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沫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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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没见过面的儿子要回来认他,老沫内心很挣扎。究竟该不该认他?从没养过的儿子要认他,养过的儿子怎么不认他?这些让老沫不得不挣扎。
  其实老沫的一生都是从挣扎中走过来的。老沫的挣扎可能是个人心智的原因,也可能是受气候或者环境的影响引起基因变异的结果。也许命运就喜欢捉弄像老沫这样的人。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听说老沫读中学时是很优秀的,对人生充满了梦想和渴望,拿当时的眼光看——他是又红又专,拿现在的眼光来看——他就是学霸和创新人才。由于停课闹革命,他高中没毕业就只好回去当农民。又红又专的人才,回乡当农民,依然豪情万丈。看到农村的贫穷,农民的劳苦,管理的低效,在艰苦劳动的同时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当上生产队长,提高生产效率,带领农民兄弟尽快解决温饱问题。不知何故,在那个年代,有关方面认为像老沫这样的人容易复辟,不适合当队长。一个学霸,想当个队长都不行,老沫必须重新思考人生,当然这也成了他痛苦和挣扎的根源。思考的结果,让他感到农村的悲苦和当农民的无望,他必须挣扎,要与命运抗争。老沫想这辈子要是能跳出农村就好了,只有跳出农村,他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和人生的价值。经过长期的努力,机会终于来了,老沫当上了民办教师,到大队小学教初中去了。
  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农民,能教初中,应该能实现自己的价值了,照理说老沫应该满足了,可他还是很挣扎。比如他说这教书还不如当农民种地自在,以后去夹濹蚊子屎卖都不教书了,可每天还是屁颠屁颠到大队小学准时开课,而且还要拼着命去当什么主任教师(也就是大队小学的负责人)。
  其实最让老沫挣扎的是:明天到底去不去结扎?这件事,可不一般啦!那是老沫的大恩人——当初的大队长而今的公社党委书记亲自做的工作:老沫你都有两个孩子了,这次你就带个头,到公社医院去把结扎做了,只要你把这个头带好了,我们大队的计划生育工作就好推进了。当然,转公办教师的事也可优先解决了,以后调中心校或者推荐副校长也就有机会了。老沫当民办教师教初中是书记一眼看中的,书记不仅有恩于他,而且还在不断提携他呢,当公办教师那才是跳出农村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着书记的面,老沫是拍了胸脯的,书记的工作我小沫哪有不支持的?
  老沫纠结了一夜。去,可以转公办教师,甚至还可能当副校长、校长,自己的两个娃儿今后升学、参军、招工都有希望了;但男人的武功被废了,哪还有做人的尊严?不去,两个睾丸还在(当时社员说的,结扎就是割睾丸),男人的雄风犹在,但前途没了,甚至连工作都可能丢掉(可见老沫并不想去夹什么濹蚊子屎卖),他那一家老小活下去可就艰难了,留在裤裆里的两个蛋丸还有屁用,当然就更别说人的尊严了。
  老沫挣扎了一夜,为了当公办教师,为了跳出农村,为了实现人生的价值,第二天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他老婆沫嫂对儿子大红说,你老爸今天要遭动刀,下午千万不要出去乱跑,各人早点在垭口上去等到,看到你老爸回来了,赶快把他扶回来睡觉,千万不要让他在外面吹风感冒了。
  果然,大红下午就到垭口上去了。还没等多久,就见他老汉儿一扭一扭地回来了。大红接住老沫不咸不淡地问道:痛吗?
  还好,现在不痛了。
  大红生在红歌中、长在红旗下,人小鬼大,已经会想事了。大红原想他老爸现在应该在痛苦中挣扎,没想到,他居然不痛了,看来这个臭文人一样的父亲还是有一点英雄模样,遭了刀都没弯腰,而且脸色还不错。更为意外的是,他老爸手里还提着一块肉和一包糖,大红赶快拿过来提在自己手上。老沫忙说道,这是公社补助的,快去叫你妈回来煮了。
  在这春荒中还能吃肉,还有糖开水喝,这不是计划生育的优越性是什么?大红不明白,他老爸为何还要在私底下说,集体生产怎么越搞越穷了,资本主义尾巴割了就算了,为什么连裤裆里的东西都要割了,计划生育不该这样搞啊!现在,你看你手上提的什么,这简直就是吃人民公社的肉,拆计划生育的墙,要不是看在你挨了刀的分上,我大红这个共和国的接班人一定要和你这个老顽固辩论一场。
  大红正准备提着肉去喊他妈,生产队长老佐正好走来了。老佐迎面问道,老沫,扎了?
