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姗姗与徐天平尚在冷战中，依玲却搬走了。李察发给姗姗的短信被徐天平看到并回复了，而这一切姗姗却毫不知情……
　　16·是保护还是伤害
　　35
　　徐天平没有主动跟姗姗说话。
　　他怕自己一出口就没有好话。
　　姗姗和李察（一个刚认识的洗碗男孩）居然联手欺骗他，他还气在心头。
　　李察约姗姗四点见面。现在已经三点了，要怎样对付李察？
　　李察显然不怕徐天平。前晚把他从酒店房间轰出去，今早他还厚着脸皮回头来约姗姗。
　　要报警吗？警方会处理这种芝麻绿豆的家庭事吗？
　　徐天平想起了国光。
　　国光是徐天平在独立中学执教时教过的学生。
　　上个月的一天晚上，徐天平去逛夜市，想买切好的水晶凤梨。
　　他喜欢吃水晶凤梨，可又懒得削皮。
　　“徐老师！”有人大声呼喊。
　　是卖盗版光盘的小贩，矮矮胖胖，下巴长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眯着眼睛傻笑。
　　“徐老师，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国光啊。”
　　徐天平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学生，顽皮，成绩差。
　　“你曾经骂我朽木不可雕的。”
　　是吗？徐天平忘了自己骂过学生。
　　“我想起来了。国光，你好！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我在卖DVD啊。老师，你要看什么片子，我送给你。”
　　“国光，你卖盗版光盘是犯法的啊！”
　　“老师，你别这么说。我没偷没抢，只是为人民服务。”
　　“你侵犯人家的版权就是偷盗，没有道德。”
　　“老师，我只是让美国人少赚一点儿钱，却给穷人很多福利。大嫂，你说是不是？”
　　有一个卷发的妇女正在选购光盘。
　　“是啊，是啊。”她扭过脖子对徐天平说，“老师，你不要骂他啦。”
　　徐天平觉得好笑——他几时当过她的老师？
　　看妇女的模样，说不定比徐天平还老呢。
　　国光问妇女：“大嫂，你说老实话，我有没有道德？”
　　“有！”妇女对徐天平说，“老师，他最老实，清版就说清版，人头版就说人头版，不会骗人，价钱也最公道。要是他不卖DVD，很多电影我都看不起。老师，你不要骂他。”
　　“没有啦。”徐天平不好意思，“我只是做老师做惯了，爱教训人。”
　　国光插嘴：“老师，你教训我是应该的。要不是你当年教训我，我现在做生意就不会这么老实了。老师，你教我的成语我还记得，‘童叟无欺’，我童叟无欺。”
　　几个顾客靠拢过来，国光吆喝：“来来来，最新上映的影片，一张八元，买五张送一张，童叟无欺。老师面前，不说假话，童叟无欺，来来来！”
　　妇女选了六张，国光只收她三十九元。妇女笑嘻嘻地走了，临走前，还对徐天平说：“老师，你不要骂他啦。”
　　不消片刻，国光又卖了百多元光盘。
　　“国光，你做得不错啊。”徐天平赞道。
　　国光拍拍胸膛说：“老师，你别看我这样……你要遇上什么麻烦，找我没错。”
　　国光递给徐天平一张名片。
　　国光经营的竟是“合法借贷公司”。公司没有电话，只有手机号码。
　　那个时候，徐天平看了只有摇头感叹，真是“朽木不可雕”。
　　要不要联络这个“朽木”？
　　叫国光去吓唬吓唬李察也好。
　　徐天平打电话给国光。
　　国光刚睡醒。
　　“国光，你知道火鸟电玩中心在哪儿吗？”
　　“老师，那是我朋友开的。没问题，我带你去。你家在哪里？我来找你。”
　　不久，国光就来到徐天平家门口。
　　国光穿一件汗衫，开一辆最新款的“奔驰”。
　　车上，徐天平告诉国光李察的诡计。
　　“这家伙，真是胡闹。”国光一再保证，“老师，我帮你教训他。”
　　“国光，我不要你动粗打人，只要吓吓他就行了。”
　　徐天平看国光的身材，如果和李察打架，未必打得赢。
　　“老师，你放心。我保证吓得他屁滚尿流，以后再也不敢去找你女儿。”
　　他们来到火鸟电玩中心，看见李察提着一个纸袋站在门口。
　　徐天平先下车，国光跟随在后。
　　李察瞄见徐天平，掉头就跑。
　　国光一个箭步追了过去，揪住李察，把他拖回来。
　　幸亏有国光，不然就让他逃了。
　　李察向徐天平鞠躬，说：“对不起，uncle（叔叔），我和姗姗只是朋友。”
　　“少说废话！”国光拍打李察的后脑勺。
　　“国光，别动手。”说完，徐天平又对李察说：“东西拿来。”
　　李察把纸袋交给徐天平。
　　徐天平打开纸袋一看，是姗姗的毛衣。
　　徐天平说：“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去找姗姗。”
　　“是。”李察声音颤抖。
　　徐天平还想说下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师，我来跟他说。”国光把李察拉进电玩中心。
　　徐天平不想进去，站在外面等。
