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回来,我的蓝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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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童年便失去父爱的女孩子而言,宽厚的肩膀是她一生的等待,我祝福她能够寻到自己温暖的怀抱。然而,我也在担忧,过早的用“恋爱”来慰藉这个伤痛,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
  
  爸爸去了天堂,再也不会回来,妈妈还年轻,肯定会离我而去,我拥有的,除了奶奶,就只有这个蓝色的月亮。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还在坚信着妈妈会第一个来找我,后来冰冷的海风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痛彻心扉的痕迹时,我终于相信了奶奶的话。她说爸爸不会回来了,因为天堂很远;妈妈始终是要走的,因为她还年轻。而我,就像是被天空遗弃的月亮。但奶奶说她会永远爱我。
  那天是我六岁的生日。
  那个下午,我静静地坐在海边,手里拿着挂满笑容的全家福和一个小小的蓝色月亮。
  那种冰冷无助的感觉快要把我淹没的时候,一个声音将我重新拉回这个世界。
  他问:“你怎么在这?涨潮了,我爸爸说涨潮的时候不能坐在礁石上。你爸爸没告诉过你么?”
  “我爸爸去了天堂,可能他还没来得及说。”
  “那你把手给我,我扶着你下来。”
  我说:“好的。”接着站起身,把那张全家福撕个粉碎然后丢进海里。
  “那是什么?”
  “月亮。”
  “月亮不是蓝色的。”
  “可我喜欢蓝色。所以爸爸送了我一个蓝色的月亮。”
  “是你爸爸送给你的?那我不要了。”
  “我想送给你。如果下次我们再见面,你就还给我。如果你弄丢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一张心血来潮的纸条,竟然跨越了十年的长度,把他的音容摆放进了我的视线,并试图挤进我的生活;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不会选择擦肩而过。
  高二终于开始了,因为分班的缘故我到了新的教室里。老师介绍这学期计划的时候我把视线转向了窗外。明朗的天空下,阳光撒满了整个校园。接着一个懒散的身影冲进我的视线里。他把足球扔给同伴,径自举起可乐。那畅快淋漓的样子像是给夏天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真是个悠闲的家伙!
  我无意间把手伸到书桌的最下面,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一张被透明胶带粘住的纸条。我像是收到接头暗号一般小心翼翼取了下来,上面是一排整齐的字:不管谁坐在这,都要在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放学之后到操场上来。是谁的恶作剧吗?
  周五还是到了。下午的两节课很快过去,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到操场去。就在我快要走出教室的时候同桌曼子笑嘻嘻地凑到我身边问:“咦?莉莉你有心事?”
  班里的同学都说我是冷漠的女生,所以真正可以交谈的朋友并不多。曼子就是其中的一个。对她我从来不隐瞒什么,包括家里的一切。当我把那张纸条交给她的时候,曼子一副兴奋的样子,接着就拉着我的手大叫:“我们赶快到操场上去看看吧!”尽管我还在犹豫,但是见她这么兴致勃勃只好答应了。
  操场上除了一群“疲于奔命”的家伙之外我和曼子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又等了一会儿曼子不耐烦了喊着要走。我从口袋里掏出纸条撕成两片扔在地上,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不明物体从空中划出一道还算美丽的弧线,稳稳掉落在我和曼子的面前。
  “喂!谁把臭球鞋踢到这里来了?”曼子生气地对着操场上的那群踢足球的人喊,“差点砸到我们知道吗?”
  我回头,眼前突然一亮。那个明快的身影再次闯进我的视线。是他?!只见那个冒失鬼单脚跳到我和曼子面前捡回球鞋,低头穿鞋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纸条。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问我们:“这是谁发现的?!”然后转过头对着操场上其他的人喊,“快来看啊!你们输了,我赢了!坐在我座位上的果然是个女生!”
  蓝月亮带给我的约定,我努力紧紧地抓住,它带给了我生命的憧憬,也压抑了我的梦;我靠在别人的怀里,眼泪却是为你而流。
  就是从那天起吴远东这三个字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曼子说这是宿命的一种安排,安排我坐在那个位置上,安排我看到吴远东留下的纸条,安排我在冥冥之中与他相遇。可我知道我在等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带走蓝月亮的男孩。那个和吴远东一样拥有阳光般灿烂笑容的男孩。我想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到那个时候也许他会把那个蓝月亮还给我。因为这是我们的约定。
  吴远东的确是快乐悠闲的人。我总是在快要上课的时候看到他从楼下匆匆跑过,嘴里叼着面包片。有时他会和三五个男生勾肩搭背从我面前经过,然后讲起那次打赌的事情。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奶奶说我该去看看妈妈。可我摇头,失去的东西我不想再找回来。除了爸爸还有那个蓝月亮。那天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失落了起来,觉得自己这些年总在等待着什么,我不止一次的去那个海边,在快要涨潮的时候站在礁石上。但是始终没有人对我说过当年的话:“你怎么在这?涨潮了,我爸爸说涨潮的时候不能坐在礁石上。你爸爸没告诉过你么?”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梦里他对着我微笑然后把那个蓝月亮放在我的手心里。他说:“我会再来找你的。”于是我流泪了。
  “你怎么哭了?”吴远东出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预兆。他就那样歪着头站在我面前。
  我说:“没什么。”然后大步走开。
  吴远东赶上来抓住我的手不肯放,他说:“莉莉你真让人心疼。你不快乐对吗?”
