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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的概念,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理或者心理疾病。本期关于“有病”的话题,实际上是反映人和人之间的隔阂与相互误会,因为无法理解他人,便将他人的行为归结为“有病”;在丽江,我们能看到很多被称为“有病”的人,为什么在丽江这些病人能活下去?那也许是因为这是一方包容而多元的水土。
——题记
一个老头,偏要“为老不尊”爱秀爱现,用英文和他的专属笑话,把一帮老头子和他们的音乐推向世界。——宣科“有病”;
一个泸沽湖边的女人,偏要离经叛道走出大山,爱得轰烈活得大胆,“不知矜持”率性直言,她说“我不是一个凡胎”。——杨二车娜姆“有病”;
一个“木匠”,在工业技术变得日益发达、在旅游产品已经批量生产、越来越廉价的今天,仍然拿着自己的木工工具,只琢磨一件事:如何把自己的木雕做得更好。——阿东“有病”;
一个自称教授而懂几国语言的人,提着自己用棕叶编制的活灵活现的蚂蚱,穿行于大街小巷,衣衫整洁,行色匆匆,仿佛有大事,其实蚂蚱教授早已失业,不过他还固执地守着古城,讨一点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依恋。——蚂蚱教授“有病”;
一个老修车匠,四十年自学俄文,每日街边阅读俄文书籍,翻译了一部俄文小说,要作为中俄文化年的礼物献给国家。现实生活中的他,每天守着自己的小店,出租、修理自行车,和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普通的小商贩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导游。他没有导游证,这在他带的客人心里一点都不重要,他在虎跳峡徒步线上走了近百个来回。他不是演员,这在张艺谋看来也不重要,所以他拍了《千里走单骑》。他有绵绵不绝的白日梦,又把梦做得很踏实。
——邱茂洪和他的儿子,都“有病”。
丽江是个奇怪的地方,这种说法来自外地的朋友、同事、游客。丽江的街头,你可以穿任何季节的衣服,厚薄程度只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起床,你今天的心情是什么颜色,你要去烤太阳还是去喝一杯茶,没有人诧异,生活自然随意得像个白日梦只要自己喜欢。
你会在充满个性的服装店看到女孩一边幸福地抱怨“这衣服在丽江我才敢穿”,一边买下她的第n件丽江衣服。一个设计师喜欢他在丽江的朋友们“你今天挣了多少钱,你有什么?这里没有人会问你”。外地同事诧异于纳西族清明节的隆重,平日时尚的年轻人们跟着家族长辈恭敬地扫墓去了,为尊重民俗和传统,单位和学校放假一天这在其他地方无法想象。
我也不止一次听到关于对丽江最神奇的描述:丽江是前世生活的地方,尽管说的同时,也一再坚持,在此之前从不相信来世前生一说;我看到生活的对立面:演讲厅中流利英文和自家客厅里的纳西话,都是宣科;丽江家里的素颜和银幕里头顶红花,都是杨二车娜姆;我遇到怀揣梦想的普通人,修车匠父亲做了四十年的俄文梦,导游儿子在三十岁那年,开始了自己的电影梦;城市里的公务员更喜欢做个流浪歌手,在机器普及的时代,一个木匠仍然坚持手工雕刻,也有人固执地沉湎于据说是某个关于家族和古代的梦里。真正的生活都不是演给别人看的,那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关于生活的选择,他们完成得顺理成章。
因这些怪人,所以有了这个更加“奇怪”的丽江?还是因这方奇怪的地域,才容得下这些怪人?也许在包容和个性之间,丽江是平衡点。当然,“奇怪”更时髦的叫法,是“有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病”变成了很多人的口头禅,用来包容庸常人生里一切不可理解和不可逾越。在各种博客留言、新闻评论和流言的背后,在一句“有病”的背后,看客们得到暂时的心安理得。“大家都有病”是朱德庸一套新漫画的名字,很多人在看时都有隐秘式地会心一笑——在四个格子和那些男男女女之间,我们看到了自己。
有更多的和丽江相关的被采访人,也许他们的生活方式、言谈举止被称为“有病”。可是他们,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因而也收获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对于这样的人生,是羡慕,是惊叹,是鄙夷或是不置可否?
他们和平常人不一样的部分,是“不惧怕出头”“坚持”“执着”“专注”“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忠实地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等等,而这些原本属于品质中值得赞美的部分的字眼,为什么在现在的社会中变成了“有病”和“异类”。丽江病人真的病了,还是我们病了?
后记:
“人和人肯定是各不相同。要是都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情,那才是错!”
“谁都没病,只是互相理解很难,所以认为别人有病。”
“爱丽江,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沉迷、一种病,我愿意病下去。”
“大家都有病,只是有人用‘中药’医,有人用‘西药’医。”
“我觉得有很多人他们是不敢说真话的,所以他们害怕。”
采访中来自“丽江病人”们的声音仍然在耳。“病人”从来就不是贬义,那么,这些关于执著、关于热爱、关于梦想、关于自我的“病”,你,敢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