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互文性理论梳理西方文学中对人生价值探索的脉络

来源 :作家·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angc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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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互文性理论是欧美一种新兴文艺理论,其本身就能够打破文学理论和文学作品之间的隔膜。如果将其引入文学史,以其树立一种新型文学史观,完全能够取得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本文试从互文性理论的内涵着手,并在此基础上细致地分析了《神曲》、《浮士德》、《城堡》、《等待戈多》四部作品,梳理了西方文学中对人生价值探索的脉络。
  关键词:互文性理论 人生价值 脉络 上帝 人类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识码:A
  
   互文性理论是当今世界文学界方兴未艾的一种兼有创作、接受两方面因素的文学观。长期以来,国内的文学观停留在对主旨内涵和思想内容的过分注重之中,本文以为,这种文学观对于文学学习者而言是有害的。我们应该明确进行文学鉴赏时要坚持“不以题材论优劣,不以体裁论优劣,不以主旨论优劣”的原则,在注重题材、体裁、主旨的同时,更应该倾向于对作品形式的探讨。而互文性理论恰恰能够在这一点上以深入浅出的理论和高效的可操作性为我们提供一座桥梁。在西方文学中,对人的生存价值、生存意义的探讨是一个历久弥新的话题。而在这个过程中,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卡夫卡的《城堡》以及贝克特的《等待戈多》等四部作品让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脉络的发展过程。四位伟大的作家以他们博大的人文情怀,精深的哲学思辨,对人类的生存意义进行了深层次地拷问和探索。从这个层面上讲,这四部作品恰好形成一个完整的、渐次推进的链条。这个链条给我们提供了极好的切入点。以互文性理论分析这个链条,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描述:
   一 逐渐远去的上帝
   如果说西方文学所探寻的人类终极意义要用某一个词来代表,我们想可能唯有“上帝”这个词最有资格。然后我们再观照作品,就会发现这四部作品恰好随着人类历史的推进而逐渐将上帝的形象驱逐出文本。《神曲》中,但丁有着明确的、始终如一的目标,那就是在领路人的指引下,经过地狱、净界,最终到达天堂,面见上帝。上帝的的确确存在并且出现,而且是在但丁的面前出现。到了《浮士德》中,我们发现上帝尽管出现了,但是却不是浮士德所能够目见耳闻的。接下来到了《城堡》,上帝干脆就不出现。在《神曲》和《浮士德》中,上帝多多少少是帮助但丁和浮士德的,或者说,但丁和浮士德本身就是应上帝的召唤而来。但是《城堡》中的K是自己一厢情愿要进入城堡,而且城堡当局还不断给K制造各种障碍,阻挠K的进入。至于《等待戈多》,则只有“戈多”这样一个符号出现,他是谁,干什么的,和那两个流浪汉埃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究竟有什么关系,我们完全不知道。因此,这四部作品恰好构成上帝的逐渐远去这样一条线索。
   伴随着上帝远去而来的,是人们的追求越来越狂热和焦急。但丁始终跟随着他的领路人,寸步不离,否则就可能迷失方向。一路上但丁极少主动问询和思考此行的意义,也并不催促领路人走快一点,彷佛见到上帝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而浮士德则完全不同,他不断思索着,探求着。魔鬼不是他的领路人,只不过是一个能够给予他一定帮助的配角。浮士德一生都在积极探索,比但丁要主动得多。K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挖空心思想尽办法想要进入城堡,屡屡受挫却矢志不渝。如果说浮士德身上多少还有点受到上帝遥控的影子——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魔鬼,而且因为上帝和魔鬼的赌局以及自己和魔鬼定下的契约使得他不得不如此,那么K可以说就是孤身一人自找苦吃。而埃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则更加坚定不移。他们自始至终都在一个地方做同一件事情:等待戈多。K还是有其他选择的,他可以回到故乡或者去法国、西班牙。但是那两个流浪汉则别无选择。
   另一方面,上帝形象的隐去换来的是人们对上帝的谈论,或者说上帝的影像大幅度增加。在《神曲》中,上帝就是不能谈论,甚至不能提及的存在,每每说到“无所不能者”“造物主”一类的词,所有人都立刻默不作声。《浮士德》中的上帝已经不再是万事万物的主宰,他甚至可以和魔鬼打赌。并且,他可以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可以是浮士德的研究和思考的对象。《城堡》中那座神秘的城堡则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村子里的人们,它是一切的中心,是所有人谈论的焦点。至于《等待戈多》中的戈多更是一个时常被流浪汉以及波卓等其他人挂在嘴边的名字。