  老沫想了想,眼光飘逸地看着远方,禁闭着嘴默不开腔。
  你不是说宁愿被拉去枪毙,都不去结扎吗?今天怎么又去了?老佐故意哪壶不开就提哪壶地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的工作好搞,你不是说我们队人越生产越多,粮食越生产越少,关键就是计划生育没搞好吗?现在老子把这个头带了,你这个队长就不用为计划生育发愁了,粮食生产就该搞上去了。其实,老沫内心在想,要不是为了一家老小,为了民转公跳出农村混一碗饭吃,老子才不去出这个洋相丢人现眼呢。
  沫嫂看见了,隔老远就喊,你那个老沫头,刚动了刀,还在到处乱走啥子?还不赶快回去睡到。
  正找不到话说的老佐赶忙插话道:沫嫂,你屋老沫身体好得很呢!还不赶快回去把他割下来的肉吃了,吃了他割下来的肉,说不定你还能怀上一胎呢。
  你个下不了种的蔫鸡公,还不赶快回去把你家那个不下蛋的老母鸡抱到,小心被别的鸡公下种了。
  在与老沫两口子的舆论战中,老佐始终没占到上风,只好悻悻地走了。老佐的婆娘帮他生了一个女儿后,就一直怀不上了。每当想到老沫不费吹灰之力就繁衍出两个儿子,而且目前还葆有旺盛的繁殖力,老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就觉得计划生育必须拿他开刀,所以就经常在书记面前讲,老沫这个人在大队上很有影响,只要把老沫这个公众人物弄去扎了,全大队的计划生育就好搞了。这次老沫被骟,老佐的蠱惑与宣传很有分量。
  那天晚上,老沫的两个孩子吃着肉、喝着汤,脸上满洒幸福阳光。大红边吃说国家的制度好,公社的政策好,书记领导得好,完全忽略了这是对他父亲被强制结扎后的安慰和补偿。听着大红感恩戴德的言论,老沫脸色极不正常,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后来看见大红和二红争糖开水喝,他终于忍不住了:吃,吃,吃,只晓得吃,你们晓不晓得,这是老子拿命换来的?抢,抢,抢,抢个锤子!并随手抓起一包糖就扔在地上。沫嫂忙呵斥道,你才动了刀,发啥脾气,还不赶快去睡到。老沫本来脾气就不好,加上又是全大队第一个遭动了刀,内心的挣扎更甚于往常。当然,在家里,在很多情况下,大红在默默忍受老沫的训导和挣扎的同时,也领略到了他的伪装与顽抗。   隔几天,公社就在大队小学开起计划生育现场会来了。计划生育究竟该怎么搞?除了书记、大队长的讲话重要,还可以从会场上的标语看出门道——计划生育好!多怀的,刮(就是弄去刮宫的意思)!多生的,扎(就是弄去结扎的意思)!一孩家庭,幸福终身!一人结扎,全家光荣!
  作为带头结扎的典型,老沫胸戴大红花,稳坐大会主席台,现场宣讲着多生的害处,结扎的好处。谁说计划生育不好搞,用用他们的方法就灵了。由于老沫的现身说法,这次现场会后,计划生育成功推进,听说当初很多不愿去结扎的人,都积极争取去公社医院结扎了,公社很快就成为全县的计生先进了。
  不久,老沫就被提拔为主任教师成为大队小学的负责人了,听说不久就可以转成公办教师了。照此发展,老沫离副校长的宝座也不远了。按理说,老沫应该满足了,可他还是对他的孩子大红、二红讲,今后长大了,哪怕当个生产队长,也不要去当什么孩子王。在大红看来,这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你不仅愿意去当孩子王,而且教民办初中也上瘾了。自从当上了主任教师,你就在大队小学扎根了,还经常把学生留下来进行课后辅导,在别人眼里你为了教育事业家都顾不上了,在我大红看来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个家了。难怪大红要对他的同学说,他屋老汉儿脾气本不好,既要带头去结扎,又被树为典型去宣讲,还要拼命教书挣表现,其实人格早就分裂了,那样活着怎么不挣扎?
