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厂长还有多少闹剧要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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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俊卿是一个商界强人:他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将一家朝不保夕的县办酒厂办成了全国著名的白酒集团,年销售收入达十几个亿,年实现利税3亿多元,进入全国白酒行业五强序列,该县70%的财政收入来自该厂……他却也是一个生活中的狂人和怪人:平均每天要喝一公斤多白酒,还给自己配备了一支手枪,喝多了就掏出来放几枪玩玩,说是可以助酒兴。他把自己的照片印刷了几千张,要求员工家家悬挂,他手下还配备了100多名打手,装备比县公安局还精良,后来他干脆让人在酒厂大院里为自己塑了一尊两层楼高的巨幅人像,让不听话的人在自己的塑像前反省……
  2005年8月19日,他被正式移送给司法部门。10月17日,安徽省纪委对外公布了刘俊卿涉嫌贪污受贿3000多万元的惊天案情。
  一个经济奇才为什么在生活中如此幼稚而狂妄?他为什么要上演这一出出闹剧?他的人性是如何扭曲、沦落到了迷失自我程度的?近日,笔者三下安徽省涡阳县,独家采访了相关知情人和办案人员,终于揭开了刘俊卿从一个经济能人蜕变成生活狂人的心灵轨迹……
  
  从临时工到厂长,小人物崭露强人本色
  
  刘俊卿是安徽省涡阳县高炉镇人,家中有兄妹6人,他排行老二。1973年,刘俊卿高中毕业后,只是县印刷厂的一名临时工。由于他踏实肯干,”头脑也够使”,很快就被提拔为厂长助理。不久后,又成了印刷厂厂长。 1993年6月30日,刘俊卿如愿调任高炉酒厂厂长。
  他首先在用人上使出了一系列”怪招”:中层干部全部竞争上岗,要想当官你就拿出点真本事来。有个姓余的职工,口齿不清,心眼死板得要命,刘俊卿就把他安排去当了煤炭质量监督。厂里一天要进100多吨煤炭,以前漏洞很大。可这位“废才”到岗位之后,递烟他不接;请客他不去。他只认一个理:煤质不好水分过大,你这就给我拉回去,谁说情也白搭!有人说,刘俊卿把个“真傻子”变成了“革命的傻子”!有个40多岁姓曲的女工,是个有名的“人来疯”,外号“臭美”,最喜欢出风头,刘俊卿让她负责组织了一个19人的时装表演队。这个表演队在不长的时间里表演了近50场,观众2万多人次,对宣传该厂产品起到很大作用。后来,刘俊卿干脆提拔她为广告科科长……
  紧接着,刘俊卿亲自带着销售人员到全国各地跑销售。因酒厂属国有,当时在生产经营上有很多条条框框。有一次,一位销售员向他请示给经销商的“回扣”问题,刘俊卿说:“我不管你怎么弄,我只要你们把酒给我卖出去,把钱给我拿回来,什么办法管用就用什么办法,花拳绣腿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结果当年,刘俊卿就把厂里多年积压的600多吨白酒销售一空,实现利税2800万元,同比实现利润增长9倍多,该酒厂一下跻身”全国白酒业五百强”行列,1995年又名列安徽省白酒类企业第二,1996年实现销售收入9.3亿元,创利税将近3亿元,企业固定资产也由1992年的3600万元猛增到1996年的将近3亿元,稳居当时中国白酒业前八强,很多业内人士连呼“奇迹”。
  1995年11月,以高炉酒厂为核心企业的双轮集团挂牌运行,刘俊卿任董事长兼总经理。随后,双轮集团资产再度膨胀,旗下拥有六个子公司,利税稳步增长,很快成了县里财政支柱,县里70%的人员工资要靠酒厂……刘俊卿的各种荣誉也接踵而来:“全国优秀青年企业家”、“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全国劳动模范、省市县三级人大代表……
  
