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国

来源 :星期九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toforworld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雨国又在下着大雨,六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大家都在猜测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虽然这里常年下雨,蔓延在整个不分明的四季。
  这样的大雨还要回忆到六年前我刚来雨国的时候,我在雨中看到了大家惊恐不一的表情和晦涩的动作,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家都说那场雨是我带来的,隐藏了一场灾难,默默地发生了,而另一些人说我是一个祝福,化解了一场未曾看见的灾难。
  这次却没能那么幸运,龙族捉走了雨国的公主,而大家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灾难的开始还是一个灾难的完结。
  国王、法师与术士在商讨怎么救公主,看着他们的争论,恍惚中回想起我来雨国的日子。
  
  一
  
  我是在六年前来到雨国成为奴隶的,只是为了换一棵兀那花的果实,有晶莹剔透的光亮,胸前的装饰,可用做夜间的灯火,美丽却没有实际用途,在雨国平凡得可以随便采摘,又可以随便丢弃,而我竟为它成了奴隶。
  微雨是雨国最小也是唯一的公主,她给我的名字是花奴,我已经忘了我在尘世的名字,就像我适应了每天有雨且灰蒙的天空,忘了太阳的样子,那些曾经耀眼的光辉。这里的人避讳提到太阳,他们在雨中能获得灵力。不过庞大的雨带给他们的灵力虽然要比平时多得多,却会让他们很害怕,因为那暗示着有强大的敌人来袭。
  雨国的人整天沐浴却又在未曾适应的雨中发抖。我还是每天如常地照顾那些花朵,颜色浅薄的兀那花,枝叶浅绿,看不清枝干和叶子间分明的过渡,因为没有阳光,所以也就没有了深色,每个人的脸上不是红润而是苍白,没有四季和转移,让人不知年华,只有兀那花的开落,在孤独显示。
  我是这里唯一的凡人,不会法术,不用紧张,不用准备战斗,只是公主的专属奴隶,照顾花朵。
  黑夜又来临了,还没有看到大雨有减弱的趋势,没有风,垂直地下落。每个人胸前兀那花的种子都亮了起来,国王是金色,皇后是粉色,法师是蓝色,术士是绿色,王子是紫色,像我一样的奴隶是黄色,公主微雨的是白色,最漂亮的光环,这就是他们的光明,这里没有火,也不会有火出现,在这六年中我和大家一样吃的都是水果与生的食物。
  花奴,回来吧,今天的雨很大。微雨叫我,声音穿过花丛,落在耳语花园。
  没关系,我穿着雨衣。我常年都穿着灰色如长袍一样的雨衣,包裹着全身,只露出眼睛在内的半个脸孔,如一个穿梭的幽灵。
  今年的兀那花就要结成果实了,我想一直看着它们,慢慢地发出光亮,我会为你留着最大的一颗,替换下你胸前的那个。我知道微雨是个寂寞的人,最小的年纪,而又是一个公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是我让你成了奴隶,在这个雨国。我已经不记得微雨是第几次问我这个问题了,那么的在乎答案,在乎其中的变数,她一直认为我为此而远离她,一直让她很内疚。可是根本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我心里一直装满着与另一个人的欢乐。远离是因为害怕再也不能控制距离。
  当然不生你的气,我自愿成为你的奴隶。
  可是我很后悔剥夺了你微笑的权利,你知道你的笑容有多迷人吗,现在你却把它们藏了起来。
  是这里的天气,让人笑不出来。我随便找着借口。摘下帽子,雨水落在头发和脸上,像尘世的样子,在暮色森林中忽然遇到的大雨,和伙伴们拉着手光着脚在森林中奔跑,雨水也会这样地落在脸上,混合成汗水和兴奋。三个孤儿不知岁月长短的日子——
  陶诚是我最好的伙伴,我们一起练习剑术,用枝条互相击打,我经常败给他的回旋杀,被他枝条上的绿叶扫中喉咙,然后他会仗剑而立,骄傲地看着我,哀颜会在旁边拍手,看着我们精彩的表演。不过陶诚的射箭没有我好,我能从老鹰的追逐中解救出小鸟,这时哀颜同样拍着手笑,她总是那样喜欢弱小的动物,小鸟或者兔子,或许我的好箭术就是为了保护它们而存在,为了哀颜微小的仁慈而存在。
  没想到你的头发已经这样长了,这么多年已经长成了英俊的男子,却一直藏在雨衣里。微雨叹息着。打断了我对尘世的回想。
  公主才是雨国里最漂亮的人,还有父母的宠爱,哥哥的爱护,大臣的尊敬。我不是恭维,而是由衷地感叹。
  所有的人都喜欢我,可是只有你不喜欢我。
  我是你的奴隶,我只能听你的话。
  可是我要你喜欢我呢。
  我只想做好奴隶。
  我们都沉默了,远处的光晕流动着,忽远忽近,雨又增大了,很好的风景。
  花奴,你说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呢?我担心父王。
  在一瞬间我感觉那天的灾难要发生在微雨身上,压下去这种很飘忽的感觉。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应该会和上次一样,平静地变成微雨。
  你叫我的名字了。微雨笑了。
  我也笑了,看到展现在雨中的美丽。
  
