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新势力 张悦然现象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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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14岁的张悦然第一次在刊物上发表自己的作品时,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写作将成为她的一种主要的生活方式,并且,她会因为写作而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同其他很多位同时出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作家一起,成为一股席卷中国文坛的潮水,为中国文坛注入青春的活力和叛逆的力量。
  
  2007年9月,生于1982年的张悦然正式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成为旗下一员。与她一同加入中国作协的,还有李傻傻、郭敬明、蒋峰等,共10人。这次作协集体吸收年轻会员的举动吸引了大量关注的目光,有媒体称为“作协扩招”。这不仅因为这是作协近年来少有的大规模吸纳新会员,更因为10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80后作家。
  两个因素,让这批年轻作家的入会更具符号感,标志着80后作家正在被主流接纳,从边缘向中心靠拢。很多作家、评论家也很看重他们的加入。然而,作为当事人,张悦然和她的同伴们对作协的认识与前辈不太相同,“加入作协与加入航模小组并投有什么两样,只是让自己在组织中寻找一种归属的温暖。”张悦然如是说出对此的感受。
  
  “新概念”作文大赛催生“80后”作家新概念
  
  2000年,在济南实验中学读高中三年级的张悦然以一篇《陶之陨》,征服了新概念作文大赛的评委,拿到第三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从此高调走进众人的视野。
  “新概念”作文大赛1998年由北京大学等全国7所重点大学和《萌芽》杂志社共同创办的,旨在倡导“新思维”“新表达”“真体验”。与以往作文大赛最大的不同,也许是“新概念”要求的宽泛:30岁以下;字数5000字以下,别无他限。这场原本针对传统语文教育“发难”的作文大赛,除了引发社会各界对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的深度思考,更推出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一大批“新概念”作者,催生出“80后写手”这个关于“80后”的最初概念。
  “80后”是社会第一次按出生年代划分一个群体,这一代人身上有太多一致的特点:他们生长在中国当代历史上最丰裕的时期,没有体验过“匮乏时代”的压力,即使贫困家庭的孩子,也没有像父辈一样对过去极端贫困的记忆;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一出生就受到家庭和社会的极度关爱,所享受的家庭温暖和全面的教养是上几代人所不能比拟的,同时他们的孤独也是前辈们所不能体会的;他们都出生在改革开放之后,全球化的日益推进所带来的新的观念,让他们有远比上几代人更开阔的视野。这些都使得“80后”在中国人的整体面呈现出相当显著的特点。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80后”独特的文化性格是自己给自己贴上的标签。
  同“新概念”很多获奖者一样,张悦然同时被冠以“80后”作家称谓。张悦然也坦言自己的思维方式、写作风格受成长经历的影响不小:“我们这一代人是独生子女,童年比较孤独,因此有更强烈的倾诉欲和表达欲,一堆冷漠的玩具永远都代替不了共同成长的兄弟姐妹。但是,我也觉得这代人有问题,比如我们这代人共同有着独生子女的缺陷,自我,喜欢喃喃自语的状态,狭窄,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缺乏安全感,而且没有团结协作的观念等。‘80后’作家这个圈子通过写作表现了这些问题。”
