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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乌孙人,原来生活在河西走廊一带,但由于匈奴的进逼而被迫西迁,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通道进入天山腹地的伊犁河谷,赶走了同样因匈奴的驱逐而迁移至此的大月氏人,占据了这片肥沃的河谷草原,从此在这里繁衍生息,人畜兴旺,成为当时“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大的国家——乌孙国。而当年乌孙人西迁进入天山腹地的通道,就是如今的孟克德古道……
终日游走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总觉得压抑、虚浮,因此老想走出去,暂时忘却烦忧,躲避纷扰。一番寻觅和计划之后,我踏上了前往孟克德古道的旅途,去体验千年前乌孙人留下的沧桑,去置身于空旷而原始的大自然……
孟克德古道位于中天山的博罗科努山系,这条山系是新疆奎屯市和尼勒克县的分界山脉,北坡有古尔图河、奎屯河;南坡有喀什河水系的重要补给水源,更有“百里画廊”伊犁唐布拉风景区。它的主要山脉依连着哈比尔尕山连绵不绝,山顶孟克德冰雪达坂终年积雪,道路险峻,罕有人迹,据说曾有雪豹出没。
此次穿越孟克德古道的探险活动,起点在独库公路,由北向南跨越博罗科努山,穿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和孟克德河谷,到达终点“百里画廊”唐布拉。这条古道线路崎岖但并不险恶,全程只需翻越一座海拔3500多米高的孟克德达坂,一旦翻过达坂,就是水丰草美的伊犁河谷高山牧场,满目碧绿,繁花点点,牛羊成群。更诱人的是,全线有河谷、干滩、雪原、草场、森林、湖泊等自然景观交相辉映,浪漫奇幻,景色绝美。
2013年5月29日晚上,我们这支由11人组成的孟克德穿越队从乌鲁木齐出发,辗转独山子,前往此次徒步的起点——独库公路625公里处。领队零红蝶是新疆优秀户外领队,此次他将带领我们用4天时间穿越孟克德古道,抵达“百里画廊”唐布拉。
1独库公路625公里处→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天湖营地
沟谷中的苦杨,或枝干残横,外表黑黝黝的,显然遭到过雷击;或根系巨大,树干直指苍穹。它们千姿百态,或如怪兽张牙舞爪,或似美人风姿绰约。
一路夜行,我们在凌晨5点过到达徒步起点时,天还没亮,阵阵山风呼号。整理行装、小憩一阵,待到7点半天亮了,队伍才兴冲冲地启程上路,一路向南进发。这一天,我们要沿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徒步25公里。
奎屯河的河床上,巨石密布,水流湍急,还生长着大量苦杨(即山杨),与急流与褐岩相互映衬,异常壮美。行程刚开始,我们基本上沿着河谷一路向上缓行,坡度爬升不大,但险象环生——岩层因受风雨侵蚀而开始风化、脱落,碎石顺着两侧的山岩不断落下河谷。半山腰上,一条羊肠小道时隐时现。几十米高的斜切面下,不是湍急汹涌的河谷溪流,就是怪石狰狞的乱石滩,稍有不慎,就会滑坠到几十米深的谷底,非死即伤。
我们11人分成了3组:领队零红蝶等人为第一梯队,在前面开路;我和其他几个队友居中;另有几位队友负责收尾。我们紧贴在半山腰的斜切面上,沿着羊肠小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被踩松的碎石簌簌地坠到谷底,令人胆战心惊!每一步我们都要踏准、走稳,以防跌落下去。经过长时间的爬坡和斜切,双腿禁不住有些发抖。在壮阔的峡谷中,一行人如同蚂蚁一样缓缓爬行,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各种耐寒和耐旱植被,顽强地生长在碎石嶙峋的山坡和沟谷。褐色的山岩,呼啸的山风,湍急的溪水,苍凉地装点在我们行进的路上。谷底,大片原生态的苦杨在自由地生长,其中有些枝干残横,外表黑黝黝的,显然遭到过雷击、焚烧;有些根系巨大,而树干直指苍穹。从外貌上看,苦杨林也千姿百态:这一片如怪兽,张牙舞爪;那一片恰似美人,风姿绰约。不过,这些苦杨都有皲裂的外表,那是饱经岁月沧桑的见证。
古道在沟谷中延伸,大部分时候能找到明显的印迹。约莫走了两个小时,我们在一片树林中简单地午餐、休整,然后又启程。整个上午都在不停地行走,路程也确实有点漫长,好在各位队员的体力相差不算太大,后队基本上能跟上前队。天公也很作美,没有烈日暴晒。傍晚7点过,我们就在一片茂密的苦杨林中扎营,此处距离天湖仅约两三公里。
扎营后,才发现出了问题:一位北京队友在走得极热的时候,贪图凉快,便用冰冷的山泉洗了头,结果导致发烧,到了营地,一头钻进帐篷就躺下了。
营地上,队员们各自忙碌着,整理装备、淘米洗菜,大厨KK忙着做晚餐,领队忙来忙去,找阿司匹林给发烧的队友服用;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温度骤降,他又不停地催着大家赶快添加衣服;他还用带的水果糖块和炒菜的生姜,煮成了糖姜水,为大家驱寒……
2天湖营地→天湖→夏季牧场→河边营地
天湖那一池碧水美得真是摄人心魄!凝望着奇异的景致,间或有阵阵白雾悄然飘过,如梦似幻,那里面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也有几分难言的诡魅!
