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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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晴不定的日子,在安吉县中南百草原的山里住了四天。毛毛雨说来就来的,整个人都给泡酥了。不知道谁惹了谁,老天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可是,雨归雨,晴归晴,湿归湿,糯归糯,临到要回家了,又舍不得走了。
  整天把自己交付小游览车,按图游历的日子,太不自由了。想看的没看透,想玩的没玩够,想吃的笋尖吃吃就没了,就是想和这些野花野草野树野兽狂喊一阵,也喊不出来。我的野性给蚀掉了,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阴着天。
  不,我不想走。
  我流连于此,有事未了。我妄想在山里是寻找做动画脚本的材料,这材料,在哪儿?
  你们谁知道?
  园区老师傅说,紧接着我住的房子,就是那个阴天上演雨打芭蕉,晴夜敞开平湖秋月的那个大水泡子。水里有一个故事。
  是一个凄绝,哀婉,悲痛得不能再悲痛的爱情故事,而且没有结局。
  哦,爱情!
  悲剧!
  而且,没有结局!
  我还能走得动吗?
  老师傅说这个普普通通的平湖,前不久来了一对儿野天鹅。男天鹅和女天鹅,都是黑的。
  黑天鹅!他们的羽毛都闪烁着墨玉般的光焰。红红的疣鼻,好像爱哭的孩子不停擤鼻子,擤成了可怜巴巴的样子。长长的颈呦,弯弯的颈呦,扭来扭去,一切一切的知性语言和丰姿都在曲线的变幻之中。他们,每分每秒都在展示着那种天鹅独有的冷艳逼人的美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贵。
  不知道男天鹅和女天鹅是哪天到安吉深山来的。他们两个,是隐婚?是逃婚?是闪婚?是裸婚?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家族,谁是罗密欧,谁是朱丽叶?是否因为相爱不成喝了毒药,醒来私奔到此?更不知道男天鹅和女天鹅原来是不是同桌,同命,像那个姓祝的爱上了姓梁的一样,只是临了临了,没变成蝴蝶,变了天鹅!
  天哪!黑天鹅,两只。我肯定,他们之前有一大堆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那些故事比一切想象都要“离谱儿”!
  这就是动画罢!
  本来嘛,世上一切美丽的爱情,都必须有荡气回肠的故事。爱情越是凄美,越是千回百折。刀光剑影,生离死别,都是小菜一碟。血腥味是必不可少的,那些流血和流泪的生死绝恋,让爱情故事变成了生命树上的奇异果,高不可攀,扑朔迷离,真假难辨。取得真正的爱情,往往是男的和女的最辉煌的生命的腾越。
  试想,这一对黑天鹅在百草原深处的婚礼,是怎样轰动四方的吧。
  森林百兽,谁能躬逢其盛,谁就捡了世间最大的便宜。黑天鹅的婚礼呀,这是什么样美妙绝伦的“桥段”!我们这个星球最美丽的金刚鹦鹉,盛装华服而来;我们这个世界迷死人的绿孔雀,婀娜开屏而来;白鹭白鹳和火烈鸟绶带鸟,相约迤逦而来;威风凛凛的老虎、狮子、大象、犀牛,在森林四周充当仪仗队和最厉害的保安;侍者金丝猴跳来跳去;嘉宾小熊猫弄几竿竹子嚼个不停;百鸟叽叽喳喳品评着新娘新郎的伴娘伴郎……最有趣的是,安吉百草原的天鹅婚礼,天鹅说天鹅的话,孔雀说孔雀的话,金丝猴说金丝猴的,河马说河马的,各操一国语言,整个儿一个国际性的“杂拌儿”,世界级的喜事,说是天地之间最蹊跷的精灵舞会,是风华百代的童话也不过分。安吉百草原千余员工竟无一人受到邀请,说也是,像这样的聚会,时间当然是选定一个月黑风高,林雾障眼的午夜,绝对私密,谢绝外人,人来了就散,人走了就聚,一番“迷情闪舞”,电光石火,征服了时空,来去不留一丝痕迹。
  我的天哪!动画“天鹅与天籁”有了绝妙开头了。先声夺人的开篇肯定就是盛大的安吉森林天鹅婚礼啦!
  有了开头,故事讲下去就是了。
  那么,后来呢?
