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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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傍晚放学的时候,红光小学门口,一队队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有序地走出校门,在校门口的广场上解散。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齐老师将学生解散后,笑着向郝大林夸奖着他的儿子郝小树,说小树特别爱帮助别人,老师和同学们都喜欢他。郝大林强压住满心的欢喜,一个劲儿地说着谦虚话。他不敢直视齐老师的眼睛,她太漂亮了,郝大林见了她就紧张,和她近距离说话,目光不自觉地躲闪。就在他的目光飞到传达室门口时,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人,中等偏高的个头,偏瘦,脸上的线条非常冷硬,有点儿男人相。郝大林的心里马上就像被塞进了一团驴毛,扎得难受,堵得心慌。
  就在去年,这个女人出现后,郝大林的生活全乱了。当时,这个女人把郝大林从他工作的网吧里叫出来,抬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愤恨地说到:“你这个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也看不住!让她出来偷人!”
  女人也发现了郝大林,冷冷地盯了他片刻,又快速扫了一眼齐老师,转身走了。
  齐老师一愣:“您认识她?”
  郝大林茫然地摇了摇头。
  齐老师说;“哦,这是我们学校的夏校长,刚调过来两周。”
  郝大林当然认识她,并且知道她的名字叫夏素珍,这个女人,勾起了他心里的一个隐痛。


  夏素珍出现之前,郝大林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比较满意的。
  郝大林的日常工作是帮徐老板看网吧,每天上八个小时班,活儿不累,只是登登记,收收钱,老板每月开给他三千元。像他这种部队复员回来的士兵,已经算高薪了。和他一起复员的几个战友,只有同城的吴斌在部队自学取得了律师资格,比他混得好,其余几个服从了安置,都到各单位当了保安,每月还领不到两千。妻子李娟在一家大型超市当会计,每月也能拿三千多。郝大林原是城中村居民,住的是拆迁安置房,还分到十几万块钱。周围住的,都是一块从原址迁来的老街坊邻居,邻里关系也比较好,所以,他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心。
  直到夏素珍找到网吧向他兴师问罪,他才知道妻子早就出轨了。那个男人就是夏素珍的老公、妻子上班的大型超市的老板,名字很有诗意,叫麦客。
  那段日子,夏素珍把郝大林家搞得鸡飞狗跳。李娟一直藏在娘家,夏素珍多次找上门来,找不到她,就骂郝大林,骂得极其难听,后来郝大林实在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她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狠狠地说了一句:“你等着。”却再也没有来过。
  闹了一阵后,夏素珍向麦客索要了一大笔钱,还有儿子的监护权,两人离了婚。郝大林这边就简单多了,他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李娟,李娟个子高挑,人也比较漂亮,两人结婚快十年了,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现在既然人家找到了比自己好的,没什么理由拦着。李娟主动提出来,儿子房子归郝大林,她净身出户。两人办完离婚手续后,郝大林当天就找到了麦客办公室,将他暴打了一通,然后将他办公室的东西全部砸碎。麦客躺在一片狼藉的地板上,擦了擦嘴角上的血说:“好了,我们两清了。”
  麦客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出院后不久,就和李娟结了婚。
  离婚后,郝大林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培养孩子上。短时间内不想再婚,他想等孩子大一点后,再考虑自己的事儿。李娟给他扣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提醒了他,人生在世,一定要混得好,自己这一辈子不会有大的出息了,一定要把儿子培养好,将来替自己扬眉吐气。刚离婚的那一阵,他还总觉得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来,每天早上,他把郝小树送到幼儿园,晚上下了班,再接儿子回家,回家后把门一关,和谁也不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也慢慢释然了:有错的是别人,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干嘛要整天像做贼似的?想开了,他就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逢双休日节假日,他让儿子出去主动找小伙伴玩,自己也和關系好的几个邻居聚了几次,喝了几场小酒。
  儿子刚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有一次回到家就对他说:“爸爸,刘一然说以后他要上红光小学,我也要去红光小学,红光小学是天底下最牛的小学。”
  刘一然是对门的孩子,他爸爸是区文化局的副局长。
  郝大林这一下犯了难。红光小学是这个地级市最顶级的小学,学校硬件软件师资全是一流的,每年市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少儿歌舞、平时的各种汇报演出,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出节目。从哪个方面讲,红光小学都是本市小学教育的一面旗帜,政府公务员、商业企业的精英,都想把孩子送进红光小学,这不但对培养孩子有利,也是家长能力的体现。但红光小学的容量有限,每年只能招六百多名学生,学区内的学生每年有三四百人,这都是要无条件接收的,学区外的借读名额只有二百多个,那么多人想把孩子送进来,光市、区两级党政机关人大政协的官员们,就要占去一多半,还有其他部门和社会上有权有势有钱的,名额是何等的紧张!