   因此,上帝的直接形象虽然淡化了,但是人们对上帝的期盼却正因此而与日俱增,于是带来了上帝形象虽然不出场,但“上帝”这个词却频频出现。由此我们知道,事实上这四部作品所关注的问题是一致的:人类生存的价值何在。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却随着历史的推进,人类的进步逐渐模糊,反映在作品里就是上帝形象的隐去,甚至消失。
   二 迟钝退化的人类
   除了上帝,四部作品所描写的追寻者的形象也构成一个渐变系列。他们随着文明的发展反而变得越来越迟钝,甚至是愚昧痴呆。
   一个是追求者的身份越来越低下,追求的目的越来越卑微。《神曲》中的但丁以一位伟大诗人的身份跟随着另外一位伟大诗人周游地狱、净界,然后在天使的引导下进入天堂,整个过程气势磅礴,恢宏壮阔。即使有邪恶,也是大奸大恶,令人畏惧。在这里是非分明,善恶有报,一切显得崇高美好。但是《浮士德》中,善恶似乎就已经开始模糊,魔鬼是浮士德的另一半,是激励浮士德奋发向上的动力。浮士德是一位神学家、律师、医生,几乎懂得中世纪所有知识。但是,他已经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所追求的不是面见上帝,而是自我实现,为此不得不和魔鬼订立契约。歌德似乎认为善恶是相互依存的,没有了恶,善也就不能激发出来。其实,这也是歌德已经发现并且在思考的永恒的人性问题,这个问题被后来的作家们进一步发挥,以至于到了《城堡》中,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去分辨善恶了。K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地测量员,他所追求的就是进入城堡。但是,进入城堡又能干什么?他自己并不追问,也不关心。浮士德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存在,而进一步追问自我价值何在,而K则努力想要证明的是自己仍然存在。而《等待戈多》中的那两个流浪汉则甚至连“存在”为何物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只是两个荒诞不经的傻瓜在不知所云地发神经。他们也曾想自杀,然而却因为顺序原因而作罢——这说明他们的确还有那么一丁点自我存在的意识,只不过这已经被作者消解为一种人的本能,一种潜意识里对死亡的畏惧。
   另一个是方式越来越消极,心态越来越迷惘。《神曲》中的但丁和《浮士德》中的浮士德都采取一种较为积极的方式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们主动向着那个崇高的目标出发、探索。不过,浮士德比但丁要迷惘得多,他不仅经历了但丁所未曾体验的失败,而且到最后关头还差一点成为了魔鬼的俘虏。浮士德到最后才真正体悟到人生的价值,而但丁则几乎是先验地设定了他的目标就在于面见上帝。在《城堡》中,K成了一个典型的小人。他用尽一切世俗的办法去取得城堡高层或者与高层有关的人的欢心,崇高彻底变成了低俗。K比但丁和浮士德都要主动,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坚定地想要留下来,但也就是想要留下来而已。《等待戈多》中的两个流浪汉更是消极等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等待的是谁。K多少还能够看到城堡,感知城堡的确切存在。但是流浪汉却从头至尾只知道一个名字。事实上,如果我们相信那个报信的小男孩,那么戈多就应该在距离流浪汉所处地一天路程的地方,但是却永远不为他们所感知。
   人类形象的逐渐渺小,恰好又和上帝形象的淡去相呼应。究竟是因为人类自甘堕落所以远离了上帝,还是上帝抛弃了人类从而使人们陷入泥潭?也许这才是问题的本质所在,也是人们所追问的根源。因此才会导致第三个方面的出现。
   三 无果而终的结局
   但丁之所以为自己设置了一个完满的结局,是因为他力图在《神曲》中调和人的智慧和上帝的法则。他一方面坚定地信仰基督教,认为上帝是神圣不可动摇的存在;另一方面又肯定人类的主动性和创造性,鼓励人们去寻求探索真理和价值。他似乎想要告诉我们,宗教的教义和上帝的法则应该是我们为之努力的方向。宗教并不是生来就能够拯救世人的,如果人类不利用自己的主动,妄图坐享其成,那么无疑是不可能领悟到至高无上的真理、到达极乐世界的。不可否认,因为要遵守各种规范,但丁是所有追求者中最中规中矩而显得消极被动的一个,但是同时应该看到,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他认定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正确的,最终的结果是水到渠成的。