  园区老师傅说,后来,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亲亲热热地过日子啦……老师傅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把我所有的想象全打得粉碎,让我一跤跌回了大地。什么“两个人”?什么“举案齐眉”?什么“相敬如宾”?什么“过日子”?这还是天鹅吗?是呵,是呵,“夜里想了千条路,白天还得卖豆腐”,生活就是如此这般地实际,甚至有些残酷。天鹅也不能免俗,也得踏踏实实“过日子”。好在,天鹅们没有“房”“车”之虞,他们就住在无名湖里,香樟树下,芭蕉叶底,青石板上。正因为如此,整个无名上,任凭他们肆意挥霍爱情。他们的小日子还是非常非常潇洒的。拥有自己一方爱情角,随便怎么爱,都无人打扰。
  就这样,男天鹅和女天鹅,在安吉百草原,相依相伴,相守相知,如胶似漆,如鱼得水,寸步不离。往来的看客都习惯了两天鹅出入相随,不离不弃的温馨日子。有人因此竟倡议把那句俗话“只羡鸳鸯不羡仙”,改成“只羡天鹅不羡仙”。人们默默祝福他们,祝福这一对陷在爱情湖里的神仙眷侣,尽情享受“好日子”。
  一切好日子,都有“大限”。
  黑天鹅并不知道,他们的“大限”已近。
  那日,午后,残阳被一层金箔包裹着,缓缓地从樟木树梢向下坠落。湖面溅起一片苍烟,苍烟迅速地结成了一个巨大的褐色包袱皮,包裹着即将揭晓的悲剧之核。风,停了;树,不摇了,只有刺耳的“天籁”,好像在预告着什么。关于这个时刻,后来有人说,男天鹅和他的女天鹅,正在“躲猫猫”;有人说,女天鹅和男天鹅,正在寻找最佳栖息处,遇到了生命的不测。最让人听时不敢信,信时心已碎,难以承受之轻的,说是两只卿卿我我的天鹅,爱到极致,忍受不了一丁点儿误会和误解,承受不住一个不快乐的眼神儿,两天鹅正在为琐事吵架,拌嘴,男的闹了小脾气,躲入芦荡,女的寻找恋人,俯冲入水,撞在湖中巨大的石头上,心脏破裂而死……
  他们的爱薄如蝉翼,说撕碎就撕碎了!
  就这样?
  死了?
  死了!
  可这一点儿也不浪漫,一点儿也不动画啊!
  黑天鹅,黑天鹅,你们不知道吵架的恶果会是一方“撞山”而死吗?一个怎么忍心留下另一个绝尘而去?剩下另一个怎么活?
  黑天鹅,黑天鹅,你们不知道小吵小闹小脾气小波折,原来是大爱的“佐料”吗?吵吵闹闹,动动嘴巴就算了,谁叫你们真动气呵?   黑天鹅,黑天鹅,完了,现在剩下一只了。
  剩下一只怎么办?
  我一下子想起了楚霸王在乌江横剑时唱的那句绝命之歌,“虞兮虞兮奈若何!”真是莫名其妙。我也试图问,那只剩下的天鹅有没有绝望地抱住死尸投水,真是煞风景!当时那凄惨的情形,我不敢再往下想了,“金箔”已经撕破了,它包裹的椭圆形的残阳,全部化成液体溶入湖中。天地红得化不开。天鹅之死,惨烈地迅速落幕。她黑色的羽毛,一点点变成了紫色。可它至死不肯沉没。她高贵的头,深深地垂到湖中,紫黑的血水从湖底下滋出来,由西向东弥漫。樟树,毛竹,苇草,野花全溅了一身的血。活着的天鹅直到看见绝命的天鹅匍匐在水上,翅膀徒劳地张开,肉身子在缓缓下沉,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凄厉地向天哀叫,声音撕裂心肺!他围着死去的那个,拼命地拍打翅膀,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翅膀溅起的水,哗哗,哗哗,一如紫红的瀑布……
  园区老师傅说,再下去,还要出大事。活着的,不是悲伤而死,便是落水而亡。他的那种绝尘绝世的悲怆,人间根本不曾有过。从此,他不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他会守着爱人的尸体,直到自己的生命耗到尽头。人们知道,目前,拯救这只男天鹅的唯一药方,是长痛不如短痛,立即安葬逝者,真正让男天鹅无望,知道生死分离,阴阳相隔已是现实……可是,取走女天鹅的尸体,谈何容易?简直是一场战斗!男天鹅疯了,只要有人试图接近他的那个死人,他就红了眼睛,直了脖子,去拧人,去拼命!