  但郝大林决定试一试。既然想把儿子培养好,就不能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后来他打听到,连教育局的副局长们,每人手里才仅有一个名额,教育局各科室的科长主任们,仅限于自己的子女和孙子孙女可以照顾,给外人办根本没戏。郝大林当了几年兵,也算见过世面的,他明白,就这个难度,凭自己的本事,头拱地也办不了。他就加倍努力地工作,天天把网吧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把账目弄得一清二楚。老板每次来都很高兴,临走时,都会在门口递一根烟给郝大林,尽管郝大林每次都说不会抽。
  后来郝大林买了一盒软中华装在口袋里,他看到老板只抽这种烟。老板再来时,郝大林就主动敬上一根,还帮老板点上。
  老板很意外:“你学会抽烟了?”
  郝大林说:“没有!这是专门给您准备的。”
  老板深深地吸了一口,就把烟摁在了烟灰缸里:“假的!”
  郝大林惊得咧了咧嘴。
  老板笑了:“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就说吧!”
  郝大林壮着胆子把儿子上学的事情说了。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是还有近两年的时间吗?着什么急?”
  郝大林惊喜万分,他没想到老板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高兴得给老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徐老板开了多家网吧,还有酒店宾馆跑马场,在这个城市,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为了不让老板反悔,在儿子上大班、学前班期间,他更加卖命地干,月月被老板树为网管先进典型。   2013年8月下旬的一天,老板交给郝大林一张录取通知书,通知书的抬头上赫然写着:郝小树。就这样,平民百姓郝大林的儿子郝小树,昂首走进了红光小学,街坊邻居们艳羡不已。郝大林被李娟出轨的事儿压弯的腰,终于又挺直了。而对门刘一然,并没有如愿进入红光小学,刘一然的爸爸刘副局长再见了郝大林,眼神就有点儿异样。


  邂逅夏素珍后的一个傍晚,郝大林照例去学校接儿子。
  远远地,他看到齐老师单独领着郝小树走出了校门。
  郝大林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果然,齐老师一脸歉意地告诉他:“郝小树明天不用来了,学校查到他不是本学区的,就……”
  不等齐老师说完,郝大林就蹦了:“凭什么开除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接到过录取通知书的,也有了这里的学籍,又没犯什么错误,说开除就开除呀……”
  齐老师见他情绪激动,耐心地听他发泄完,才轻声说:“这不是开除,这是清退……”
  齐老师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郝大林没有听进去,他心里已经波涛翻滚,他知道这是夏素珍在报复他,准确点儿说,她是在报复李娟。他拉着郝小树的手说:“走,跟我去找夏校长,我要跟她评评理!”
  齐老师说:“夏校长下半晌就去开会了,你要找她,就明天吧。”
  郝大林转念一想,和夏素珍见面,八成要吵架,带着孩子不好,于是長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第二天早饭后,郝大林把郝小树安置在家里,骑上电动车,直奔红光小学。
  门口的一个胖保安问清他是找夏校长,就打了个内线电话。放下电话,胖保安说:“夏校长没空。”
  郝大林急道:“那她什么时候有空?”
