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风雨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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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蒲圻避“难”
  
  列车到达蒲圻车站已是晚上8时。在车站出口,不见朋友来接,打他的电话,不通。等到9时30分,还不见朋友露面,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真的慌张起来,急得泪水噙满了眼眶。面对一张张陌生的脸,我用衣袖擦干眼泪,稳定一下情绪,爬上一辆去小河街的公共汽车。朋友不来定有原因,我只好按地址去找他。在关键时刻,重要的是镇定从容和有主见。
  在小河街转来转去,我问了许多热心人,就是找不到朋友租住的东四湖巷28号。到了11时45分,还是没有找到,口干舌苦,我拖着两条麻木的腿走进了一间山东人开的饮食店,要了两大碗肉丝面条,顺便向店老板打听。
  店老板姓王,在小河街开店已有四年的历史,他说他认识我的朋友李石良,朋友经常在他店里吃饭喝酒,两人称兄道弟,关系还不错。不幸的是,我朋友不自爱,不干正经事,早几天在街上抢劫行凶,用刀子捅人,被公安抓走了,估计要判刑十年八年。
  朋友的惨状使我联想到自己在家乡的所作所为,心像被针扎一样痛,后悔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如果自己在家学好,认真读书,不去结交那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酒肉朋友,搞什么“青龙帮”会,不干危害社会乡民、违法乱纪的事,我何苦要悄悄瞒着他们来蒲圻避难呢?
  事到如今,痛苦、后悔是没有用了,找不找得到朋友也无所谓了,来到异地他乡,一切都要靠自己。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是找一个安身落脚点,找一份工作,自食其力,再不要像在家里那样糊涂地过日子。
  我向王老板说明来意,希望他能帮我一把,并说明我身上的盘缠不多。王老板感到为难,说这年头工作难找,要是我山穷水尽了,可以在他店里记账吃饭。当初我朋友流浪一个多月,落得身无分文,也是这么搞的。至于睡觉,不远处有个蔬菜市场,叫我去那里随便找个地方就是了。有许多外地人和本地的乡下人为了省钱,晚上就在那里安身。蒲圻城不查暂住证什么的,只要你有身份证,遵纪守法,当地政府及所有部门根本不会管你。
  我采纳了王老板的建议,晚上就在蔬菜市场安身,往水泥砌的柜台铺一张草席,点上蚊香,身上没有贵重的东西,衣服穿得厚实一点,还睡得挺香呢。
  我每天清晨5时起来,因为这时到了摊主们开工的时候,人家的生意要紧,不起身不行。他们心肠好,不赶我们走,就是对我们异乡人最好的了。
  连续在县城转了12天,工作没找到,问题跟着来,就是在梦里,都喊脚痛。身上只有78元了,如果再过一个礼拜找不到工作,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省钱,我由一顿吃两碗面条改为一碗,一天吃两顿,一顿面条,一顿米饭。在找工的时候,我放下虚荣和脸面,背个蛇皮袋,看见能卖钱的废品,顺手捡起来。有时运气好,一天能赚十多元。哈哈,这样很好啊!还能解决吃饭问题。我一扫脸上的愁云,感到心上像搬走了一座山,有时还自娱自乐,哼几句家乡的花鼓戏。
  我永远记得1994年5月7日下午5时31分,我来到蒲圻城外一个叫幸福坝的地方,太累了,坐在路边休息。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居住在此的大多是以土地揾食的菜农。
  一位老大娘拖着一板车的蔬菜,上坡很吃力,有时是走一步退三步。我帮她推车,本是举手之劳,却得到老大娘的回报。她问起我的近况,晓得外地人在这里谋生不容易,把我介绍到她女儿工作的蒲圻造纸厂打工,做一天8块钱。虽然是临时工,但是许多人想干却要凭关系,甚至出介绍费。
  厂里百分之九十八是本地人,他们对外地人讲客气,不嫌弃,信任而不排挤。刚进厂,我什么都不会,分配在裁床车间,就是把生产出来的纸剪裁成块成圈,然后送往包装车间打包。实习了一个礼拜,磨刀片我不会,有时纸裁剪不均匀,给厂里造成了不应该的浪费,我很难过,只恨自己太笨了。车间的吴献发师傅对我言传身教,说技巧,讲工作的注意事项和要求,不厌其烦,可以说是对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我学会了这门裁剪技术,我能独立操作了。
