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歌

来源 :北京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HANGTIE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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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引:
  一轮明月照校园,
  两个学生在正前。
  与我相距十米远,
  高声大嗓把话谈。
  男生:
  我们最崇拜的侯教授,
  是堪与汪兆铭媲美的美男子。
  一举一动都是民国范儿!
  他的脸
  比他的灵魂还敏感。
  他用眼睛呼吸,用耳朵说话,
  他说汪精卫喜欢他小姨,
  但他小姨嫁给了阎锡山的表弟。
  他说他在台湾岛有很多亲戚,
  那个谁谁谁是他外公的妻侄。
  侯教授穿着长袍上课,
  梳着中分的长发
  像那个谁
  学生用手机拍他
  甩长发的瞬间,
  潇洒无比。
  当他将烟斗叼在嘴里
  像那个谁
  天天天……天哪——
  女生尖叫,
  男生用脚跺地。
  郁金香在冰雪中开花,
  娇嫩险被冻死。
  食堂熬了一大锅鱼翅,
  没有吃货,
  就没有杀戮。
  鱼翅是假的,
  味道比真的还好。
  书商冒名马克思写了一本书,
  让一个流氓成了巨富。
  造假也不是一无是处,
  从鲨鱼的角度。
  自命不凡的人
  为了脸上七个痦子
  做了三十年皇帝梦。
  他生在当代,
  是一个历史性错误。
  女生:
  他如果不生在当代,
  会不会去当汉奸?
  如果他当了汉奸,
  岂不可惜了他的风度!
  俺娘说了,
  长得俊的男人,
  都爱面子;
  而爱面子的男人,
  骨子里都是女人。
  骨子里是女人的男人,
  最容易中美人计。
  告密者的后代,
  把被告说成原告,
  搅浑历史。
  那封告密信
  在档案馆里暴跳如雷。
  死无对证,无人谛听。
  即便他留起八字胡,
  也成不了鲁迅。
  我认识一个小偷,
  貌比潘安,绝对的小鲜肉,
  他撬了我姥姥家的锁,
  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連我小姨都拐跑了。
  我舅舅与这小偷打官司,
  自然是输了,不输才怪,
  自由恋爱遮蔽了入室偷盗,
  杀人放火,以上帝的名义。
  原本是打家劫舍
  谁知道弄假成真
  这是朱元璋说的。
  姓朱的并不都是皇族,
  所以,告我也没用。
  男生:
  上个星期三,
  侯教授用两节课的时间,
  与我们讨论老莫那张
  有损国格的丑脸。
  这是教授的原话:
  你们看看他的眼袋,
  还有秃得毫无风度的脑袋。
  想想莎士比亚是怎么秃的?
  想想列宁是怎么秃的?
  我们不是不允许他秃,
  关键是他要秃得好看!
  就像我们不是不让丫儿吃饭,
  关键是他要吃得好看!
  我们不是不让丫儿出来混,
  出来混他要照顾我们的观感。
  起码去割了那两个眼袋!
  讲究点嘛就去把头发栽栽!
  好的假发还真看不出来。
  最起码丫儿要去把满嘴的黑牙洗白。
  什么都是真的好,
  但丑是真的不好。
  假美也胜过真丑,
  这是我正在研究的课题。
  同学们想想,
  这样相貌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好人?
  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相面先生,
  但先贤说相由心生。
  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蒲松龄说人非圣贤,
  胸中不正,则膫子眸焉。
  这样的面相,
  必然奸诈、邪恶、怯懦、乡愿……
  如果鬼子来了,我敢担保——
  他第一个叛变!
  如果你们谁敢扒下他的裤子,
  我用我夫人的秀发担保——
  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他能成为司马迁。
  我以我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美利坚大统领奖提名者的
  身份起誓:
  他顶多是个不入流的小文人,
  那帮老家伙真是瞎了眼!
  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啊!
  这是在打我们中国人的脸!
  这是一个阴谋!
