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般的往事结束在夏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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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阳光穿透窗户时,我还在睡梦中。
  窗外若有若无的低吟声,那种从喉咙深处蜿蜒而出的喟叹扰动着我的神经,毛孔也被这声音撑开,火一样地灼热。
  我醒了,一条灰白的影子掠过我的眼角。对面是张静宇的卧室。与之相连的是一段潮湿的砖墙,那条灰白的影子梦魇一般消失在砖墙后面。
  张静宇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的母亲嫁到这座四合院时,她七岁,已经懂得仇恨。我是父亲婚外恋的产物,一出生就对这世界忧心忡忡。我的母亲是个温和的女人,她想牵着张静宇的手,还让她抚摸我的脸蛋。张静宇从来不肯照办,她直视着母亲说,你害死了我妈妈!
  谁都知道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死于自杀,她无法接受丈夫的背叛,用麻绳将自己吊在了门楣上。张静宇的仇恨理所当然,她拧我的脸,剪烂我的衣服,往我床上扔血肉模糊的死老鼠。我的母亲几乎要崩溃,她无论走到哪里,背后都印满了张静宇仇恨的眼神,她的仇恨时时牵动着母亲的神经。母亲有心脏病,她死的那年我只有十二岁,二十岁的张静宇说,活该!
  母亲死了,父亲迅速变成一个混沌糊涂的老头。而我,开始了长久的孤独。
  那条灰白的影子让我迷惑又兴奋,无数个深夜。张静宇的喟叹像又尖又细的针,从门缝钻进来,刺穿我的耳膜。张静宇五官精致,身段玲珑,火一样灼人的美艳。她只是看我的眼神才冷若寒冰,我毫不怀疑她在男人面前的魅力,但她却常常把自己像大白菜一样抛售。灰白的影子经常出没在她的卧房。在她的呻吟中,我满身热汗,抱着膝头想象着她高潮的样子。
  我在巷口骑自行车,我十九岁了,可还不会骑自行车。我吃力地驯服着它,巷子里的街灯昏黄,在青石路上投下我单薄的影子。然后我摔倒了,青石板磕破了我的膝盖。一个男人扶起了我,他靠近我时有一股味道,像打开尘封数十年的檀木箱扑鼻而来的那种闷香。他握着我纤细的手臂,他手掌上传来的热力让我心里一颤。
  
  二
  
  我天天在巷口骑自行车,我已经能够很好地驾驭它。然后我又见到了那个人。十九岁的我,是一个肤色透明,神情忧郁的少女,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细小的骨节在热腾腾的夜风下咯咯作响。我挡在他面前,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这个年龄承载着十九岁的我无法想象的神秘,我想要探究他、掌握他,这就是我全部的心思。所以当他把我带到一间充满霉味的屋子,急促甚至粗暴地撕脱我的衣服时,我又恐惧又兴奋。他的手掌在我身上持续地传递热力,我控制不住地喘息,热烈地颤栗,我单薄的骨骼在他手掌的摸索下发出脆响,最后终于在他的身体里完成了自己的成长。
  你叫什么?白杰。白杰,现在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张静宇已经第三次离婚。她从二十一岁起,就开始了异彩纷呈的人生,不断地离婚结婚。她身上丰富的男人痕迹曾让我浮想联翩。她的婚姻仓促、混乱,每次都让父亲痛心疾首,不是推销保险连自己都养不活的迷糊小青年,就是坐过牢砍过人的绿林好汉,婚后的战争比睡觉还频繁。张静宇对婚姻的随性是故意的,她每次搬回家,都昂首挺胸,看着父亲额头上的皱纹和破碎的眼神,她肯定很有快感。这个四合院共有九间房子,是祖父当年靠卖蚕丝置下的产业,在成都,它的市价该在两百万元以上。我毫不怀疑张静宇在觊觎这座房产,我对她从来就不抱好的希望。
  
  三
  
  父亲越来越老了,看报纸时口水常常流到胡子上。但他却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戒备的下午,亲手逮住了那个灰白的影子。那个男人太过得意忘形,大摇大摆地从客厅穿过。父亲跳起来抓住了他。我抢在张静宇之前冲到客厅,看到了那个男人。
  我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感觉就像吞下了一只蟑螂。他被父亲攥在手里,满脸的不在乎,还有掩饰不住的嘲笑。直到他看到我,才低下了头。张静宇冲了过来,她烦躁地叫嚷,你抓他干什么?老糊涂了!她扯开父亲的手,对男人说,白杰,你走吧。
  我关在房里读《易经》,狠狠地把那些晦涩的字眼往脑子里塞,不让自己闲下来。
  我肯定张静宇不知道这中间的枝节,否则她会冲过来撕烂我的脸。我心里堵塞得喘不过气,我想叫喊,想哭,想自虐,我厌恶我自己。
  冬天到来的时候,我去了一所学校。除了上学,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校园是沸腾的,绝不像这个季节那样萧索。我就在这沸腾的空气里,认识了安安。安安是一个卷头发的男生,高大、开朗,洁净得像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和他比起来,白杰就是暗夜里虚弱的鬼影。我很快就爱上了安安。我需要这样阳光的恋爱,需要这样大大方方的男人。
  我很愿意把安安带给父亲看,其实我更想让张静宇看,我不是那个她视若空气的人,我有人爱,而且是个优秀的男人。我承认我非常想打击她。
  张静宇果然被我击中。她看着太阳一样明亮的安安,毫不掩饰的怨恨挂在脸上,张静宇盯着我,而我看着安安,我的目光柔和、温暖,我故意让张静宇看出我对安安的爱意。
  父亲在一个月后死去。他死前攥着我的手腕,眼睛却张皇地四下搜寻。我知道他在找谁,可我不能告诉他,张静宇拒绝到他的床榻前来。她已经二十年不肯让他如愿,也将永远不让他如愿。
  
