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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湘西考察期间,从一些资料中知道有一个叫做黄丝桥的古城,它距离凤凰县城有二三十公里,比凤凰城的历史还要久远,并且曾经是凤凰县的县城所在地,至今仍保存完好。有如此古城我们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时值初春,正是天无三日晴的时候。在路上,淅淅沥沥的雨水像老朋友一样陪伴在一旁。没办法,我们只有拿自己解嘲,不是有“渭城朝雨邑清晨,客舍青青柳色新”的诗句吗?时间、环境,我们都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心情,“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悲凉和我们无关,古老而美丽的黄丝桥古城正在前方等待着我们。
黄丝桥古城初建于唐垂拱三年(公元687年),后来因为战乱毁坏,在清乾隆十八年(公元1753年)重建。黄丝桥古城地处湘黔边境,是古时“边墙”线上的一大屯兵城堡,是苗防的前哨阵地,为数百年来兵家必争之地。这一切当然不是我预先知晓的,而是凤凰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张顺心在路上告诉大家的。让我们每个人都惊讶于他对这一方水土的熟悉。
在张顺心的讲解中,我们很快到达了黄丝桥古城。远远望去,黄丝桥如同一座城堡在金黄的油菜花间站立着。一座高耸的城门楼和扩展开的斑驳城墙进入我们视野。城门前是一片开阔地,两边不少的小贩卖着苗族传统的炸油糕。
黄丝桥古城是一座石头城,凭心而论如果看到一块块硕大的青砖,我是不会对黄丝桥产生敬意的。我曾到过的山西平遥古城是明代传承下来的,面貌保存完好,被联合国命名为世界文化遗产。平遥古城的城墙比黄丝桥古城要高,气势也更宏伟一些。但当你登上城楼时,便会觉出黄丝桥古城的魅力。
黄丝桥古城高约6米,整座城堡的建筑与平遥古城无二,但其所有建筑材料都是由一块块青条石垒积而成,而不是城砖。走在城墙上,脚下是泛着水泽的石头,石头与石头接缝处探出头的青草向我们诉说着时间的沧桑。就城墙而言,石头与砖的最大区别在于对历史的感知,石头是自然的,有灵性的,能够感知世间的风雨变化;而砖是制造,是在现实之内搭建的另一个现实,是没有生命的。抚摸着能够与历史沟通的青条石,眼前依稀可见四起的烽烟、横飞的箭矢,耳边也隐约可闻齐鸣的号角和厮杀的余声。
如果我是世界文化遗产评委,而必须在平遥、黄丝桥之间作一个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黄丝桥古城。虽然它的历史晚一些,但它传达给人的感情是久远的、真实的,能够给人更大的遐想空间。就像现在城内依然生活着的人们,他们古旧的黄泥房子和这青色的石头城墙和谐地存在着。两种颜色、两种质地,都出自自然,让远来之人在山野的气息中呼吸到自由和古朴。
说到实用,黄丝桥古城和战争是分不开的。正是由于战争,这座石头的城堡才会越来越坚固。古城周长686米,东西宽153米,城上有炮台两座,大小箭垛300余个,看得出是一个以防御性为主的工式。旁边的张顺心说,这黄丝桥古城是著名的南方长城的起点,只是时日久了,才找不到太多的痕迹了。
听到“南方长城”几个字,我的耳朵竖了起来。南方还有长城?这是张顺心在故弄玄虚吧,我们都表示了自己的怀疑。但张顺心却肯定地说:“走吧,不出20分钟,我就叫你们看到真正的南方长城。”
由黄丝桥古城出发大约10公里,一个小小的苗族村落旁,一条窄窄的水渠边,抬头便可仰望到北京八达岭一样的长城了。
提起长城,人们自然就会想到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的世界第八大奇迹。这一条修建于秦朝和明朝的万里长城,如今是中国人的骄傲。据说在美国的卫星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的万里长城。我曾经多次到过八达岭和慕田峪的长城,每次都是一身大汗回到家中。不到长城非好汉,由这一句俗语可以看出中国人对长城的重视和喜爱。
在我的印象中,东北和内蒙古交界的大兴安岭一带,有一条叫做金界壕的防御工事。这个当年金国修建的地下掩体,在当地有“地下万里长城”之称,工程的浩大也是非同一般。但南方长城,我是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的。
车在一个正在修建中的场地停了下来,迎面就是上千级台阶笔直地通向高耸的长城垛口。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刚刚完工的崭新长城,因为脚下的条石还泛着砍凿的青棱。在张顺心的带领下,我们一行在细雨中登上了南方长城。
这南方长城又叫苗疆边墙,是明清时代修建的一个重大军事防御体系,西起黄合乡亭子关,北至保靖,穿岭越涧,最远到达贵州的同仁一带,有190多公里长。据史料记载,仅在凤凰就建有讯堡517座、屯卡105座、哨台98座、炮台7座、碉楼544座。但是随着风雨的冲刷,岁月的剥蚀,南方长城大部分已经坍塌,只留下来一些残堡断墙,等待着来这里寻找历史的人。
张顺心如数家珍般地把南方长城大略地为我们讲了一遍。继续前行,我们遇到一个滋生着荒草的碉楼,在崭新的青石中显得很不协调。我产生了疑问:“怎么这个城楼这么旧,你们修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张顺心回答:“我正要告诉你呢,正是这座碉楼证明了南方长城的存在,它的功劳可大了。”
哦,原来它是南方长城的活化石,我们可一定要仔细地品味一番。这整座碉楼都是用石板和石片堆砌而成的,石片的缝隙间裸露着杂草和苔藓。碉楼有4米高,接近2米处留有许多的了望口,想是过去监视敌军所用。是什么原因使它屹立不倒,坚持着等待证明南方长城的存在,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当问到南方长城的发现过程时,张顺心用非常感激的口吻说出了一个名字:罗哲文教授。随后他向我们讲了起来:南方长城究竟是否在历史上存在过,这在中国长城学会中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直至有一天,这些残堡断墙迎来了罗哲文教授。罗教授和它们促膝长谈,它们把埋藏在心中的秘密都告诉了罗教授。罗哲文教授落泪了,因为他终于了却了一桩多年的心愿,找到了南方长城确实存在过的证据。南方长城也因此而被确认!
南方长城被确认当然是一件好事,这样在我的长城录中就可以再添一个,有三个长城了。凤凰的山相对比较平缓,长城卧在山上显得舒展而清秀。站在河边看南方长城,我忽然有一个感觉,北方长城是一个大汉具有粗犷雄壮的美,而南方长城更像一个女子恬静秀丽,这一阳一阴,一刚一柔,正好构成了中国古老哲学的美,从这个意义上说,南方长城的确认具有更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