  我虽然不懂麻衣神相,
  但我相信直感。
  我直感谁是坏人,
  他必定就是坏人。
  我以我夫人的秀发起誓:
  应该联名请愿,
  把这家伙驱逐出境,
  或者流放边关。
  女生:
  俺认识你那民国范儿的侯老师,
  知道他爱照镜子。
  据说没镜子时他会盯着女生的瞳孔,
  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俺老师与他是同学,
  经常说他的轶事。
  他上大学时披着一件   破旧的黄呢子大衣,
  说是他外公在台儿庄战役时
  从鬼子身上剥下来的。
  他喜欢用公用电话大声喊叫,
  训斥外公的司机不尽快来接自己。
  俺老师还说
  他申报了一个课题,
  研究清朝府衙财务制度。
  他夫人买化妆品开文具发票,
  在课题费里全报销。
  被人揭发了他还狡辩,
  说大清朝知府夫人的脂粉钱,
  也是可以报销的。
  何况我夫人还是满头秀发!
  梳洗时要两个人帮忙,
  三米多长,
  差点被吉尼斯列入名册。
  这样的头发,
  本来就应该由国家护理。
  更何况夫人赏心悦目,
  本师心情欢愉,
  才能为国服务。
  俺老师还说……
  算了,俺不说了。
  俺娘说学生不该说老师的坏话,
  但俺不同意他对老莫面相的分析。
  俺姥姥说过:
  爱吃饺子的都是好人!
  老莫爱吃饺子,
  所以老莫是个好人。
  老莫:
  听到这里我心中大喜。
  同学啊同学,
  你的道理朴而实,
  逻辑严且密,
  你是寒冬的阳光,
  你是沙漠中的泉水,
  你将来一定能发明
  一种美丽的语言,
  就像天使的双翅。
  我记得四十年前从唐墓中
  出土了两个饺子。
  两千年前张仲景为治冻疮
  发明了“娇耳”。
  我老家将饺子称为“箍扎”。
  箍起来的是桶啊,
  扎起来的是口袋啊,
  这两个字这样写值得怀疑。
  我问了很多有学问的人,
  他们知道饺子的别名“扁食”“角儿”,
  谁也说不清“箍扎”命名的道理。
  哎,箍扎啊箍扎,
  箍起来,扎起来。
  箍起橡木桶,
  扎起面口袋。
  茶壶煮饺子,
  很难倒出来。
  饺子啊饺子,
  世界上最古老的美食。
  就是为了你,
  我才立大志。
  废寝忘食写小说,
  呕心沥血编故事。
  饺子啊饺子,
  你优美流畅的线条,
  你光滑洁白的表皮,
  你五花八门的包容,
  你千奇百怪的滋味,
  你赴汤蹈火的英勇,
  你无私奉献的品德,
  每当我想起你的名字,
  我就感到生活充满希望。
  神鸦:
  呱呱,呱呱,
  我是白日去天河沐浴,
  夜晚回学校住宿的神鸦。
  我的先祖曾寄居在佛狸祠下。
  甘兴霸知道吧?
  百骑劫魏营那位英雄,
  我先祖见过他。
  老莫你忒小气啦,
  丑是客观存在,
  美是人人都爱。
  越是丑人越爱作怪,
  只有道德婊才口是心非。
  你不要听到别人骂你,
  就暴跳如雷。
  也不要听到别人为你辩护,
  就感到欣慰。
  我们乌鸦被人骂了多少年黑,
  但我们從来没想到要洗白。
  历史上有过一只白乌鸦,
  但它很快就自杀,
  谁也不想成为另类。
  侯教授确实是个美男子,
  据说他有异装癖,
  他从澡堂里刚出来时最美。
  他对着门玻璃甩发的瞬间,
  地上落下一群雁。
  留分头的不戴帽,
  镶金牙的喜欢笑,
  美人最爱镜子照。
  那个女同学听好:
  说话不要太刻薄!