  胖保安笑了笑说:“她没说,不过,看样子她不想见你,每天来这里想见夏校长的人多了,她一般不见。”
  郝大林非常气愤,不由得埋怨:她这种人竟然当了小学校长,还是最好的小学,真没天理了!在夏素珍纠缠他期间,他打听过,那时她在教育局工作,还是个部门的负责人,她不但在单位工作作风比较强硬,在家里也比较强势,估计这也是造成麦客出轨的主要原因。
  眼下,郝大林毫无办法,他当过兵,知道硬闯的后果,他不想把事情搞僵。
  郝大林在学校门口转悠了几圈,想回家,但他回去能干什么?夏校长不见自己,下午再来,恐怕也见不上,实在没辙只能去告她……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战友吴斌,立即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吴斌耐心地听完他的控诉后,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事儿,还真走不了法律程序,你的孩子不属于这个学区,是靠走关系去的,根本不受法律保护……”
  郝大林急道:“那就没办法了?就受着她的欺负?”
  吴斌安慰他说:“别着急别着急,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微妙,你的孩子已经在这里入了学,她再这么做,按说是不对劲,但较起真来,你还真不占优势……这样,你先打一个12345政府热线,反映一下,看看政府怎么处理再说吧。”
  挂断吴斌的电话,郝大林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即刻拨打了12345。电话很快通了,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声,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吴斌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声来,他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对方边听边记,最后又记下了他的家庭住址、手机号码,劝慰他不要着急,回家安心等待消息,会尽快处理的。
  郝大林如释重负,觉得总算是找到了说理的地方。他顺路到菜市场买了点排骨,中午给儿子改善一下伙食,冲冲这两天的晦气。
  回到家,郝小树正趴在小书桌上看书,见他回家,马上迎上来说:“爸爸,我把今天的课全学完了,都会做。”
  郝大林心中涌上一阵暖意,这孩子很爱学习,上幼儿园时,就把《三字经》《弟子规》背得烂熟,还认识了五六百个汉字,即使有个十天半月的不上学,应该也落不下课。
  下午不到三点,郝大林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称是区教育局督导室的主任,姓李。
  郝大林没想到政府热线这么快就把他的事情转到了教育局,心情非常激动。他在李主任的提问下,把发生过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李主任告诉他:“学校这么做也许有些不妥,但从政策上讲,并没有错,政府一再提倡和推行按学区就近入学的原则……”
  郝大林的心一下凉了半截,李主任的说法怎么和学校包括战友吴斌的说法这么相似呢?难道……不对呀!借读生二百多人呢,为什么偏偏把我的孩子清退了呢……但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倒霉也就算了,不能像疯狗一样乱咬。
  李主任在电话里接连“喂”了几声,让他说话。
  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拿了一万块钱的借读费呢,就脱口而出:“我们还交了一万块钱的借读费呢?哪能说清退就清退呢?”
  李主任的口气好像很惊讶:“借读费?不会吧?政府早就不允许收取借读费了,你有收据吗?”
  郝大林一下子傻了。
  开学前,他接到一个电话通知,带孩子报到的时候要交一万块钱的借读费。他并没有感到吃惊,现在条件比较好的中小学借读费越来越高,这在学生家长们的世界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要能把孩子送进想去的学校,没有人在乎借读费,因为好多人想交这个钱,还没有机会呢。
  他清楚地记得,交借读费那天,他在校园里排了半个小时的队,才挨到收款室。收款人将他的一万块钱用点钞机点完,就捆扎起来,扔进旁边的一个大纸箱里,然后让他在登记册上签了个名,就把目光投向下一个。他有些发愣,按理说,他应该收到一个收据或收条之类的。但他隐约记得,刚才排在他前面的几个人,似乎也没有收到收据。他迷茫地走出收款室,心想:难道这也是潜规则?
  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排在他前面的一个人:“给你收据了吗?”
