面都融入了周英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和对西方现代艺术的感悟。
  


  中餐文化使者
  1952年,13岁的周英华被父母送去英国念公立寄宿学校。之后,他进入当地的一所艺术学校,先研修了一年艺术,后又攻读了两年建筑。1965年,周英华被朋友请去设计位于伦敦Sloane大道上的Smith & Hawes发廊,其“白上加白,白里有白”(White on white in white)的极简主义风格在当时极为罕见,立刻引起了英国设计界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中国人的关注。1968年的情人节那天,周英华在英国的Knightsbridge开设了他的第一家餐厅。他给餐厅起名为“Mr. Chow”,在中文里就是“周先生”的意思。除了指明餐厅的主人是谁外,Mr. Chow还有一层含义——在英文俚语里,"chow"可以解释为食物。“我想让西方了解东方。中国的文化日渐式微,但是中国菜还是很了不起的,所以我要让中国菜来担当文化的使者。”周英华在接受《纽约时报杂志》的一次采访中这样解释道他为什么开第一家Mr. Chow。
  周英华从国内找来了厨师,有烧广东菜的,有烧上海菜的,还有做北京烤鸭的。但是这家中餐厅的服务生却全是意大利人。面对当时餐饮业激烈的竞争,周英华巧妙地采取英国人“分而之治”的方法。他说:“如果餐厅的侍应生和厨房的厨师串通,餐厅就完蛋了。”在Mr. Chow,中国厨师不懂意大利语,而那些意大利服务员也讲不来中国话,因此就避免了集体叛逃而另立门户的尴尬事。
  1974年,周英华来到了美国。他在洛杉矶贝弗利山庄开了第2家Mr. Chow,不久好莱坞明星们便纷至沓来。1979年,第3家Mr. Chow在纽约开张,它即刻成为当地艺术家的俱乐部,那里的常客包括安迪·沃荷、街头涂鸦艺术家凯斯·哈林、Jean-Michel Basquiat和后现代派画家朱利安·施纳贝尔。1999年在洛杉矶开业的Eurochow迅速成为美国媒体瞩目的焦点。装修耗资达400万美元的Eurochow开业后,《纽约时报杂志》曾这样评论道:“周的其他3家餐厅时尚而温馨,而Eurochow则辉煌大气。仿佛经过了30年的轻声细语,周现在决定大声地向世界宣布其存在。”
  Eurochow这个同时供应中餐和意大利餐的饭店是东西方文化融汇的产物。餐厅位于一幢建于1929年的古老建筑内,外观颇似一座小教堂,其穹顶高达16米。为了不让内部的空间显得过于空旷,周英华在穹顶底下竖立了一个高达7米的大理石方尖塔。二楼用一座设计新颖独特的铁桥把两个就餐区连接起来。坐在餐厅某个角落用餐的客人会惊讶地发现头顶上方一个摄像机正对着自己,并把拍到的这一幕场景在6米长的吧台前的屏幕上播放出来。据周英华介绍,那个吧台是根据电影大师库布里克的影片《幻觉》(The Shining)中的那个吧台为原型而设计的。走进这样的饭店就如同走进一部电影,这正是周英华希望他的客人所能体验的。
  “英华在骨子里是个有表演欲的人,毕竟他的血管中流着他父亲的血。他把餐馆看成是个舞台,每天晚上都是一场演出。”他的姐姐周采芹在其回忆录《上海的女儿》中这样写道。饭店里绝大多数细节设计都出自周英华的构思,研修建筑专业的他醉心于完美的细节。周英华说:“灯光是我设计的重点,是设计中所有元素中的重点。”Eurochow饭店内共有590个灯光元素,周英华的手机能够启动26种电脑调控好的灯光照明。对灯光的讲究,使得周英华所有的餐厅都具有强烈的舞台感,而他自然就成了这座舞台上的主角和明星。
  作为一名室内设计师的周英华,他始终觉得有股动力在推着他往前。“灵感总是不断地涌来,非常地强烈,非常地令人感到敬畏,”他说。“你必须跟上时代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在更新。然而从我个人来讲,我认为经典的东西总是能不断延续下去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设计的风格技巧可以不断在变化,而内在的精髓却保持着不变。”对周英华而言,设计则意味着在细节上不断地创新,去造就“一些完整的东西,一些不可重复的东西”。在对艺术极致的追求上,周英华感到了他跟父亲之间内在的维系。他说:“我理解了他(父亲)的真髓,他给了我不少的信念,这促使我去成为一个富有创造力的人。”
