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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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嗯……所以你们正在研究‘幸福’?”珍妮用手托着下巴,拿着勺子一圈一圈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冷饮。很明显她的兴趣更多地放在了其他方面,比如等下会不会下雨。
  “对,‘幸福’——确切的说,是由心脏附近的腺体分泌出的一种化学激素。它就像热恋中的情侣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多巴胺一样,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的催化作用……”谢尔顿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要给女友详细描述自己的最新成果。
  科学家嘴里蹦出了“幸福”“热恋”这样的字眼,但他吐词时混着的消毒水味让她高兴不起来。“所以?你打算发明一套心脏按摩技术来拯救苦难中的世人?还是想把监狱里的死刑犯的心脏挖出来,咱们俩分着吃?”珍妮扬了下眉毛,敷衍地说道。
  “好主意!——我是说后一个,”谢尔顿显得兴致更浓了,“我是想找一些人类心脏来着,但政府说这是反人道的行为,所以把我从太平间和火葬场带走好几次了——无知!保守!我只是想要几个无用的器官而已……”
  珍妮叹了口气,拿起大衣起身:“走吧,谢尔顿。你的身体绝对不会希望失去灵魂的同时少了几个无用的器官的。”
  “它当然不会介意!这是种伟大的奉献!……”
  曾几何时,珍妮认为科学家是个很酷的职业——极客风的着装,谈吐中接二连三的专有名词,眼睛闪烁着的“智慧的光芒”,而且还有崇高的追求——贯穿宇宙或者世界和平什么的。这个职业拥有的一切在她眼里都如同黯淡的手术刀一样,既暗藏锋利又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当谢尔顿第一次出现在珍妮面前时,她也的确觉得他很酷:那种自信锐利的眼神像一颗闪耀的钻石一样吸引人。她就这样不自觉地被一个“科学家”所俘获,坠入爱河。
  开始的日子很甜蜜,甜蜜得可以作为任何热恋情侣的范本。谢尔顿像个绅士一样——阳光热烈又优雅温柔的绅士——他们既上演了俗套的剧情,又有很多忘不掉的小细节。珍妮手上有个已经不再泛出光泽的银镯子,款式落后于珠宝店至少五年,这是当时谢尔顿追求珍妮时给她的礼物。当时是大一的新年晚会,跳舞是个不可少的环节。珍妮有点头疼,因为她在这方面着实缺乏天赋。但舞会上跳不了舞是令人脸红的,所以谢尔顿就及时地出现了。他带着珍妮跳完了人生中第一支完整的舞。音乐结束后,谢尔顿伏下头,对珍妮说:“我要送你个新年礼物。”然后他从盒子里掏出那个银镯子,主动帮她套上,并突然举起了她的手,站在舞池中央对在场的所有人宣布:“我已经陷入对这位优雅的女士的爱恋中无法自拔——各位作证,我在此诚挚地请求她成为我的女友。”
  所以之后珍妮就一直戴着这个镯子,即使它曾经掉到湖里过——不过没关系,谢尔顿花了5分钟从湖里把它捞了上来。
  而现在呢?自从她从学校毕了业,找了份工作慢慢开始融入社会,而谢尔顿拿到了硕博连读的机会以后,他们俩的分歧就越来越大:烛光晚餐没有了,约会没有了,体贴没有了,甚至他眼睛里的光芒也变了一种颜色:从那种神采奕奕变成了真正的科学家眼里的东西。
  不,当然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谢尔顿没有丝毫表现出要分手的意思,他仍然会对珍妮说个不停。他只是——心不在那里了。
  “又有新突破了。我们取出小鼠的心脏磨碎作成浆液,只要1毫升就能让一只得了忧郁症的猫整天在主人脚边撒娇个没完——”
  珍妮吃惊地张大了嘴:“这太残忍了!难道所谓的幸福是建立在死亡之上的吗?”
  谢尔顿继续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自然情况下不是的,这种激素会在人们愿望得到达成、获得赞扬、被他人依赖等等事件发生时分泌一丁点儿——”说着他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就能让人保持最佳的心理状态。而我现在做的就是要把这玩意搞透。也许以后能靠它发一笔横财也说不定。”
  珍妮知道他科研的目的不是为了金钱,而仅仅是在求知欲的指引下对科学的求索,但她还是沉默了。他口中所说的和“幸福”有关的事实让她感到不舒服。幸福不应该是做自己爱做的事、和朋友家人在一起、达成自己的梦想、找到另一半吗?为什么突然就变身成了一种化学药剂,和感冒药、消炎药有什么不同?而且还要通过这么一种……“邪恶”的途径来得到?
  谢尔顿看到珍妮不自然的表情,哈哈一笑:“亲爱的,你还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科学。别让世俗的观点蒙蔽了你的双眼。相信我,这,就是真正的幸福。”
  珍妮仍旧一言不发。
  两个月过去了,珍妮基本上没见过谢尔顿一面。
  一日下午,珍妮前去谢尔顿家。虽然女生主动跑去男生家里有些唐突,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也许我们能共进晚餐。”她想。
  当她见到谢尔顿时,她惊呆了:谢尔顿两眼通红,面部没有太多表情,一绺绺油腻腻的头发耷拉在他的头上。他看起来多像个科学怪人。
  她没顾他的衣服上沾满了食物残渣,冲过去揽过他的胳膊:“谢尔顿,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了?你看起来一团糟……”
  谢尔顿仍然盯着试验台上的数据:“亲爱的,我想我就要成功了——人类的‘幸福’——快要接近了。只需要一些人的心,我就能彻彻底底地把它弄清楚——”
  他突然转过头来,眼里充满了狂热:“你帮我找一些来怎么样?囚犯的,或者死人的,都行,我相信他们会愿意为了科学事业献身的——求求你帮我弄点过来,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珍妮把手松开了。她着实被他的疯狂吓到了。
  视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只是为了——为了科学……
  她想起曾经在某本小说中看到的片段:“科学是一只胃口巨大的怪兽;科学家就是人们献给它的祭品。”谢尔顿,你的善良呢,你的温柔呢,你的“人”的一面呢?驱使你如此冷漠疯狂的对科学的求知欲,究竟是崇高的,还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当事情做完,无需再做的时候,人们望着自己的手,内心忧伤。——杜拉斯
  
