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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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外》前史
  2001年9月的一天,我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突然接到江离的电话。他问我还在不在写诗,什么时候有空聚一下一起做点事。我当时有点惊讶。这里有必要说一说我和江离等《野外》几个创办者的渊源。
  《野外》六位创办者中,我和江离、炭马、飞廉四人都是2001年毕业的浙大校友,而且住在一层宿舍楼里。我和炭马因为同为中文系,大学四年,几乎天天要碰面、交流,成为无话不谈的诗友、挚友。而我和江离,也许因为不同系的缘故,尽管我们的宿舍是门对门,但很少来往。那时候我在文学社做事,我跟江离的接触基本上是文学社出刊物和主办文学比赛时向他约稿,刊物出版后给他送过去,他获奖了给他送证书和奖品,路上碰到了点点头,打个招呼,此外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他和我一样瘦瘦的,说话和走路也是风风火火的。飞廉是直到大学毕业的前一个月才认识。飞廉当时给我的印象是个非常腼腆而儒雅的帅哥。飞廉大学里十分勤奋,博览群书,尤喜古文,这为他日后的“新古典主义”诗歌写作特色奠定了基础。
  大学毕业后,江离继续留在哲学系读研究生,我则进了报社工作,炭马在一所省重点中学教书,飞廉改行在一家国有企业做董事长秘书。这时楼河和古荡还没有进入我们的视野。
  十六年前9月那天江离的来电让我惊讶,也让我欢喜。他说的“一起做点事”,就是办民间诗刊,这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是高一时开始写诗的,到了大学时,我就对自己说,毕业后要继续坚持写诗,有机会的话,要办一本诗刊(我在大学创办过《行走诗刊》),但我没有想过办刊物的时间表。因为办一本刊物,靠个人的力量是很难的。而江离的这个电话,使得《野外》诗刊提前诞生了。
  江离后来在回忆文章里这样写道:
  2001年秋天,我在浙江大学哲学系本科毕业后,继续读研究生。那时,我开始迷上了现代诗歌阅读和写作。中学时喜欢的是古典诗词,也有阅读一些翻译过来的西方现代诗歌,偶尔涂鸦一下。但当时我就像一座孤岛,没有相识的同道中人。有一天,我想起了肖向云,也就是胡人,他跟我本科同届,在本科时他是学校文学社团的组织者,也是诗歌写作者。于是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否还在写作,他说是的,并推荐我去现代诗歌论坛交流。大概那个电话中我还跟他说我們一起做点诗歌方面的事情吧,他记在了心里,也许这就是后来形成“野外”最早的缘起吧。
  2001年,正是中国网络诗歌兴起之时,我也是在那年以“胡人”的笔名进入各大诗歌论坛发帖和交流。江离的电话让我兴奋起来,我马上联想到炭马和飞廉。我在电话里向江离介绍了他们。不久,在我租住的出租房里,我们有了第一次碰面。不过当时似乎没有细谈,也就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后来因为工作忙,直到春节之后才再碰面。我把要办刊物的想法告诉了我的亲密诗兄泉子。他当即表示是好事,会大力支持。泉子兄我早在1998年春天就认识了。我们在一次诗歌活动中一见如故,当时他租住在我工作单位附近,我经常去他家蹭饭,从心底将他当作兄长,所以对他我是无话不谈,他也从来不厌其烦,不仅在诗歌上一直帮助我进步,在生活中也是无微不至。