  周英华对创造力的渴望也可以从他的三次婚姻中看出来。他的第一任妻子Grace Coddington曾是英国时装名模,后担任过《时尚》(Vogue)杂志的创意总监。他第二次婚姻的伴侣Tina Lutz是一名首饰设计师,这次婚姻留给了他两个孩子:女儿China和儿子Maxmillian。现年28岁的China沿袭了家族传统,选择了演艺生涯。她曾在影片《一举成名》(The Big Hit)中扮演主角。周英华现任的妻子Eva Chun是韩国时装界颇具影响力的设计师,她亲自参与饭店的设计,Eurochow里服务生时髦挺括的制服就出自她的手笔。“我们俩互相成为对方创造力的源泉,”周英华的太太这样承认道。
  


  执着的生活品位
  如果说周英华从他父亲周信芳那里继承的是艺术家极富创造性的一面,那么他从母亲裘丽琳身上所继承的,使他成为了一名成功的餐厅经营者。“她是个相当实际的人,同时又有着很强的幽默感,”周英华回忆道。“她常坐在那儿思考,她是个很有策略的人。”他承认是母亲的思维方式影响了他,使他也成为了一个善于思考的人。
  周英华夫妇打算今年在汉城开一家三层楼的Mr. Chow餐厅。“我们目前正在考虑上海,初步预计在两年后开一家Mr. Chow。”周英华认为经营一家成功的餐厅和拍摄一部热门大片有着共同的秘诀。“库布里克曾经说过,‘所有类型的电影都已经被人拍过了,问题在于怎样拍得更好。’经营餐厅的道理是一样的。”
  其实周英华跟电影的结缘,可以追溯到他早年在伦敦的日子,远在他成为一名建筑室内设计师之前。1956年,他首次亮相银屏是在一部叫《暴力游乐场》(Violent Playground)的故事片中。在以后的几十年里,尽管他不是一名职业演员,但是对于电影的热爱以及从他父亲那儿继承来的表演天赋使他的形象不断出现在银屏上。同周英华一起合作过的导演包括Joseph Losey, Wim Wenders和Nicholas Ray。最近的一次就要算是成龙主演的好莱坞动作片《尖峰时刻》(Rush Hours),周英华在电影里客串了一家中餐厅的老板。当然,那家餐厅并不叫Mr. Chow。
  周英华同时又是一名收藏家,他的藏品包括装饰主义(Art Deco)风格的家具和中国古董。然而他的藏品中最为独特的是不少世界级的著名艺术大师给周英华画的肖像。他的形象,出现在诸如安迪·沃霍、美国后现代派画家朱利安·施纳贝尔,意大利的“超前卫”艺术家弗朗切斯科·克莱门特,英国波普艺术大师大卫·霍克尼, 美国波普艺术大师罗伊·列支敦士登和纽约著名的街头涂鸦艺术家凯斯·哈林的画布上。哈林曾为周英华画过一幅画像,把他画成一只躺在一盆面上的绿色大虾,因为在Mr. Chow饭店里,一道招牌菜就是用菠菜煮大虾,虾也就变成了绿色。据说也就是哈林的这幅画使得Mr. Chow的这道菜名声不同凡响。
  从餐厅业主到室内设计师,从演员到收藏家,尽管周英华在一生中扮演着众多不同的角色,但是始终都没有离开一个目的:那就是对美的追求。虽然他的一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生活在西方社会,被西洋文化所包围,但他还是恋恋不舍那个孕育了他先辈的文化。周英华曾感叹道:中国文化艺术里真正的美存在于唐宋之前。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家具、雕塑、绘画、诗歌和美食,所有伟大的艺术都属于过去。20世纪中国所历经的磨难,导致了大众品位的普遍低下。
  “(父亲)他属于过去,他属于一个黄金时代。”周英华说。“当我听见京剧,我就如痴如醉。”他深陷在沙发里,那副滚圆的大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渐渐退回到了一个过去的世界,悠悠的一曲唱段从他的嘴里轻声吟唱出来。
  


  周采茨:一个富家千金的戏剧人生
  