  红色的光亮,火焰一样在远方亮起,六年中我第一次看见的红色,亲切而陌生,灼烧着我的眼睛,暗了下去,天空又恢复了一片黑色。
  玄月法师跑过来,他是最年长的法师,公主的老师,在雨国只收公主一个徒弟。花白的长胡子,说话时看不到嘴型的运动,蓝色法袍,深陷的眼袋露出慈祥的微笑。
  玄月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花丛修剪枝叶,他问我:你是谁,不管你是谁,现在已经是我的徒弟了,我会教你全国最好的法术。我说:你是谁,不管你是谁,我是不会和你学的。在那时我还不想融进雨国的世界,我有我自己的尘世。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终究有一天你会认我做你的老师的。玄月最后这样告诉我,一个倔强坚持的老头。
  公主,快避开,是龙,火龙。玄月焦急地说。
  父王呢,师傅,你快去保护父王。
  火光又一次近了,恍惚中我像回到了凡世,与陶诚和哀颜,在雨中的小屋围着炉火。我向着光亮跑过去。像是在暮色森林的雨中奔跑,拉着手,忘掉周围的环境,陶诚会迈开他的大步子,哀颜跑得最慢,我们两个一起拉着她,她总是重复着:你们永远不要丢下我。
  花奴,停下,那危险。
  火光又一次亮了起来,一团炽热的火焰扑面而来,一种久违而温暖的感觉,迅速地传遍全身,就在火焰及身的刹那儿,我的周围撑起了一个圆形的水结界,我看到了龙逼近的面孔,喷火时喉节蠕动的样子。火焰从水结界中间分开向后掠去,微雨正努力地控制着我周身的水结界,火焰就要将她吞没。另一个水结界在微雨身上打开,却再没有人给玄月设置第三个水结界,火焰在他身上放肆地游移。
  龙已经飞抵微雨身边,爪子轻易地穿过水结界,携着微雨,升上天空,火光消失了,再也没有亮起。我只在地上捡到白色的光。
  
  玄月惨然地笑。花奴,我想现在你不会拒绝叫我老师了吧。
  老师。
  我说过你会叫我老师的,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有我看不清楚的神秘,所以我想教给你法术,可是现在我已经不能教你了,而现在我要对你说的是,不要后悔,已经都过去了,不会重新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玄月死了,雨国最伟大的法师;微雨被捉走了,雨国最美丽的公主。雨还是那样大,并没有减弱,说明灾难还要继续。
  