  那是一个精瘦,但目光雪亮的中年男人,他用惊诧的目光将郝大林从上而下扫了一遍,说:“这种事?哪敢给你收据?”   见他还在懵怅,瘦男人又说:“你别看现在都心甘情愿地交钱,等到哪一天和学校有了矛盾,没准会有人拿着收据去告状……”
  那一刻,郝大林有一种被人日弄了的感觉。他刚复员时,还没找到工作,在一个“发小”的引荐下,曾在他家附近的派出所干过一个多月。他的主要工作是和一帮治安队员查夜,就是查卖淫嫖娼的,如果实在查不到,负责的那个队长,就利用掌控的卖淫小姐去街上的僻静处勾引路人。逮住人后,以通知单位、家属为要挟,逼嫖客交罚款,无论交多少,他们也从不给收据。把这两个事联系到一起,郝大林被日弄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为了孩子,他最终选择了忍耐。
  李主任接着说:“我们调查了一下,你住的那个地方,属于机床厂小学的学区,如果你想让孩子尽快入学,我们马上给你联系,保证让孩子明天就能报到……”
  郝大林不等对方说完,就收了线。要去机床厂小学,还用得着你们呀。
  走投无路的郝大林,又给吴斌打了电话。
  吴斌告诉他,目前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去找夏校长,不行就给她低低头,服个软,本来你俩都是受害者,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郝大林听了心里很别扭,明明是她报复自己,还要给她认错?但连吴斌这大律师都没办法了,自己能有什么招呢?真让孩子去机床厂小学?面子上下不来是小事,也耽误孩子呀。
  郝大林拨通了徐老板的电话,他想,徐老板能把孩子送进去,就一定有過硬的关系。他接连打了三遍,电话通着,可就是没人接。他又给老板发了一条短信,求老板再帮他一次,同时,他向老板保证,以后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干好网吧的工作。短信发出去后,如石沉大海。
  晚饭后,心事重重的郝大林无精打采地来到网吧。网吧的门竟锁着,上面还贴着两张法院的封条,一个左斜一个右斜,构成一个大大的“×”号。郝大林意识到:老板出事了。
  他马上给一个同事打电话。同事告诉他,今天上午网吧就被封了,法院来了五六个人,他和上网的客户被当场赶了出来。老板因为非法集资等问题败露,已经跑路了,他名下的所有生意都被查封了。
  郝大林想,这下好了,儿子失学,自己又失业了。
  孤独无助的郝大林,忽然想起了李娟,如果让她和麦客出面,求求夏校长,或许夏校长解过恨之后,会放过自己的儿子……再一转念,又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荒唐,夏校长都恨毒了这一对狗男女,让她们出面,不是火上浇油吗?思来想去,他还是给李娟打了个电话,毕竟,李娟还是郝小树的母亲。
  电话接通后,李娟一听到郝大林的声音就哭了,先是小声哭,后又是放声大哭。郝大林毛了,和她一起生活了近十年,还从来没有听她这么哭过。
  从李娟断断续续的哭诉中,郝大林才知道,麦客跑路了,超市被封了,他和徐老板合伙干非法融资的事,现在,法院的人正在家里搜查……
  本来,郝大林还想就儿子的事谴责她几句的,现在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叹了口气说:“如果在那里待不下去,就回来吧。”
  李娟在那边哭得更厉害了,她哽咽着说:“大林,对不起,我没脸见你了。”
  郝大林安慰她说:“我从来就没怪过你,就怪我自个没本事。”
  电话里传来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好像是有人在问她保险柜的密码,接着电话就挂了。


  这天是周一,郝大林骑着电动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遛着,大脑极力搜刮着朋友圈中有能力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在派出所当指导员的“发小”和战友吴斌。派出所那一档子事儿,他是死活不想干了,他认定那根本不是正经人干的营生。他只有来到吴斌供职的大正律师事务所。
  吴斌不但是律师,也是合伙人,郝大林进门时,他正忙得不可开交,一直等到快中午,吴斌才抽出身来。
  郝大林来得正巧,吴斌这里缺一个跑腿打杂的,叫法律工作者,每月能给两千,下午就可以上班。郝大林决定先在这里干着,总比闲着强,没准徐老板的网吧又开起来呢。
  工作的事有了着落,郝大林总算先理清了一头。他对着吴斌,愤愤不平地把夏校长又控诉了一番。吴斌一直在思考,一句话也没有插。等他说得都有些累了,口也干了,吴斌才说:“你可以试试找到校长家里,软磨硬泡,你只要不打人不骂人,谁也拿你没办法,磨上几天,她可能就顶不住了。”
  郝大林听了吴斌的建议,傍晚下了班,先给儿子买好饭送到家里,然后迅速赶到红光小学门口。
  郝大林到学校门口时,学生已经走光了,老师们正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好多老师是开着车的,他就紧靠在大门右侧,有车过来,他就伸长了脖子仔细往车内瞟。不长时间,车辆和行人就稀少下来。他心里犯疑惑,是不是自己来之前,夏校长就走了?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校园,正想走,一辆自行车从办公楼旁边慢慢悠悠地过来了,定神一看,正是夏校长。他赶快躲到一边,看着夏校长出了校门,就骑上电动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夏校长的家离学校很近,只过一条街,就到了。郝大林尾随着夏校长,进了这个叫“区直家园”的小区。夏校长没有发现郝大林,直到了家门口,打开门后,才发现了背后的郝大林。她吓了一跳,厉声问:“你要干什么?”
