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职业化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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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11月20日,冈田武史在记者会上说:“虽然我与俱乐部的合同还有一年,但是由于家庭方面的原因,我决定卸任绿城一线队主教练一职。”当这句话从他口中蹦出时,一份两年的姻缘正式宣告结束。虽然冈田今后依然会和绿城保持着合作关系,但不是作为主教练,而是青训顾问。
  2011年的圣诞节,这位名震亚洲的日本人接过这面绿色旗帜时曾经踌躇满志:中超夺冠、50分50球,都曾经是他带队定下的宏伟目标。而两年之后,57岁的冈田武史感到力不从心,虽然他的面容依旧舒展,却再也回不到两年前那个意气风发、充满梦想与激情的时刻了……
  初到绿城他信心满满
  “中国球员有能力,但是发挥不出来。绿城队有着很好的梯队和基础,我的目标是把绿城带到联赛冠军”,这是冈田武史初到绿城后的第一次表态。听起来有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以往都只能在中下游徘徊的绿城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但冈田相信,当时拥有杜威、汪嵩等国脚,球队又曾经有过打进亚冠联赛的经历,这些都是他对绿城充满信心的依据。
  冈田的信心满满对绿城的队员们似乎还有点“药劲”过猛,有球员在私下聊天时,认为冈田的想法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冈田仿佛也料到有人会这么想,多次在和媒体沟通的时候表明自己的思路:“我觉得绿城队并不差,通过努力,通过积累,我们能够实现目标(中超夺冠)。”
  也许你可以笑冈田不切实际,过于自信。而在冈田看来,如果经过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最终失败,这是可以被谅解的。但如果连梦想和信念都没有,怎么可能成为冠军之师?这或许就是这位日本老人当初来到杭州的信心之源吧。
  在俱乐部看来,冈田的信心还体现在他的严谨和认真上。原俱乐部总经理沈强就曾拿签合同这个环节与前任主教练吴金贵做过比较:当时吴金贵的合同只有三页纸,条款也很简单,可冈田的合同有七页纸。不仅如此,对于同一条款,连中文、日文、英文表达之间的差异都必须弄清楚。也许正是他本身的一丝不苟,让周围的人渐渐觉得他那份自信是有底气、叫得响的。
  理想与现实之间他举步维艰
  就这样,带着他的雄心壮志,冈田开始了他在中国的第一个赛季。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球队并没有按照他设计的方向去走。前几轮下来,绿城排名垫底,一度成为降级大热门,这对于冈田来说,算是他执教生涯中遇到的最大挑战。
  终于,球队在第九轮与山东鲁能的比赛中艰难抢得了3分,可冈田的脸上却看不到喜悦的神情,而是第一个返回了休息室。当被问到赛后的心情时,冈田武史落寞地说:“确实像看到的那样,赢了球我当然很开心,但这只是为了取得更多的积分而赢球,只是为了摆脱积分垫底。当初我来到中国时的那份理想失去了,这并不是我想带给球员们的东西,我不是对球队和球员失望,只是对我自己失望而已。”
  对于冈田武史来说,在球队胜利后却失望的经历并不是第一回。冈田武史曾经带领横滨水手队连续夺得三届日本J联赛的冠军,他却认为那时候球队的风格和理念受到了挑战,并没有贯彻自己坚持的足球理念,他还因此缺席过联赛的颁奖典礼。
  事实上,来到绿城之后的冈田武史与之前并没有什么改变,一直在妥协与理想中徘徊,试图寻找两者之间的平衡,正像他自己所说:“经常有人问我什么是领导者。我认为领导者的心中有一座山必须翻过,这座山不是成为名人或者是有钱人。我一直问自己,我心中的这座山到底是什么?我也希望变成名人,希望成为有钱人,但我更希望看到所有的队员、工作人员、俱乐部高层和球迷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要我想着怎么给他们带来笑容,就睡不着。”
  日本足球名宿川渊三郎是最了解冈田武史的人。他说:“他是日本足坛的知识分子,读过很多书。在日本足坛,像他这样学识渊博的人找不到几个。而且,他很擅长用理论武装自己,将知识变成独到的见解,对球员的分析也是建立在充分的理解上,去沟通和交流。”也许正是他渊博的知识和对理念的完美追求,让他忽略了很多现实中无法回避的事物,最终徘徊在理想与现实交错的迷宫之中无法自拔。