第二天的行程,我们要从天湖出发,沿天湖右岸继续斜穿乌兰萨德克河谷,穿过夏季牧场,到达孟克德达坂下的河边营地。行程中最经典的路段,就是穿越天湖这一段。
清晨整装出发,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天湖(也称“乌兰萨德克湖”)。当一池碧水向我们撩开幽幽的面纱时,那种美真是摄人心魄!据资料记载,天湖原来并无湖,两边为海拔3500米以上的雪峰,一次特殊的地质运动改变了原来的山体格局,雪山融水将原来生长在山谷中的苦杨林淹没,形成了现在景致奇异的堰塞湖。天湖内,一边为平静的水面,两只黄麻鸭在嬉戏,那空灵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而另一边,湖床裸露,一大片枯树兀然跃入视线。据说堰塞湖形成时,因湖水冰冷,被淹没的树木渐渐死去,但并没腐烂,只是变了颜色。凝望着奇异的景致,间或有阵阵白雾悄然飘过,如梦似幻:这边是波光潋滟,那边却枯木杂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也有几分难言的诡魅!
当我顺着湖边的碎石坡下到干涸的湖床上,一条小蛇突然从我脚下窜出来,令我猝不及防,差点踩上了它!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偶遇,让平生最怕蛇的我在后面的路上一直心存余悸,生怕再次中“大奖”。 穿过枯树林,走过一片荆棘丛生的杂木,自天湖入水口一路斜上,一条隐隐约约的马道隐没在碎石遍布的山谷中。春夏之际,路边的繁花、碧草装点了古道的落寞。山谷中的清流,一直在我们身旁欢唱,为我们低头行走、止步观景平添了些许乐趣。顺着溪流,河谷依然狭窄,两侧山体依然陡峭,河谷里的杂木林时疏时密,马道穿行其间。约六七公里后,河谷大开,一幅鲜美的扇面山水呈现在眼前。两侧山体像喇叭口一样,一片开阔的坡地,植被丰富,水草丰美,而河谷在此也一分为二:一条往西南方,一条往西北方逶迤而去。高高的云杉,低低的灌木,远处的皑皑雪山,近处的碧草鲜花,一路欢唱的山溪,好一幅美妙的自然山水画卷!