  郝大林说:“不干什么,只想和你谈谈孩子上学的事儿。”
  夏校长很快镇静下来,绷紧了面孔,一脸的不悦,闷声问:“工作上的事,怎么找家里来了?”
  郝大林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她说:“到学样找过你,你不见。”
  夏校长左右环顾了一下,很勉强地说:“先进来吧。”
  进屋后,夏校长没有要他坐下的意思,郝大林就站着说:“夏校长,你不能把我的孩子清退出来,孩子很优秀,他一点儿错都没犯,你不能因为大人的事迁怒于孩子,这是不道德的!郝小树虽然不是这个学区的,但他已经入学两个多月了,也取得了学籍,你如果要清退,就应该把所有的借读生都要清退?为什么偏偏清退郝小树一个人?你这是明显的报复行为……”
  这些话闷在他心里很久了,都快焐熟了,他像在部队打机枪一样全部射向夏校长。   等他说完,夏校长问:“你说学校还有谁是借读生?明天你去学校,你若指出来,学校核实后马上清退,你指出多少我们清退多少,你看这样公平了吧?”
  郝大林一时语塞,顿了几秒,说:“我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儿,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再回到红光小学,这么给你说吧,不管你说得多么合理,你清退我的孩子就是报复行为,我不会善罢甘休,我的孩子一天上不了学,你就一天不得消停,新四军常驻沙家浜,我今天来就没打走的谱……”
  夏校长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她强压住火气说:“你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我在家里从来不谈公事。”
  郝大林现在感觉出吴斌这个主意出得不错,他有点小小的得意了。他故意放大了嗓门说:“我就是不走,我就在这里跟你谈,你不答应,我回家没法给孩子交代。”
  两人正吵着,门忽然响了一下,开了。进来一个满脸粉刺的大男孩。
  两人都愣住了。男孩上下打量了一番郝大林,问夏校长:“妈,他是谁?”
  夏校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还不返校?”
  男孩说:“我要和同学一块回去,他还有事情没办完。这个人是谁?不会是你给我找的后爸吧?”
  郝大林见夏校长有些尴尬,就主动伸出手说:“你好,我是红光小学的学生家长。”
  男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一个房间,砰的一声大响,将门摔上了。


  这一天,郝大林都是在忧虑中度过的。
  他机械地在大正律师事务所的各个办公室之间忙碌着,幸亏他负责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辅助性工作,费不了多少脑子。
  周一的那个晚上,自夏校长的儿子回家后,他和夏校长之间进行了一场持久战。从下午六点半一直到了晚上零点,两人都没有吃饭,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角,彼此都听得见对方肚子咕咕的叫声。
  夏校长最终挺不住了,她小声问了一句:“你走不走?”
  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的嗓子有点儿沙哑。
  郝大林问:“我儿子什么时候能上学?”
