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当劳里的性骚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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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依丝·琼斯20来岁就开始在麦当劳工作了。“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很喜欢。”那时她说,“将食物迅速变成一顿周日晚餐的过程,总是让我感到开心。”如今,20年过去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一天,一名男同事从她背后贴上来用胯部摩擦她。“我大吃一惊,”她说,“感觉那么怪异、恶心和害怕。”
  自那以后,这一幕不断重演。几乎每次见到她,这个同事都会出言骚扰,比如说她的屁股很大,还动手动脚,扯她裤子,她每次都成功逃离了。但一年后,他开始变本加厉,甚至脱下裤子将生殖器抵到她后面,用脸摩擦她的臀部。“我感觉我就像穿着衣服被他强奸了。”她说。
  琼斯多次看到这个男人对其他女员工做同样的事情。一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将此事告诉了轮班经理,然而后者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甚至暗示她在撒谎。那之后,这位上级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更加严苛了,还常常扣除她的加班工资或拒绝她的请假要求。
  “一想到不得不和他一起工作,我就不想去上班了。”琼斯哭着说,“我讨厌回想起这些,真的太难了。我受到了伤害,很痛苦。”她也不能轻易辞职。“我得养育两个孩子。”她说。2019年初,在向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投诉后不久,她辞职去了另一家餐馆工作,骚扰她的男人仍留在麦当劳。“那之后,我甚至不再吃麦当劳了。”她说,“我不认为这家企业该从任何人那里赚得一分钱,我不能理解为何他们觉得企业不用对员工的性骚扰行为负责。”

| 滋生性骚扰事件的沃土 |


  麦当劳是美国最受认可的流行品牌之一,也是该国最大的雇主之一,有超过80万员工。在员工受到伤害时,麦当劳本应承担起企业责任和公共义务,采取应对措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自2015年以来,许多女性控告该公司助长职场性骚扰现象,并在员工主动汇报遭受骚扰的经历时不理不睬。她们提出了几十次合法控告,还组织了全国范围内的罢工活动,但也无甚效果。
  在麦当劳,柜台后的空間十分狭窄,有员工在摆弄烤架或油炸食物时就更是显得拥挤不堪。快餐行业典型的员工高流动率让餐厅常常陷入人手短缺的困境,也让留下的员工倍感压力。“有时候,突然之间,周围就会变得一片寂静,抬眼一望,四下无人,压力真是大极了。”麦当劳员工艾米丽·阿尼巴尔说。
  除了快节奏和高压力,很多受访者最初实际上很享受在麦当劳工作。但是,一旦骚扰开始,工作就变成了折磨。经历性骚扰的员工中,既有青少年,也有年过四十的女性。他们大多遭受了言语暴力,有的甚至始于上班第一天,比如频繁被告知他们很性感,或是言语轻佻,“我想知道你尝起来是什么滋味。”“我摸你的时候,你的乳房看起来很棒。”一个女人的经理总是叫她“辣妈”。佛罗里达州桑福德市麦当劳店的杰梅丽亚·费尔利甚至被一个男同事问起自己不满一岁的女儿:“要给多少钱,才能上你的女儿?”另一个同事在一旁听到这话后笑而不语。
2016年,时代广场附近,抗议者们呼吁人们关注针对麦当劳发起的一系列性骚扰投诉。

  没有一位受访者认为这些评价是夸赞或玩笑。对很多人来说,言语骚扰可能升级为身体伤害。第一次换班负责烤架区域时,詹妮弗·贝茨就被一个男同事摸了臀部五六次。多名受访者描述了被男同事摸臀、胸、大腿根、头发或肩膀的相似经历,或是从背后走向她们,用大腿根摩擦她们臀部的情景。女员工谭雅·哈瑞尔说:“我感觉自己就好像不着一缕,无遮无蔽。”由于烧烤区空间狭窄,移动时很难不和经过的其他人进行身体接触,很容易给一些男同事可乘之机。
谭雅·哈瑞尔
布莱塔妮·霍伊斯
杰梅丽亚·费尔利
艾米丽·阿尼巴尔
阿什利·雷迪克