  有一天傍晚,天格外闷热,据我的经验,老天不久会下大雨。厂里刚刚买回的一批材料还堆放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这批材料不能淋雨。为了不让厂里受损失,我独自把材料移至仓库门外的走廊,不到几分钟,老天便雷声隆隆,暴雨倾盆。闻讯赶来的厂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句让我感到自豪的话:“咱们厂最需要你这样的员工啊!”厂长自掏腰包,当众奖励我20块钱。
  8个月后,我被厂里评为优秀员工,彩色照片张贴在厂内篮球场边缘的读报栏里。这样一来,更多人认识了我,知道我来自湖南宁乡,是一个心地善良,爱帮助别人的人。
  厂里有个江西女孩名叫荷香,也是临时工,分配在包装部。她早我六个月进厂,听说进厂时还出了几百元介绍费。她有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和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皮肤白白的。她朋友不多,除了上班、吃饭、睡觉,不见她去哪里玩。有男孩想追她,都被她冷漠的外表所挡。
  1995年的三八妇女节,厂里在篮球场放电影。开映不久,从后面挤过来一个身高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在我左边伴着我站住了。身边有一个女孩相陪,我自然高兴,眼睛盯着银幕,心里想的全是她,她就是我平日暗恋的荷香。
  我对她友好地一笑,从容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大庭广众面前,不宜多说话,但我们的身子互相依偎,愈靠愈紧,直到电影结束,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就这样,我和荷香的恋爱之门打开了。我们彼此传送着浓浓的甜甜的爱。有恋人陪伴的日子是快乐的,心田总有一条幸福之泉在流淌。谁知,这幸福来得快去得更快。
  国庆节,厂里放假,荷香说晚上请我吃饭。我对她这一举动疑惑不解。那晚,她点了五道菜,要了金奖白兰地酒,我们俩开怀畅饮,菜特别香,酒越喝越好喝。酒喝得多,话也特别多。她说了一些让我伤感和琢磨不透的话,我也没往深处细想。第二天晚上,她回了江西,再也没有回到蒲圻造纸厂。我要是知道那就是分手宴,怎么也不会让她走。我给她写信,不见她回信,也不见信退回。伤心之余,我恨自己是木脑壳,唉,笨死了!
  年底,我收到大妹的来信,说家乡的那起盗窃案早已被公安局破获,我的那帮酒肉朋友以前就是犯了事的,只有我成了“漏网之鱼”,是当地父老乡亲救了我,在民警下乡调查取证时,乡亲们都说我是好孩子,只是一时犯错,要求政府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走时没有张扬,还是有工友闻风报信,来给我送行的人很多,有的送我衣服、书籍,有的送我水果、食品,足足装了两大塑料袋。此时此刻,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二、沅江乡下的瑞雪
  
  政府对我宽大处理,我写了检讨书,罚款50元,事情彻底了结了。
  表哥常年在外搞基建,当包工头,手下有一批人马,在当地有点名气。他给我开800元工资,对我诱惑很大,我跟他去了沅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这班人马满怀希望,风风光光赶到沅江时,表哥说好的工程被本地有头有脸的人抢走了。没办法,由一位表哥的本地亲戚牵线,我们只好去乡下发展。愿意去的欢迎,不愿去的发给回家路费,结果,45人走得只剩下12人。
  我们转战各个村庄建房子,每到一处,时间最长不会超过半年。沅江虽然在湖南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但农户都是精打细算,把建房价压得很低,导致工价很低,除去吃的,做一天只得6块钱。
  1996年6月,我们来到沅江一个叫茅草街的地方,在一位姓宴的老板家对面搭工棚住下。宴老板要建一栋八层楼高的套房,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我们都很高兴。
  宴老板是当地的包工头,又是某企业的名誉副总经理,家有存款几百万。听当地乡民说,他为人直爽,乐善好施,体贴穷人。他再三强调,房子要建得漂亮,质量要一流,不在乎承建的时间,每天按人头补助4元生活费,因天气材料等原因不能开工的日子照补。
  表哥回家接了几位大工师傅,又在县城招了几名小工,我们便大张旗鼓地干了起来。
  我们建房的旁边住着一户姓贵的人家,他有一男二女,大女儿谈了男朋友,小女儿高中毕业,在家闲着。我每次去贵家的阶基上拿藕煤球,从玻璃窗外看见一双深情的眼睛凝望着我,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我内心起了波浪。要是她能做我的女朋友多好啊!