  故事说到这儿,我一阵愕然,说不出话来……
  我的那个没谱儿的动画,不“动”也罢。可我的优雅婀娜的黑天鹅,你不能这么说死就死啊!黑天鹅死得这样突然,这样惨烈,这样草率,又这样真实,这样不值得!听到这个坏故事的那天夜里,我鬼使神差地出了房门,向迷迷茫茫的湖那边望去,阴森森的。樟树和毛竹掩映的湖水,升腾着一片一片白雾。所有的树叶和黑蝉、蛤蟆一起鼓动“天籁”,吱吱呱呱的混声滚了满地。我踩着石头子儿铺的湖边小道,真的有些害怕了,不敢往前再走一步。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不是怕撞见女天鹅,黑的,那个飘荡的灵魂?其实倘若有女黑天鹅的灵魂绕湖而飘,才是最好的结局呢,这样就可以安抚那个仍在湖那边的灵魂了。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黑天鹅,也没有黑天鹅的灵魂。古诗里无奈地说,这种丧偶之痛,相爱的两个,一个走了,把痛苦留给另一个。另一个,就像鳏鱼一样“终夜长开眼”,眼睛整夜整夜地大睁着,希望能看到爱人把紧皱的眉头舒开……
  剩下的男天鹅,那个惨兮兮的鳏夫,如今在哪个角落睁着眼睛?
  毕竟,我明天要走了。
  这是安吉的最后一晚,我在黑沉沉的无名湖边发呆。园区老师傅,曾经没有边际地把大手向湖面一划,说,剩下的黑天鹅就在湖上。不过,而今他“老人家”成了个流浪汉,没有准去处。若要找他,看运气罢。
  是不是说,黑天鹅成了流浪的行吟诗人一族;整日整夜吟诵不着边际的爱情。据说,这些诗人若想摘取世界级的诗之桂冠,第一个入门条件是“忧郁症”。
  黑天鹅,有没有,忧郁症?
  其实,安吉百草原园区的老师傅,心思十分缜密。他和同事们寻遍天鹅种群,百里挑一挑了一个和那个不幸坠亡的天鹅一模一样的女天鹅,也是黑的,悄悄送到了湖上。
  这真是“插柳不叫春知道”。
  又一个爱情绝唱开始了?
  又一个?
  我不禁赞叹,安吉人太伟大了。人类在此之前,对待天鹅的爱情判断,狭隘,实用,而又小气。常听人称赞天鹅的“一夫一妻”,仿佛不论遇到了什么横祸,活着的就该“鳏”着,永远睁着眼睛才好。胸襟开阔的安吉人,不在悲痛面前止步,为孤独者努力创造新的幸福,给两个黑天鹅独居者机会,这才是如梦如幻的“动画”呢。是呵,为什么不?如今,天涯海角的电视台都在重复一类“相亲”的节目,鼓励“单”着的“大龄”和“老龄”往前走一步——过去民间叫“走道儿”。
  黑天鹅,走道儿了吗?
  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男天鹅,黑的,今夜在何方云游?
  山很高,月很小。月儿让擎天的毛竹叶儿,一擦就没了。湖水因此明明灭灭,开开合合。湖边的和苇草,还有芭蕉,乱晃乱摇。女天鹅殉难处,已经有人围了竹篱。男天鹅不会又在伤心之处了。
  有两个女孩拉着手而来。
  是我们一起开笔会的,一个是“金华”,一个是“连云港”。老远看上去,两个全都黑乎乎的,不像走路,像是在飘荡。
  我问:“师傅告诉你们的?”
  无语。
  我说:“我知道,你们是‘黑粉’我也是‘黑粉’我们都是黑天鹅的粉丝,不过,叫‘天粉’‘鹅粉’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可不敢肯定黑天鹅今晚到底出不出来。可我们明天都得走了。我明天坐高铁走!”
