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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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实习的那天,我是在配药室找到带教老师的。彼时,她正在忙碌,见我进来,将输液专用托盘递给我,说:“六号病房,二十七床。”
  “我?一个人吗?”还没脱离学生气的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师,让我一人去,老师难道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操作吗?我懵了,待在原地,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吗?理论的东西你们已经学得很多了,输液这种基本的操作,就算是第一次,不至于要老师陪着吧。”
  “哦!不用。”我转过身走出配药室,心里好生奇怪,老师都是声色俱厉的,但她的目光中却没有丝毫的严厉,相反我却看到了信任。先不想这些了,我目前要面对的是六号病房里的那个人,但愿是位女性吧,上帝保佑她脾气好一点。如果第一针扎不进血管的话,她会骂我吗?或者大叫着让管床护士来,那就麻烦大了。我赶紧将实习证很“巧妙”的夹在了白大褂的领口下,刚好遮住了实习生三个字。这是上一届师哥、师姐们的秘籍,因为患者都会从心里排斥实习生,为了多学一点东西,也只有“欺骗”一下他们了。
  想归想,站在六号病房的门口,心里还是“怦怦”的,我咬了下嘴唇,长舒一口气。推开门,放眼望去,四张病床空着,只有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报。
  “老人家,请问一下,二十七床的病人哪去了?”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低若蚊吟。没想到老太太耳神极好,乐呵呵地答着:“我就是。”随即躺回了病床上,老太太精神矍铄、容光焕发,一点都不像需要住院诊疗的患者。不过,一听这话,我顿感轻松了许多,在她家属回来之前,我得赶紧操作。
  排好输液管里的空气,我将压脉带拴在老太太手腕处,对进针区用酒精棉签进行擦拭后,吩咐老太太握紧拳头。一切就绪,心中那千万次幻想的紧张感并没有来临,并很顺利地完成了进针,当老太太血管里的血液顺着针头回流到输液管里时,我甚至有些得意,这不是“一针见血”的故事吗?
  “小姑娘,我的拳头是不是可以松开了?”
  老太太的一句话把我从得意忘形中“惊醒”过来,我忙答:“可以。”解了压脉带,老太太又说:“小姑娘,你是第一天实习吧?”这冷不丁的一问,让我正欲将输液贴固定针头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老太将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下,说:“小姑娘,谁没有第一次,就算是你们的带教老师都是从实习生走过来的,一针不成功怕什么,再来一针啊,假如我因此发了脾气,不说一生在你心里都是个阴影,至少也会影响你整个实习阶段的心理情绪,我老太太忍受的不过是进针时的那几秒皮肉之痛而已,而对于你们,却是赖以生存的职业啊。”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下午,我情不自禁地哼起“双截棍”来。正在我忘乎所以的时候,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面前,面带狡黠的笑容问道:“同学,你今天什么时候去药房的?”“老师,我没去过。”“那你的兴奋剂是哪来的呢?”我来不及尴尬,同学们已笑弯了腰。
  后来,当我再去二十七号床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出院了,心中不免有些许的遗憾,其实我应该叫她一声老师的。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顺利,以后的日子里,我很圆满地结束了难忘的实习生涯。在毕业的联欢活动上,我给全班讲了那个“一针见血”的故事,意外的是,与我同组的三位同学都经历了同样的故事,连老太太那段皮肉之痛的话语,都一模一样,简洁短小,却足以让我们受益一生。我们四人约定,若是有缘遇见那位老太太,一定亲口叫她一声老师,说声谢谢。
  在各奔东西之前,我们同小组的四人决定登门拜谢一下带教老师。没费多少周折就打听到了老师的地址,为防记错,我们还特意写在了一张纸上。买了礼物,来到老师家门前,认真核对了门牌号码后,我按响了门铃,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我们惊愕不已:开门的竟是二十七床的老太太。我还本能地将写有老师地址的纸条放到眼前晃了一下。
  进了屋,我们才知道,老太太是老师的母亲,她根本没生病,至于住院以及所说的那些话,都是老师的安排,输液的那些药品全是些维生素类的,而老太太也全力支持女儿的想法。老师说:“作为一个老师,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把你们四个教好一点的方式。”
  在我的人生足迹里,那些震撼心灵的爱与情只是出现在幻想的世界里而已,殊不知,老师跟她的母亲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凭借一颗温厚善良的心,让他们的良苦用意在我们面前演绎成看似平淡的一幕,却增强了一个女孩子踏进生活的勇气。我们曾经约定的谢谢二字来不及说出口,泪先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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