  2002年春节过后,一个叫“风中行”的诗友在“八千里路”论坛发了一个帖子,说要编辑一本民刊,希望得到诗友的建议和支持,上面还有自己的简单介绍。他就是古荡,当时还是浙大的大二学生,在中学时就出版过诗集。母校里又出现了一个优秀的诗人,而且这么有成就有理想,加上我大学时的笔名叫“行者”,他叫“风中行”,多有缘分啊。我马上与古荡联络,告诉他我和几个浙大毕业的诗友也正在筹办一本民间诗刊,建议他和我们一起做,他欣然应允。
  2002年3月,浙江“诗人之家”在杭州郊区的中国茶博馆举行新春诗会,负责组织活动的老诗人董培伦老师让我叫几个年轻的诗友参加。我就拉上了江离、炭马、飞廉和古荡。这也是古荡第一次和我们其他几个创办者见面。古荡和他的诗歌一样,显示出与他年龄不同的少年老成。茶博馆的活动结束后,我们来到黄龙体育中心一家叫作“引力”的酒吧,继续讨论办刊事宜。也就是在那里,我们兴致勃勃地给还没有取笔名的古荡取笔名。“风中行”显然不适合做笔名。那段时间我还是杭州网特约评论员,网名叫“蒋村”,是杭州的一个地名。我开玩笑说,你干脆叫“古荡”得了,也是杭州的一个地名。当我说出来后,越来越觉得这个名字不错,于是极力怂恿他取这个笔名。没想到,他真采纳了我的意见,从此后就叫“古荡”了。
  那段时间,我们开始频繁聚会讨论。最初,我们想请泉子参加,但他说,他还是在背后支持比较好,让我们放手去干。但每次讨论后,我都会打电话给泉子,征求他的意见。
  江离后来这样回忆:
  泉子和飞廉都是谦谦君子,对世事得失都看得较开,心境都很安静平和,对写作则勤勉有加。泉子更温柔敦厚,虑事周善,常怀推己及人之心。《野外》创办之初,同人之间就一些具体问题有不同看法,每次争持不下,就会问断于泉子,多年来他就这样一直看护我们这群小兄弟和“野外”一起成长。
  不久,我们在论坛上结识了楼河,江西人,他是1979年生的,当时在浙江安吉工作,离杭州很近。我觉得他的诗在“70后”中写得十分牛逼,也是2001年大学毕业的——南昌大学,我建议将楼河拉入伙,其他同仁也表示赞同。我就试探着问楼河,愿不愿意加入到《野外》的创办者行列来,没想到楼河满口答应,来了杭州一趟。与网络的张扬不同,现实中的楼河像个羞涩的男孩,很有“野外”的气质。
  楼河后来这样回忆:
  当我莽撞地来到杭州时,胡人找到了我。他又约来了江离、飞廉、古荡、炭马等几位诗人校友,就商量着创办了野外诗社。后来不久,诗社为壮声势,又力邀成名已久的诗人泉子兄入伙,遂成“野外七贤”。野外七人,只有我一人远离杭州。但我想起当时与胡人等诸位兄弟游览西湖的情景,依然是记忆深刻。我们走过白堤,经过苏小小墓,然后走进了孤山。其时是春天,天气暖和,方石英带着数码相机,总是咧嘴说笑,说起音乐比谈起诗歌更兴奋。他讲起离家远游时没钱住店,就在桥洞里随便一蜷,便是一宿。古荡和江离还在读书,胡人、飞廉和炭马已在杭州做着不同的工作,各自前途安定。我们这一群刚出校门的青年,心思单纯,还没有太多生活羁绊,一路上浩浩荡荡地绕行西湖,最后又走进湖边群山之中,想起来,还颇有“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之姿。   《野外》六位创办者,都出生于1976年以后。那时候“70后”诗人还被称为“新一代诗人”。经过数月的交流和讨论,我们形成了共识,要办一本面向“新一代”优秀诗人的民刊。网络的便利,催生了更多优秀的“新一代诗人”,也让我们能迅速对“新一代诗人”作出判断,并不断发现新的优秀者。我们把关注的目光对准新一代优秀诗人,也是一种记录过程。正如江离所言,迅速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正逐渐用自己的方式来聆听和表达,他们值得期待和信赖。《野外》诗刊收入的诗歌无不显示出一种沉静的品质,它使我们与时代保持了某种距离,这种距离让我们能够更好地来看待我们自己和我们置身其间的世界。我们希望这本刊物对此提供了不完全的见证。
  刊物的定位明确了,接下来就是刊物的名称问题。大家提了很多名字,甚至包括那个酒吧的名字“引力”,但都不太满意,于是陷入了僵局,于是大家提议回去后再想。我们随后在“乐趣园”申请开设了一个内部论坛,继续热烈商讨。