  建房的前面有一棵高大的酸枣树,挂满了一串串酸枣,到了秋天,有成熟的掉下来,邻居贵家的小女儿从屋内跑出来捡着吃。
  有一天,工友满伢子拿了一根竹竿,站在三楼使劲往树上敲打,那些酸枣如下雨般落地,众人见状,纷纷抢着捡。她也在其中,笑声清脆嘹亮,捡枣的姿势很优雅迷人。
  我也捡了一些,尝了几颗便舍不得吃了,我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找了一个机会,我柔声细气地问她:“你最喜欢吃这个?”她两眼放光:“是呀。”“给你,要不要?”“要,谢谢!”就这样,我有意,她有情,我们一天比一天走得近。
  她叫瑞雪,刚满18岁。她时常来工棚陪我做饭炒菜,还陪我上街买菜,有她在,我买的菜总是比自己单独买的便宜。
  瑞雪的父母坚决不同意瑞雪和我交往,托人传信当说客,叫我不要打他们女儿的主意。
  恋爱上了,不往来肯定不行。瑞雪总是来找我,反而由秘密改为公开,在我身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分别时还要亲个嘴什么的。我连日郁闷沉重的心情,被她的热情清扫得一干二净。
  11月9日,我从街上买菜回工棚,路过一片望不到边的桔林时,突然从中跳出三个气势汹汹的年轻人,不由我说话,对我拳打脚踢,把我往死里打。我被打得吐血,趴在地上几乎失去了知觉。表哥对我的事情早有防范,见我没有按时回来,知道出了事,马上叫上几个工人来接我。要不是他们来得快,这次我被人打死也没人知道。
  表哥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见我被打成这样,不由大吼一声,和带来的人一起跟他们对打。表哥人多,把他们几个打得哭爹叫娘。
  事情闹大了,惊动了当地政府和派出所。我的伤比较严重,需住院治疗。经派出所、村委会、宴老板调解,贵家负责我所有的医疗费用,另外补偿800元。瑞雪的父母对自己儿子的这种行为很伤心,绝望之时,怨女儿不听话,怨儿子不争气。
  在我养伤的日子里,瑞雪来看过我几次,她提出要来照顾我,我再三拒绝及表哥极力反对,她才没有来。表哥怕我再出什么意外,日后不好向姑妈交代,决定我伤好后送我回家。
  我回家的前天晚上,瑞雪躲着父母又来见我,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有没有与她长期生活的打算,如果有,她愿意跟我走南闯北,就是浪迹天涯也绝无怨言,永不后悔。
  为了我让她与亲人反目,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加上种种原因,我一时下不了决心。瑞雪见我半晌不答复,一颗火热的心冷到了极点,继而放声大哭。
  半年后,瑞雪不满意父母安排的婚姻,在自家那片绿油油的桔林里服敌敌畏自杀。
  我时常在梦中和瑞雪相遇,与她分别时她那痴恋的目光仿佛就在眼前,让我自责不已,心如刀绞。这是我平生犯下的最大错误,可以说,是我害死了瑞雪。倘若当初勇敢面对,和她在一起,两个人相亲相爱,勤劳恩爱过日子,还怕建设不了一个好家园吗?