  报销化妆品的事纯属造谣,
  侯教授告你一状你就吃不消。
  那个女人的长发,
  不是一般的好,
  不知道头皮上用了什么肥料。
  她站在三楼梳头
  长发垂到地面。
  我们将她的落发视为珍宝,
  每一根都贵过金条,
  用它装饰我们的爱巢。
  我们乌鸦国发生过,
  一根头发引发的战争。
  先是西城和东城的乌鸦开战。
  然后是西城的乌鸦,
  请来石景山的乌鸦助战。
  东城的乌鸦与朝阳的乌鸦结成邦联。
  天津的乌鸦来打太平拳。
  张家口的乌鸦来混战。
  东京的乌鸦也想来抢地盘。
  他们飞越大海时累死了一大批,
  没死的也羽毛凌乱。
  那真是黑烟滚滚来天半。
  乌鸦空中打成团,
  呱呱噪叫彻云霄,
  遍地翻飞乌鸦毛。
  腥风血雨,伤鸦哀嚎。
  累死的乌鸦,
  从高空像石头一样往下掉。
  我们的智者深刻反思,
  校园里的乌鸦都会吟诗:
  呱——呱——呱——
  会两门外语也不是什么难事。
  会说人话的乌鸦,   比比皆是。
  我们辩论时一般用英语。
  尸横遍地后我们反思,
  这样的争斗是否值得?
  不就是一根头发吗?
  两个秃子打仗,
  为了一把梳子。
  三城的乌鸦火并,
  为了一根头发。
  傻瓜,呱呱,傻瓜,呱呱,
  男同学,女童鞋,还有老莫,
  你们听我说话。
  我们是神秘的乌鸦,
  满腹才华,
  我们是校园艺术家。
  我们生活在教授成堆的地方,
  没法子不贫嘴。
  我们认为最难吃的食物就是饺子。
  这是人类一个糟糕的发明。
  喜欢吃饺子的人不坦率,
  什么东西都藏在肚子里。
  看人家意大利的比萨,
  豁开肚子给人看,
  喜欢吃比萨的人襟怀坦荡。
  女同学你不要撇嘴,
  我这是一家之言。
  其实我的意思也不是说什么饺子。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
  郁金香开花时女生最美,
  牡丹开花时男生最美,
  西番莲开花时教授最美,
  女生照毕业照时最美,
  男生刚入学时最美,
  教授在没评上教授前学问最大。
  装出来的勇敢,
  如同变了质的西瓜。
  装出来的文雅,
  如同穿裙子的乌鸦。
  我们决不允许穿裙子的乌鸦,
  在我们校园出现。
  非要在不许抽烟的地方抽烟,
  非要往红地毯上吐痰,
  非要显出自己反叛,
  那是骗傻女孩的手段,
  过时的把戏。
  现在时髦的是裸奔,还有
  以庄严的名义告密。
  表面上十分反叛,
  暗地里与权贵勾搭连环。
  表面上慷慨直言,
  暗地里给谁谁送钱。
  瞒得了爹娘瞒不了大夫,
  瞒得了那些网傻,
  瞒不了我们乌鸦。
  地主家的少爷,
  真有娶了丫鬟的。
  革命时期的爱情,
  有时不可思议。
  校猫:
  喵,喵喵,喵喵喵——
  我们不是野猫,
  我们以校为家。
  乌鸦都可以发言,
  校猫更要说话。
  站在树梢上未必就居高临下,
  藏在树洞里也可以心忧天下。
  猫对学校的秘密了如指掌,
  貓的节日是农历七月初八。
  我们到广场上开会,
  讨论佛系问题,
  顺便批判乌鸦。
  我们的祖先,
  一百年前就住在这里。
  校园里有几十棵古树。
  谁在树下恋爱,
  谁在树下背书,
  谁走路时撞上树干,
  谁吊死在树杈,
  谁抱着树痛哭,
  我们都牢记在心。
  有些事我们知道了不说,
  有些事我们不说你也清楚。
  乌鸦最大的问题是呱呱乱叫,
  东拉西扯满嘴放炮。
  讨论要有主题,
  谈话要有逻辑。
  我爷爷亲耳听到过,
  何教授与钟教授在树下辩论,
  他们可是民国走过来的大师。
  为马镫出现的朝代
  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孟教授那个爱徒,
  盗同学钱,编造谣言,