在此集结、小憩之后,我们没有沿溪流走入画卷,而是沿西北方向的羊肠小道右转,进入了夏季牧场。在无际的草原、盛放的野花与远处的雪山久久伴随我们之后,我们就产生了些许审美疲劳。这段路很漫长,漫长到了全队在原野上拉开了较大的距离,漫长到了一度看不清前行的道路。休息时,躺在鲜花、绿草丛中,睁眼远望蓝天、远山、溪流和伙伴的背影,闭眼享受草毯的柔软和心底的轻松自在,实在难得啊!置身于这个广袤的天地里,却并不感到孤寂。多么难得的独享!只有在这样的路上,才能体会自己向往的那种孤独与幸福——远离了喧嚣,在宁静的世界里,是幸运,还是上苍恩赐,不愿多想。我只知道,这时的我,很惬意,很淡定。
当夕阳西斜,太阳给远远近近的山峦、溪流、草原涂上了深深的金色时,我们就到了河边营地。草地上,几只旱獭惊异地叫着。是的,我们的到来搅扰了这里原有的宁静,也打扰到了它们的生活。
河边营地海拔2000多米,地面上零星地散落着一簇簇枯干的爬地植物,正好成了御寒取暖的燃烧物。没想到的是,我们在晚餐时还居然吃到了美味的烤红肠!那是串在干树枝上烤成的。河边营地的篝火,袅袅的青烟,青草的气息,小鸟清亮的叫声,都让人心旷神怡。这一夜,朗月星空,我们安眠无忧。
明天我们将从这里启程,翻越孟克德达坂。
3河边营地→无名河谷→孟克德达坂→达坂下半坡营地
与山水画卷的绮丽风光相比,翻越孟克德达坂很残酷。行路漫漫,辩不清方向;积雪绵绵,牵绊着腿脚,不知厚厚的雪下暗藏着什么危险。
早上拔营出发,直接开始沿羊肠小道攀登。这一段的上山路,狠狠地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很快,队伍就前后拉开了距离。
孟克德达坂(地图上一般标注为“门阔廷达坂”)位于天山中段,海拔3495米,是依连哈比尔尕山最高的达坂之一。寒光四射的冰山,从高处无声地向山脚绵延,寒潭冷月,雪岭静立。阳光照在苔地上,那融化的清流恰如神灵轻柔的呼吸,在草坡之间漫流,汇成一条潺潺的溪流。溪流与山岩缠绵着,似有说不完的情话,在这里,就连雪峰千年的冰冷也被温软了许多。
与山水画卷的绮丽风光相比,翻越孟克德达坂很残酷。行路漫漫,辩不清方向,如果脱离了前队,就很可能误入歧途。积雪绵绵,牵绊着腿脚,不知厚厚的雪下暗藏着什么危险。接近冰雪覆盖的达坂顶时,积雪已没过了大腿,让人一次次在深陷中拔出腿脚,都要消耗很多体力。我手脚并用地爬着、爬着……真是祸不单行,在这样的窘境中,我还出现了高反症状,头晕目眩,只想呕吐,手脚沉重得不听使唤。我静静地趴在雪窝里,嗓子眼里有一股浊流翻了又翻,任凭怎么喘息,就是调整不出状态来。只几秒钟的时间,对死的恐惧就瞬间袭过。我使劲摇晃了一下头,让大脑清醒过来:停下,就意味着无法预知的风险。我必须尽快摆脱困境!
其实不止是我,在翻越孟克德达坂的漫漫长路上,不断有队友陷入雪窝,行进困难。来自北京的美驴外挂更是痛苦不堪:第一次走这么长的线路,第一次爬冰雪达坂,体力已到极限,除了脚踝被磨伤,腿也不听使唤了。每次途中小憩,我们都关切地看着她那痛楚的表情。一路走来,她已经后悔了千万遍,但现在已无路可退了,只能朝前走。她在拼命地煎熬着,强打精神,努力坚持着。只是每到途中休息,她都会迫不及待地问领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草原?领队总是安慰她说:翻过雪山就是草原了!今晚我们扎营的地方,一脚能踩死六朵花呢!但实际上,翻越孟克德达坂的路,是走过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山连山,山外山,山无穷尽也!绝望而可怜的外挂走在最后,一次次趴在达坂上哭啊、悔啊、骂啊。哭完、悔完、骂完,路还得自己走。那一天,外挂拖着条伤腿,在泥泞的雪地中一步步机械而坚强地挪动……
远远望去,当孟克德达坂的雪檐突兀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顿时觉得呼吸、时间、天地全都凝固了!厚厚的积雪在山洼处积成了一道高高的雪墙,面朝山谷这边的垂直立面约有几米高,宛若一段白玉城墙,美得让人震撼!前队的几个队员跑得快,在雪檐上兴奋地又喊又跳,后队的我们,在被撼人的美所震慑之际,又突发一丝担忧:这样大叫大跳,雪檐不会崩塌吧?