  我点头,然后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无法抑制地滑落。
  “蓝月亮”还是眷顾我的,它没有爽约,在意料之中,又那么突然,似乎再神奇的塔罗牌也占卜不到它的到来。
  期中考试快要来临的时候曼子紧张得不行,而我正托着下巴看窗外的阳光。差不多每天的这个时候吴远东就会出现。时间久了他像是知道我在看他一样,走到楼下的时候故意扬起手对着楼上摆几下。可他并不抬头朝上看。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当然那天我在他怀里哭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只不过有一次打电话提起来的时候,他说我当时像个迷路的孩子。后来我竟真的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站在一块礁石上,对面的大海波涛澎湃。我像是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脚下早已没有了路。
  那天中午曼子正用塔罗牌帮我占卜的时候吴远东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说今天校队有比赛要早点走,放学不要等他了。教室里马上嘘声四起。“啪”的一声,一串钥匙掉在了地上。我的心也跟着疼痛了一下。因为上面那个小小的蓝色月亮是那样的刺目。可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吴远东已经捡起钥匙走出了教室。
  “莉莉,为什么你的这张牌我从来没见过?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曼子拿着塔罗牌抱怨。
  我笑了,这个占卜注定没有结果。
  几天之后妈妈打来电话,希望我国庆节能到她那去住几天。奶奶举着听筒的手有些颤抖,我走过去一句话没说静静地把它放回原位。几分钟之后吴远东快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莉莉快下来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说:“好。”不经意间看到那个小小的蓝色月亮,视线顿时变得朦胧起来。
  绝望,来得这样的坚决,不想给我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没了“蓝月亮”,没有了期待,我还在留恋什么?
  海风吹过脸庞的感觉犹如孩子的脸被父母抚摩。我坐在礁石上一句话不说,没想到吴远东居然要带我来这里。他的表情也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我们俩肩并肩坐了很久。
  “那个钥匙扣真特别。”
  “蓝色的月亮?是啊,这些年我转过很多地方,可是从来没看到过相同的钥匙扣。”
  “因为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国内根本没有。”
  吴远东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盯着我的脸看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摇头。摇得那样肯定。
  海水逐渐澎湃了起来,浪头也开始无情地拍打着礁石。我大笑着,笑自己真是个傻瓜。接着跳进水里,不顾一切地朝深处走。天堂到底在哪?爸爸你告诉我好吗?为什么我是被遗弃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背后传来吴远东大叫的声音:“莉莉你疯了是吗?你不会游泳啊!”一个浪头翻过来,我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知觉。
  “涨潮的时候不能坐在礁石上,记住了吗?”那个小小的身影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大声呼喊着,却无法抓住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重新睁开了眼睛,四周是整洁的病房。而吴远东已经不在我身边了。
  原来世间真的有峰回路转,这一次,我要勇敢地去拥有,即使那并不一定是我期盼已久的春天。
  曼子说人是要学会遗忘的,太固执最后受伤的永远是自己。我说那个月亮在哭泣,我每晚都可以听到。吴远东却在那次之后彻底失踪了。他没有来学校,也不再找我。我想那个小小的蓝色月亮还是与我再次擦肩而过了。
  半个月之后传来吴远东参军的消息,那晚我失眠了。然后回想起我们相遇时的情景,我想这就是宿命,我们注定在劫难逃。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我以为我可以这样平静地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可是就在期末考试之前吴远东却给我写来了一封信。
  “莉莉: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给你讲述事情的全部,当你问我是否记得你、是否记得那个蓝色的月亮时,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女孩,那个我哥哥口中不停提到的女孩。是的,我有个哥哥,那个小时候与你相遇的哥哥。可他却在几年前就病死了,那个月亮是他留给我的。他说只要我带着它,就能遇到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子。可我知道你要找的并不是我,而是天堂里的哥哥。莉莉,那天在救你的时候钥匙掉进了海里,月亮也不见了。我难过得要死!可是,要怎么办才好?我以为我走了你就不会再难过,我也不会难过。
  可是我错了,莉莉,我好想你!”
  看完信,我忍不住潸然泪下,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那晚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对我摆手,他说:“我很喜欢这个蓝色的月亮,我能把它带走吗?”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满头大汗,可是枕边却早已泪湿了一片。我拿出信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写下了一行字:“你是我失散的蓝月亮!快点回来好吗?”
  (编辑 祁一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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