  也许正是这样的成长记忆。让张悦然和她的同伴们与其他年代的作家群体有所不同,“我们这一代作家跟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的作家相比,我们对外界似乎很少关心,更多的是关心自己的内心世界,更自我。70年代出生的作家更喜欢面对外部世界来进行批判和怀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80后的作家在状态上会更加地分散,各写各的,而70年代出生的作家常常会形成一个个群体。”
  张悦然曾经写过一篇短篇小说《黑猫不睡》,通篇充满玄机,而她自己说,其实这是在讲述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有人曾经让她把在新加坡的5年写出来,一向以文笔灵动而著称的她突然觉得很为难。“有时候很羡慕前辈的作家们,羡慕他们的状态。”在她眼里,前辈作家的青春期有绽放的快感,而她这一代人则生活在无限现实的社会中,没有未知之地,每个人都不甘流于平庸。在这样的现实层面中,她反而不敢描述现实,宁愿将它们藏在充满童话感的玄幻中。“小说最吸引我的是想象的部分,当然小说是根植于现实的,但它一定不同于现实。我会注重想象力在小说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是每一个“80后”的写作都是商业行为
  “80后”作品通常被贴上“商业写作”的标签。但是,在张悦然看来,情况并不完全如此。
  自从出版第一版小说《樱桃之远》,张悦然至今出版了7本书。每次,她都能给人以新的感受和震撼。“每一次我都在进行写作深度的探索,”张悦然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够在读者心中留下痕迹。
  《十爱》是张悦然的一本短篇小说集。集子中10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涉及了关于恋父情结、年龄相差悬殊的爱情等诸多方面情感。“也许很极端,但我不想把爱理解得都那么狭隘,爱有好多种,情爱、友爱、手足之爱等,这些爱不应该人为地被分开,不同的爱之间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我希望借助我的小说更严肃地探讨一些问题。”张悦然每次谈起自己的创作体验,都不是流于形式。她希望作品是对自己内心的考量和对生活的评判。
  这样执着得近乎执拗的追求,让她的作品得到了许多有威望的文学评论家的赞誉。白烨就曾撰文评价其作品“故事依然凄美,但对于爱的理解更加深挚;在艺术的表现上,锐利的叙事与血腥的文字,已经让人感到了张悦然的艺术腕力,更强劲、更有力了。”这些做法与回应也与很多人将“80后”写作等同于商业运作的看法相距甚远。
  但是,作为伴随中国经济转型而成长起来的“80后”,张悦然还是很能坦然面对“商业写作”的质疑。在她看来,这是因为他们的小说正好应和了当时中国出版业向成熟的“畅销书模式”转型的需求,于是很快掀起了一股浪潮,在传统观念很重的中国文坛,这也是他们最初登上舞台、渐成气候的标志。
  对于张悦然来说,商业因素并没有过多左右她的写作,在她心里,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从前不敢想象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靠写作活着。在新加坡读书的时候,看到国内网站上读者对自己作品的评价,那么多读者的关注和支持;《萌芽》杂志的编辑的赏识,发表她的许多作品,这些都让独自在外求学的她很兴奋也很感动,于是就这样一篇一篇地写下来。“读者对我的支持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我出版第一本书的时候是因为觉得可以给读者看的作品已经够出一本书了。”张悦然认为,商业运作是为了让自己的书被更多的读者看到,而并不是用商业运作的内核为写作附加任何其他的噱头或者不实的名誉,否则便是帮倒忙,不再是书本来的面目。自己对文学创作也有过许多怀疑,担心自己不能一直走下去,中间曾多次考虑放弃,可是因为太喜欢写作了,所以还是写到了今天。张悦然有时甚至担心销量过大会使自己变成只流行一季的“时尚品”,按照她对文学的理解,她更希望 自己被一小圈人喜欢,那样更自在、也会听到更由衷的意见。
  不过,张悦然并不否认一部分人是为了纯粹的商业利益进行写作活动。“每个人需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每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都会产生获奖者,他们可以因此获得比较好的物质条件和发展机会,可是并不一定所有的获奖者都要走上文学道路,都以文为生,等待他们的其实有更广阔的发展道路。
  