  江离后来在回忆文章里这样写道:
  我们杭州的几个友人不断练习写作,在“乐趣园”网络空间开了一个内部讨论的论坛,贴自己的作品,相互讨论,也贴优秀的作品,一起赏析,还分头寻找吻合我们的刊物定位的作品,一起评议。当时我的宿舍,浙大西溪校区北园17幢316寝室也是我们经常聚会的地方。我们为一首诗歌的好坏常常激动地争论,然后再去附近文三路的一家小饭馆喝酒。我时常回想起这种争论是那么纯正而美好,而更美好的是经过这样的训练,感觉到自己写作在日益进展,那种快乐是真正来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不记得是几月份了,有一天晚上,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野外”这个词来,我立即写下来,琢磨,越看越兴奋,觉得可行,我马上给江离打电话,江离听了觉得也不错,在内部论坛一说,没想到大家都觉得不错,于是刊名就这样定下来了。
  古荡后来在回忆文章里这样写道:
  除了内部论坛,我们也经常去胡人当时体育场路的“小公寓”聚会,略显“腼腆”的飞廉正是在一次聚会上相识;后来,楼河也在杭州短暂停留,他一下子让我想到了顾城,一种略显忧郁却又孤傲的独特气质。“野外”最初“六兄弟”就这样凑到了一块。事实上,我们一开始的“抱负”就不在于形成一个诗歌流派。隐秘或者真實的想法也许是,打造一本精致开阔、独具特色的诗歌刊物,并在此过程中使每个人的写作得到开拓。当然,我们在审美趣味以及对写作的严肃性等方面还是有相对一致的认同,我们更在意的是写好每一首诗歌,以作品发出声音,而不是发表一次“宣言”来博取认同或者质疑。
  后来我们又讨论提出“野外写作”的概念(将在下文详述)。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概念的诞生是我们相对趋近的诗歌审美下的产物。共同的南方特征和学院背景,使我们的写作都与当下流行的“口语写作”保持着距离。对语言和技巧的追求,展现内容的巨大性,是我们的共同特征。自然,这种共性是相对的。始终坚定支持和给我们提出诸多好建议的泉子诗兄曾撰文这样评价:“‘野外’作为一个诗歌的写作群体,从它成立的第一天起就时刻警惕求同的压力给诗歌带来的伤害。他们在一种差异的体认中发现并挖掘属于各自的独特的诗歌品质……这是一群高度自觉的年轻人。”
  《野外》是一种记录
  2002年秋天,我们开始对“新一代诗人”进行梳理,向一批我们认为优秀的“新一代诗人”发出约稿函。
  2002年12月,一本全新的民刊《野外》诗刊在杭州诞生了。大16开本,封面彩色印刷,168个页码,印了1000本,推出了40多位出生于1970年以后的诗人:泉子、张永伟、苏省、小荒、张进步、张杰、杨邪、金辉、杨铮、宋尾、沈鱼、叶想、游离、夏华、唐兴玲、游太平、舒兴庆、王晓渔、王梦灵、魔头贝贝、木朵、简单、晏榕、马累、余丛、余地、丁燕……他们的名字,我不敢保证百分之百能载入诗歌史,但都能称为“优秀诗人”。高质量的文本以及大气的印刷,使《野外》站在一个高起点上,它一出现就立即引起了良好的反响。“他妈的,太牛逼了”,这是一位诗友收到刊物后说的话。无可否认,任何时代,一本民刊最重要的是作品的质量,但在21世纪,民刊的印刷质量也能多多少少影响到它的声誉。
  印刷费和邮寄费由我、江离、楼河、炭马、飞廉、古荡六位编委按照各自的经济状况分配承担。当时江离和古荡还在读书,其他人也参加工作不久,本来我的意思是不要他们两个出钱了,但他们坚持要出份子。泉子虽然没有挂编委的名字,也慷慨解囊资助我们,这种付出精神让人感动。自费印刷这样一本民刊,也体现了我们的决心:要完全按照我们自己的审美来办一本高质量的民刊,“唯作品”选稿;对约来的稿子,我们觉得不好也不选,否则不如不办。