  二
  
  王子、法师、术士还在讨论,以前我是作为微雨的奴隶与她一起来的,而现在我只能站在空空的座位后面。阵亡的法师和术士的座位或是撤出去或是由他们的子嗣来继承,玄月的儿子破空坐在那里。
  国王是个平静祥和的人,拥有全部慈爱的品质,使雨国国泰民安,只是长久的没有战争,懒惰与放纵都爬上了法师与术士的身体,让很多厉害的法术和召唤术逐渐成为传说。
  荒雨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他是国王最小的儿子,微雨最小的哥哥,最疼爱微雨的人。父王,请让我带人去把妹妹救回来。
  荒雨的奴隶回过头,诡异地微笑,只有站在临近座位的我看到,想不起他的表情在哪里见过,却是那么清晰。他叫雨奴,就在他来的那天下起了大雨。如我当初一样。
  在荒雨的带领下,军队出发了,雨燕在破空长鸣,好几天不见了它们,雨渐渐地小了,变成微雨,仿佛在向人们述说着什么,可人们只想着队伍里的那些亲人,谁也不再关心天气。我想到了那天我叫出微雨时,她的欣喜,而现在我还在叫她的名字,穿过遥远的凡世,你听到了吗,微雨。我的手里微微亮起白色的光。
  雨过了还是雨,从来不会天晴。
  
  我还是整理耳语花园,兀那花已经凋落了,结出果实,泛射微光,像凡世中在河里为死去的人送的灯火。123……我轻声数着,少了几颗果实,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少的那些是紫色的,王子所选用的颜色。
  
  荒雨回来了,只剩下荒雨、雨奴还有破空,惊慌未定的表情,随着他们的回来雨又开始大了,人们更加惊慌,猜测着雨国的未来和自己或许长久的生命。
  荒雨他们在路上就遭到了龙的伏击。
  路边的树还有地下的土壤都燃烧起来,要不是王子救了我,我早就已经死掉了。破空补充说。
  破空学会了玄月所有进攻的法术,他说最好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玄月却总是笑着告诉他:孩子,只有当自己生命还存在的时候你才能有机会进攻。玄月完结的生命应该是给他的最生动的一次教育吧,可现在再也没有人来教给他防御法术了。
  父王,让我重新集结军队去救妹妹。
  国王拒绝了。
  就算葬送整个王国,我也要把妹妹救出来。大家都相信荒雨会这样做,在龙手中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国王还是拒绝了,因为他是整个国家的王。荒雨愤怒的表情掩映在看不清来路的大雨中。
  父王,那我们偷袭吧,用一个法术最好的人,救出妹妹,并把妹妹嫁给他。
  恐怕不可以,六年前,我已经答应微雨,她有自己选择爱的权利。
  那怎么办,你就一直让妹妹在龙的手中吗?
  王,请你听皇子的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救出公主。破空说,很多法师也在附和,我想他们是不希望自己或自己的亲人再随军队出征了。在雨国的雨中会让他们感到安全。
  微雨,请原谅父亲不遵守诺言吧。国王在小声嘀咕或是忏悔,看着莫名的远方。
  雨奴回过头来诡异地笑,让我觉得这像是一个阴谋。
  
  在为玄月法师下葬的时候,最后剩下了我和破空。破空,能给我讲讲龙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为什么是龙?破空好像不愿意谈起。
  只是想知道,很好奇。
  龙分为很多种,红龙,绿龙,蓝龙和黑龙。红龙是火焰龙,我们看到的都是红龙,绿龙有锋利的爪子,能轻易地撕碎眼前的东西,黑龙是幻影龙,它们可以变化成其他的攻击性龙或者物体,蓝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父亲没有讲过,他再也不会给我讲了。破空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破空,你会去救公主吗?
  当然要去,杀了龙,为父亲报仇。
  