  十足的学渣,
  但成了政治运动的专家。
  火烧赵家楼那家伙,
  后来成了大汉奸。
  跳得最高的,
  往往摔得最惨。
  醉心政治,
  多半是为掩饰道德的瑕疵,
  就像走夜路胆怯的孩子
  大声唱戏。
  只要政治正确,
  良知可以丢弃。
  运动劳民伤财,
  道德不能充饥。
  食物短缺的年代,
  是老鼠们的节日。
  那时校园里的老鼠皇,
  外号亨利八世。
  他妻妾成群,子孙无数。
  野心勃勃,性格暴戾。
  他咬破了食堂的笼屉,
  偷走了仓库里的米。
  他扯下校长室的窗帘,
  给自己的妻妾缝了裙子。
  母老鼠都穿上了红裙子,
  这景象多么诡异。
  他还咬断了电线,
  污染了井水,
  让很多学生染上了鼠疫。
  他扬言要把人从校园赶出去,
  让校园变成老鼠的王国。
  这时候,乌鸦做了老鼠的帮凶。
  我们,猫,挺身而出。
  我们的那位
  身上生着豹纹的祖先,
  外号凯撒大帝。
  就在红楼后开会誓师:
  与老鼠决一死战,
  捍卫猫的尊严,
  也帮人出口鸟气。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群猫的叫声震天动地。
  凄厉的寒风,
  清冷的月光,
  大战前的寂静使人战栗。
  那一片绿色的磷光   是闪烁的猫眼;
  蓝光闪烁处是
  鼠辈的营盘。
  大帝一声令下,
  儿郎奋勇向前,
  犹如无数的利箭。
  从地上到地下,
  从树根到树梢,
  从广场到楼道,
  都是猫与鼠的死战。
  悲壮啊,惨烈啊!
  月色微黄,星光暗淡,
  乌鸦们早就吓破了胆。
  不要以为猫是老鼠的克星,
  其实那时的猫与鼠是势均力敌。
  那时的老鼠食物充足,
  它们身体壮硕,
  牙齿锋利,
  性情残暴,个个舍生忘死。
  乌鸦们观赏了那场大战。
  那个应该编进校史的夜晚,
  整个校园都在震颤。
  仿佛风在刀刃上吹,
  仿佛陨石从天落。
  猫眼绿,
  鼠眼蓝,
  白色的牙齿寒光闪闪。
  弟兄们,拼了!
  这是最后的斗争。
  只要有一只猫在,
  就不让老鼠霸占校园。
  轻伤不下火线,
  重伤不许叫唤,
  临死也要抓个垫底的。
  战斗到黎明时分,
  双方都死伤过半。
  凯撒大帝与亨利八世,
  两个首领面对面。
  仇恨的目光在碰撞,
  火星飞溅,落地有声,
  引燃了地上的枯叶。
  我们可以谈……判……
  亨利八世有点口吃。
  凯撒大帝厌恶至极,
  说猫的字典里只有战斗,
  没有谈判。
  亨利八世说,
  你不要以为我怕你。
  咱们俩单挑,
  看看到底是猫怕老鼠,
  还是老鼠怕猫。
  猫王与鼠皇各退三步,
  然后猛冲往前。
  利爪如刀,毒牙似箭;
  展开了捍卫校旗之战。
  两个首领,
  浑身血迹,皮开肉绽。
  距离五米,互相观看。
  我从来没见过
  这么大的鼠皇,
  俺从来没有见过
  这么丑陋的猫王。
  猫王弓腰发威,
  鼠皇龇牙冷笑,
  少跟俺来这一套!
  老子什么猫没见过啊?
  你们这些谄媚的畜生,
  我们鼠国崇尚特立独行。
  我们是战斗的物种,
  我们是繁衍的英雄,
  核爆炸的废墟上
  也有我们交配的身影,
  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
  地球的主宰。
  猫王自知辩不过鼠皇,
  耗子们个个善于演讲。
  不管口才孬好,
  逮住老鼠就是好猫。
  趁着鼠皇逞才辩词滔滔,
  猫王猛然往前一跳。
  鼠皇一跳半米高,
  与猫王在空中撕咬。
  猫王耳朵被撕裂,
  鼠皇腮帮子开了瓢。
  鼠皇在前,猫王在后,
  为了荣誉,英勇战斗。
  鼠皇沿着旗杆溜溜地往上爬,
  猫王伸爪子按住鼠尾巴。
  嗷,孙子,你的末日到了!
