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银行(央行)前总裁,2009年5月16日逝世,终年84岁
　　
　　 逝者:速水优 当全球主要央行纷纷步入零利率和量化宽松的异度空间时,日本银行前总裁速水优去世,使在经济危机中挣扎的中央银行家们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速水优领导日本银行(央行)的时期(1998年3月至2003年3月),恰逢日本上世纪90年代经济危机的高潮和尾声。为了重振疲弱的日本经济,拯救坏账如山的银行体系,在速水优的领导下,日本银行采取了一系列前无古人的激进政策。1999年2月,日银首次将名义利率降到零;2001年3月,为了应对长期持续的通货紧缩,日本银行在保持零利率的同时,开始买入日本国债,以政府债务货币化的方式向市场继续释放流动性,也就是著名的“数量宽松”(Quantitative Easing)政策;2002年至2004年,为了防止银行业的系统性崩溃,日本银行大量购买商业银行的股票,向银行注入资本。
　　
　　关于这些激进政策的实际效果,理论界历来争议不息。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而今“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发达国家各主要央行,纷纷走上零利率加数量宽松的“非常规”货币政策之路。
　　
　　其实,回首当年,速水优从来都不是数量宽松政策的坚定支持者;相反,他一向以强硬的反通胀倾向闻名。某种意义上,这个货币政策的“鹰派”人物,在一个错误的时间被安排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去执行与他的经济学理念相违背的政策措施。速水优的大部分职业生涯在“二战”后的日本银行度过,早期更集中在国际事务。当时全世界的央行都视德意志银行的货币政策为圭臬,自由市场经济、坚定的反通胀立场加上央行的独立性,是所有央行官员的理想。速水优的宗教信仰则加深了这种原则性:与大部分日本人不同,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他的货币政策理念有着理想主义的内核。外表上,速水优是一个谦逊和蔼的长者,但事关货币政策的原则,他会变得毫不退让,敢做敢言,在日本政商两界素有“顽固”之称。
　　
　　速水优走上日本银行总裁宝座的过程,也充满了历史的偶然性。他1925年出生于神户,毕业于东京商科大学(现一桥大学)。之后即进入日本银行,从22岁一直工作到56岁,直至在日本银行体制内升迁希望渺茫,才转至企业界发展。在新的领域,速水优则非常成功。他曾任日本最大的企业集团之一日商岩井的董事长,并担任日本著名的企业商会经济同友会会长达六年。1998年,速水优73岁高龄、本欲终老林下之际,却又被一个历史性的机遇推到货币政策的最前台。
　　
　　当时,日本银行总裁松下康雄因受贿丑闻下台,造成日本银行上层大换班,许多原先确定的接班人纷纷离职。由于国际经历丰富,加上形象清新,在桥本龙太郎首相的力挺下,本已远离权力中心的速水优被请回日本银行,并接下总裁一职。1998年的日本银行风波,直接催生了新日本银行法的诞生,以往一直为大藏省附庸的日本银行,第一次对货币政策有了独立决策权。作为一个经验丰富、敢于坚持原则的中央银行家,速水优一度被赋予了恢复日本银行声誉、重振日本经济的厚望。
　　
　　然而,后来历史的发展,又一次证明了“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如果在经济景气时期,速水优有可能作为一位央行行长的楷模被载入史册;但当时日本经济在危机中挣扎日久,外部环境由于亚洲金融危机又极度恶劣,日本银行除了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其实别无选择。在基准利率降无可降之后,速水被迫带领日本银行进入了货币政策从未涉足的陌生领域,尽管他从未相信数量宽松的措施会真正有效。
　　
　　速水优最为人诟病的两大政策选择,都与他的“鹰派”货币政策理念相关。
　　
　　首先,2000年8月,在日本金融体系依然脆弱之际,速水优置所有的反对意见和政治压力于不顾,毅然决定加息以终止零利率政策。这被很多经济学家和市场人士视为日本银行历史上最愚蠢的政策决定。此后,美国IT泡沫破灭,日本通缩问题加剧,日经指数暴跌,日本银行不得不于2001年3月重新恢复零利率政策,甚而最终推出了量化宽松。
　　
　　其次,速水优一向支持强势日元。他真正相信,强大的经济体应该有强大的货币作为支撑。上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社会进入人口老龄化,需要从出口导向性经济向消费性社会转型,而强势日元可以加快这一进程。但是,速水忽视了经济结构转型难以迅速完成的现实,更何况恶劣的宏观经济条件根本不能形成强势日元的环境。时至今日,很多日本出口企业仍不能原谅当时速水优的言行。
　　
　　当2003年速水优从日本银行卸任时,个人声望降到了最低点。尽管其任内采取了大量激进的政策措施,日本的货币政策还是被认为“后知后觉”和“太少太迟”,从而延长了日本危机的时间。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甚至将速水优称为“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差的中央银行家”。但无论如何,作为艰难时世日本经济的掌舵人,速水优应为后人纪念。他曾告诉同僚们:“这段没有海图的航行经历必须认真评估,留给后人。”这也许是他身后最大的财富。■
　　
　　作者为美国观察家集团高级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