  
  三、东莞遇险
  
  1997年8月,在东莞打工的堂兄回家,我一再请求,他便带我来到广东东莞常平。有堂兄介绍,到达的第二天,我进了这间香港老板开办的人造首饰制品厂,当了一名普工,没有底薪,又计时又计件,计时每小时1.5元。
  刚进厂,不懂技巧,手脚不麻利,头两个月工资不超过300元。待技术娴熟沉稳,速度提快,工资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只要有货做,我拼命加班加点,有的月份工资高过了车间主管。
  那些日子,打工是快乐的,有工作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1998年6月4日,活该我倒霉的日子。我把套鞋工衣都穿好了,厂长却叫我休息。一个人实在无聊,我借了工友的破单车上常平镇玩,在还珠沥地段,我被一辆拐弯处冲来的泥头车撞飞……
  我处于半昏迷中,感觉观看的人围了一圈,就是没人伸出援手。肇事司机一直没有下车,把车开出出事地点几丈远才停下来。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从车上跳下几个人,把我抬进了驾驶室。围观的人让开道,车往常平医院开。
  车在常平医院门口停下,经过路途颠簸,我清醒过来。头上的伤还在往外渗血,我脑子还是清醒的,希望司机先下车去请医生,但他坐在车内不说不动。那几个人强行拉我下车,我斗不过他们,情急之下抓了一张纸捏在手心,却被狼心狗肺的司机抢回去。那是一张过桥缴费单据,上面有司机的姓名和车牌号码,可惜我却记不下来。我刚被拉下车,司机就把车开走了。那几个人把我抬上医院二楼,把我丢在走廊的长凳上,然后跑得比兔子还快。刹那间,我的心像冰块掉在地上一样砰的一声碎裂,又气又急,我再一次昏迷。
  医院有我厂的电话,医生看了我带血的厂证,打电话通知了厂方。然后,厂长来了,堂兄来了。老板娘以我是在厂外出的车祸为由,拒绝先出钱替我治疗,连借都不行,是江西萍乡籍电工师傅刘义主动担保,老板娘才借了2000元,加上我本人和堂兄的工资,还有工友们的资助,才凑够6000元手术费。
  我的头被摔破,嘴巴摔烂,牙齿掉了六颗,左手腕两处软组织严重挫伤,左大腿股骨粉碎性骨折……医生在我头上缝了五针,把我左大腿皮肉切开,用钢板、螺丝将断骨固定,再缝针、包扎,外面套上石膏。
  医药费用贵得惊人,从做手术到出院,仅16天时间,花了28000元,还不包括生活费。
  飞来的横祸耗尽了全家的积蓄,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借过了,家里再也没办法筹到钱,我不得不回家休养。
  医生吩咐我在家要卧床休养三个月,不要急着下地行走。我在床上坐得太久,整条腿僵直得像根木头,膝盖处比大腿还大一倍,根本不能弯曲。
  这下家人和亲戚们都急了,认为我这条腿会报废,要赶紧想办法补救,于是请来了当地名医会诊,上县城骨伤科医院治疗,又用土办法来激活膝盖的弯曲功能,结果,各医生搞各医生的一套,把我这条腿折腾得雪上加霜。
  10月初,大哥用板车拖着我去镇上医院拍片检查,得知伤腿根本没有愈合,固定钢板的螺丝已经松动。医生说:“如果不赶紧进行第二次手术,一旦股骨坏死、发炎,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就是神仙也保不住这条腿。”
  当天晚上,我一夜未眠,想了许多,也许这就是天意,与其抗争,不如图个解脱,一了百了,免得家人深受其害。瑞雪能死,我为什么不可以死?
  第二天早晨,大哥早饭没吃便外出借钱。母亲给我做好饭菜放在床边,也外出为我操劳,留下8岁大的侄女陪着我。
  宁死不当饿死鬼,我吃了饭,给母亲写下遗书,然后找到大哥早几天给大白菜治虫剩下的敌敌畏,喝上三口,躺在床上等死。渐渐地,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在地坪内玩的小侄女进房,看到床前的敌敌畏瓶,小小年纪也知道敌敌畏是不能喝的,她吓得大哭,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人。
  最先赶来的是邻居胡铁匠,他背起我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来了许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抱头,有的抬脚,到了公路上,截住一辆汽车,把我送往镇医院。
  我没有死,因为喝的是假名牌农药。大哥买了一圈斗大的鞭炮,去镇上农药销售点表示感谢。销售点老板主动联系生产厂家,过了几天,厂家派人给我送来一个1000元的红包。
  我的遭遇惊动了县政府。10月中旬,到我们乡检查工作的周县长一行人特意来我家看望我,鼓励我要和苦难作斗争,千万不要灰心丧气,说现在的医疗条件好,技术发达,我的腿完全可以治好,并捐给我500元。下午,镇政府扶贫办李主任以及乡亲们均捐来钱物,对我表达了他们的关爱。有他们的悉心开导和真情抚慰,让我从悲观厌世中走了出来。
  我被大哥送到骨伤科医院治疗,进院第三天便进行了手术,手术很顺利。卧床三个月,我就可以拄着拐杖下地,半年后,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行走了,惟一的遗憾是膝关节僵硬得厉害,经过一系列治疗,还不能完全弯曲到位,上下楼梯有点不方便。
  
  四、再回东莞
  
  身体几度受伤,干粗重的农活我是没信心了。在家不想办法挣钱,这日子就没法过。欠下的一万多元债务虽然都是亲朋好友的,不急着催我还,但毕竟是一件忧心事,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头啊!