  鼠皇努力挣扎,
  尾巴脱了一层皮,
  仿佛柳皮脱离柳枝。
  鼠皇痛得吱吱叫,
  爬到了旗杆顶梢,
  撒下一泡热尿,
  又臭又臊仿佛掺了辣椒。
  这是鼠皇最后的一招,
  杀伤力如同火箭炮。
  猫王头晕目眩,
  眼睛像被刺了两刀。
  呼吸困难,
  一声惨叫,
  全学校的生物都听到。
  猫王靠钢铁般的意志,
  顶住了这最邪恶的毒药。
  鼠皇大叫着:
  猫,猫,你这只薛定谔的猫
  你这只夏目漱石的猫
  你这只戴眼镜的猫
  你这只剃光了毛的猫
  你这只结了扎的猫
  你这只吃了摇头丸的猫
  你这只在液态和固体之间
  游移不定的猫
  老子今天送你去向阎王爷爷报到!
  它顺着旗杆滑落到猫头上,
  咬住了猫王的头皮。
  我们的猫王睁不开眼睛,
  它松开抱旗杆的前爪,
  抓住了鼠皇的肚皮,
  高呼著壮烈的口号:
  你们这些祸乱天下的鼠
  拿着洋护照在中国赚钱的鼠
  炫耀红烧猪蹄讽刺中国肉贵的鼠
  在城市下水道里搞政变的鼠
  咬坏了宋版书的鼠
  在光绪皇帝婚床上撒尿的鼠
  把妹妹嫁给钟馗的鼠
  《诗经》里的硕鼠
  军舰上的偷油鼠
  比卑鄙还卑鄙的无耻鼠
  比奸猾还奸猾的恶棍鼠
  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我们的猫王与鼠皇从高处坠落,
  一声闷响,
  粉身碎骨。
  我们齐声高呼:
  为凯撒报仇——
  孩儿们冲啊——
  我们向老鼠发起了进攻。
  哀兵必胜。   校园里到处都是我们战斗的身影,
  坚决把这些鼠辈消灭干净。
  保护校园里的一切,
  包括郁金香的鳞茎。
  黑色的郁金香,
  是荷兰王室赠送的名种。
  文鼠:
  吱吱,吱吱,吱吱,
  校园的历史,
  不仅仅是猫的历史。
  你们疯狂污蔑我们鼠辈,
  无耻地抬高自己。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
  我们不但有发声的权利,
  而且还有发声的阵地。
  我们的网站叫“地下宫殿”,
  备用的名字叫“天上人间”。
  你们自以为吃过教授夫人
  赏赐的残汤剩羹
  就成了文化动物,
  装出博古通今的嘴脸,
  睥睨天下,弓腰散步。
  呸——
  我们世代居住在校园,
  我们祖先听过胡适的讲演,
  还跳上过鲁迅的脚背,
  我们为《铸剑》的写作
  提供了重要灵感。
  中国文化史上的著名人物
  那个谁谁,那个谁谁,
  那个谁谁谁……
  我们都能准确地辨别
  他们脚丫子的气味。
  千言万语一句话,
  我们是有文化的老鼠,
  简称文鼠。
  文鼠轻易不发言,
  一旦发言,石破天惊。
  猫写的历史,
  都是谎言。
  你们的光荣,
  是纸扎的花环,
  经不起风雨的考验。
  就说那次旗杆大战,
  根本没有什么“同归于尽”。
  是我们的鼠皇
  将你们的猫王
  一泡尿滋翻,
  然后撕成碎片。
  猫肉的味道很臭,
  这是我们祖先的同感。
  咬坏了宋版书的是蠹鱼,
  它们是你们豢养的宠物。
  炫耀红烧猪蹄的
  是一只化装成老鼠的猫,
  面具遮不住
  猫的嘴脸。
  在人家床上撒尿,
  是猫的爱好。
  皇上结婚,你们发情,
  世上难道还有比这
  更荒唐的荒唐吗?