  在滟宫前的空地上,准备好了选拔的擂台,荒雨说,要挑选一个法术最强的人,救回公主后将为勇敢的人与公主举行盛大的婚礼。而他没有说规则,是否可以用禁忌的咒语,让对手瞬间丧命,他只字未提。
  准备比试的人都是男子,看来这个办法真的很有效。
  星迭用他召唤的蛇一样的水精灵杀掉了一个法师,水精灵在法师的脖子上使他不能念动咒语,同样也不能呼吸。荒雨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人抬出尸体。
  我走下场来,紧握着弓,因为太紧张而流出细密的汗,我已经太久没有使用它们了,只是在头脑中一次次地描述那些曾经的动作。昨天夜里我找出了带到雨国里的弓和箭,陶诚送我的剑已经生锈,我彻夜打磨,在兀那花的光辉下。
  花奴,下去,你知道奴隶是不能向别人挑战的。星迭收回召唤的手势说。
  我不是向你挑战,你可以下去了。我指着荒雨身边的雨奴。你是否也想去救公主,那么下来吧。
  雨奴看了一眼荒雨,征求意见,见荒雨没有反对,诡异地笑着说,我接受你的挑战。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身形就迅速地扑过来。我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快,我匆忙拔出腰间的剑,闭上眼,一个回旋,意念之中感受着龙喷火时喉结蠕动的位置。一声龙的吼叫,雨奴倒在了雨中,一条会幻影的黑龙。
  空气里大家的表情木然了,所有人都在适应着变化。荒雨站起来,脸色苍白,我的弓已经拉满,只待引动,像对老鹰那样准备一击毙命。荒雨飞起来,龙的羽翼,法师已经念动咒语。松开弓弦,射中咽喉;水的激流,贯穿了荒雨的身体。
  国王和大臣还在迷茫,应该是在等我的解释。
  我躬身施礼说,王,我来告诉你真相。
  王,你们都注意到了雨的变化,去没发现是雨奴来了后这场大雨才开始的。我注意到这之间的关系是因为六年前我来时的巧合,因为那是关于我的流言。在雨奴和王子每次的离去和回来,这里的雨都给了我足够的暗示。还有我在火光中看到了龙的表情,同样诡异的样子出现在雨奴的脸上。我又问了破空,是他告诉我龙还有幻影龙,才让我慢慢确定。在水结界中也让我看清了龙的咽喉,比人的咽喉矮一寸的位置,这才能让我在他没显出原形的时候一击致命。
  那你是怎么怀疑荒雨的呢?国王显出痛心的样子。
  那是一个偶然,兀那花刚刚结了种子就已经被人拿走了,那是属于王子的紫色的光,这是没出现过的事情。在王子失败归来,从破空的描述看完全是中了埋伏,陷阱是我在尘世用来狩猎的,当你做好时,你完全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猎物上钩,你能做的只是每天等待和查看,而有的时候破了的陷阱里什么猎物也没有。龙显然是有目的地等待,仿佛知道猎物一定会到来,完全洞悉了猎物的路线,每一个地点以及经过的时间。这说明龙的目的是用公主来做诱饵,逐步地削弱雨国的力量。而王子不断要求派出军队,在被你拒绝后,又想出了另一个办法,让大家自相残杀,都与龙的想法是那么切合。大家还会以为他只是想救出妹妹,就这样被掩盖了。当然这些也都是怀疑,我是不能对王子采取行动的。
  那是什么让你最终确定了呢?
  是因为他留下的破绽,破空是他留下来掩盖的方法,却成了一个漏洞,一个防御最差的人能在全军覆没时回来显然是不能让人相信的,奇迹是可以存在,但它不能存在得那么巧合,破空也帮助王子印证了被伏击的经过,让它更加真实可信。而用嫁公主的方法引起大家的决斗,更能使王子置身事外,哥哥是不能参加这种竞赛的。
  我的两个孩子,一个被龙捉走了,一个被龙杀死了。国王悲伤地说。
  不,王,荒雨王子可能还活着,而且就在他的布云天里。
  