  年初秋的某个下午,周采茨坐在花园饭店的ROSE 咖啡馆里,细细地啜了口伯爵红茶,悠悠间她似乎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上海。1952年,6岁的她就在这家宾馆前的那片大草坪上为她姐姐的婚礼当小傧相。当时,这里是法国总会(French Club),上海最时髦的社交娱乐场所之一。对于年幼的周采茨来讲,惟一的记忆是会所里面长长的游泳池和保龄球道。当然,她喜欢来这里的理由是因为“可以吃到冰激凌。”长乐路和茂名路这个路口就是她儿时的世界,一个她特别熟悉的地方。“父亲常带我去兰心大戏院看戏,因为那里演话剧,还有其他一些艺术性高的节目,比如芭蕾。”周采茨回忆道。
  当年那个刚刚开始记事的小女孩根本不曾想到,半个世纪后的某个冬日夜晚,她又坐在了同一家戏院里看戏。而此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先生黄浩沂及他们的一对儿女。这一天是2003年12月19日,席间还坐着沪上的时髦阔太、年逾古稀的老克勒和文化社交界的名流,台上在演一出名为《疑云阵阵》的舞台剧。对于周采茨来讲,这一个首演之夜非同寻常,因为这出由她的先生浩沂导演并担任编剧和监制、由他们夫妇20年前共同创立的“浩采制作”所推出的侦探推理剧,将为海派舞台剧乃至海派文化作下一个重要的诠释。
  
  海纳百川的胆识
  用周采茨的话说,这是一出地地道道给上海人看的戏,一出让上海人看了舒舒服服的戏。以“将西方经典舞台剧本地化”著称的黄浩沂把《疑云阵阵》这个发生在二战以后英国的故事移植到了上个世纪40年代中期的上海。在演员阵容上,他把来自影视歌坛的演员同话剧演员结合了起来;在排戏方法上,他严格按照国际上的职业时间分段法;在舞台对白中,他大胆而又适度地引进了上海方言。对于出品人兼美术总监的周采茨来说,真正的上海味道则是体现在舞台上的家具和演员的服饰上:去浙江家具厂定制的家具,尤其是那张只有40年代上海富家客厅里才找得到的长方形餐台;为剧中的3位男演员定做了有120年历史的Savile Row西式礼服;而剧中女演员身上的旗袍,则是根据周采茨自己收藏的50多件、跨度从上个世纪20年代到60年代的古董旗袍中找到与剧情年代相符的式样而定做的。
  “上海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缺少自己的特色,”周采茨说。“上海对我来说是个最具有活力、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地方。海派是互补的文化,而上海能够接受任何不同的文化。”除了她与生俱来的艺术天分外,周采茨从她父亲、海派京剧至尊周信芳身上所承继的更宝贵的东西或许正是那股海纳百川的精神和胆识。
  周采茨是父母所生6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当她的哥哥姐姐被陆续送去海外念书的时候,她成了新中国的第一代小学生。“我那时学的都是好东西——爱国,爱人民,大公无私,后来的抗美援朝,听黄继光的故事。”周采茨回忆道。她认为她自己的思想受她父亲的影响颇深,或许是因为在家与父亲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家父有我常在身旁很开心。”给年幼的周采茨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他父亲写入党申请报告那段时间。“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写报告,他对这件事情非常地认真。”她说。“首先这对他意义非同一般,其次,他认为他所相信的一定是正确的。”同时,身为京剧大师的父亲借着他在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深深地影响了周采茨。“那是些打抱不平的角色,很正面的角色,这影响了我的一生,尽管有时也不免令我陷入困境,当我帮助别人的时候却会被反咬一口,”她说着,淡淡地一笑。