雪檐,是孟克德达坂顶部,也是此行的最高点。过了雪檐,就意味着开始下山了。经历了千般苦痛,我们已经站在精彩的顶端!从雪檐上,回望艰难翻越过的达坂,我的大脑仿佛在瞬间得了遗忘症,空空荡荡的。刚刚走完的路似曾走过,却又像从未走过;刚刚经历的痛楚,已经被登顶的狂喜冲得烟消云散。我怎么会这样平静?行走,其实是在一次次修行。是的,如要前行,就必须离开现在的所在之处。行走的生命,也当灿若繁花,也当坚如磐石。当我们终于爬上雪檐,我们实际上又完成了一次身心的修行,除了留在雪原上的脚印外,连呼吸与感叹都一并被清风带走了。
当晚,考虑到队友外挂的腿伤,我们便在距离原计划的温泉营地约4公里处的半山腰上扎营。这是个陡坡,虽然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但营地的海拔仍然超过了2700米。环顾营地,雪山围拢,绿草萋萋,山下一个小小的湖泊倒映着雪山,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大石桥下急流涌动。这一夜,山风呼号,几乎没有消停。
4达坂下半坡营地→温泉→孟克德河谷→养蜂人家
不远处,雪山倒映,河水欢唱,一片艳黄艳黄的花海,与苍翠的雪山、松林遥相呼应,不远处有几匹马在悠然地嬉戏,好一幅自然天成的绝妙画卷! 第四天早晨,风基本上停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和调整,全队都恢复了状态。溪流在营地边轻快地歌唱,山花碧草在摇曳,就像我们此时的心情。草原、花原,“一脚踩死六朵花”的诱惑,充斥着我们的感官与神经。就像之前领队预言的那样,这一天的行程,我们一上路就开始狂奔、狂喜……
翻越孟克德达坂后,就进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尼勒克县境内的唐布拉“百里画廊”。唐布拉是天山中部最精彩的一段。早年的中学语文课本中,有一篇散文家碧野的《天山景物记》,其中有很多精彩的段落出神入化。我一直认为碧野先生一定是到过唐布拉的,要不然他怎么有那么惟妙惟肖的描述与表达呢?
白皑皑群峰的雪线以下,是绵延无尽的原始森林和大片怒放的野花,生机无限。雪山融化的清澈溪流,汇成了孟克德河,自北向南一路伴行着我们。流连在草色清新的河谷花原之中,我们也成为画卷中的一景一物。我们曲曲绕绕地行进着,下了一个漫长的大坡,转弯过桥,路边一个“心”形水塘静静地守候着我们。不远处,一片明亮的黄色花海映入眼帘,雪山倒映,河水欢唱,鲜花朵朵,这就是我们原定的温泉营地,真是太美了!我们惊叹、跳跃、出神、漫步,这一片艳黄艳黄的花海,与苍翠的雪山、松林遥相呼应,不远处有几匹马在悠然地嬉戏,好一幅自然天成的绝妙画卷!摆各种POSE,我们陶醉于这自然的杰作,要留住这历经艰辛后突兀而来的上天恩赐。尽管领队一再催促,我们就是挪不动脚步。“前面还有更好的!”领队又在催促,我们这才零零落落地继续上路。不远的前方,又一片灿烂的蒲公英袅袅婷婷地向我们点头致意,又一阵惊喜!又一阵咔嚓!照此流连下去,一天也未必能走出去,肯定赶不上预定的车了。
自温泉营地起,我们沿孟克德河谷一路向西南、西南,直到出山。一路连绵的花海胜景,让我们不停地欢呼雀跃。淳朴快乐的哈萨克牧人,牛、马、羊、骆驼,在草原上、花海中多么幸福自在,甚至让我们都有些嫉妒。在草色青青的天地间,我们凝望于清泉,灿烂于繁花,痴迷于雪山,观马嬉、听马语、看驼队、逗乳牛、嗅花香,孩子似的恣意挥洒着自己的纯真与率性。
在齐膝深的草场中疾行,我竟然有独行在大路上的感觉。天地的广阔,草色的清香,沁人心脾的气息,让那被城市污浊的心肺得以自由自在地呼吸,好敞亮、好敞亮的感觉!仅约6个小时,我们就到了预定的养蜂人家上车点,20多公里的花原胜景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可是,我们的思想仍留在唐布拉的画廊之中……
回望行程,孟克德古道如同披着一身历史的尘埃,在沧桑岁月中繁华过、寂寞过、喧嚣过、冷寂过,走近它,抚摸它,你能感受得到那份沉重、那种无奈。仿佛就像一部无意中收藏的恢宏画卷,在我们眼前徐徐铺展开来,连绵不断,至今还能带给我们无比的震撼与强烈的冲击。
终日游走在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总觉得压抑、虚浮,因此老想走出去,暂时忘却烦忧,躲避纷扰。一番寻觅和计划之后,我踏上了前往孟克德古道的旅途,去体验千年前乌孙人留下的沧桑,去置身于空旷而原始的大自然……