  三
  
  找到王子荒雨时,他果然在布云天的暗室中昏迷着。
  花奴,你是怎么知道王子还活着的呢?
  王,那是因为装扮王子的龙要学习王子的形态与音容,不会这么早将他杀害,而且王子也没有向他们屈服,不然雨奴就不用去偷兀那花的种子了。
  荒雨醒了过来,王后在照料。他挣扎着来见国王。父王,雨奴是龙,还有另一个龙变成了我的模样,不断学习我的神态,我隐约猜到他们要做什么,就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吞掉了胸前光,存放其他光亮的地方我一直也没有说。
  现在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救公主呢?国王又开始叹气。
  王,我的建议是和小王子,就是那个龙的建议一样——偷袭。我笃定地说。
  我们怎么还用敌人已经知道的方法呢?国王不解。
  王,他们现在不知道我们已经清除了黑龙,还以为我们在不停地决斗,在选拔合适的人,一定疏于防范,这时偷袭应该能很有效。
  荒雨这时候才知道他的妹妹被龙捉走了。父王,让我去,我去把妹妹救出来。这才是真正的疼爱着微雨的哥哥。
  荒雨王子,你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还是我去。破空这时站出来说。
  我一直想这会是我的任务,并做好了准备,可是忽然发现破空真的比我更适合,玄月的儿子,雨国优秀且正直的青年,希望是他救出公主,也许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忽然泛起酸楚的感觉,难道我爱上了微雨?
  王,三天后如果我没有带公主回来,那么请派其他的人。这是破空走时的话,也许将是他最后的话,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在破空走后的第二天,荒雨来到耳语花园,我不知道他要询问什么,就陪他四处地走,看着他妹妹居住的地方,在那个角落里曾经留下的不知名的欢声和笑语。
  花奴,破空走了多久了?焦急的荒雨用轻松的口吻询问。
  已经两天了,如果顺利的话,他和公主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我也是同样的口吻回答。
  希望你的猜测能再次正确,我回去了,等着你的猜测。
  王子,带上一些紫色的光吧,今年的很亮,我想你需要这个。我想着荒雨吞下紫色颗粒时的样子,坚强的人,让我想到了我尘世唯一的朋友陶诚。
  谢谢,记得好好照料那些白色的光,公主回来会很喜欢。王子说。
  我会的。这是我在雨国的第二次微笑,像面对朋友一样的笑容,也许我真的开始喜欢这里了。连绵的细雨,仰望不到季节的出路。
  
  用掉了足够的时间,终于确定,破空没有回来。荒雨对王说,父王,这次让我去。
  王,还是让我去吧。一直没有开口的我说。
  你有一定能救出公主的把握吗?我们不能再打草惊蛇了,不然救回公主会越来越困难。
  没有。我还没有想到方法,但我知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回到尘世,久违的阳光像断了的线一样在眼前变换颗粒,晒得我的皮肤发烫,我想陶诚和哀颜现在也在森林里面吧,在看着阳光,穿行于树的阴凉。忽然,我好像捕捉到了破空失败的原因,能让我成功的方法。
  晚上,我偷偷潜入龙族,用我的方法很快就找到了公主。我们从龙的巢穴逃出来,换了另一条路线——荆棘丛生的峡谷。虽然多了一半的路程,但是我终于带着公主平安回到了雨国。
  