  而在另一方面,周采茨又受到母亲在生活方式上的影响。她记得母亲是个相当洋派的女人,喜欢住西式的公寓楼,因为那儿有中央暖气,于是周采茨也爱上了这种搬来搬去的生活方式。先是搬去了大西路(现江苏路)上的达华宾馆,后来又搬去了衡山路上的毕卡第公寓(现衡山宾馆)。今天,她还依然记得那气派的大阳台和大窗户,姐姐经常在家搞的派对,以及楼下喜欢茉莉花的俄罗斯女人。对年幼的周采茨,1949年到1953年间的这段日子就是童年的黄金岁月。“当时治安好,家里条件又优越,简直就像天堂里一样。”母亲这方面的影响多少体现在日后周采茨成为中西社交礼仪的专家以及她自己的生活方式中。
  
  戏剧人生
  除了父母之外,另一个对周采茨生命产生影响的就是她的先生浩沂。他们俩的结缘也是因为舞台。1980年,周采茨因在话剧《日出》中饰演一个角色而认识了浩沂——香港戏剧界的一名传奇人物。70年代,浩沂发现热衷于话剧的只是那些学术界的知识分子和学校里的文学青年。而在民间,很多人对话剧毫无概念,更有甚者,有些人认为话剧就是电视剧或者广播剧。当时,不少话剧是从西方翻译来的,比如莎士比亚、阿瑟·米勒和田纳西·威廉姆斯等。在这些戏里面,香港人扮演外国人,取的是外国人的名字,讲的台词都是很生硬地从英文翻译过来的。“当时我问:‘这种戏什么人会看?’普罗大众是不会去看的。有些人看了一次就不去了,觉得太高深了。都是人在上面讲话,为什么不明白?”浩沂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台上的人物和故事不是这些观众生活中可以接触到的。他深信:“舞台剧应该是生活的反映,应该让每个人都明白。舞台不是为大师服务的,大师也是为观众服务的。观众是来娱乐的,不是来朝圣的。”此时,浩沂的最大的理想是,将复杂的东西简单地表达出来,做一出什么人来看都明白的戏。喜欢娱乐的人可以找到娱乐,喜欢思想的人能找到思想,而喜欢故事的人也能找到故事。
  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剧本?浩沂发现那些讲述人性和爱情等永恒话题的西方作品比中国创作于封建社会的作品更容易现代过来。他想要从西方的作品中去找香港人的感觉,将西方戏地方化地处理,连戏里的人名、地名也变成香港的。第一出戏《勾心斗角》就证明了这个方法的成功。这出戏原名“American Buffalo”,是David Mamet于70年代后期创作的一出百老汇经典剧,它讲述的是3个朋友,他们属于社会边缘人,像等待戈多一样,他们焦虑,没有安全感,没有生活目的,而又互相猜忌 。浩沂把这个故事移植到香港了,舞台上出现的是3个香港流氓,将非常生活化的台词同广东方言结合在一起,其中1/3的台词是粗口。作为导演的他打破了传统话剧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讲台词的方法。“《勾心斗角》中的人物,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相互没有关系。讲台词快得像绕口令,听不懂不重要,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这表达了他们的焦虑,缺乏安全感。这些人在现代社会里需要找到一个表现自己的空间,因此他们好像在说:‘我在这里,你要听我说’。”当时的剧评人称:这些没有意思的台词是无厘头的台词。”于是,“无厘头”的演艺形式和“无厘头”文化便就此诞生了。
  在香港的戏剧舞台上,还从来没有像《勾心斗角》这样,将下九流人的角色如此透彻和彻底地活生生表现出来,把生活在殖民地文化下的香港人心态和众生相淋漓尽致地反映了出来。“来看的人叫好,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生活。”浩沂说。当时,有的观众激动地居然在谢幕的时候用叫粗口的方式来喝彩。《勾心斗角》从1986年首演起,到1993年,共上演300多场,观众达10万人。这出戏至今仍保持着香港上演时间最长和上演次数最高的记录。
  尽管剧院规定了禁止18岁以下儿童入场,这出“粗犷”的戏还是让不少观众看了后深感震惊,去电台和报社投诉。“学术界老前辈批评我是‘哗众取宠的人’,‘戏中充满了语言的暴力’和‘动作的暴力’,是满足一些品位低的观众的需要。”浩沂回忆道。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勾心斗角》从争论变成经典,并对其台词争相跟风。这种将生活地道化的表演方法,影响了后来一大批香港的电视电影演员,其中就有周星驰、梁朝伟和刘德华等这些80年代开始走红的明星们。浩沂说:“当年骂我的人现在在走我的路,比我走得更彻底。”谈起她的先生,周采茨说:“浩沂他总是走在自己时代之前,这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在创作上)天马行空,是一个艺高胆大的人。同时,他又非常注重细节,从来不会忽略任何的细节。在艺术创作上,他是不会妥协的。”