  堂兄打来电话,说我原来打工的首饰厂又大量招工。于是,我再次回到这个首饰厂,在合金部上班,一个月600多元,厂方包吃住。
  好景不长,三个月不到,厂方大裁员,我榜上有名。
  异乡不像故乡,我注定要为生活奔波。我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在常平还珠沥租房子住下,白天外出找工,足迹踏遍了桥头、樟木头、厚街、虎门等地,有时就给租房附近的农家打零工,帮人家采收荔枝,或是挖土种菜,干一天30块钱,连续干几天,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当地暂住证查得很严,半个月内查几次,住到哪儿都不安全,大白天在路上行走要多长一双眼睛,晚上睡觉提心吊胆,一有响动,就往对面的荔枝林躲。有一次,我被堵在出租屋内,治安队的人在外使劲敲门,我屏声静气就是不开门。后来,屋老板出面,又是倒茶又是敬烟,说里面确实没人,治安队的人才撤走。还有一次,在樟木头回常平的路上,前后都有查暂住证的人,大白天,想躲是不行了,急中生智,我顺便在路边的水沟里打几个滚,往脸上、头上、鼻子上抹几把黑糊糊的稀泥,装成一个三五年没有洗过澡的疯子,才得以脱身。
  同样的找工作,在湖北那边多潇洒,在广东这边多狼狈啊!那天,天快要黑了,下着毛毛细雨,我仅吃了两个馒头,一个人慢慢地顺着广深高速公路往常平走,一辆摩托车呼啸着从我旁边冲过去,车上掉下一个黑色手提包。我连叫几声,那人不曾听见。
  我把手提包捡起来,打开看看,内装几件款式新颖的牛仔裤,还有一些收款单据。我想:那人掉了东西,肯定会返回来寻找,不如我就在此等他,好把东西归还原主。雨越下越大,我不得不将手提包顶在头上挡雨。不到一刻钟,那人返回来了。他很感动,一口气连说了八句“谢谢”。
  他是沅江元怡泰制衣厂总经理钱镜波先生。手提包里装的是客户给厂方的样板,非常重要。
  出于同情、关爱,还有感激,当天晚上,钱总经理把我带去他工作的厂里冲凉、吃饭,并留我在厂里当了一名内保,工资每月800元,不须缴纳任何费用,包吃包住。
  一名内保比常平保安公司调去的保安工资还高,来自河南的高个子保安队长问我是经理的什么亲戚,在他心里,只有经理的亲戚才能在厂里找到这么一份好差事。为了以后自己在厂里便于工作,我撒谎说经理和我是舅老表。保安队长信以为真,频频点头说:“啊,原来如此!”