  后来,大家都说老沫的脾气不好,其实那是历史写歪了。当时,在大家的印象中,老沫的脾气很好,口碑还不错,教书也很受学生称道。真实的老沫是被以后的一些列怪事搞乱后,才被历史写歪的。
  作为一人结扎、全家光荣的典型老沫被立起来了,教书也更加春风得意了。然而事情也真是奇了怪了,结扎半年后,他老婆的肚子竟慢慢鼓起来了。莫不是应了老佐那句话,吃了老沫头割下来的肉,沫嫂真又怀上了一胎?
  这天,老佐终于忍不住了,问沫嫂道:沫嫂,老沫结扎了,你的肚子怎么鼓起来了?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沫嫂开始还面红耳赤的,没想到,她的反击还是干脆犀利的:你屋那个老母鸡肚皮一直蔫蔫的,要不要找我家老沫头试试,要是能让她的肚子鼓起来,你再来问我也不迟。
  老佐怀疑归怀疑,人家是结扎了的计生光荣户,不可能直接喊沫嫂去刮,还是先找老沫摸摸情况做做工作吧。听老佐说,自己的老婆可能怀上了,老沫牙齿都要笑掉了。亏你老佐想得周到,老子现在没有那个能力了,还是国家的政策好,我老婆现在吃得好,睡得好,那明显是长胖了!这你都不知道?
  老佐心有不甘地说,我是为你好,你成天起早摸黑在学校,是不是有人打你娘子主意了?
  放你妈的屁!我的女人我知道,你就不要在这里狗拿耗子瞎操心了!老沫愀然作色道。
  老沫口头回击老佐很坚决,内心其实还是有点虚。这天,老沫回家向沫嫂问来问去,其中心意思就是:老子是结扎了的,你的肚皮是怎么鼓起来的?事情怎么这么蹊跷?你究竟有几个月没来红了?问到最后,看见沫嫂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要上吊,老沫表面假装认错还老婆以公道,暗地里却唉声叹气挣扎不已。这怎么会怀上呢?难道真有人打老子女人的主意?老沫决定当个福尔摩斯暗中侦查去。
  如何偵查?干脆就顺着老佐的思路顺藤摸瓜。老佐的独生女小佐正在老沫的手下读初中,而且很听老沫的话,没有理由不帮他。老沫可是六十年代的学霸,不仅会教数理化,还懂文言文,听说外语也不差,不仅小佐崇拜他,还有更多的学生也崇拜沫老师呀!好吧,就从老佐的女儿开始吧,让她帮我摸点情报吧。
  老沫不愧是老一辈的学霸,情况很快就摸清楚了,沫嫂在外面没人,老佐也没有这个可能。紧接着,他明白过来是谁把自己老婆的肚子搞大的了,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把另外一个人的肚子也搞大了,后面这个人肚子大了的情况很可怕。这个情况怎么敢公开呀?看来只有自己悄悄把他做了算啦。
  沫嫂的情况,不久前老佐已经跟大队长汇过报。当时大队长打了包票,沫嫂绝对不可能怀上,你说沫嫂可能被别人下了套,这种事亏你老佐想得到,你就不要去操这份心了。过了几天,大队长又说,计划生育可得得抓严抓紧啊!沫嫂千万不能超生啊!老沫可是公社的先进啦!书记说,树起来的先进咱们还是要保啊!要是这个先进保不了,全县的计生红旗恐怕都要落地了!咱们还是找找沫嫂吧。
  现在,老沫民转公的事情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有关人员都在大队部来写转正材料了。事情很快就会见分晓,这个材料交上去,老沫公办教师的身份马上批下来。
  老沫结扎多半年了,他的老婆怎么又怀上了?而且他老婆还不同意去刮。要么这个孩子不是老沫种下的,要么老沫是头没骟干净的驴。这个情况居然也摆在了来写材料的调查人员面前。
  大队长说,这个情况你们调查组必须报上去:不是我和老佐大意,其实我们早就发现了问题,现在老沫要超生孩子,还转什么公办教师?要么把沫嫂逮起来刮了,要么老沫还得再扎一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公社很快就来调查了。让老佐没想到的是,公社的答复竟然是,老沫的结扎没有问题,那是骟得相当干净的,沫嫂肚里的孩子,是老沫结扎之前怀上的。至于刮不刮,还是先做好工作再说吧。接下来,老佐当前的最大政治任务就是,想方设法让沫嫂同意做掉肚里的孩子。有些事老佐就是想不明白,要是老沫这里都出了问题,书记那个面子怎么撑得下去?搞得不好,计生先进的红旗真要落地。
  让老佐没想到的是,就在即将做好沫嫂的工作之际,他家里竟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肚皮。这个大肚皮不是他的婆姨,而是他的女儿小佐。其实关于小佐肚子鼓起来的事,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但就是没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直到小佐的肚子包不住了,老佐的女人才发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啊?我家小佐还是黄花闺女呢!
