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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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鲁斯台草原,此刻,炎热无比,像一个巨大的火炉。
  当地人对我说:“这里天天刮风,风大得瘦弱的人站不住,可是今天,一丝风都没有,是因为你来了。”我听了笑了,感觉到了一丝幸福的滋味。是啊,站在大草原上,不会有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可不就是幸福的时刻吗?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颠簸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草原,坐在没有一丝风的牧场人家里,我们的水分一点点被蒸发,有些发蔫儿。热天气,很快就耗光一个人的体力。
  这是个布置非常简单的家庭。一个大土炕,铺着简单的毡子。简陋的墙上,挂着一张简陋的地毯。女主人操劳着给我们拿来硬硬的奶疙瘩、摇曳的奶白色奶昔、堆积成小尖顶的金黄色奶油,以及用牛粪烤熟的厚墩墩的馕。接着,她将烧得滚沸的茶水,倒进碗里,再舀进一勺混合着油滋滋奶皮儿的浓牛奶,那原本单调的有些僵硬的棕色茶,立即有了柔软绸缎般丝滑的色泽,闪现着牛奶巧克力的神韵。茶香混合着奶香,就这么在热天气里,扑入我们的嗅觉,填补我们缺水的疲惫。满是窟窿眼的厚馕带着质朴的麦香,混杂在奶茶的热情里,一点一点地拉我们进入了草原的语境。
  男主人巴音吉格勒·马旦是我采访的目标。聊完之后,是正午12点。我们完全可以离开,返回。但是牧民是热情的,像夏天的太阳一样火烫,执意要给我们煮肉吃。这种时候是不能走的,我们要遵从当地礼仪,否则会让主人认为自己失了面子。
  于是我们在越坐越热的房子里,昏昏欲睡,一寸寸地翻越羊肉煮熟的时光。
  两点多,在暴热的天气里,一大盘滚热的羊肉终于端上来了,我们望着,目光发直,无法抗拒。那羊肉,在炎热的天气里,散发着人间里那一刻最美妙的气息,瞬间浸入我们张开的毛孔,冲散了我们身心的疲惫。直至我们与羊肉气息混合,不分你我。
  主人盛情地邀请我,讲几句话,做个仪式。于是,我站起身,祝福主人牛羊成群,身体健康,生活幸福,然后,用刀子,在羊肉上划了一刀。被晒得皮肤黝黑的牧场场长,接过了我的小刀,开始认真地切肉。
  第一块滚烫的肉,抵达了我的手心。好烫啊,我的手心本能地挣扎。那些香气,却从手心飘上来,倏地散布周遭,俘住了我的心。放进嘴里,一股浓郁的肉香迅疾攫住了我,一时间,我的语言被堵塞。
  那是风干羊肉的气味,是混杂了白天的风声夜晚的星光,是被时光一天天打磨榨取了水分,是被狼盯视,被虫子垂涎的。它的盐分与胡椒粒慢慢浸入它的体肤,它慢慢收拢了的最好的养分深藏在越来越深沉的色泽里,等着有一天被取出,在热滚的水里反反复复地煮。那些干硬被烹软的时候,就是那些深藏不露的热烈被松绑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咬住了的,就是人间烟火里的精髓,跟随我们的咀嚼,抵达我们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煮着风干肉的炉膛,是红的吧
  几杯伊力特喝下去,你的脸庞是红的吧
  正在喝着滚烫的奶茶的我的嘴唇,是红红的吧。
  忽想起如风的诗作:
  当然,我还要围上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是的,暗红,就像我们
  悄悄在雪山深处点燃的火焰。
  看这冬季里都散发着热量的诗句,就能诠释在暑夏“悄悄点燃的火焰”,是什么样子。
  即便没有喝酒,我们依然有了醉意,被这热天气里的奶茶,被这屋子里的肉烧着了的热情、汤的似浓似淡胶着的柔情,弄醉了,有些神志不清。
  走出屋子,刺眼的日色下,一位老妈妈正坐在小板凳上,用手搓碎那些白白的奶块,这些已经有些干燥的奶酪,也是历经了时光的磨琢,从摇曳退缩到凝止,将一分人间意味固定成了永恒,再装成小袋送到集市上,让垂涎这美味的人带在身边,缓解思念的汹涌。日光如火炭,老妈妈却浑然不觉,她的有节奏的动作,在白色奶酪的映衬下,在白色天光的照耀里,也变成了一个风景,热热的,印在我们这些匆匆忙忙的过客的眼眸里。
  日头毒辣,草木被晒得暗自呻吟,却油亮亮地在太阳地里闪着光芒。我们在白灼的光线里,打量那些草原上的树与草。茂盛的草木,长得有些超出我的想象。库鲁斯台,蒙语是苇湖之意,看见这个词就看见几百年间它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只会比这更辽阔,更丰润。成吉思汗的兵马到过这里,成吉思汗的牛羊也吃过这里的草,喝过这里的水,苇湖摇荡时,库鲁斯台这个词就脱口而出,也在风中摇荡到了今天。
  是的,晚些时候,这里必有大风刮来,横扫千军一般的,也必有雷雨冰雹和暴风雪,风刀霜剑刺向人间。大自然有多美丽,就有多严酷。严酷的大自然,却因了这些人家冒出的袅袅炊烟,而显现了柔软的温情。草原的一切都很极端,而柔和的一面是人类的情感,弥合了那些炎热与酷冷,那些被冷与热的极端烤焙过的生物得以在一种相对的平衡里,繁衍生命。有巅峰,有低谷,却不至于甜得发腻,不至于苦得绝望。这将保持一分清醒,让牧人时不时地恍悟到,幸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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