孟克德古道位于中天山的博罗科努山系,这条山系是新疆奎屯市和尼勒克县的分界山脉,北坡有古尔图河、奎屯河;南坡有喀什河水系的重要补给水源,更有“百里画廊”伊犁唐布拉风景区。它的主要山脉依连着哈比尔尕山连绵不绝,山顶孟克德冰雪达坂终年积雪,道路险峻,罕有人迹,据说曾有雪豹出没。
此次穿越孟克德古道的探险活动,起点在独库公路,由北向南跨越博罗科努山,穿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和孟克德河谷,到达终点“百里画廊”唐布拉。这条古道线路崎岖但并不险恶,全程只需翻越一座海拔3500多米高的孟克德达坂,一旦翻过达坂,就是水丰草美的伊犁河谷高山牧场,满目碧绿,繁花点点,牛羊成群。更诱人的是,全线有河谷、干滩、雪原、草场、森林、湖泊等自然景观交相辉映,浪漫奇幻,景色绝美。
2013年5月29日晚上,我们这支由11人组成的孟克德穿越队从乌鲁木齐出发,辗转独山子,前往此次徒步的起点——独库公路625公里处。领队零红蝶是新疆优秀户外领队,此次他将带领我们用4天时间穿越孟克德古道,抵达“百里画廊”唐布拉。
1独库公路625公里处→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天湖营地
沟谷中的苦杨,或枝干残横,外表黑黝黝的,显然遭到过雷击;或根系巨大,树干直指苍穹。它们千姿百态,或如怪兽张牙舞爪,或似美人风姿绰约。
一路夜行,我们在凌晨5点过到达徒步起点时,天还没亮,阵阵山风呼号。整理行装、小憩一阵,待到7点半天亮了,队伍才兴冲冲地启程上路,一路向南进发。这一天,我们要沿奎屯河谷、乌兰萨德克河谷徒步25公里。
奎屯河的河床上,巨石密布,水流湍急,还生长着大量苦杨(即山杨),与急流与褐岩相互映衬,异常壮美。行程刚开始,我们基本上沿着河谷一路向上缓行,坡度爬升不大,但险象环生——岩层因受风雨侵蚀而开始风化、脱落,碎石顺着两侧的山岩不断落下河谷。半山腰上,一条羊肠小道时隐时现。几十米高的斜切面下,不是湍急汹涌的河谷溪流,就是怪石狰狞的乱石滩,稍有不慎,就会滑坠到几十米深的谷底,非死即伤。
我们11人分成了3组:领队零红蝶等人为第一梯队,在前面开路;我和其他几个队友居中;另有几位队友负责收尾。我们紧贴在半山腰的斜切面上,沿着羊肠小道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被踩松的碎石簌簌地坠到谷底,令人胆战心惊!每一步我们都要踏准、走稳,以防跌落下去。经过长时间的爬坡和斜切,双腿禁不住有些发抖。在壮阔的峡谷中,一行人如同蚂蚁一样缓缓爬行,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显得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各种耐寒和耐旱植被,顽强地生长在碎石嶙峋的山坡和沟谷。褐色的山岩,呼啸的山风,湍急的溪水,苍凉地装点在我们行进的路上。谷底,大片原生态的苦杨在自由地生长,其中有些枝干残横,外表黑黝黝的,显然遭到过雷击、焚烧;有些根系巨大,而树干直指苍穹。从外貌上看,苦杨林也千姿百态:这一片如怪兽,张牙舞爪;那一片恰似美人,风姿绰约。不过,这些苦杨都有皲裂的外表,那是饱经岁月沧桑的见证。
古道在沟谷中延伸,大部分时候能找到明显的印迹。约莫走了两个小时,我们在一片树林中简单地午餐、休整,然后又启程。整个上午都在不停地行走,路程也确实有点漫长,好在各位队员的体力相差不算太大,后队基本上能跟上前队。天公也很作美,没有烈日暴晒。傍晚7点过,我们就在一片茂密的苦杨林中扎营,此处距离天湖仅约两三公里。
扎营后,才发现出了问题:一位北京队友在走得极热的时候,贪图凉快,便用冰冷的山泉洗了头,结果导致发烧,到了营地,一头钻进帐篷就躺下了。
营地上,队员们各自忙碌着,整理装备、淘米洗菜,大厨KK忙着做晚餐,领队忙来忙去,找阿司匹林给发烧的队友服用;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温度骤降,他又不停地催着大家赶快添加衣服;他还用带的水果糖块和炒菜的生姜,煮成了糖姜水,为大家驱寒……
2天湖营地→天湖→夏季牧场→河边营地
天湖那一池碧水美得真是摄人心魄!凝望着奇异的景致,间或有阵阵白雾悄然飘过,如梦似幻,那里面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也有几分难言的诡魅!