  拿着洋护照在中国赚钱,
  这谣言太过简单
  我们都懒得论辩。
  鼠辈出国何须护照?
  只需挖一条通往某国的地道。
  至于把妹妹嫁给钟馗,
  那正是你们猫族的暧昧。
  你们的特长就是攀附权贵,
  匍匐在贵妇脚下献媚。
  你们的污蔑,
  我懒得一一辩驳,
  地球上的生物都死光了,
  我们也不会灭绝。
  我代表鼠国庄严宣布:
  我们实行子宫战术,
  我们要生育生育
  不停地生育!
  让地球的每个角落里
  都布满老鼠。
  到那时我们学着
  吟诗作赋,
  我们也要建立
  文明的制度。
  让天空蔚蓝澄澈,
  让大地水秀山明,
  让黑色郁金香,
  成为我们鼠国的图腾。
  谁啮嚼郁金香的鳞茎,
  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老莫:
  已经是午夜时分,
  月光如水,景色如画。
  郁金香散发着幽香;
  丁香花散发着浓香。
  那两位同学已经回宿舍啦。
  树上的神鸦也睡啦。
  假山上的校猫也累啦。
  草地上的文鼠也遁啦。
  只有我一人在校园里徜徉,
  伴随着无聊的苦痛,
  和纷纭的遐想。
  我也许是老莫,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老莫。
  黑洞能不能填满?
  时空可不可扭曲?
  透过三层玻璃的窗户,
  看到那位道貌岸然的圣徒,
  偷剪含苞待放的牡丹。
  压抑着抓贼的冲动,
  抓贼容易放贼难哪!
  老莫你可以言,
  当然也可以不言。
  法无法无无法法无无法,
  言莫言莫莫言言莫莫言。
  桃李树下莫正冠,
  鹦鹉面前休开言。
  逼着别人表态,
  比不许别人说话還要混蛋。
  右派和左派,
  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们的思维是一个模式:
  党同伐异,消灭异己。
  非黑即白,
  不允许灰色存在。
  造反为了招安,
  哭号为了霸奶。
  这千百年的剧本,
  至今盛演不衰。
  有人剖析你的灵魂,
  有人陪你谈古论今。
  你刚说自己不虚荣,
  大树后就发出冷笑声。
  你刚说自己高尚,
  树梢就一阵颤动。
  在梦中你经常被追赶,
  有时快捷如飞燕,
  有时笨重如磨盘。
  该放下的东西太多了,
  为人不能做蝜蝂。
  想想那只名叫凯撒的猫,   还有什么私心杂念不能丢掉?
  想想那只名叫亨利的鼠,
  世上还有什么受不了的苦?
  吃苦吃苦吃苦,
  长乐因为知足。
  丢掉丢掉丢掉,
  境界渐渐升高。
  一低头却又看到,
  他们占据了河的上游;
  那些被狼吃掉的小羊的冤魂,
  依然在苦苦地追问:
  我在下游,
  怎么会弄脏上游的河水?
  夜游神:
  我虽然穿着白衣,
  但我不是死神;
  当然我也不是观音。
  我是介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
  每夜都在这里徘徊。
  你今晚是在梦境里做梦,
  梦中梦就是镜中镜。
  在梦中你被禁言,
  你的书被撕成碎片。
  在镜中你自惭形秽,
  把镜子摔得粉碎,
  另一面镜子照见你的行为。
  在梦中你被逼着说话,
  你不说话他们跳着脚骂。
  在镜中你自我陶醉,
  另一面镜子砰然破碎。
  有时表态就是表演,
  或是投靠,或是犯罪,
  人经常变成
  自己厌恶的那种人。
  这里可是出诗人的地方,
  他们刚剛开过会,
  咖啡和烟草的气味穿透墙壁。
  主持会议的是那位
  口袋里装满糖果的诗坛老大。
  他的梦中有一棵摇钱树,
  树上挂满铜钱和金钩,
  还有几条美丽的金鱼。
  有人说你写诗是亵渎语言。
  有人说你侮辱了诗的尊严,
  诗味如屁,遗臭三年。
  他也配,他也敢!
  他投机,他无耻!
  他想借助诗歌达到什么目的?!