  雨国的雨又恢复了以往的淅淅沥沥,危险暂告一个段落。
  荒雨看到我说,花奴,你是怎么救出公主的,一定不像你说的那样简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真是让人等不及了。
  很简单,龙从火国那里学会了火的使用方法,变得对水的魔法很敏感,破空一定是使用魔法的时候惊动了龙,他总是那么相信自己的魔法,凌厉的进攻,父亲玄月的死更增加了他对龙的憎恨。可是我的箭却能悄无声息地接近龙的喉结,让它们悄无声息地倒下。要是我早一点想到就好了,破空就不会牺牲了。
  你不用自责,那是我们谁都想不到的事情,我们只能从一次次的失败中汲取经验。荒雨拍了拍我的肩膀。
  国王站起来对微雨说,微雨,现在你能恢复花奴的自由吗,让他从此不再是奴隶?
  好的,父王,我恢复花奴的自由。
  谢谢公主。我回答着。我一直想要的自由在这一天降临了。
  我还有一个承诺要兑现,那就是即将举行微雨和你的婚礼,我想微雨是会同意的。国王说。
  所有的欢呼声都响了起来,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只是一直在等待。
  我接受公主的承诺,但不能接受国王的,恢复了自由以后我就要和大家告别了,返回我的尘世。我决绝地说。
  所有人凝住了表情,流露出不可想象的样子。花奴,这并不仅仅是对你的奖赏,也是公主自己的选择,在雨国,你们会幸福的。国王劝道。
  可是我不属于这里,我属于我的世界,我要回到我的森林。我的决心已定。
  父王,不要再勉强他了,准许他的选择吧。微雨正色说,眼睛看着空无的雨。
  我在耳语花园度过了雨国的最后一个夜晚,闪亮的兀那花丛,星星点点的光亮。微雨站在门口,还是一如既往地观看。白色的光在她胸前静静地流动,聚集着光与影的传说,宛如尘世中预言的天使。
  花奴,不用照顾那些花了,你已经不再是奴隶了,对了,我也不能再叫你花奴了,予箭,是你尘世的名字吧,恢复你的名字,带着我给你的姓氏好吗,花予箭。
  新的名字很好听,同样那么让人留恋,我还是喜欢这里的花丛,让我再看一看它们,在白色中我依稀看到自己哀伤的表情。其实我更想说的是,现在我也喜欢这个叫微雨的公主,只是这样的话没有再表达的意义了。
  
  在如雾气的雨中清晨,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如六年前来时的样子,微雨放在我手中一封信还有一颗兀那花的光,什么都没有说。荒雨一直送我到尘世的入口,说,想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我也是你的朋友。
  和荒雨告别后,我展开微雨的信:花奴,你还是离开了,在六年前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或许有一天你会离开,仿佛这么长的时间我就在等着你的离开一样。在我15岁的时候,我在丛林看见了你,你在雨中奔跑而快乐的样子深深吸引着我,你微笑的表情,仿如千万朵兀那花的光照亮了雨国的天空。如果不是用那个办法,我也会用其他的方法把你带回雨国。在带你回来后,我让父王答应我,我可以选择自己爱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父王答应了,也许在那时候他就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奴隶。六年的时间,我一直希望你能留下来。我说过,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强迫你去做,只有这件事我会让你自愿,就像你自愿成为我的奴隶一样。希望有一天,你能回雨国,我会一直等着你回来,一直不会改变。
  我想到微雨在龙的火焰中为我撑起的结界,那是选择牺牲自己的。六年的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什么都不同了,相同的只是来和离开时同样的不舍。信是用雨水写的,读完之后就在阳光下消失了,雨国的经历也像梦一样让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而我仍是在迷路的森林,满满的一袋箭,弓在手中,依旧那个游弋在森林边缘的猎人,只是微一错愕就过了六年,略过了树木的枯荣。
  
  四
  
  我看到熟悉的路,快速地奔跑,在熟悉的土地上穿梭着,熟悉的小木屋,那是陶诚修建的家,一个一个依次地接受了没有家的我和哀颜,推开熟悉的门,听到熟悉的声响。陶诚和哀颜,他们相拥在一起,两个人因外来的惊恐迅速地分开。
  予箭,是你,你回来了。哀颜兴奋的表情。
  在那里过得好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陶诚询问。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六年的时间,只有他们两人。我只是要安心地看到,如今已被证实。搅扰着我六年的人和事情慢慢地从我的心里走出来了,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去喜欢微雨了。我现在才知道我一定要回来的真正原因。
  很好,我一直都很好,陶诚还有哀颜,你们过得好吗?他们是我童年最好的伙伴,三个没有家的孩子,我又拉起他们的手,兴奋地给他们讲我在雨国的故事,我想这种新奇一定会让他们觉得那里会像天堂一样神秘。
  