  《野外》最初半年出一期。陆续又推出了番禺路、二十月、刘春、燕窝、唐不遇、西楚、阿翔、谢湘南、吴铭越、徐桥、江非、赵卫锋、吴季、弥赛亚、杨晓芸、曾蒙、于贵锋、王璞、王净、韦巍等“新一代”优秀诗人作品。
  在当时众多的民刊中,《野外》算是个后来者,但它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了良好的声誉。2004年10月,杭州市作协还专门给我们开了一次研讨会。尽管就像我们在发刊词中倡导的,我们追求的是“在种种喧嚣中保持内心的宁静和精神的自省,剔除与诗歌本身无关的因素,潜心修为,不事张扬,促进诗艺的发展,复活诗歌精神”,在未做任何宣传的情况下,各公开发行的文学刊物纷纷前来约稿,推出“野外”小辑:2003年8月,《诗林》推出“野外”小辑,配发泉子的评论《野外,一个新崛起的诗歌群体》;2004年1月,《星星》1月下半月刊推出“野外”小辑,配发我的评论《在“野外”寻找丢失的气候》;2004年3月,《中国诗人》推出“野外”小辑;2004年6月,《佛山文艺》6月下半月刊推出“野外”小辑;2004年10月,《红豆》文学月刊推出“野外”小辑……
  何处是“野外”?
  《野外》创刊号上,有一篇由我们六位编委集体创作的理论文章《“野外写作”的可能》,采取论坛讨论的形式。文章分为“‘野外写作’理性对待网络诗坛”、“‘野外写作’对名利的淡化”、“‘野外写作’提倡‘差异性写作’”、“‘野外写作’是‘姿态’,不是‘主义’”、“‘野外写作’将复活诗歌精神”、“构建健康的‘集体主义’”几个章节。 从这些章节的标题可以看出,我们提出“野外写作”的意图。   什么是“野外写作”?在“‘野外写作’是‘姿态’,不是‘主义’”章节里我们这样论述:
  胡人:我们应该庆幸,“野外写作”没有走“主义”这条羊肠小道。我们早已取得共识:“野外写作”不是什么主义,它只是一种写作的姿态,即严肃、独立、宁静的写作状态。我把它归纳成两种含义,一是指诗人在诗坛和诗人群中所持的姿态,应是谦和的,安静的;二是指诗人的心态问题,心中要有“南山”,避免浮躁、急功近利和野心。但这个“南山”与陶渊明的“南山”不同,陶是身心皆处南山,“野外写作”提倡诗人只是在诗歌环境心处南山,心有南山。我想,诗人若能做到这一点,就会以平和的心态去追求诗艺,探索诗歌的最高境界。
  江离:是啊,所谓“野外”就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在今天我们念及这个词语,不是提倡回到乡村、回到农业社会,因为这不过是个形式。我理解的“野外”有两层基本的含义:一、就是对待诗歌特别是诗歌上的名利要有一种淡看的态度,这是“悠然”;二、就是在写作诗歌的时候保持一种宁静、纯粹的心态,只有宁静和纯粹才能深入到诗歌中,领悟或者说是体悟我们自身以及这个世界。诗歌是一次和自身的对话,从中我们得到裨益,最终我们是为了“见南山”,因为“南山”不是在物外,而是在心间。因此,“野外”还含有生命的修养的意思。
  炭马:伯莱说诗歌应该具有“荒原性”,诗人如果丧失了可贵的“荒原性”,那么他的写作将变得毫无生气。这个荒原性与我们所提倡的“野外”十分接近。诗歌写作要恢复耳目观感的天真状态,需要让心灵回到“野外”,直接面对鲜活的生命和情感。诗歌要避免畸变和衰老,需要心态上的“野外”意识,需要从狭隘的樊笼里出走,返回到诗歌的自然中去,与功利和野心保持距离。
  古荡:单纯地谈论“野外”似乎并不能说明问题,我们可以引用一首奥拉夫·赫格的《我曾是悲哀》:“我曾是悲哀,隐藏在洞穴里。/我曾是傲慢,建造在星星之外。/如今我在眼前的树下筑巢/当我早晨醒来时/枞树用金线穿在它的针叶间。”这首诗写的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也可以用来观照诗人与诗歌写作的关系,从先前诗歌写作的神秘到最近的口水“诗歌”的泛滥都是两者关系处理不当导致的,就我理解,和谐、自然的关系才是必要的,这种关系最终体现于写作者沉静的精神状态。这也就是“野外”的追求吧?!
