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旅行(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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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胜念,1989年生于江苏南京,现居江苏南京。
  风捎来的话
  你可能会信飘来的
  曾在风里起起落落,被海浪拍拍打打的
  那几句话
  这些话有时盛赞大海
  或者拼命说一朵玫瑰馥郁
  长长短短的句子
  伴随着标点,和口腔里残留的姜葱味
  一秒钟,倾泻于
  你的腹中
  瞬间获得的酸爽听觉
  等到第四个夜晚
  又想吐出
  某些倾诉,像屠杀,像瘟疫。
  一万次这样的修炼后
  我们甄别剧情,克制耳朵的方向
  但有风刮来时,依旧凑近了听
  将要旅行
  我们将要旅行,是丈夫告诉我的
  会在明年八月,呼伦贝尔或莫尔格勒河畔
  无尽的绿意,混着不知名的红色浆果
  牛儿羊儿,还有我们的孩儿,一齐奔跑
  等等,我要先去城西的绸缎店
  问掌柜会不会做五彩哈达
  我们不能即刻走
  要等一段秋色埋进年关的雪
  等江南的花,盛放绵延在春水两岸
  准确地说是在等一个假期
  孩子们同样期许,但不得不过好今天
  他们守在餐桌前
  猜马铃薯被刨成丝还是切成块
  或认真质问一粒苍耳
  为何粘在裤脚,是否也想去远方
  我从柜子移出裙子,又添进毛衣
  丈夫晚间带回几枚银杏叶
  没有人敢辜负一丝入室的月光
  同时真挚地守候一段旅行
  独活
  落地灯,孤零零地杵在墙角
  它与我一般高,足以撑起一段光阴
  发光的人生
  要经过别人的手,“啪”,按一下
  笔直地照耀三三两两
  悬在梁上的小蜘蛛,害怕每一丝光
  一面薄薄的网,被照得透亮又危险
  女主人从不抬头看
  她经常刷着指甲油,开着免提
  跟一个男人通话到凌晨两点
  城里没有鸡叫
  有时会说到五点,那些情意绵绵
  打扰了一只蜘蛛
  落地灯,不哭不闹,还有那盆文竹
  相安无事了很久
  这座房子以后也没有男人和孩子
  有些宿命终是孤独
  有些柔情,抵不过一束垂直的光
  我羡慕那个村,有座拱桥
  穿过这座拱门,会有一座拱桥
  看不清晰的雕刻,像狮子又像老虎
  每個人走过,都要望一眼桥下的水
  仿佛水里的船只,会载来想见的人
  拱桥和拱门
  像父亲和母亲
  把关着每个人的出行
  数着三百六十五天里,有几日没有朝阳
  看着五十里外的俊俏小伙
  怎么娶走了喜欢爬桥墩的野姑娘
  我大胆地想
  如果哪天拆了它们
  定会春水不淌,鱼虾不欢
  那些远走的人,再也寻不到回乡的路
  你给的模样
  若给你一本字典
  你会搜罗出多少词语,来形容我
  大量的形容词和名词堆砌成一个人
  起舞吻花的蝴蝶
  在太阳下淌泪的雪人
  执着的啄木鸟
  我是一个不明物体,幻化成何样
  缘于你的情绪和回忆里残留的念想
  风吹了还是油灯枯了
  模样不停在变
  我一会儿纯洁,一会儿邪恶
  如果还爱你
  我甘愿接受,成蚁,成羊群里一朵洁白
  我可以砸碎玻璃花瓶,放玫瑰一条生路
  你以爱之名赐予的一切,我在无尽黑暗里细咀
  如果,我不爱你
  你又会将这些模样抛入哪条纤细河流?
  出海
  渔民说,只要再加五百
  就带我去趟深海
  我交付了信任,跟着他出海
  马达声驱赶着鱼群
  快艇划出长长的浪
  连着白云里飞机的航迹
  像一条洁白的哈达
  挂在地球
  看不到一条鲸鱼、白鲨和魔鬼鱼
  我以为的深海
  应该海豚跳跃,海鸟如箭
  然而它愈发宁静
  镜子般的海平面,反射着光辉
  那些我听不到的、看不到的
  也许在甲板下热烈游动
  这番景象,很像我的脸蛋
  总是收敛我的心
  我的心明明有时晦暗
  你却看到一对酒窝里
  左边盛了一轮明月
  右边躺着一只太阳
  你借着这点光线,跋涉,蹚过河流
  而我借着你,逼近深海
  日月同辉
  我在一个秋天
  生了一个孩子
  又在另一个秋天
  生了另一个孩子
  接下来
  一轮明月和一枚太阳
  同时依偎一颗地球
  陆地上,星星点点的我
  白昼里缝制公主的礼服
  皓月下磨亮王子的宝剑
  春天闯进森林,辨别昆虫的羽翼
  夏天钻进海洋,和鱼说话
  伟岸的航舰,是否装着炮火,我们要知道
  灯塔在海平面为谁眨眼,我们要懂得
  一柜子书籍,一把平底锅
  我们仅用这些
  努力让日月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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