  天知道,在这个夜晚,这个湖边,这个有过悲怆历程的地方,我见了小女生哪来的这么些废话?
  “连云港”说:“哎呀,来了来了,在这儿!”
  黑天鹅现身了!
  “嘘——”我把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别惊着我们大家的“男神”。
  “金华”说:“黑天,黑树,黑湖,黑天鹅,全黑到一块儿啦!”
  黑天鹅没有理会我们,只是有心无心地啄着湖边的无名草,不时毫无意义地搬动着微胖的身子。他脚步蹒跚,憨态可掬,没有任何作秀的意思和高标不俗的舞蹈范儿,又平凡,又实在,默默地自吃自草,努力不弄出一点儿声响,搞得我们也悄声悄语了。
  他一个,在这里,寂寞吗?孤独吗?忧郁吗?
  他为什么午夜不眠?是不是在等谁?
  “连云港”惊喜地小声道:“又一个!是她,是,她也来了!”
  谁?
  是那个酷似黑天鹅前女友的——女天鹅!
  女天鹅到底来了,是约会吗?
  湖面被月色分成了两半,沉着山影的,苍绿苍绿;晾着月光的,好像镀了银。美丽的版画一样的景色使这位“公主”的出现很有一种庄重的仪式感。她又轻快又优雅地划过湖面,身后摇曳着一条长长的水纹。迷迷蒙蒙的深夜,对于女天鹅算不了什么,她的双眼可以一直穿透黑夜,看到她心之所属。   女天鹅几乎像一艘快艇,迅速“开”了过来。可我们太大意了:那个蹒蹒跚跚的男天鹅,不再蹒跚了,转眼间,不见了!
  我不能不惊叹,这是不是爱情的力量?刹那之间,两个天鹅,正在不远处嬉水呢!怎么?男天鹅爱得这么快?忘得又这么快?这当然没什么不可以,可到底有点让我失望。
  唔,他们找了个黑沉沉的犄角旮旯,谁也未必能看清谁,不知他们咕咕哝哝地在说什么?
  也许——
  “猜,我是谁?”
  “不。”
  “猜一猜嘛。”
  “你就是你。”
  “谁?”
  “我和你,还要猜吗?!”
  没有喁喁私语,没有柔肠寸断,没有煽风点火,没有海誓山盟。才一会儿,那男神女神竟然表演了天鹅界最亲密的爱情秀——幸福交颈!这恐怕比人类世界的热烈拥吻还要“严重”!
  我回身要走了。
  我明天要乘高铁。
  我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樟树,万千树叶噼噼啪啪快闪,叶面上的夜的露水浇在我额头上,怪凉的。
  忽然,听到了湖边天鹅发出了那种惨烈的叫声。
  又出了什么事?
  不会是天鹅世界的黑色男神和女神打起来了吧?他们用表情丰富的脖子互相打击,狂甩。接着,两个天鹅离开了他们的爱情角,一个追着一个,或者说,是女的追男的。
  他们一边在湖上追逐,一边说着什么。
  “怎么啦,你?”
  “没怎么。”
  “我有什么不好?”
  “我不好。”
  “你就是忘不了。”
  “忘不了。”
  “为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两只黑天鹅,是这样谈情说爱吗?
  “连云港”说:“您,没事儿吧?”
  我自说自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金华”问我说什么,我说:“快拿出手机抢几个黑天鹅的镜头吧!”
  像素高的好手机易有,月点湖心的景致不易有;月点湖心的景致易有,黑天鹅,两只,女神和男神在这样的迷迷离离的情景下示爱不易有!此刻,安吉的无名湖上,波光淼淼,雾气茫茫,远看不知边际。我想,渺如一粟的我们,在这里很快就消失了。茫茫天地之间,那两只黑天鹅,像两个会奔跑的小星星,追逐着,玩耍着,倾诉着,嬉闹着,爱恨聚散,那些美妙的瞬间全都稍纵即逝。可是,逝归逝,散归散,去归去,来归来,安吉的山水肯定又会生长出新的爱情故事。就像树上总要生出树叶儿一样的。也许唯有这样,才不辜负这片奇山秀水罢。
  我望着远去的黑天鹅,默默地祝福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责任编辑:黄艳秋
  美术绘画:韩静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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