  足球根基的建设他深感无奈
  “无论地面上造出多好的房子,地基打不好,房子还是要垮的。这在足球运动中同样适用。为什么日本足球要制定50年发展计划,就是为了把根基打好”。两年来,冈田武史不只一次地向媒体抱怨过对于中国球员职业素养的失望,他一次次企图改造自己手下的球员,“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善于打地基的教练,但是现在我发现还是没打好,虽然一段时间下来球队有进步,但是跟我理想中还是有很大差距”。
  冈田武史认为球员的职业素养是地基,如果这块地基打不好,再有天赋的球员也无法成大器。“当我第一次看梯队球员训练的时候,我真的感觉眼前一亮,心里想绿城的年轻球员里居然有这么好的苗子,换成在日本,就算是香川真司,在这个年纪也未必有这样的能力”。冈田口中评价如此之高的那位球员,正是上个赛季崭露头角的中场陈中流。当时,冈田的这个比喻在浙江体育媒体圈内引发了一阵小小的讨论,一时间,“陈球王”的绰号不胫而走。就像冈田所说的职业素养问题那样,陈中流空有一副好条件,却不具备合格的职业素养,这才是冈田感觉无奈之处,更无奈的是这样的球员不只一个。
  在冈田眼里,职业球员要具备最基本的三大职业素养:日常状态的调整、完全集中于训练以及场上百分之百的努力。很多球员也都能理解,但是冈田武史发现球员总是迫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违背他的要求:“为了更好发展,他们有时不得不做一些场外的事情。比如喝酒、吃饭,经常出入公共娱乐场所聚会,以构筑圈内更好的人际关系。中国球员身处这样的环境下,把过多的心思花在这些地方,是足球没能打好基础的主要原因。”
  球员的危机感在哪里他明察秋毫
  冈田武史或许并不是个十分严厉的教练,但他一定是个敢于“动刀”的教练。来到绿城的两个赛季,每个赛季都有一名球员被其开除出队。在他的眼里,规矩重于一切,任何人违反了规矩,都逃不过惩罚。他认为之所以会有两名球员被开除出队,最大的问题还是球员缺乏危机感。   “我们的球员生活得都很安逸。我刚来时,每天下午两点训练,他们总是扣着点来,然后坐在场边的板凳上休息,我吹哨了,他们才会集中起来训练”。另外,关键时刻会有球员突然向教练组请假,要回家休息。在球队征战客场比赛后,很多球员竟然马不停蹄地奔往酒店与朋友吃饭。在冈田武史看来,这都是很不职业的表现,也是缺乏危机感的体现。
  在冈田执教的两个赛季,懒散的习惯得到改观,先后有两人被开除出队。冈田发现其他队员依然没有危机感,似乎始终觉得自己不存在危险。冈田使出一些手段,几次把队员下放预备队、让老队员停训等等,让球员们认识危机的存在。其中,就连汪嵩这样的老球员也没能幸免。
  职业化程度不够他指明原因
  “中国没有很开放的转会市场”,这是冈田武史在接受采访时数次提到的问题。“球员的转会细节不向外公开,球员找下家需要靠人际关系,而不是足球能力”,说出这话时,冈田武史显得很平静,两年的经历,让他对于这些问题早已不再惊讶。
  早在第一个赛季的半程,卖掉杜威就是冈田一直耿耿于怀的事。虽然杜威和俱乐部有约在先,但俱乐部在处理这笔交易过程中的先斩后奏,让冈田第一次体会到中国足球转会市场不职业。另一个让冈田至今难以理解的事,就是全运会和联赛的权重问题。
  冈田曾经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专访时向同胞倒苦水:“在日本,全国运动会与职业的足球俱乐部是没有关系的。可是在中国,全运会简直与奥运会一样重要。我曾经和体育局官员一起吃饭,他们告诉我,希望代表浙江参加全运会的绿城青年队能打入前三名,而且最好让我亲自带队。我告诉他们,把青年队员抽掉的话,一线队就不可能跟其他强队对抗。我要带队打好中超比赛,不可能接手全运会。对于我这个回答,这位官员是这么说的:‘比起中超,全运会的比赛更加重要。’”
  “中国职业足球的建设和日本有着很多的不同,不仅表现在球员和俱乐部层面,也不仅是一家俱乐部的问题,这是整个中国足球大环境的问题”,这就是冈田武史对于中国足球职业化程度不够的理解。
  冈田武史走了,正如陈奕迅歌中唱的那样:“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今后,作为绿城青训总监的他还将用独有的理念,为浙江足球乃至中国足球带来希望。只是,这次的选择,是一个新挑战,还是他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所做的又一次妥协?其中的是非曲直,只有他自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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