  比神圣还神圣的诗坛,
  岂容这些俗滥的语句污染?
  这是那位伟岸诗人的原话,
  他说你再敢写诗就要找人——
  咔嚓了你!
  诗人从来不缺杀人的勇气,
  何况是杀污染了诗坛的坏人。
  这是我夜游神,
  告诉你的秘密。
  好自为之吧,兄弟!
  最后,我告诉你:
  舒服不如躺着,
  好吃不如饺子,
  这才是不穿衣裳的真理。
  老莫:
  月亮已经偏西,
  太阳即将升起,
  黎明前的黑暗降临。
  置身于广场的中心,
  是被审判的最好的位置。
  千夫所指,无疾而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
  这么多的人。
  佛狸祠的神鸦,
  薛定谔的灵猫,
  鼠王不死的幽魂,
  无所不知的夜游神,
  你们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我落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我的反抗会受到更无情的镇压,
  我的自辩会得到更多的唾弃。
  是“人善有人欺,马善被人骑”吗?
  是“人在做,天在看”吗?
  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是“是非有公论,公道在人心”吗?
  为什么你们能永远说正确的话,
  而我一开口就错?
  为什么你们可以光膀子乘凉,
  我脱下棉袄就是耍流氓?
  为什么我老是跳进你们的坑里,
  而你们还向我收挖坑费?
  为什么我明明很傻,
  你们还夸我聪明?
  为什么你们可以装傻,
  我装傻你们就骂?
  为什么你们自嘲是幽默,
  我自嘲就成了罪证?
  为什么你让我干活我努力干了,
  你还嫌我干活时脸上没有笑容?
  为什么你们把别人的蛋摔向高墙,
  却把自家的蛋孵成凤凰?
  为什么你们嘲骂别人醉心体制,
  却为儿子升官大摆宴席?
  为什么通房丫头的女儿,
  瞧不起厨娘的儿子?
  为什么要造自己的谣言,
  说那日酒后
  抽了书记一个耳光?
  说那日灯前
  拒绝了副部级的荣衔?
  为什么要伪造历史,
  说自己母亲是民国总统的私生女?
  说自己的爷爷用拐杖
  打碎了大将军的酒壶?
  为什么饥肠辘辘,
  却用油布擦亮嘴唇,
  制造出饱啖荤腥的假象?
  为什么满肚子海参鲍鱼,
  却要装出饿得半死的惨样?
  为什么刚扔掉打狗棍,
  就要痛打叫花子?
  为什么看到别人家的麦子好,
  就往人家猪圈里投毒?
  为什么同情一只流浪狗,
  却无视许多等死的人?
  为什么骂特权最狠的,
  总是享受着特权?
  为什么当恶狼被倒挂在树上时,
  竟落下同情的眼泪?
  为什么当老虎落入陷阱时,
  来了那么多打虎的勇士?
  为什么他满口谎言,
  还有那么多人相信?
  为什么鳄鱼非要沿着来路下河,
  哪怕被利刃豁开肚皮?
  为什么《圣经》写过那么多次鳄鱼,
  但一次没提到蜥蜴?
  为什么农夫的儿子还要营救
  被冻僵的毒蛇?
  为什么明知道妲己是狐狸,
  但纣王还是爱她?
  ……
  提问,是愚蠢的行为吗?
  问题,必须有答案吗?
  人的寿命延长到二百岁,
  比登上火星容易吗?
  如果人均寿命二百岁,
  是不是有人可以活到三百?
  如果人能活到三百岁,
  会变得更善良,
  还是变得更邪恶?
  在无序的遐想中,
  太阳升起,霞光万道。
  新的一天开始,
  街上车声喧嚣。
  我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受困扰的只是我自己。
  不,连我自己也不受困扰。
  我捡起一张被露水打湿的海报:
  毕业季开始,
  学校准备了二十万只饺子。
  我仿佛听到了,
  老祖母的哼唱,
  关于饺子的谜语,
  其中充满暗示。
  尾声:
  从南来了一群鹅,
  扑通扑通下了河。
  请君为我侧耳听,
  千秋万代饺子歌。
  责任编辑 王 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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