  我又吃到了用火烤熟的食物,香气四溢,在自己的皮毛床上沉睡过去,六年像梦境一样,只是在梦境里总能看到在连绵不断的雨中向我走过来的微雨,白色的光晕映衬着苍白的表情,微笑着吻我的额头。我醒过来,听到了陶诚与哀颜的低语。
  他是为你回来的?陶诚的声音。
  他受了那么多苦,我们应该好好的对他。哀颜的语调充满内疚。
  那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他呢?陶诚的底气不足。
  当然是你,可是他……哀颜的叹息声刺痛了我。
  我让我的伙伴们担心了。
  我起身出现在两个表情复杂的朋友面前,再看到你们真好,不过,现在我已经等不及要回雨国了,那里也有让我牵挂一生的人。我对哀颜和陶诚说。
  三个人会心地笑了出来,在我们年少奔跑的森林里,有我们三个共同的记忆。
  
  我又回到了进入雨国的森林边缘,仿佛看到六年前我和哀颜遇到胸前戴着白色兀那花的微雨时的场景:
  你真是个美丽的公主,把你胸前发亮的珍珠送给我好吗?哀颜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天真地乞求着微雨。
  不好,你要用东西来换。微雨斩钉截铁地说。
  那你要我用什么来换呢?哀颜苦苦思索着。
  我要他跟我走。微雨把目光投向我。
  予箭,你能跟她走吗,我想要她胸前发光的珍珠。哀颜的话让我心头一痛,难道她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好,我和你走,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我还是无法拒绝哀颜,就像此刻,我愈加坚定自己对微雨的真心一样。
其他文献
[最初的你,是什么模样]    2006年,你胀破了我的眼,路过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达芙妮专卖店都可以看到你的海报,纯白的、恬淡的、不张扬的美偏偏又醇香不已,那么恰到好处。  和“奶茶”这个名字多么般配。  昨日女孩,今日女人。此刻的你如此优雅从容,那昨日的你,是什么模样呢?  为了歌唱离家独自居住,你坚定的心里也有过一丝不确定吧;为了靠近喜爱的音乐,苦苦做着助理,看着台上璀璨的灯光,你心底也有过深
期刊
呐,这个时候,我就是完全长不大的小孩子,我看着你笑,并且谁都不介意。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偶尔对你撒娇,你爱他宠他怜他如花,就好像每个80后,变形金刚是童年回忆里最为美好的时光,并且牢牢地打上光阴的痕迹。  在每个放学的夜晚,谁是第一个冲出教室门口的那个人,只为赶在那音乐响起之前打开电视机。  然后,鼓捣着路边的每辆轿车,大声叫着,我知道是你,赶快变形吧,完全不会顾及从旁边冲来的叔
期刊
图/风见四叶草  那破损的封印之下,是她的娇容,是她的艳骨,是她炽热的爱,是她浓烈的恨,是她以鲜血都无法浇灭的火焰。如今,束缚不再成为借口,她将在今夜的月光下光鲜复活。    1    舞。  是谁在舞?  是谁,在那精心搭建的舞台中央恣意而忘情地舞动着?  声音忽然就如来势汹汹的潮水,猛地退去了所有剧烈的身形和喧嚣的色彩,只余那清冷的月光携着昙花幽暗的芬芳随那模糊的身影蠢蠢欲动。画面细微而缓慢地
期刊
10日10:00阴 By:王瑜    关键词:感谢  每天整理读者来信是我最开心的事情。没想到放暑假了,亲们的热情依旧未减。  这不,大连市博源高级中学二年六班的杜晓梅同学用她最真诚的话语诉说着对《星期9》的感谢:“亲爱的《星期9》,谢谢你们给了我一个送给父亲的特别的节日礼物,我想,这也许是我到目前为止送给父亲最好的节日礼物。很感谢《星期9》让我给父亲过了一个特别的“父亲节”,我把对父亲的爱、感激