  计划外怀上的要刮,未婚先孕的刮不刮?
  究竟是谁?老佐问小佐。小佐打死都不说。
  老佐还是动了脑筋的,小佐上学放学都跟老沫在一起,骟得相当干净的老沫能搞大他老婆的肚子,难道不能搞大别人的肚子?难道那次沫嫂说“找他家老沫头试试”竟一语成箴了?而且他狗日的居然敢找我家小佐试!难道是老沫?天啦!   你说,是不是老沫?小佐一颤,还是打死都不说。
  事情闹到了公社去,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要是你们哪个敢隐瞒,哪个敢包庇,统统跟老子拉出去枪毙!
  公社书记、中心校校长、派出所所长、医院院长都来了。面对老沫,大家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说!是不是你干的?
  无论如何,老沫都不承认事情是他干的,他跟小佐一样坚定,打死都不承认。包括有人说小佐很听老沫的话,老沫对小佐很好,老沫和小佐上学放学经常在一起,他老沫都认可,但这些都不能证明小佐的肚子是他搞大的:老子是结扎了的,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更为关键的是,当事人——老佐的女儿也没有说事情就是老沫头干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社书记查过来查过去,就是查不出老沫的问题。公安联合医院已经验过了,老沫确实是结扎过的,而且结扎得很彻底,不可能搞大别人的肚皮。是不是你家女子被别人下了种,诬赖老沫的?老佐很生气,但生气又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谁说一孩家庭,幸福终身!而今我的闺女被人糟蹋了,全家的幸福都毁了!你们怎么就查不下去了?谁说只生一个好,政府来养老?谁说的“多怀的,刮!多生的,扎!”老佐也许忘记了,当初他就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执行的,而且还在加紧抓沫嫂去刮的步伐。
  事情究竟怎么解决?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我们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面对老佐和老沫,书记也是拍了胸脯的。
  由于刚恢复招生考试,初中教师紧缺,老沫还是边上课边接受调查吧。老沫被关进去了两天,居然还可以重新登上讲台,他太想上课了,也太想看到老婆和孩子了,还是先回趟家看看老婆和孩子再去上课吧。都这个时节了,老沫还对上课放心不下,这样兢兢业业的民办教师还不该转成公办吗?
  老沫步履艰难回到家,怎么老婆孩子都不见啦!事情已经超出老沫和组织的想象,尽管有关部门正在进行严密的调查,但是吃瓜群众早已出发,已经把老沫绑在耻辱柱上游街示众几回了!街头巷尾的舆论中他已经到了十恶不赦、千刀万剐的地步了,难道你还不该众叛亲离吗?难道你还好意思去站讲台吗?
  老沫现在才觉得,他可以失去讲台,但他不能失去沫嫂和孩子。娘子,你在哪里?大红,二红,我的孩子,你们在哪里?老沫呼来喊去、跳来蹿去也没有找到老婆和孩子。绝望之余,他发现沫嫂在一个备课本上还给他写得有几句,这也许就是他还没有离开人世挣扎着活到现在的强大动力。
  老沫,他们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小佐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你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沫,你在哪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不仅见不到你,而且他们还屡次三番催促我去刮掉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外面都把我们一家骂翻了,大红和二红都问妈妈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讲,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老沫,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事,事情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的结扎出了问题?也许只有你知、天知,但我不知道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有时老天也会捉弄人的。我该怎么办?我等着你和老天爷给我答案。
  大红、二红可是你的孩子啊,你可一定要跟他们讲清楚交待好啊!