  夏校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郝大林看得出,夏校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才报警,警车闪烁着警灯停在她家楼下时,很多窗口都探出了脑袋,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尽管她装得蛮不在乎,但仍然无法掩饰眉宇间的尴尬、无奈和焦虑。
  来了一個鼻尖上有一个小痦子的年轻警察,还有两个协警。郝大林见好就收了,这也是吴斌千叮万嘱的,不吃眼前亏。郝大林很配合地做了笔录,然后就按小痦子警察的意思,离开了夏校长的家。
  临走,夏校长还警告他:“不要再来了!再来我马上报警!”
  他没有理她,跟着警察下了楼。小痦子警察见他这么听话,反而不放心起来,硬是用警车把他送回了家。
  他以为找到了夏校长的软肋,她怕影响到儿子,怕街坊四邻议论。她只要有怕的东西,那就好办。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周二晚上,他刚敲响了夏校长的门,就听见夏校长打电话报警的声音。看来,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夏校长也就不在乎了。这次那个小痦子警察就有些不客气了,警告他说:“你再敢搔扰人家,我就拘留你了。”周三晚上,郝大林下了班就去了夏校长家门口蹲守,但他一直守到晚上十二点,也没见夏校长回来。他明白,夏校长开始躲着他了。
  今天是周四,郝大林感觉夏校长极有可能还不回家,还是在校门口守着比较准当,不管她去哪里,我都跟着。
  下了班,他给儿子买了几个猪肉灌汤包,就匆忙赶回家里。一进门,他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地板擦得一尘不染,厨房里还有抽油烟机发出的声音。他意识到了什么,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
  李娟正在灶前忙活着炒菜。他轻轻地走到她的背后,慢慢地环住了她的腰。她没有回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打在郝大林的手背上。菜还在锅里吱吱响着,李娟轻轻挣脱开他说:“我炒菜呢。”
  郝大林出了厨房,见儿子站在门口。
  儿子上前抱住他说:“爸爸,别让妈妈走了行吗?”小脸上全是泪蛋蛋。
  郝大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四个菜先后端上桌,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吃饭。恍惚间,郝大林感觉又回到了从前,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李娟还有点儿不自然,她不断地给小树夹菜,掩饰着那份拘谨。直到小树大喊:“妈妈,别夹了!你想把我撑死呀!”
  小树的饭碗上,已经竖起了一个小小的山尖。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一边吃着饭,郝大林简要说了一下小树目前的情况。
  李娟说:“小树已经告诉我了,我去找她,只要能让小树重新上学,我任凭她处置。”
  郝大林摇了摇头说:“我是男人,家里出了事,哪能让女人出头?”
  李娟的眼泪无声地滴下来,餐桌被浸湿了一角。
  郝大林放下碗筷,绕到她的身边,轻轻将她的头揽在自己的怀里。郝小树见状也一头拱了进来,一家三口,在一起抱了很久。


  郝大林又来到红光小学的门口。他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老师们三三两两地出来,很快就走得差不多了。郝大林知道夏校长不坐车,所以不用离校门口那么近了,他远远地躲在一棵树后面,眼睛紧盯着校门口,生怕错过一个人。
  忽然,他的后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一胖一瘦两个小伙子正瞪着他。瘦的一脸粉刺,是夏校长的儿子。
  粉刺质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郝大林一看粉刺的表情,那份冷硬,像极了夏校长。自从儿子被无缘无故地赶回家,他想起这种冷硬的表情就无比痛恨。郝大林斜了他一眼说:“跟你有关系吗?”
  粉刺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纠缠我妈!”
  说话间,稚嫩的拳头已经落在了郝大林的脸上。
  郝大林想,正好,先教训一下她的儿子,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吃素的。   郝大林打出了一个有力的上勾拳,正中粉刺的下巴,粉刺像一片叶子般向后飘去,仰面摔在坚硬的水泥路面的。
  那胖子是被叫来帮忙的,但郝大林一出手,他吃了一惊,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扑了上来,郝大林冲他的小肚子狠狠踹了一腳,胖子痛得弯下了腰,郝大林抬起另一只脚,一脚将胖子蹬了个四仰八叉。
  郝大林冷笑道:“老子当兵五年,别的没学会,就是学会了打架。”
  粉刺再次冲上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闪闪的折叠刀。郝大林一侧身,粉刺和折叠刀呼啸着从他身边擦过!粉刺的反扑过于疯狂,这一扑空,闪了个趔趄,几乎摔倒。他转回身,又扑了上来,折叠刀奔着郝大林的胸口就扎过来。郝大林本来能轻松躲过去,忽然,他改变了主意,将身子偏了偏,用左肩迎了上去!