  私欲膨胀不知觉,红袍加身我怕谁
  
  刘俊卿在县里出了名,成了“能人”和“红人”,走在大街上,就是县里的领导见了他也要跟他主动打招呼。如果说刘俊卿过去为了谋得更大的好处而要夹着尾巴做人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功成名就”,可以扬眉吐气了,刘俊卿草莽企业家的本性也开始暴露了出来。
  涡阳是个产酒的地方,刘俊卿的父亲曾经是个酿酒师,所以他年轻时就喜欢喝几杯,而且酒量很大,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喝,平均每天要喝一公斤多白酒。许多人喝多了酒就想睡觉,可他喝过酒,却要不停地走动,话还特别多,说这样可以“散散酒气”。因此,很多工人都害怕下午或是晚上邂逅他。因为他喝了酒,看到什么不顺眼就会破口大骂。1998年5月15日,刘俊卿酒后开车,因为他技术不行,把路上一个行人碰伤,但他连车都没下,只是扔下一把钞票说:“老子是双轮集团的刘俊卿,你只管去治伤,没钱了来找我!”
  厂子办大了,求他的人也多了,那些求他的人知道刘俊卿不缺钱,就给他送女人。刚开始他还战战兢兢的,担心别人说闲话,但很快就“当仁不让”了,后来他干脆在外面包养起了女人。这些年来他究竟包养过多少女人,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每个女人他包养都不会超过半年,玩腻了就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党委书记从侧面提醒他要注意影响,他把眼一瞪:“党委要管党委的事,这是我的私生活,你们也管?要是这些事你们也要管,就把我的内裤拿去洗洗!”
  刘俊卿特别喜欢酒后开会,不管是党委会,还是生产经营会,只要开了会,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骂骂咧咧地说,不许别人插话。一个醉鬼主持会议,当然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时间一长,大家都掌握了刘俊卿的这个习性,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在上午找他,因为每天只有上午那几个小时他才是清醒的。
  1997年年底时,市里一位姓陈的民营企业家酒后请刘俊卿洗澡,两个人共消费掉3000多元,买单时刘俊卿要付账,陈老板略带嘲讽地说:“算了吧刘总,就你那两个死工资,还是留着喝稀饭吧!”刘俊卿一下子尴尬地呆在那里。
  是啊,自己并不比这些民营企业家笨,企业做得比他们谁都大,但月工资收入只有一千多元,加上奖金,年收入也不过几万元。这件事对刘俊卿的刺激很大,他久久难以舒怀,从那时开始,他便更加大胆地贪污和收受贿赂了。因为在厂里,刘俊卿集人、财、物权于一身,“用人一句话,花钱一支笔,办事一挥手”,拥有绝对权威,他的话就是圣旨,所以只要有人想跟厂里发生经济上的往来,就必须求到刘俊卿。那些工程承包商、材料供应商、产品经销商为求他“办事”,一次所送的钱物最少也是几十万。一位建筑老板交代,在厂区建筑工程中,仅他一人在半年里就先后给刘俊卿行贿100多万元。当然,这一切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然后,他开始“打破用人的旧框框”,把自家的兄弟姐妹全都安排到了要害岗位。很快,公司生产、销售、包装、保安等关键岗位都在刘家人的把持之下,刘俊卿在厂里再想办什么事,就更容易了。于是,这个国营酒厂一下成了“刘家天下”,如果需要开会,刘俊卿就会这样说:“六弟,你通知一下四弟五弟,今天晚上到‘老地方’喝两杯,我要说个事。”他说的“老地方”是自家饭店的包间。时候一到,亲信们来到饭店坐下,结果酒喝好了,事也说好了,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他们这是在搞兄弟聚会。有一次,他们开会时公司一位中层领导也在,他说了点不同意见,刘俊卿借着酒劲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然后骂道:“这个场合还轮不到你说话,老子开会叫上你,是给你面子,别给你脸不要脸,你给我滚!”
  刘俊卿最崇拜的人是古代“徽商”中赫赫有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他最喜欢看有关写胡雪岩的书。他渐渐琢磨出一个“道理”: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仅有聪明的头脑是不够的,还得像胡雪岩那样来个红顶加身。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县里有70%拿工资的人要靠自己吃饭,这是多大的功劳啊!于是他在会上公开说:“县里这么多人靠老子吃饭,以这样的功劳,就是给我个县委书记当当也不为过!”
  刘俊卿通过当时阜阳市委书记的秘书接触上了该市市委书记王昭耀(王昭耀后来官至安徽省委副书记,现已被“双规”)。王昭耀对刘俊卿多有关照,很快,刘俊卿成了县委常委,享受起了副县级待遇。王昭耀升到省里后,刘俊卿更是靠紧了这棵大树,王昭耀搬个家刘俊卿就送给他20万元的红包。不久,刘俊卿就“兼任”了县委副书记,成了名副其实的“官”。
  这下,刘俊卿就更牛了,他觉得自己上面有人,在厂内厂外,要是有人说他刘俊卿半个“不”字,他马上就让当保卫科科长兼武装部部长的五弟刘平去教训人家。刘平也毫不含糊,马上就会带着人牵着大狼狗将事情摆平。不久,刘平的手下就发展起了100多人的队伍,并配备各种长短枪支,装备比县公安局警察的都好。他们整天牵着大狼狗在街上横冲直撞,气焰十分嚣张,很多职工对刘俊卿的所作所为敢怒不敢言。
  