期刊
晨起,枕边又落了不少头发,不免心生凉意。再这般下去,恐怕这三千烦恼丝便要真的落尽,那样就只能远离这红尘喧嚣了吧!  忽地想到一个词:结发夫妻。记得幼年时在书中看到这个词,总含几分疑惑:“夫妻”尚解,这“结发”二字用来修饰,却又是为何?  懵懵懂懂地便也上了初中,那时身边已不乏一对对稚气未脱的“情侣”,眼角眉梢的情意星星点点,旁观者看来亦是耳热心跳。彼时幼小心中的春意萌动,应该都认为那份情怀是浓得化
期刊
白马通缉令,请白马自投罗网    2005年冬天,外面天寒地冻,行人都脸色灰白地匆匆回家。我在家里偎着暖气,挂在网上玩文字游戏,波浪线、惊叹号、大笑脸,笑骂嗔痴很放肆,招惹的不招惹的我统统招惹来,找不到可以心动的人。  Ice,他的头像始终黯淡,资料里我找了一千遍看不到一个字。  据说他很低调,并且永远低调着。映衬我的招摇过市顽劣幼稚。且歌且舞哉,网络那么大,我要他满眼皆是我,这个奢望必定落空。 
期刊
从高中开始,向往爱情的女孩们就知道大学是一座恋爱的天堂:一个未来的他、电话响起的慵懒早晨、图书馆里不安的眼神、午间邂逅的食堂、黄昏后的校园广播、十一点前的不舍,那么多的关于爱情的想象,在每个女孩的心中架构出一个唯美的时空——大学爱情。  但现实总有偏执和篡改梦想的秉性,不听任女孩们的想法来进行。当女孩来到大学后,一切的准备似乎都没有换来预期的结果,他没有出现,校园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女孩终究一个
期刊
我的爱恋浸染着玛秀的鲜血,浸染着诡谲的诅咒。我不能恨,不能爱,无所适从。    王说,玛雅,请你做我的妻子。  我说,王,你看天边的云。玛雅是浮云。  顾左右而言他。  王又说,玛雅,相信我,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我说,王,我尊贵的王,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事可以一辈子。  我说,王,请恕玛雅先行一步,玛雅要去陪伴姐姐,姐姐一个人会寂寞。我不去看王,我也知道那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挽留,欲说还休的苦闷。那
期刊
这是一个讲究速度和效率的年代,从爱情气味产生到表白完成只需8640分钟,我们急吼吼地赶赴情场,享受着被流行文化快速压缩和过滤的爱情。  歌舞升平的声色时光,爱情本身,在失去了本应有的精雕细琢百转千回荡气回肠之后,我们怀疑是否还能够叫做爱情?或者,天长地久、沧海桑田根本已经风化成一个传奇。  之所以会怀想绽放在久远年代的爱情,往往是经由漫长的铺垫:猜测、暗示、彷徨、忐忑,一个暧昧的眼神或者一个不经意
期刊
王心凌被封为台湾乐坛的甜蜜教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前段日子她发了新专辑《Magic Cyndi》。主打歌《蝴蝶》,一改往日的甜蜜轻快曲风,舒缓忧伤的调子,还不时展现一下实力飙飙高音。看样子是下了决心转型,让人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第一次听她的歌,是《月光》,很恬静的味道。同桌那个花痴男不停地给我讲她有多好多可爱。望着那张专辑的封面——黑色的基调,凌乱的头发,漂亮的五官。我想,不过又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