  四
  
  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了白杰,他厮缠住我,啃咬我,要把我揉碎。四周黑雾升腾,白杰的脸像一个鬼。我没有力气推开他,全身烧得像一团火。
  我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醒来时头痛欲裂。在张静宇进入我的卧室时,我发现自己赤裸着身体。支离破碎的记忆像凉水一样泼在我脑门上,我没有做梦!我完全清醒了。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潜力。”张静宇穿着鲜红的衬衣,眼睛里燃烧的火焰比衣服的颜色更炽烈。“一点迷幻剂就让你和白杰的真人秀发挥得如此完美,发行到市面上一定很畅销。”张静宇手里举着一台DV机,我在明白过来的同时已经从床上跃起,发了疯一般扑向她。张静宇毫不费力地抓住我的手腕和头发,她实在比我强大得多。
  “如果不想你那纯洁得像露水的男朋友看到你的精彩演出,就签署一份协议,声明放弃这宅子的继承权,然后给我滚出去!”张静宇脸上的线条冷得像冰,“你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
  我没有哭,从张静宇背着我母亲拧我的脸蛋开始,我就没有在她面前哭过。想到安安,我才意识到身体的创痛,十九岁的成人仪式和昨夜爬在我身上的灰白影子,让我痛恨得想丢弃自己的身体。好在我还有安安,我想无论在任何季节,他都是我的春天。
  我签了那份放弃继承权的协议,然后我想,好了,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可是,安安消失了,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我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张静宇,我从来就不应该相信她。
  张静宇坐在客厅躺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她现在是这里唯一的主人。我疯了一样冲到她面前,可冲到她面前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你敌视我,事实上你羡慕我。因为我有爱人的力量,你没有。”张静宇的瞳孔在缩小,像一只阴冷的猫。
  “你报复我,我认了。就当我替我妈还债吧。”
  “可我要告诉你,你真可怜,你连自己该怎样活下去都不知道!”
  说完这些话我就准备走,我不想再看到她的脸。张静宇却像风一样刮过来,挡住7我的去路。“你和白杰,你们以前就睡过觉。”张静宇恶毒地说,“你还敢说自己有爱人的力量。我把这些告诉你男朋友,是不想害了他!”
  “白杰还以为帮我做了这件事就能和我结婚,然后变成这里的主人。他也配!”张静宇继续说,“我确实没有爱人的力量。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摧毁你们。风卷残云,一个不留。”
  我无法与张静宇对话,她陷在自己的思维里,像一个疯子。我只想马上离开。
  屋子里忽然起了风,随即是地动山摇。在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时,白杰像只巨兽一样扑过来,从后面掐住了张静宇的脖子,我只来得及看清白杰狂暴的眼神。在他把张静宇的头往墙上猛烈撞击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五
  
  我坐在屋子里,阳光像水一样倾泄进来。张静宇躺在床上,她沉睡的表情也如醒着一般狂躁。被要挟签署的协议没有法律效力,所以我并没有如她所愿离开这座院子。好在她目前是植物人状态,否则会非常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我依然恨她,即使在给她洗脸和擦身时仍抑制不住厌恶的情绪。可我只能守着她,她和我一样,只剩下了自己。白杰坐了牢,安安不知去向。
  又是夏天了,空气燥热。我反复读着圣经,那些淳和温润的句子是唯一能让我平静下来的东西。
  “我必亲自作我羊的牧人,使他们得以躺卧。失丧的,我必寻找;被逐的,我必领回;受伤的,我必缠裹;有病的,我必医治……”
  我低低地念着,然后一个男中音加入了,像一只孤独飞行的鸟迎来了同伴。
  “耶和华靠近伤心的人,拯救灵性痛悔的人。”
  “我要为你的慈爱高兴欢喜;因为你见过我的困苦,知道我心中的艰难。”
  我的身体震了一下,站了起来。隔着门,我呼吸到一股海风的味道。
  我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欣喜心情,我看见安安站在门外。
  
  责编 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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