  然而,事情不是一帆风顺。2000年7月的一个晚上,同事过生日,我和另一位保安兄弟喝醉了酒,趴在岗位上睡觉,让盗贼找到机会下手,偷走厂里一批价值不菲、销往欧洲的牛仔裤,给厂方造成了重大损失。
  我不好意思再在厂里呆下去,自己打背包走人,没有和钱总经理告辞,只给他留下一封信,说我是一个不称职的保安,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感到很痛心,对不起他对我的关爱和帮助。无论今后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他。
  
  五、坚守清远
  
  2001年,我响应政府调整产业结构政策,在家重操旧业,又种起了西瓜。为了多赚钱,我种了十三亩。经过我的精心管理,西瓜产量还不错,就是价格便宜,加上天气不怎么好,西瓜卖不出去。为了不让瓜烂掉,为了感谢父老乡亲以前对我的帮助,我叫他们都来地里吃西瓜,不要钱。辛辛苦苦忙碌了大半年,扣除一切费用,赚的钱还不到1000块。我算来算去,还是外面打工强,最起码不用靠老天吃饭。
  从报上得知,广东清远改革开放的步伐慢了一拍,近几年很多外商、台商到那里投资办厂,所以劳动力紧缺,工作好找,我决定南下清远。
  母亲叫我过了年再外出,我考虑到正月外出的人很多,火车票难买,车途拥挤,还是年前去为好。
  报上说的没错,我一到清远,很顺利地进入艺强公司,避免了找工的风餐露宿之苦。公司建立不久,万事开头难,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需要各方面的人才和大批普工。公司考虑到我以前在人造饰品厂干过,有一定的业务能力和管理能力,安排我到公司总仓当了一名仓管员。裁链和总仓仅隔一道门,并由我兼任裁链组长,底薪420元,加班另计。
  我热爱公司,做企业的主人,敢于承担工作责任,无论老板或领导有没有在场,无论公司面临多大的困境,我都自觉主动,不遗余力地付出努力,克服困难,为公司效劳,为自己赚钱,不用扬鞭自奋蹄。
  公司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件事:磨光部员工段云霞,在工余时间送老乡去车站途中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之夭夭,上万元的医药费急得她要跳楼,公司员工及时伸出援助之手,积极捐款。当人事部张主任把12000多元爱心款加上香港大老板林生捐助的12000元送到她手上时,她热泪长流,她的家人深切感受到了我们这个集体充满着大家庭的风范和温暖。张小军从连州某技校来公司实习,不幸患上急病,是公司将他送往清新县北江医院,又是公司员工捐款,帮他度过了经济难关。
  2004年,公司执行改革,我所在的裁链部进行承包制。我们裁链组竟被别的部门来人承包,本组员工被安排到别的部门上班,不愿去的可以去财务部清算工资走人。
  消息公布下来,组上的那帮兄弟意见很大,牢骚满腹。作为组上的直接管理人,事情出现了这样的结果,是我没有想到和不愿看到的。
  想起公司承建之初,三厂合并,上万种材料堆积仓库,上千种链条,数据混乱,是我带上几个人,加班加点,彻底清理,将物品归类,贴上标签,核实数量。仓库的存货、成品、半成品链条,还有能利用的断链、电镀过的链条等,堆积如山,混在一起,是我们将这些材料清理出来,大胆启用,为公司节省了数万元资金。
  现在,公司有好的发展,却想将我们抛在一边。
  工友们主动召开小会商议,准备用拳头打跑磨光部来承包的人,出口气,承包不承包无所谓了。
  我说:“拳头不能解决问题,用暴力只能使自己伤得更惨。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的。”
  到了晚上,我在床上难以入眠,半夜起来,给公司总经理修书一封。在信后,我写道:公司推行改革大快人心,不过,不顾本部门员工的意见,凭关系网将好的部门给某个人,这和公司人性化管理唱对台戏,欠缺公正。只有在本部门无人承包的情况下,才能将承包权转给别的部门,必要时,应公开竞标。我还将公司内部管理的一些歪风邪气告诉了他。
  总经理看完我的信后万分震惊,气得将拳头狠狠地砸在办公台上。他找我谈话,说他听信了他人的一面之词,使我受了委屈,这是他的不对。总经理这种诚恳的态度令我很感动。
  第二天,我揭发的问题在周末主管级的例会上被一条一条地提出来。
  第三天,我们部门和磨光部人员在公司会议厅公开竞标。
  磨光部人员面对总经理、二老板、肖主管提及的问题一问三不知。我和我的部下毕竟在此部门摸爬滚打了几年,轻车熟路,对各种链条的性能,机器的使用和维修十分熟悉,竞标的胜利早就有了眉目。今天总经理公开竞标,无非是给磨光部的人员一个下台阶。
  通过承包,很多工作当中的难题和矛盾迎刃而解,我们的工作效益大大提高,工资也是水涨船高,创两年计件工资的最高记录。
  公司是我家,和我的心紧紧相连。我对公司的未来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仿佛是眨眼之间,我在公司迎来了不同寻常的2008年。
  中秋节的前一天,我在清远清城游玩,见到如今在广硕打工的荷香和她的丈夫。现在的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三十多岁的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她那张洁白如玉的脸上多了幸福的笑容。她当初和我不辞而别,是为了家乡的恋人王纯洁。开始她是不喜欢他的,她才去了湖北她姑妈家。但王纯洁以宽广的胸怀,真心爱她,多年来照顾她的家和生病的父亲,在她父亲最后的日子里,他为她父亲捶背擦身,端屎倒尿,尽了一个不是女婿胜似女婿的责任。这样的好男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倘若荷香当初选择了我,不见得会这么幸福。我好羡慕她,但更多的是对他们夫妻的真心祝福。