  本想等你回来的,但抓我去刮宮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我只有先跑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只有生下来再说,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大红、二红终于就找到了,原来兄弟俩几经辗转,最后跑到外婆家躲了起来。等老沫千辛万苦找到两个孩子的时候,这兄弟俩不仅不回家,而且都不愿认他。一是很多人(可理解为不明真相的群众)都在骂他们一家,老佐家的亲戚甚至想打死这两个小流氓呢;二是兄弟俩不认这个犯下滔天大罪禽兽不如的爸,从此以后,他们只有妈、没有爸,他们要在外婆家等妈妈。
  老沫说,大红、二红,爸爸对不住你们,有些话我现在对你们讲不明白,等你们长大了我会给你们讲清楚的。我一定帮你们找回妈,等爸爸把妈妈找回来了,咱们一起回家,好吗?两个孩子扭扭脖子气乎乎不说话。
  尽管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组织很快作出了处理:取消老沫民转公的资格,给予其记大过的处分,考虑到教师紧缺,建议老沫交换到临近的大队小学继续担任初中教师。在这件事上,老沫倒是没有挣扎,干脆把民办教师的职辞了,去当一个纯粹的农民。
  不久,听说搞计划生育的要抓小佐去刮,小佐也跑了。也有的说,是老佐把小佐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至于究竟嫁在何处,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不知道。还有人说,小佐是被人贩子拐跑的,甚至有人说,是老佐把女儿卖给人贩子的。
  老沫辞职后,成了纯粹的农民,其实并没有回去种地。这主要是他不敢面对舆论的攻击,更不敢面对老佐的脸皮,老佐恨不得把他拉来五马分尸。从此以后,老沫全国各地走天涯,一方面找沫嫂,一方面挣钱寄给大红、二红花。由于没有找到沫嫂,老沫的事情越发不能跟大红和二红讲清楚了,这大红、二红花着老沫的钱长大,对老沫的仇恨也越来越大。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大红二红没有等到妈妈回家,就是老沫每年全国各地到处寻找,也没有找到沫嫂和沫嫂生出的娃娃。
  而今,要回来认老沫的,肯定就是沫嫂当初跑出去生下的娃。这个孩子应该快四十了吧,不知沫嫂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不知老沫这么多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人慢慢把沫嫂、小佐这些人和事都忘了,但听说有从未见过的儿子回来认老沫,大家对当初的这些人和事又掀起了研究的兴趣。
  沫嫂跑了,老沫一直在找,但始终没找到,目前已经回来定居快十年了,不知是死心了,还是回来等沫嫂。有的人说,老沫明的是出去找沫嫂,暗地里出去找的说不定是小佐,这次回来认亲的说不定就是当初小佐肚子里的孩子。
  不可能吧?怎么不可能!你们知道大红二红为何不认他,就是听说老沫把小佐的孩子养大了,都没有去找大红他们妈。别看大红兄弟俩没有爹,没有妈,小小年纪外出打工够可怜的吧,但目前都在城里安了家,还是有出息的吧,你看人家逢年过节经常回到外婆家,还是有孝心的吧,但为何不回来看老沫,还不是因为老沫的心里有小佐。在围观群众眼里,老沫、沫嫂和小佐的故事已经衍变成一场跌宕起伏的爱情悬疑剧了。   当初小佐的肚子究竟是谁搞大的?相信观众已经猜出几分,但猜测的东西往往是靠不住的,剧情的发展往往是钻牛角尖的人想出来的,一切还是要看真凭实据。
  有资深的剧透专家说,他当年是老佐的学生,曾亲口问过大红,当初老沫和小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红开始打死都不说,他就拼命劝大红把酒喝。后来大红喝麻了,终于来了个实话实说。当然,这个故事讲述的人太多,编者结合不同人讲述的情况整理成了最接近专家真实讲述的版本。
  最初老沫的结扎确实出了意外,连大红他妈怀起了孩子老沫都不相信,看见大红他妈的肚子越鼓越大,老沫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觉得没脸见人。
  小佐对沫老师很是崇拜,为了帮助老沫走出心中的阴影,就跟沫老師越走越近、越走越紧。或许是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或许是小佐确实动了点感情,或许是老沫也动了感情,他们之间就越来越亲近。老沫就偷偷摸摸对小佐干起了坏事情,加上老沫是结扎了的,不会搞出问题,就越搞越大胆,越搞越认真。
  哪想,没搞多久,小佐的肚子就鼓起来了,老沫这才知道自己没有扎干净,自己错怪沫嫂了。事情搞得这样大,老沫一下慌了神,要是老佐或者老婆知道了,搞得不好,要弄出人命。
  尽管为时已晚,但想办法还是可以弥补的。为了逃脱责任,老沫狠下一条心,悄悄去做了再次结扎,而且叮嘱医生一定要扎干净。事情不是明摆着吗?不是老沫是谁?好在他是结扎的典型,那是地球人都公认的事情,否则要老沫被枪毙好几回?