  刀子从郝大林的左肩下扎进,从后肩透出!刀口处喷出一股细细的血线,正喷在粉刺的脸上,他的脸上顿时鲜血横流,在夕阳的映照下,十分狰狞。
  这时,学校门口的保安已经跑了过来,夏校长也赶到了门口,看到这个情景,都惊住了!
  郝大林冲已经吓懵了的粉刺笑了笑说:“小子,千万别拔刀,我死了,你得偿命。”
  说完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夏校长要和郝大林单独谈谈。
  这是出事后的第七天了,郝大林已经能下床走动。前几天,夏校长一直想和他单独谈谈,被医生拒绝了。
  郝大林的病房里有两张床,这天上午,邻床刚刚出院,还没有安排人住进来,夏校长瞅准这个机会,又托了医院的关系,才有了和郝大林单独谈判的机会。
  夏校长一反常态,进门后先替郝大林掖了掖被角,然后又给床头柜上的杯子续上水,端到了郝大林面前,亲切地说:“你先喝点水吧!”
  郝大林漫不经心地斜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夏校长放下水杯,站在他的床前,微微向前探着身,开始道歉:“实在对不起,不管这事是怎么引起的,是吧?原因我就不说了,总之,是我没有把孩子教育好,我很自责……”
  郝大林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待夏校长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鼓囊囊的手提袋子说:“这是出事那天,你送来的十万块钱,我们一分没动,你拿走。”
  夏校长见郝大林油盐不进,开始激动起来,说:“刚才我不是说了吗?要是你觉得少,只要你开个价,我会尽量满足你。”
  郝大林摇了摇头:“我不想要钱,我的伤公安局已经验过了,属于轻伤,我要向法院提起刑事诉讼附带民事诉讼,你回去等传票吧。”
  夏校长的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郝大林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心里感到非常的舒畅。她忽然扑到床前,双手紧紧抓住郝大林的一只胳膊说:“算我求你,你要多少钱都行,五十万行不行?放过我的儿子吧,你知道我的情况的,是不是?我就只有儿子这一个指望了……”
  郝大林用力地甩了甩,想甩开她的手,她却抓得死死的。郝大林索性不再挣扎,两只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狠狠地说:“我凭什么放过你的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你都不肯放过;你儿子是持刀伤害,你去法院打听一下该判几年吧?”
  或许是郝大林对法律的熟知程度大大超过了夏校长的预料让她感到恐慌,她终于绷不住了,腿一软跪了下来,发出低低的泣求声:“我错了,我现在向你道歉,只要你放过我的儿子,价钱随便你说,你儿子明天就可以复课……儿子是我的一切,求你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
  看到这个强硬的女人跪在自己床前,郝大林的心软了下来。他知道,出事之后,她的儿子一直在看守所关着,这些日子,也够她难熬的了。但他回想到之前受到的刁难和侮辱,就硬起心肠,大喝了一声:“你起来!你要不起来,我就摁铃了!”
  夏校长利落地站了起来,很快,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她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长出了一口气,问:“那你说说,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的儿子?”
  郝大林说:“你要搞清楚,是你儿子捅了我一刀,他犯了法,我就是要按法律办事,然后还要把这件事向新闻媒体、向网络媒体反映一下,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你别说了!”夏校长尖声打断了他,随后,她知道失态了,快速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极尽所能地把声音放低,放轻:“明天,先让你的儿子来上学,其他的事,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郝大林冷笑道:“都快弄出人命了,我怎么还敢把儿子交到你手里?”
  急怒攻心,夏校长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强忍着,把嗓门再压低,问:“那你说怎么办?”