  伊芙丽斯·罗德里格兹的轮班经理会在下班后给她发信息、送花,每天给她打20来通电话,在她当班而他不用上班时出现在店里,买杯咖啡后坐下来监视她,还散播他们已经上过床的谣言。
  有些暴力事件已经很接近强奸了。一个男同事强迫哈瑞尔进入男浴室隔间,将她按在墙上,然后脱下了他的内裤。她开始大哭,直到经理叫他,他才离开。在辛辛那提,一个男同事尾随换班后的卡罗尔·斯塔尔进入她的车,开始亲吻她,抚摸她的胸、腿和身体其他部位。   女人并非唯一的性骚扰对象。一个男员工在内布拉斯加州的麦当劳上班第一天就受到了骚扰。一个男同事不断捏他的胸,抓他的臀部,说着“给爸爸一个吻”“你知道你爱我”之类的话。其他男同事也加入进来,其中一个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行点性贿赂,就可以多算点工时。
  在麦当劳,施暴者也可能是顾客,按照阿什利·雷迪克的说法,包括比她的爸爸还老的男人。根据她的描述,有个男人整天坐在餐馆,想要到她的号码,另一个男人在她回家路上跟踪她。伊利诺伊州的一个女员工不得不忍受一个顾客粗鄙地谈论他的生殖器尺寸和他对她的性幻想。“我会等到你下班。”他说。而这导致她在下班后飞奔回家,害怕遭到攻击。

| 装点门面的应对措施 |


  很多女人意识到,麦当劳似乎并没有像对待其他职场违法行为那样把性骚扰当回事。如果阿尼巴尔穿着黑色牛仔裤而不是短裤工作服去上班,就会立马被记警告。有天,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她的经理马上告诉她必须编成辫子。“他们有那么多关于着装和制服的规定,却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性骚扰的规定,简直是疯了。”她说。而且,在麦当劳,员工们总是被提醒他们很容易被取代、被抛弃,因此不敢言明自己遇到的问题。
  面对指控,麦当劳方的回应是:“麦当劳体系承诺确保分店的每位员工有安全、受到尊重的工作环境。我们将一如既往地提供多种多样的职场培训,强调安全和尊重。”去年,为回应压力,麦当劳宣布将在直营店实施新的防性骚扰训练项目,与反职场暴力、欺凌和偏见训练同时贯彻执行,并表示会将之作为资源提供给加盟店。此外,麦当劳还为员工开放了一条免费热线。但员工代表吉利安·托马斯表示,这些改变是在粉饰太平、装点门面。麦当劳的新培训视频并非专为快餐店中的性骚扰问题制作,而是还强调了安全和洁净生产等其他话题。此外,这些措施只被要求在直营店实施,对于麦当劳的很多加盟店来说,只是建议推广。
  “你不能通过将政策写入手册、在墙上贴张海报或是给某人看冗长的视频来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托马斯说,“每一步都需改善,从初期培训和预防,到纪律、调查和归责。”
  当受害者终于鼓足勇气对经理或分店老板说出自身经历后,却没有实质性的措施来保护他们遭受进一步的虐待。一些经理给性骚扰者口头警告,但骚扰行为仍在继续。布莱塔妮·霍伊斯的骚扰者暂时被调往另一家店,但他仍会回去继续骚扰她。女人们感觉自己并没有得到认真对待,就好像性骚扰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大事,有些还会遭到嘲笑。巴贝尔回忆道:“经理的回应让我感觉好像我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这几乎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麦当劳柜台后的空间十分狭窄,为性骚扰行为提供了方便。
2018年,麦当劳员工参加致力于反对快餐行业性骚扰的第一次全国大罢工。
麥当劳雇员要求将最低时薪提高至15美元并享有工会权利。

  不仅企业的工作纪律更偏向施暴者,惩罚往往也是面向受害者的。父母提出申诉后,霍伊斯被分派了更难的工作,整天都要站在烤架前,或是整班都得卡在得来速窗口工作。她还因小错受罚,工时被削减,被降职,还被暂停工作两周,最后被解雇。这样的惩罚并非孤例,很多受害者都有类似遭遇,有些还会因不堪忍受而选择主动辞职。
  受害员工遭受的梦魇让他们不愿站出来主动提供信息,而一旦他们站出来,就不得不反复说起这件事,这也让他们感到痛苦。费尔利说:“回忆就像噩梦,有时我会突然哭泣。”阿尼巴尔说:“骚扰我的那个人仍在这里工作,但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很正常,真是疯了。”雷迪克最开始也很难开口倾诉自身经历,但看到其他女人站出来之后,一切变得容易了些。“以前,我总在哭。”她说,“现在,我不再感觉那么孤独,因为我知道有那么多人在我身后支持我。”
  [编译自美国《国家》]
  编辑:周丹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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