  在同情老佐的人看来,专家的说法那就是板上钉钉,是绝对不能翻案的铁证。但事情还是有另外的可能,要说逃避责任,老沫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带小佐悄悄去刮了,不仅消灭了罪证,而且还会风平浪静、没有半点绯闻。况且小佐也从没有承认事情是老沫干的,事情有没有翻盘的可能,就看明天回来如何认亲。
  这好像是公元2016年的某一天,村头挤满了乡亲,来了很多媒体的记者、架起了长枪短炮,年轻的年长的围观群众早已打开了相机、手机和平板机,有的还连起了多媒体、飞起了无人机。老沫周围,简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大家都争先恐后想最先目睹这跨世纪的计生爱情悬疑剧尘埃落定。
  终于回来了,还有警车和警察,给老沫送儿子回来啦!
  一个年轻的公子出来了,穿戴这么好,应该是个富二代吧?富家公子怎么这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吧,难怪现在那么多女孩喜欢高富帅!不可能是老沫的儿子哟?老沫的儿子应该有三十七八了吧。大家无比惊讶,饱经风霜的老沫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一个儿子呀?难道老沫还没有挣扎够吗?老天爷还要再次捉弄他。
  在警察的引导和指挥下,大家迅速让出一条道,年轻的高富帅热切地径直地走到老沫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老沫的腿哭喊道:爸!
  老沫挣扎着说,孩子,你认错了吧,我不是你爸。
  警察赶忙解释道,老沫,我们是通过DNA基因比对成功的,不会错认的,你就是他爸。
  他多大了,老沫颤巍巍地问警察
  我三十七岁半,还差五个月就满三十八了,年轻的富二代响亮地抢答。
  老沫看了半天,将年轻人慢慢扶起来问道:你真是我儿子?年轻人点点头,并掏出纸巾擦了擦老沫湿润的眼,然后抱着老沫嚎啕大哭起来。等孩子哭过了,老沫捧住孩子的脸问,孩子,你妈呢?你妈怎么没来?
  我没有见过我妈,也不知道我妈是谁,听我养父养母说,我是他们捡到的,他们也不知道我亲妈是谁,孩子还没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老沫抽出纸巾轻轻地擦了擦孩子的脸说,孩子,你妈是为了生下你才跑出去躲的啊!她命苦啊!孩子,不要哭了,好在终于找到你了,今后我们一起去找你的亲妈好吗?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孩子,爸爸对不起你们啦!更对不起你们的妈。要是没有那个错误的结扎,事情恐怕不会这样吧?孩子,如今计划生育放开了,不用怕了,也不用躲了,你们想生就生吧!
  老沫转过身来,颤巍巍地谢过警察,又颤巍巍地走上山岗,对着远方喊道,孩子他妈,我带着孩子找你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然后又挣扎着仰天长问,老天爷啊,你能不能让我找到孩子他妈呀?
  人群一阵唏嘘,爸都找到了,找妈还不容易吗?也许真的不容易,因为依目前的生物技术来看,在DNA的遗传中,父系之间是有特征染色体的,而母子之间的特征染色体还没有发现。在有生之年,不知老沫能不能找到他心爱的女人,不知正在热心采编的媒体和正在激情围观的群众能不能挖出隐藏的答案和幕后的真相。
  这个孩子究竟是从沫嫂的肚子里钻出来的,还是从小佐的肚子里钻出来的?也许连老沫目前都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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