  飞廉:里尔克说过一段话,我觉得对我们提出的“野外写作”作了极好的阐释:“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然后你接近自然。……归依于你自己日常生活呈现给你的事物;你描写你的悲哀与愿望,流逝的思想与对于某一种美的信念——用深幽、寂静、谦虚的真诚描写这一切,用你周围的事物、梦中的图影、回忆中的对象表现自己。……试行拾捡起过去久已消沉了的动人的往事;你的个性将渐渐固定,你的寂寞将渐渐扩大,成为一所朦胧的住室,别人的喧扰只远远地从旁走过。……”我梦想的“野外”场景应是这样的:“暮春之初,……(各位诗友)毕至,……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
  炭马:飞廉所描述的真够诗意的啊。但“野外写作”不是要诗人做归隐山野的隐士,不是弃绝活生生的现代生活,而是要安静下来,“心远地自偏”,在喧闹的诗坛寻找诗歌修炼的清净之地。
  飞廉:不错。在开山隆隆的炮声里,在插满玻璃的荒诞世界里,我渴望的“野外”场景只是一个遥远的梦罢了,随古人一起消失难以找回的梦罢了。但是我们决不会放弃寻找,并相信最终能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再次找到它,让它重新成为我们笔下的几行和谐的诗句或是一幅纯净如眼泪的画。
  ……
  所以说,“野外写作”是个很模糊的概念,这也许跟我们的主张有关。我们不从理论上作过多的纠缠,也不高喊什么口号和主义,所重视的是创作实践。一个诗人最有力量的是他的写作文本,对流派而言亦然。如果将上述两层涵义进行阐释的话,可以得到如下的理解:
  从人的角度来看,这个“野外”姿态让我们变得理性而成熟。就像出家之人在皈依佛门之前,一生在追求功名利禄等凡尘之事,而在向佛之初,开始渐渐剔除杂念,渐渐地,他会摆脱“身外”之事,心变得安静,“野外”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的心灵。故此,在“野外”,更多的是一种平和。伴随着个人生活方式的多樣化,诗歌早已边缘化,而诗人的心态也变得繁杂,很多人在相当程度上把诗歌当作一种消遣方式,而不是当作一门艺术在研究。在网络上,每天都有人发帖、争执甚至谩骂。正是这种边缘化和喧嚣之中,诗人更加需要的是一种宁静的光辉。可喜的是,许多充满可能性的年轻诗人进入了休整期,开始自省。这样的休整与自省是多么自觉而适时。而这也是一种新的积蓄,之后将是诗人的更加理性而成熟,也将使诗歌创作提高一步。
  “纯净”的诗歌,这是“野外”同人所共同追求的诗歌品质。什么是“纯净”?它的表现方式并没有一个定义,也难以定义。写作的差异化让我们在保持个性的同时,却心有灵犀地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光点。也许它就是存在于夜晚的“野外”之中的小木屋里,它的美让我们无法抗拒。“纯净”与“废话”是对立的。这里的“废话”又有两个含义,一是从整首诗来看,从意境来看,这样的废话诗是一种无效写作,它没有让我们从中获得任何“意义”性的东西,或者是旧话重说。这在更年轻的诗人中比较流行。把诗歌越写越“简单”——他们的这种简单是语言的简单,并非内容的简单,也就是前文说的“口水、制造、平面化、二元对立、虚假的抒情、对现实的简单描摹……”难以想象,一件作品失去了意义性的东西,还能称之为作品。二是从语言来看,就是说得太多了,该说的没说,或者没说好,而不该说的,说得太多了。这种废话到现在仍然很普遍。
  “野外诗群”的诞生
  说实话,我们办《野外》的时候,是单纯办一本刊物,没有想过办成一个诗歌团体。《野外》创刊不久,我们又创办了“野外诗歌论坛”,到后来,还购买了域名,建立了野外诗歌网站,直到2012年后,不再允许个人办网站,野外诗歌网才停止运作。   野外诗歌论坛和诗歌网站是网上交流平台,那么我们又觉得,需要一个线下的交流平台,相对固定的时间聚会,一方面商量刊物的编辑,一方面切磋诗歌技艺,共同进步。于是在2003年11月,我们开办了“野外沙龙”,由诗与理论俱佳的江离主持。