  无法无天“土皇帝”,私欲膨胀迷失自我
  
  在刘俊卿的情人里,有个名叫小雨的女人。小雨鼓动他为自己配备一把手枪,刘俊卿说:“我要那玩意儿干什么?”小雨说:“自古以来,一个成功的男人都离不开四样东西,就是权、钱、女人和枪杆子,再说,你在工作中肯定得罪过不少人,难保他们不暗算你,但如果他们知道你有枪,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刘俊卿觉得有道理,同时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有能耐,他真的以防身为由,很快为自己配备了一把五四式手枪。
  于是,在涡阳便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滑稽场景:一位身份为酒厂厂长兼县委副书记的人,腰里却别着手枪参加各种会议和活动,有时兴起,他还会掏出枪来摔在桌子上,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特殊人物。党委书记曾劝过刘俊卿:“你喜欢喝酒,脾气又不好,最好不要随身带枪,万一哪天你控制不住自己……”刘俊卿把眼一瞪:“我要不是喜欢喝酒,还不玩手枪哩!枪能助酒兴你懂吗?老子喝到兴头上,出去放几枪,回来又能喝几杯!”果然,时间不长,大家都知道了刘俊卿的习性,只要听到枪响,就知道刘总今天酒喝得高兴,心情不错,有人就趁机去找他办事,也要比平时容易得多。
  就在这时,刘俊卿发现有些想求他办事的人把他的照片放大挂在家里,有一次酒后他表态说:“这样很好,对宣传咱双轮人的丰功伟绩有帮助。”然后马上安排手下人把他的照片拿到印刷厂,放大成毛泽东、邓小平等伟人像那么大,印了几千份,要求所有双轮集团员工家家悬挂。
  从这时起,刘俊卿的私欲膨胀已经到了畸形的程度。
  1999年秋天,在朝鲜首都平壤的金日成广场,他感觉金日成的巨大铜像十分威风,于是想,自己已经是奔五十的人了,还能干几年?我为涡阳经济作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以后谁能记住我的丰功伟绩?那一刻,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我为什么不也在厂里给自己塑个像?
  回到涡阳之后,他在“会议”上把这一想法提了出来,自然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成”。几个月后,耗资70多万元的塑像竖了起来,只见巨像有两层楼高,像上的刘俊卿面带微笑,向群众挥手致意……
  尽管这是个天大的闹剧,但这个塑像在酒厂的大院内整整竖了四年多,其间不知有多少各级领导到酒厂来参观视察,奇怪的是那些领导没有一人说过不同意见。厂里要是有人不听他的话,他就令那人站在自己的塑像前低头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才准离开。
  至此,刘俊卿的私欲已经膨胀到了极致,用老百姓的话说,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了”,他觉得天老爷是老大,自己就是老二!
  2003年下半年,中央发文清理党政官员在企业兼职的问题,要求凡是在企业兼职的党政官员,必须于2004年4月1日前,要么从企业辞职,要么辞去党政职务,刘俊卿只得辞去了县委副书记的职务。
  谁知,涡阳很多老百姓不知道其中的内幕,他们听说刘俊卿不当县委副书记了,以为他要垮台了,于是反映刘俊卿问题的举报信像雪片一样飞往上级主管部门,有人还直接用实名反映刘俊卿巨额贪污受贿的内幕。此事引起了中纪委和省纪委的高度重视,安徽省纪委专门抽调出100多人的精干队伍进驻涡阳。
  2004年4月3日,刘俊卿被正式“双规”。当纪检部门的人准备对他采取措施时,他正在酒后大睡,听说有人找他,他还不耐烦地说:“没见老子在睡觉?不见!”当然,这次由不得他了,直到冰凉的手铐戴到手上,他好像才清醒过来。2005年8月19日刘俊卿被正式移送司法部门。
  2005年10月17日,在刘俊卿的案情通报会上,安徽省纪委秘书长、发言人顾党胜正式对外披露了刘俊卿的犯罪相关事实:刘俊卿担任厂长10年间,聚敛了巨额财产,其中贪污受贿1600多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2000多万元。同时,刘俊卿长期包养情妇,私生活极其糜烂。安徽省高级检察院一官员指出:“刘俊卿在党员干部中开创了建国以来安徽省的三个第一:受贿和财产来源不明数字最大、组织要求查办最细、社会影响最为恶劣。”安徽省纪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指出,从一个临时工到知名集团老总,刘俊卿的心灵蜕变实质是自我私欲、权欲和人性膨胀的恶果,乃至他最后彻底失去了自我。这对我们的国企大鳄们,是一声沉痛的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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