第二天的行程,我们要从天湖出发,沿天湖右岸继续斜穿乌兰萨德克河谷,穿过夏季牧场,到达孟克德达坂下的河边营地。行程中最经典的路段,就是穿越天湖这一段。
清晨整装出发,我们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天湖(也称“乌兰萨德克湖”)。当一池碧水向我们撩开幽幽的面纱时,那种美真是摄人心魄!据资料记载,天湖原来并无湖,两边为海拔3500米以上的雪峰,一次特殊的地质运动改变了原来的山体格局,雪山融水将原来生长在山谷中的苦杨林淹没,形成了现在景致奇异的堰塞湖。天湖内,一边为平静的水面,两只黄麻鸭在嬉戏,那空灵的叫声在山谷中回荡;而另一边,湖床裸露,一大片枯树兀然跃入视线。据说堰塞湖形成时,因湖水冰冷,被淹没的树木渐渐死去,但并没腐烂,只是变了颜色。凝望着奇异的景致,间或有阵阵白雾悄然飘过,如梦似幻:这边是波光潋滟,那边却枯木杂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也有几分难言的诡魅!
当我顺着湖边的碎石坡下到干涸的湖床上,一条小蛇突然从我脚下窜出来,令我猝不及防,差点踩上了它!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偶遇,让平生最怕蛇的我在后面的路上一直心存余悸,生怕再次中“大奖”。 穿过枯树林,走过一片荆棘丛生的杂木,自天湖入水口一路斜上,一条隐隐约约的马道隐没在碎石遍布的山谷中。春夏之际,路边的繁花、碧草装点了古道的落寞。山谷中的清流,一直在我们身旁欢唱,为我们低头行走、止步观景平添了些许乐趣。顺着溪流,河谷依然狭窄,两侧山体依然陡峭,河谷里的杂木林时疏时密,马道穿行其间。约六七公里后,河谷大开,一幅鲜美的扇面山水呈现在眼前。两侧山体像喇叭口一样,一片开阔的坡地,植被丰富,水草丰美,而河谷在此也一分为二:一条往西南方,一条往西北方逶迤而去。高高的云杉,低低的灌木,远处的皑皑雪山,近处的碧草鲜花,一路欢唱的山溪,好一幅美妙的自然山水画卷!