  我们很少去想到我们已经拥有的,而总是想到我们所没有的,这正是世界上最大的悲剧,它所造成的痛苦可能比历史上所有的战争和疾病都要多。——卡耐基
  
  珍妮像是想抱住谢尔顿,手伸在半空中顿住了,最后还是放了回去。她做了一项决定,目无表情地从谢尔顿家离开了。而谢尔顿也没有丝毫表示,继续用通红的眼睛瞪着他的实验数据。
  三天以后,珍妮打电话给谢尔顿。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到了。”珍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但完全不像以前一样,对“谢尔顿要的东西”充满了畏惧和抵触。
  “真的?亲爱的,我就知道你能行。”男声听起来就像小男孩即将得到玩具的雀跃。
  “两个小时以后,到这个地址来。”
  谢尔顿准时到了。那地址是个老旧的仓库,看起来很多年没用过了。他没对这个仓库作更深入的联想,径直走了进去。
  他看到珍妮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躺在一张床上,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她的体型并不对齐,左胸好像少了一块。
  她的身前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冷冻箱。
  谢尔顿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大步迈过去,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装着珍妮的心脏。
  谢尔顿看看心脏,又看看闭目的珍妮,心跳快得不行,他觉得自己要炸了。
  我终于有人类心脏了!瞧瞧那些血管旁边精致的腺体,和那种难以言喻的美丽液滴——“幸福”!他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自己的女友,立马俯下身甜蜜地亲吻着珍妮,像摆弄着一个坏了的娃娃。
  我就要破译它了!
  【点评】这是一篇科幻小说。作者从科幻的角度来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不仅写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还细腻描述了一位科学工作者谢尔顿荒谬可笑的“幸福观”,揭示科学从来就是双刃剑的这一真谛,催人泪下,发人深思。
  文章一扫应试的痕迹和功利的色彩,想象神奇,描述真切,还原了写作本真。
  【编后记】
  近年来,我在主持一个省级课题研究,核心是“本色作文”的教学研究。这里汇报的是一组优秀作文。尽管总体看,不太成熟,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也不难发现其个性化的特征,让我们看到了作文教学应有一些面貌,那就是尊重生活的需要,尊重学生的个性,尊重写作的规律。
  
  责任编辑 刘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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