　　二十分钟后，国光才出来。
　　“没事了。老师，我们走。”
　　车上，国光再没提起李察，只说了些老同学的趣事。
　　国光比李察矮一截，应该不敢对李察怎么样。
　　也许，国光只是做做样子，跟李察说说好话，就放他走。
　　可是，没有看见李察出来。
　　也许，李察正在玩电子游戏。
　　36
　　星期二。姗姗已经三天没有跟爸爸说话了。
　　爸爸买回三餐给她吃，她都没说话。
　　爸爸买什么，她就吃什么。
　　傍晚，她下楼来，爸爸送她去补习学校，一路上两人也是默默无言。
　　因为太久没有交谈，要开口讲话更加困难。
　　爬上三楼的教室，姗姗找了个位子坐下后就开始寻找李察。
　　姗姗想起，那晚爸爸无缘无故地辱骂了李察，就想替爸爸向李察道歉。
　　没有看见李察。
　　下课后，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穿着大外套，帽子压得低低的，好像是李察。
　　姗姗追过去，抱着书本挤进人群中，屏着呼吸忍耐汗臭味，穿越厚厚的人墙下楼去。 　　她追上了李察。
　　“李察！”
　　李察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往前走。
　　姗姗一把拉住李察的衣领。
　　李察停下脚步，依旧没有回头，只说：“求求你，放开我，别跟着我。”
　　姗姗没有放手，说：“我不是要跟着你，我只是想替我爸爸向你道歉。”
　　李察背向姗姗。
　　“向我道歉？打完了我再向我道歉？”
　　姗姗说：“我爸爸只是骂你，赶你走，他没有打你。”
　　李察怒道：“他没有打我，可是他叫人打我。”
　　“李察，你一定是弄错了。我爸爸半夜就下山了，怎么可能叫人打你？”
　　李察转过头来，摘下帽子。
　　“看，谁打的？”
　　姗姗看了吓一跳。李察的额头、眼角、颧骨都浮肿有淤血。
　　“我……哪知道谁打的。”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你爸爸带人来，把我拖进‘火鸟’，里面有几个人把我打得……”李察的颈项，青筋浮现。
　　“‘火鸟’？什么是‘火鸟’？”
　　“火鸟电玩中心。你明明知道，不用假装无辜。”
　　“我不知道。我爸爸怎么会去电玩中心？”
　　“你不用假装，是你叫他去的。”
　　“我怎么可能叫他去电玩中心？”
　　“我约你去，你却叫你爸爸去。”
　　“你什么时候约我去了？”
　　“你别装了。我走了，否则被你爸爸看见，又会叫人打我。”
　　李察拔腿向黑暗中跑去。
　　姗姗回到候车亭，满脑子疑惑。
　　没有李察在，候车亭只剩下姗姗一个人，她惶惶不安。
　　她拿出手机，以防万一。
　　上一次，是手机救了他。
　　要是她发现有不怀好意的人，马上拨电话给爸爸。
　　她不相信爸爸会叫人打李察。李察一定是误会了。
　　李察说他约过她，哪有这回事？
　　姗姗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信息。
　　姗姗打开收件箱，从云顶高原回来后就没收到过李察的信息。
　　姗姗又打开发件箱，查出自己的手机曾经发给李察这条信息：
　　好的。我会准时赴约。
　　她没有发过这条信息。
　　她查看信息详情，日期是昨天，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一分。
　　昨天星期一，十二点十一分她还在学校上课。
　　学校不准学生带手机上学，她把手机留在家里。
　　谁动过她的手机？
　　除了爸爸还有谁？
　　爸爸的车来了，姗姗还在发呆。
　　姗姗上车。
　　三天以来，姗姗终于打破缄默，问：“爸爸，你动过我的手机？”
　　爸爸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姗姗又问：“爸爸，你叫人去打李察了？”
　　爸爸反驳：“我没有叫人家打他。”
　　“那么，是谁打他？”
　　“他向你告状了？”
　　姗姗不想回答。
　　“你还跟他联络？”
　　姗姗也不想说。
　　“你不许再跟他联络。”
　　姗姗沉默不语。
　　“手机拿来。”
　　姗姗不肯。
　　“手机是我的。”
　　“手机是我买的。”
　　“手机是我的生日礼物。”
　　“那是我送错礼物，我要收回。”
　　姗姗不理。
　　“就是因为有手机，才会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
　　姗姗不想听爸爸的大道理。
　　“要是你不给我手机，他肯定还会约你出去。”
　　所以，爸爸知道李察约她出去。
　　“拿来！”爸爸怒吼。
　　姗姗知道拗不过爸爸了，拿出手机，扔给爸爸。
　　爸爸没接着，手机掉落在他脚下。
　　“不许再联络他。”爸爸警告，“不像话！”
　　手机都给了爸爸，爸爸还说这种话。
　　姗姗强忍住眼泪。
　　下车后，姗姗一进家门，泪水就如出闸般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