  沙龙分为两部分,一是同仁新作交流,二是探讨一位国内外重要诗人的作品。到后来,每次同仁的新作都采取匿名形式,于是每次沙龙,猜测哪首诗是谁写的就成为非常有意思的插曲。当然,由于同仁之间彼此的写作风格基本已经形成,大部分还是能猜中的,不过,我们有时候也会把一些与“野外”交往密切的诗友的诗歌选进来交流,这样就加大了猜中的难度。
  最初两年,地点在文三路的“枫林晚”书店,市中心,大家过去都方便。书店二楼是个供书友喝茶喝咖啡看书的地方,闹中取静。书店老板朱升华是一个非常有抱负的文化人,在泉子兄的介绍下,朱升华爽快答应免费提供茶水和场地给我们。
  后来枫林晚书店搬到了城西的紫金港,不太方便,我们又移师到文三西路的“纯真年代”书吧。那也是一个十分温馨的文化场所。每次去书吧,都会碰到作家、诗人在那里喝酒聊天。我们一般在三楼开沙龙,一些年长的作家诗人也会来“凑热闹”。书吧的女主人朱锦绣老师,得空就上来坐在一边,一会看我们打印出来的诗歌,一会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这些年轻的脸。朱老师的先生盛子潮老师,当时是浙江文学院的院长,只要他在书吧,笃定会捧着酒杯走上来,加入我们的讨论。后来纯真年代书吧搬迁到宝石山腰,我们也有了面朝西湖品读诗歌的机会。有一段时间,我们采取主持人值班制,除了交流同仁诗歌外,每期主持人要主讲一个诗歌主题。盛子潮老师对这个形式非常感兴趣,他表示有机会他也要当一回沙龙的主持人,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用心去安排。2013年8月29日,一直关心和支持我们的盛子潮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
  随着沙龙的举办,参加的诗友逐渐多了起来,陆续有潘维、胡澄、余西、游离、任轩、道一等加入,潘维兄我也是早在1998年就认识了,他参加沙龙次数比较少。他说:我还是不参加的好,我话多,会喧宾夺主,影响你们的交流。但潘维对“野外”的欣赏和支持是坚定的,潘维的交往天南海北,外地的诗人来到杭州,都会找他,大伙戏称他是中国诗坛驻杭办主任,而他总会把我们拉去一起聚餐、喝酒,也不遗余力地推介“野外”。而要是恰逢野外举行沙龙,他总是会在沙龙快结束的时候,带着外地的朋友来感受沙龙的气氛。那时候潘维经常将“孤独”挂在嘴边,喜欢撒娇,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可爱,对于我们这些晚辈的调侃,也不生气。
  后来,“80后”诗人老刀和谷雨来到杭州,也成为“野外”的一员。再后来,有辛酉(2011年3月不幸溺水身亡)、山叶、鲁晓米、王净、藏马加入进来。就这样,“野外诗群”的概念逐渐形成了。
  2005年前后几年,是“野外”最兴旺的时候。那时候,大部分同仁是单身汉,每次沙龙结束后,不回家的,就去吃夜宵,主要地点是城西的骆家庄,浙大玉泉校区边上的青芝坞大排档。那时江离、老刀、谷雨等几个同仁都租住在骆家庄,所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那里边喝酒,我因为不会喝酒,只是偶尔过去。记得江离基本上是每次都主动把自己放倒——他喝得太快,虽然酒量不错,但酒品太好,他的小胃终究经不住折腾。来自福建的任轩,也基本上是每次都要喝醉。而方石英的酒量也不好,经常地,酒桌上大伙在热烈地喝酒聊天,他一个人歪躺在椅子上,红着脸睡着了,将筷子插在他嘴里也浑然不觉。
  江离后来这样回忆:
  我们聚得最多的是2004年的时候,当时多数人还未结婚或者有孩子,牵绊少些。每逢沙龙结束后,或者有客自远方来,就结伴去浙大边上的麻辣一条街“靑芝坞”吃饭。任轩狂放无忌,剑冰酒力绵长,飞廉收放有度,古荡言辞幽默,道一后发制人,方石英憨态可掬,泉子最擅劝饮,笑看风云,潘维和我甚有豪情,也可較一时短长,胡人、炭马虽酒力有限,却也勉力相陪。要是藏马在,因他海量,那就喝得更加欢乐,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免不了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白驹过隙,十年不过忽然而已,常忆及此,觉得热血又一阵涌动。
  建国北路的“半空中”酒吧(现在早已不存在了),也是我们那几年常去的据点。啤酒特便宜,十块钱三瓶。记得“80后”诗人阿斐第一次来杭州的时候,就是在那里喝酒的。几年前,阿斐从广州来到杭州工作和定居,也成为了杭州诗人。
  可以说,“野外诗群”的形成,是自然而然的。而要成为诗群的一员,也需要一定的条件。首先是要经常参加沙龙,但又不是参加沙龙就可以成为诗群的成员,他的诗歌写作水平需要获得我们的认可,此外,他需要认同我们的主张,真心把“野外”当作自己的精神家园。物以类聚嘛。但沙龙一直是开放的,只要你愿意,谁都可以参加。所以基于这样的条件,“野外”从2007年之后,很多年没有再添加新成员。直到前两年,才有三名符合这些条件的新成员加入,他们是陈洛、施瑞涛、北鱼。陈洛是浙江温州人,偶然参加我们的沙龙,就被这种气氛吸引住了,多次强烈要求加入“野外”,在经过长期的“考察”后,我们批准了他的申请。施瑞涛是“90后”诗人,也是“野外”目前唯一的“90后”成员,我们习惯叫他小施,现在是一名律师,非常朴实的小伙子。北鱼是“80后”诗人,组织能力极强,是“诗青年”团队的组织者,其微信公众号办得风生水起。薪火相传,我和江离等都希望,有一天这些年轻人能接过“野外”的接力棒,将“野外”发扬光大。
  “野外”因为坚持多年,当然也因为比较纯粹,渐渐引起了国内诗坛和作协的关注。2009年,浙江省作协给我们出版了《野外诗选》,这是我们第一个公开出版的选本。2012年,我们又出版了《野外七人诗选》。
  2012年9月22日下午,《野外》创刊十周年的时候,浙江省作协和浙江文学院给我们举办了“‘野外诗群’研讨会”。“第三代诗人”代表诗人、黑龙江大学教授张曙光说,一个民间诗歌群体得到作协这样的支持,很少见。而浙江大学国际文化系主任江弱水教授说,古代“诗可以群”的现象,在“野外”得到了延续,具有很强的文化意义。当天晚上,杭州市作协又为我们举办了“‘野外’十周年诗歌朗诵会”。让人感动的是,任轩给我们几个《野外》的创办者都亲笔写了一封信,说是作为对我们创立“野外”、为杭州的诗人们缔造了一个温暖的精神家园的感恩和节日的礼物。
  2016年3月19日,“野外”有了自己的活动基地——运河边的拱宸书院挂上了“野外”的招牌,并举办了一场纪念诗会。那一天,“野外”23位成员来了21位,早已定居深圳的楼河特地飞过来参加,第二天又飞回去上班。“野外”成员、拱宸书院的山长任轩还弄了一条长长的红绸布来搞了一个揭牌仪式,大伙一起拿着红绸布,喜气洋洋的。那一幕,我夸张地用“历史性时刻”来形容。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记得以前江离和飞廉都说,要把《野外》办下去,直到我们老去。我也相信我们可以坚持,而且乐意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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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action of phenol on metal surface has drawn much attention because of thetechnological importance of phenol in catalysis.Due to the progress of modern s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