  在香港的20多年,周采茨的舞台又远远超出了一个简单的剧场。她凭借着自己出群的社交、公关和组织活动的能力同文化事业保持着一个全方位的接触。她于70年代出任香港丽的电视(亚洲电视前身)宣传、推广和出版部总监,在她任期内所组织的亚洲歌唱比赛包装并推出了香港歌坛的一颗巨星——张国荣;她曾负责过在香港举办的亚洲艺术节和香港电影节的宣传活动;她创办了十八区歌唱比赛,据说香港流行歌坛的另一颗超级巨星——张学友就是在这个比赛中崭露头角的;1986年,她又曾担任香港电影金像奖评委。
  90年代初,浩沂和周采茨夫妇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上海。1992年,周采茨担任上海国际艺术节理事;同年,浩沂为庆祝宋庆龄诞辰100周年与上海儿童艺术剧院合作排演了话剧《夫人与友人》。第二年,浩沂在上海瑞金剧场排演了首个“民办”舞台剧《以牙还牙》,尽管这出戏因某种原因只在内部演了13场,但是浩沂招募“体制外”演员的做法在上海的戏剧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说:“我想试试看,走这条民营的路,开创商业性经营下的舞台剧。”当年,他在香港创办的浩采制作和香港青年剧团正是闯出了不依靠政府资助、成功地进行民间商业运作的先例。
  
  还有一个梦
  在海外生活了40年的周采茨正渐渐地把她英国的家搬回她的出生地上海。2003年12月31日,她和她的先生浩沂、儿子Dashiell和从伦敦赶来的女儿Charlotte在长乐路上的新居迎来了新年。她父亲周信芳的故居就在离她新居不远处。“我生在长乐路,长在长乐路,现在又回到了长乐路。”周采茨禁不住感叹道。
  对于做母亲的周采茨来讲,2003年又是不同寻常的一年。爱好摄影的大女儿Charlotte已经决定去纽约,为著名时尚杂志Vogue旗下的一名时装摄影师担当实习助手。从小曾梦想做个时装设计师和室内设计师的Charlotte一直没有放弃在艺术上的追求。去年9月,周采茨20岁的儿子Dashiell正式被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录取,开始了他为期4年的学习。毕业于英国贵族学校伊顿公学的Dashiell从小对表演艺术情有独钟,而且在他母亲眼里也颇具表演的天分。“我觉得表演是件十分令人神往的事情, 我想知道如何去牢牢地抓住观众,如何成为一名表演艺术家,”Dashiell坦言道。他说自己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电影,其中最钟爱的是由艾尔·帕西诺主演的《疤面煞星》(Scarface),因为在这部影片中,艾尔·帕西诺显得“非常强悍,乃至有些咄咄逼人。”
  Dashiell之所以选择了上海戏剧学院,除了学习戏剧表演之外,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学习国语。他自幼生活在一个英语的环境里,一个西方文化的氛围中。周采茨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借此机会真正融入一个中国人的社会,成为一个中国人。而从事了一辈子表演艺术的浩沂,面对儿子的选择,他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中西兼备的教育能使得Dashiell将来在戏剧表演上有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去施展他的才华,而另一方面,却又不愿意儿子去承受自己曾经历的矛盾和痛苦。“我常对Dashiell说,‘不要演戏,演戏没意思。’当艺术家首先要有心理准备,因为一生里面会有很多痛苦的时候。不是为了自己不出名而痛苦,是客观环境造成的痛苦。艺术家总是浪漫的,前卫的,总是想要改变现状,总是与现状背道而驰。如果艺术家成为了主流,就不会进步了;艺术家常在主流里就不是艺术家了。但是如果你不做主流,就被排斥在外面,就算不上成功。成功的时候没意思,不成功的时候更没意思。”