  文坛需要新势力
  
  2007年3月25日,2006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揭晓,张悦然的《誓鸟》、苏瓷瓷的《李丽妮,快跑》等作品榜上有名。这是“80后”作家的作品第一次出现在小说排行榜中。4月27日,张悦然、春树、郭敬明等近30位年轻作家在中国作协的邀请下,从各地赶到北京参加了由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发起主办的青年作家座谈会。随后,张悦然又接到了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高级作家研讨班的录取通知书。9月,她和其他9位“80后”作家同时签约作协。“80后”登堂入室。
  作为《萌芽》主编,上海作协副主席赵长天堪称诸多“80后”作家的推手,在他眼里,作协确实“太衰老了”,“艺术创作这个领域一定要有新面孔,一定要有年轻人加入,这样才有活力和生命力”。当年赵长天和赵丽宏、王安忆、陈村,还有后来的孙甘露、须兰加入作协时都只有30岁左右。当上世纪80年代,莫言、苏童、余华刚出道的时候,也曾遭到前辈的疑虑,也有尖锐的批评,甚至有行政手段的惩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坚持个性化的写作,直至成为主流。而且,文学史上很多知名作家的代表作正是在这一年龄阶段完成的,如肖洛霍夫23岁完成《静静的顿河》第一部,马原等先锋派作家轰动文坛的作品也完成于20到24岁这个年龄段,2006年,铁凝当选中国作协主席后,谈及“80后”作家时就曾说:“‘80后’很多作家的知识储备、艺术表现力都远超当时的我们——不能把他们当小孩看,文学不能忽略他们的存在,应该有大格局、大气象,以更开放和包容的胸怀去关注他们。”
  作家莫言曾经这样评价张悦然:她所讲述的显然不仅仅是青春放纵、反叛传统,而是在成长的迷惘中,小心翼翼地梦想和求证,思索和感悟。她的思考,总使我感到超出了她的年龄,涉及到了人类生存的许多基本问题,而这些问题,尽管先贤圣哲也不可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但思想的触角,只要伸展到这个层次,文学,也就贴近了本质。
  《吉诺的跳马》是张悦然思考了很久写出的一个关于爱情的度的故事。吉诺由上体育课邂逅了一名男子,从他的叙述里知道了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自己也为这个故事所打动,从而由一个旁听者幻想成了女主角,在知道父亲是这一爱情的扼杀者之后,感动与悲愤之中她仿佛听到那以跳马的方式死去的女孩的召唤,从而自己也纵身越过了跳马……“跳马的情境设置源于我自己的经历,跳马是我高中时最害怕的一个体育项目。而通篇我没有就故事和人物明确做出自己的评价,是因为我觉得作为独生子女,我们从小生活在关爱之中,但是我们现在还怀疑爱情,不是因为爱太少,而是因为太多,让我们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因此我希望使作品具有一种多义性和不确定性,能够引人思索和耐人咀嚼。”
  张悦然说:“虽然阅历不足是我们共同的瓶颈,需要向传统经典和前辈学习,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自己的创作。对于前辈作家来说,现实是沉重的山,而对‘80后’来讲,眼前的山没有了,于是大家更喜欢往远处看,往玄处看。”
  同时,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写作的深入,张悦然努力撕掉“80后”的标签。2006年,张悦然推出自己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誓鸟》,这也是她告别“80后”的“转型之作”。在北京中关村图书大厦签售时,张悦然特以紫色披肩这样带着青春气息的成熟打扮出现在读者面前。即便后来遇到神秘读者为她第二天的24岁生日提前送来蛋糕,张悦然感动之余坚持向大家声明,希望24岁以后,能够迅速摆脱“80后”的标签。“‘80后’其实已经是一个带有太多各种各样含义的一个标签了。大家会觉得他们是一种商业写作,会觉得他们的写作里真正离文学非常远,因为他们很狭窄,只能写给同龄人看,只能是昙花一现。”在张悦然看来,这种青春文学的狭窄领域,已经与自己的创作不符。在《誓鸟》中,有这样一个情节:看井人日夜守护象征祖国的“三宝井”,不惜日夜劳累变成驼背,最后付出了生命。张悦然说,当年那个时代,创业的华人就是凭借这种坚持,才站住脚跟。执著是海外华人立足的动力,张悦然刻意剔除了自己作为“80后”自我、喜欢喃喃自语的状态,也没有把“80后”这代人的看法带入作品中,保留的只是对这一代人清醒的自我反思。
  虽然大家眼里,“80后”的作品被想当然地归结到一起,其实细分之后,还是会发现他们风格各异、题材,甚至传播渠道都不尽相同。除了传统小说外,以《鬼吹灯》为代表的盗墓小说、穿越小说、玄幻小说等也颇受欢迎,这类小说一般首发于原创网站,点击率达到一定数量后,可能结集出版。
  目前“80后”的写作群体正在开始分裂,一些“80后”写手纯属于玩票性质,一些“80后”写手也许只是想通过写作成名立业,另外一些人则可能要通过写书挣钱。而少数的“80后”写手才真正算作家,例如农村题材作者李傻傻、“80后”智性写作代表人物胡坚、成功向先锋文学转型的小饭、古典派张佳玮、学习西方文学写作的蒋峰等人被称为“80后实力派五虎将”,早为人们熟识的张悦然、郭敬明、孙睿等真正的年轻作家,加上一些目前还默默无闻在写作方面耕耘的作者们,正在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努力步入文学的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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