  国庆节,我给母亲打电话:“妈,我什么地方也不去了。”
  母亲在电话里欢天喜地地说:“崽呀,你是对的。俗话说得好,打三家不如坐一家。”
  责任编辑: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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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安丽和小陆离开韩家别墅以后,从郊外驱车直奔闹市中心,在一间咖啡店门前停下。这是联络信息上提示同上面派来的专员接头会面的指定地点。  咖啡店刚开门。他们俩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没有食客。两人挑选角落里一张临窗的咖啡桌坐下,要了两杯咖啡慢慢地品尝。好几分钟过去了,还不见有人前来同他们联系。这时,小陆觉得肚子有点胀闷,便上了洗手间。桌旁剩下安丽一个人。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小陆从洗手间出来一看,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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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点击”栏目的开设是希望加强杂志和读者的互动,为读者搭建一个对社会焦点和身边热议的话题及时发表自己见解的平台。我们将每月提前公布一个话题(也欢迎大家给我们提供话题),读者可围绕话题各抒己见,发表见解,表达观点,并形成文字给我们投稿,具体要求如下:  1、观点需紧密围绕话题展开,论点突出,论证有力,结合自己的经验表述,应有自己独到而不偏激,全面但不中庸的见解;  2、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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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华  广西男,28岁,1.65米,未婚,身体健康,诚实重情,责任心强,不抽烟喝酒,诚交22-28岁之间,身体健康,同样重感情,具有爱心的女性为友,地区婚史不限。(526105广东高要市金利镇金盛工业园东海玻璃胶厂 13202625670)    王小姐  女,38岁,离婚,诚实孤单的我愿结识有家庭观念,吃苦耐劳,有事业心的男士,不论打工一族,不分地区。拒短信、传销,没诚意者勿扰!(13138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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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说,今夜安阳有雨  洹河的水一定上涨,未曾领略的  河岸,或许有杨柳,木叶飘落  秋已深。兄弟,今夜洛阳有雨  洛水两岸,路灯辉映柳堤  水泥砌成的台阶,留下我轻轻的  脚步,从洛阳到安阳,从安阳  到南国,这个小城,天气闷热  台风吹过,风雨交加,没有北国  秋天的气息,将时间和季节  以及记忆,风干,成一味中药  泡成名贵的酒,治疗思乡的疾病  兄弟,你说安阳有雨,洹河的水  从殷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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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铝罐捡起来  凡是进凡响汽车公司打工的人,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领工衣。工衣是青绿色的,很显眼,厚厚的涤卡布料,穿在身上又闷又热。上班时所有员工都要穿工衣,不穿工衣要被罚款。全公司上下一片绿,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曾姨扑哧一笑,这不像是到了军营,倒像是到了蛤蟆养殖场。  起初曾姨很穿不惯工衣。且不说工衣的款式不分男女,单这颜色曾姨就无法接受,太艳了,不适合她这个年纪。但工衣不是谁想不穿就不穿的,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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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无论活在什么样的时代,这个时代都会给你烙上只属于你的无奈。  此时在我眼前展现的,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威严的君王正举办着盛大的宫廷宴会。他端坐自己的位置上,高高在上,俯视着觥筹交错的大臣们以及轻歌曼舞的宫女,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大臣们有的似乎被美酒的香醇吸引住了,不停的将杯中的液体倒入口中。有的则沉溺于烹饪细致的美味佳肴,在咀嚼中任其在舌头上翻滚。还有的早已吃饱喝足,瞪大了一双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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