   而相形之下,歌德对人类能力和智慧的思考就摆脱了宗教的束缚,而这就标志着歌德不再将宗教救赎视作人类最高的追求,人类应该自己拯救自己。如果人们不能主动向光明和自由靠拢,不能终其一生不断追求,那么其灵魂将最终归于魔鬼的掌控。但是,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歌德敏锐地观察到人的自然欲求和社会的道德律令之间永恒的矛盾。人固然要实现自我的价值,固然要追求自己所希望的生活,但是,这种追求究竟应该止步于哪里?在歌德看来,也许这个问题是没有标准答案的。由于否定了前人的追求,歌德就必须提出一种的新的价值观来取而代之。然而,歌德显然没有给出最令人满意的说法——他最终也没有完美地解释浮士德究竟应该在什么地方停止前进的脚步。
   而失去了宗教信仰支撑的人们转而开始思考,什么才是存在。但是思考的结果是,无所谓存在。卡夫卡的《城堡》最后告诉我们,存在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是荒谬的。一个人自己的存在竟然要别人来认同,而且竟然要有证明材料,如果没有了证件,一个人甚至可以不被认可。因此,K才会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倾尽所有要进入城堡。可是,所有努力或者是无果而终、不了了之,或者是终于换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按照布洛德的回忆,我们可以认为,最终城堡给了K居住允许,虽然部分承认了K的存在,但是这时K却已经不需要存在了——他已经死了。
   那么,结局注定是荒诞的,追求的过程难道就值得我们留恋么?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把这最后的悬念也揭开了。所有一切都归于荒诞。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们能够说流浪汉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我们能够说自己日日夜夜的生活就是有意义的?流浪汉本来就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可以说这种等待根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那么,同样在做自己本职工作的我们,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们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就是优越的?我们最终不可能否定自己,但是却又无法证明,只得寄希望于“戈多”。我们幻想要有一个“戈多”,可是我们又究竟要从戈多那里知道什么?得到什么?这一切,已经不再仅仅停留在生存意义的拷问上,而上升到了人类的终极意义层面。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思考得越来越深入,可是答案却越来越模糊。
   通过这三个方面的梳理,我们可以看到一条清晰的脉络。我们认为,这四部文学作品相互之间的关联,在互文性理论的观照下充分凸显出来。文学作品处在一个链条上,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广泛的勾连相通之处。而作为一个几乎可谓是永恒的话题,人类存在的意义更是串联起无数优秀作品。对这个终极问题的拷问始终是西方文学史的主旋律,而我们也正可以通过这一点来更好地对西方文学进行整体和宏观的把握。
  
   注:本文系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2012年度项目《以互文性理论梳理西方文学中对人生价值探索的脉络》(编号:WGW1213)的部分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 黄念然:《当代西方文论中的互文性理论》,《外国文学研究》,1999年第1期。
   [2] 单瑶:《试论比较诗学中的“互文性”理论》,《景德镇高专学报》,2010年第25期。
   [3] 宋英杰:《互文性理论关照下的辞趣解读》,《大家》,2010年第7期。
   [4] 冯宪光:《文学审美意识形态论的互文性理论结构》,《当代文坛》,2010年第5期。
  
   作者简介:
   赵琼芳,女,1962—,湖南邵东人,本科,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学、文学理论,工作单位:新余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
   张健,男,1989—,江西新余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1级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彭素娟,女,1964—,江西新余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文学、文学理论,工作单位:新余学院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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