  郝大林嘿嘿干笑了两声说:“只有你离开红光小学,我才敢让儿子去那里上学。”
  夏校长被蜂蜇了般跳了起来:“什么?你想让我辞职?休想!”
  郝大林说:“可以,那我就不想,你给你儿子请个律师吧,我给你推荐大正律师事务所。”
  夏校长摔门而去。
  李娟走进了病房,这几天,她也累坏了,既要照顾郝小树,又要照顾郝大林,每天奔波在家和医院之间。
  李娟说:“只要孩子能上学,医药费她包着,就算了吧。”
  郝大林说:“不行,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欺负咱的?现在被我抓住了她的要害,能轻饶了她?”
  李娟说:“那你到底要怎样?”
  郝大林说:“当初她把咱儿子赶出红光小学,现在,我要把她赶出去,我这一刀不能白挨。”
  李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会这样?”
  郝大林笑了:“我有些无赖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变得无赖了,可是,自从摊上这么个倒霉事,我觉得当个无赖挺好的。”
  李娟也笑了:“看你这样子,身体应该没事了,我回家做饭去了,孩子还在家等着。”
  郝大林说:“你就在家陪孩子吧,别送饭了,我买点儿吃就行了。”
  李娟走后不到一个小时,郝大林就接到了她的电话,电话里的李娟有些语无伦次。但郝大林还是听清楚了,儿子郝小树出事了。   李娟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煤气味,接着看到了斜歪在沙发上的儿子,她赶紧捂着嘴奔到厨房,关上了煤气開关,又迅速打开了所有的门窗。然后飞快跑到儿子的身边将他揽进怀里,嘴里一遍一遍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郝小树一动不动,嘴里还吐着白沫,她吓坏了,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郝小树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这几天看到李娟这么忙,一直在帮着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厨房那个开着的那个煤气灶上坐着一壶开水,灶台上还有一片未干的水迹。
  郝大林赶到急救室门口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除了李娟和围观的街坊邻居,还有几个媒体的记者,正紧紧围着李娟七嘴八舌地提问。
  他急忙拨开众人,问瘫在连椅上的李娟:“怎么样了?”
  李娟扑到他的怀里,嘶哑着声音边哭边喊:“还在抢救,这是我的报应呀,怎么报到了孩子身上……”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几个医生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往出走,众人都一下围了过去。
  一个女医生眼含着热泪说:“对不起,孩子中毒太深了……”
  郝大林疾步抢到急救室内,见郝小树瘦小的身体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雪白的床单,孩子面色青紫,两眼微微睁着,呆呆地看着一个虚无的地方。
  耳边传来李娟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是众人见李娟倒地时的惊呼声。郝大林心如刀绞,肩上的伤口钻心般疼痛,眼前一阵发黑,就失去了知觉。

尾声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少天。
  有好几次,郝大林从梦中醒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每次,他睁开眼就看到遍地狼藉的家,和神情呆滞的李娟,心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天中午,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儿子站在鲜艳的花丛中,笑着向他招手。他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朝他跑了过去。跑近了,儿子哭着说,爸爸,我迷路了,带我回家吧。他连忙迎上去把儿子抱在怀里,却发现抱在怀里的竟是夏校长的儿子,他大吃一惊,一把将他推开,定睛看时,却是郝小树和夏校长的儿子拉着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流泪……
  手机铃声把他从梦中叫醒,他觉得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抹,竟是满脸的泪水。
  电话是吴斌打来的,这些天,一直是他在替郝大林张罗着家里的事儿。
  吴斌说:“小树的事儿被媒体报道了以后,夏校长已经被免职审查了,起诉她儿子的诉讼书,也已经拟好了,你写个委托书,我代理你起诉吧。”
  郝大林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吴斌虚无缥缈的声音,好久没有说话。吴斌接连“喂”了多下,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说:“算了。”
  吴斌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郝大林深思片刻,冷静地说:“事已至此,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算了。”
  他压掉手机放在一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耳边不断回响着梦中郝小树嘻嘻哈哈的笑声。
  责任编辑:谢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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