在此集结、小憩之后,我们没有沿溪流走入画卷,而是沿西北方向的羊肠小道右转,进入了夏季牧场。在无际的草原、盛放的野花与远处的雪山久久伴随我们之后,我们就产生了些许审美疲劳。这段路很漫长,漫长到了全队在原野上拉开了较大的距离,漫长到了一度看不清前行的道路。休息时,躺在鲜花、绿草丛中,睁眼远望蓝天、远山、溪流和伙伴的背影,闭眼享受草毯的柔软和心底的轻松自在,实在难得啊!置身于这个广袤的天地里,却并不感到孤寂。多么难得的独享!只有在这样的路上,才能体会自己向往的那种孤独与幸福——远离了喧嚣,在宁静的世界里,是幸运,还是上苍恩赐,不愿多想。我只知道,这时的我,很惬意,很淡定。
当夕阳西斜,太阳给远远近近的山峦、溪流、草原涂上了深深的金色时,我们就到了河边营地。草地上,几只旱獭惊异地叫着。是的,我们的到来搅扰了这里原有的宁静,也打扰到了它们的生活。
河边营地海拔2000多米,地面上零星地散落着一簇簇枯干的爬地植物,正好成了御寒取暖的燃烧物。没想到的是,我们在晚餐时还居然吃到了美味的烤红肠!那是串在干树枝上烤成的。河边营地的篝火,袅袅的青烟,青草的气息,小鸟清亮的叫声,都让人心旷神怡。这一夜,朗月星空,我们安眠无忧。
明天我们将从这里启程,翻越孟克德达坂。
3河边营地→无名河谷→孟克德达坂→达坂下半坡营地
与山水画卷的绮丽风光相比,翻越孟克德达坂很残酷。行路漫漫,辩不清方向;积雪绵绵,牵绊着腿脚,不知厚厚的雪下暗藏着什么危险。
早上拔营出发,直接开始沿羊肠小道攀登。这一段的上山路,狠狠地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很快,队伍就前后拉开了距离。
孟克德达坂(地图上一般标注为“门阔廷达坂”)位于天山中段,海拔3495米,是依连哈比尔尕山最高的达坂之一。寒光四射的冰山,从高处无声地向山脚绵延,寒潭冷月,雪岭静立。阳光照在苔地上,那融化的清流恰如神灵轻柔的呼吸,在草坡之间漫流,汇成一条潺潺的溪流。溪流与山岩缠绵着,似有说不完的情话,在这里,就连雪峰千年的冰冷也被温软了许多。
与山水画卷的绮丽风光相比,翻越孟克德达坂很残酷。行路漫漫,辩不清方向,如果脱离了前队,就很可能误入歧途。积雪绵绵,牵绊着腿脚,不知厚厚的雪下暗藏着什么危险。接近冰雪覆盖的达坂顶时,积雪已没过了大腿,让人一次次在深陷中拔出腿脚,都要消耗很多体力。我手脚并用地爬着、爬着……真是祸不单行,在这样的窘境中,我还出现了高反症状,头晕目眩,只想呕吐,手脚沉重得不听使唤。我静静地趴在雪窝里,嗓子眼里有一股浊流翻了又翻,任凭怎么喘息,就是调整不出状态来。只几秒钟的时间,对死的恐惧就瞬间袭过。我使劲摇晃了一下头,让大脑清醒过来:停下,就意味着无法预知的风险。我必须尽快摆脱困境!
其实不止是我,在翻越孟克德达坂的漫漫长路上,不断有队友陷入雪窝,行进困难。来自北京的美驴外挂更是痛苦不堪:第一次走这么长的线路,第一次爬冰雪达坂,体力已到极限,除了脚踝被磨伤,腿也不听使唤了。每次途中小憩,我们都关切地看着她那痛楚的表情。一路走来,她已经后悔了千万遍,但现在已无路可退了,只能朝前走。她在拼命地煎熬着,强打精神,努力坚持着。只是每到途中休息,她都会迫不及待地问领队: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草原?领队总是安慰她说:翻过雪山就是草原了!今晚我们扎营的地方,一脚能踩死六朵花呢!但实际上,翻越孟克德达坂的路,是走过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山连山,山外山,山无穷尽也!绝望而可怜的外挂走在最后,一次次趴在达坂上哭啊、悔啊、骂啊。哭完、悔完、骂完,路还得自己走。那一天,外挂拖着条伤腿,在泥泞的雪地中一步步机械而坚强地挪动……
远远望去,当孟克德达坂的雪檐突兀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时,我顿时觉得呼吸、时间、天地全都凝固了!厚厚的积雪在山洼处积成了一道高高的雪墙,面朝山谷这边的垂直立面约有几米高,宛若一段白玉城墙,美得让人震撼!前队的几个队员跑得快,在雪檐上兴奋地又喊又跳,后队的我们,在被撼人的美所震慑之际,又突发一丝担忧:这样大叫大跳,雪檐不会崩塌吧?