  然而,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并没有令黄浩沂在戏剧表演事业上止步。他的计划已经排得满满的:今年5月打算开拍一部关于周信芳的电视连续剧,争取赶在2005年春节前完成;10月到12月间,“浩采制作”将再推出一出舞台剧《魂断兰桥》,把二战英伦的爱情故事“移植”到“九一八”事变后沦陷的上海。浩沂说他是不会放弃舞台剧的,用他自己的话讲就是:“舞台永远是其他表演形式的母亲。”他希望三五年后,中国舞台剧的中心会出现在上海。
  对于周采茨,她心里还有一个尚未实现的梦想,一个从她20多岁起就有的梦想,而且她希望浩沂能来帮她一起圆这个梦:那就是要把她父母的真实故事——一名富家千金如何爱上一个梨园戏子的故事——拍成一部戏剧性极强的好莱坞式电影,用艺术的方式来记录下历史上的一段佳话,一个传奇。
  
  周信芳与海派京剧
  上海是中国最早崛起的近代工商业大都会,又是西方文明最早的登陆点。西方文明与现代商业经济因素的交互作用,使任何刻板分工和僵硬框范对艺术实践的控制力急速消退。京剧艺术在上海的发展产生不同于京朝之地的变异,成为海派京剧。海派京剧为更好地适应当代潮流和市民口味而呈现出开放势态,打破成规,锐意革新,广采博纳,强调一种都市化的审美品格。海派京剧的代表人物是7岁即以"七龄童"艺名登台演出、后来唱红大江南北的周信芳(1895-1975)。他的表演艺术追求并制造着一种将程式化为自然的真实随意风格。他创造的舞台人物形象有风有骨,令人难忘。如徐策(《徐策跑城》)、海瑞(《海瑞上疏》)、宋江(《乌龙院》)等等。其中,《四进士》中的宋士杰最具代表性。
  
  周采芹和王光美的不解之缘
  1972年,我的机会来了。我很高兴在英国格兰纳达电视台由著名制片人莱丝莉·伍德海德制作的电视剧《斗争对象》中扮演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她是中国在"文化大革命"以前最重要的妇女之一。1967年4月10日,清华大学的红卫兵把她抓起来,对她进行了长达16个小时的审讯和批斗。政治经验丰富的王光美是个难斗的对象,而那些年轻的狂热分子却以能批斗大人物王光美为荣幸,他们把全过程作为批斗样板录了音。5年之后,录音带辗转到了西方。《斗争对象》就是根据这个录音带的记录稿编制的。
  扮演王光美对我还有另外的意义。我在拍摄那些批斗、刑讯场面的时候,似乎能体验到父亲正在遭受的苦难。我脸上平时光洁的皮肤变得斑斑驳驳。有几分钟,我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做戏。在一场戏中,我拒绝按剧情服用镇静剂,怕自己会神志不清,却忘了那只不过是用糖水做的道具。那是一个令我精神净化的角色,让我觉得和父亲更贴近了。而且这是第一个让我能感到认同的角色。王光美的年龄比我大10岁,聪明智慧,受过良好教育,有强烈的自尊。她跟我过去演的那些说着洋泾浜英语,东方娃娃模样的"甜姐儿露茜"一类的角色大相径庭。我第一次感觉到艺术家和女人在我的身上统一起来了。(节选自周采芹著《上海的女儿》)
  
  周家子女现状
  目前,周家的子女大多都旅居海外:周信芳的大女儿周采藻在美国东部马里兰州,二女儿周采蕴在旧金山,周英华和畅销书《上海的女儿》的作者周采芹都在洛杉矶。2002年4月,周采茨曾到北京参加其中文版传记的签名售书仪式。去年3月,周信芳的长子、古稀之年的周少麟在上海收京剧名家陈少云以及一越剧演员和一京剧票友为徒,继续发扬光大麟派艺术。明年,将是海派京剧泰斗周信芳诞辰110周年的纪念,这又会是周家子女相聚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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