雪檐,是孟克德达坂顶部,也是此行的最高点。过了雪檐,就意味着开始下山了。经历了千般苦痛,我们已经站在精彩的顶端!从雪檐上,回望艰难翻越过的达坂,我的大脑仿佛在瞬间得了遗忘症,空空荡荡的。刚刚走完的路似曾走过,却又像从未走过;刚刚经历的痛楚,已经被登顶的狂喜冲得烟消云散。我怎么会这样平静?行走,其实是在一次次修行。是的,如要前行,就必须离开现在的所在之处。行走的生命,也当灿若繁花,也当坚如磐石。当我们终于爬上雪檐,我们实际上又完成了一次身心的修行,除了留在雪原上的脚印外,连呼吸与感叹都一并被清风带走了。
当晚,考虑到队友外挂的腿伤,我们便在距离原计划的温泉营地约4公里处的半山腰上扎营。这是个陡坡,虽然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但营地的海拔仍然超过了2700米。环顾营地,雪山围拢,绿草萋萋,山下一个小小的湖泊倒映着雪山,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大石桥下急流涌动。这一夜,山风呼号,几乎没有消停。
4达坂下半坡营地→温泉→孟克德河谷→养蜂人家
不远处,雪山倒映,河水欢唱,一片艳黄艳黄的花海,与苍翠的雪山、松林遥相呼应,不远处有几匹马在悠然地嬉戏,好一幅自然天成的绝妙画卷! 第四天早晨,风基本上停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和调整,全队都恢复了状态。溪流在营地边轻快地歌唱,山花碧草在摇曳,就像我们此时的心情。草原、花原,“一脚踩死六朵花”的诱惑,充斥着我们的感官与神经。就像之前领队预言的那样,这一天的行程,我们一上路就开始狂奔、狂喜……
翻越孟克德达坂后,就进入伊犁哈萨克自治州尼勒克县境内的唐布拉“百里画廊”。唐布拉是天山中部最精彩的一段。早年的中学语文课本中,有一篇散文家碧野的《天山景物记》,其中有很多精彩的段落出神入化。我一直认为碧野先生一定是到过唐布拉的,要不然他怎么有那么惟妙惟肖的描述与表达呢?
白皑皑群峰的雪线以下,是绵延无尽的原始森林和大片怒放的野花,生机无限。雪山融化的清澈溪流,汇成了孟克德河,自北向南一路伴行着我们。流连在草色清新的河谷花原之中,我们也成为画卷中的一景一物。我们曲曲绕绕地行进着,下了一个漫长的大坡,转弯过桥,路边一个“心”形水塘静静地守候着我们。不远处,一片明亮的黄色花海映入眼帘,雪山倒映,河水欢唱,鲜花朵朵,这就是我们原定的温泉营地,真是太美了!我们惊叹、跳跃、出神、漫步,这一片艳黄艳黄的花海,与苍翠的雪山、松林遥相呼应,不远处有几匹马在悠然地嬉戏,好一幅自然天成的绝妙画卷!摆各种POSE,我们陶醉于这自然的杰作,要留住这历经艰辛后突兀而来的上天恩赐。尽管领队一再催促,我们就是挪不动脚步。“前面还有更好的!”领队又在催促,我们这才零零落落地继续上路。不远的前方,又一片灿烂的蒲公英袅袅婷婷地向我们点头致意,又一阵惊喜!又一阵咔嚓!照此流连下去,一天也未必能走出去,肯定赶不上预定的车了。
自温泉营地起,我们沿孟克德河谷一路向西南、西南,直到出山。一路连绵的花海胜景,让我们不停地欢呼雀跃。淳朴快乐的哈萨克牧人,牛、马、羊、骆驼,在草原上、花海中多么幸福自在,甚至让我们都有些嫉妒。在草色青青的天地间,我们凝望于清泉,灿烂于繁花,痴迷于雪山,观马嬉、听马语、看驼队、逗乳牛、嗅花香,孩子似的恣意挥洒着自己的纯真与率性。
在齐膝深的草场中疾行,我竟然有独行在大路上的感觉。天地的广阔,草色的清香,沁人心脾的气息,让那被城市污浊的心肺得以自由自在地呼吸,好敞亮、好敞亮的感觉!仅约6个小时,我们就到了预定的养蜂人家上车点,20多公里的花原胜景被我们甩在了身后,可是,我们的思想仍留在唐布拉的画廊之中……
回望行程,孟克德古道如同披着一身历史的尘埃,在沧桑岁月中繁华过、寂寞过、喧嚣过、冷寂过,走近它,抚摸它,你能感受得到那份沉重、那种无奈。仿佛就像一部无意中收藏的恢宏画卷,在我们眼前徐徐铺展开来,连绵不断,至今还能带给我们无比的震撼与强烈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