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医院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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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三轮医改的强势推行下,作为公立医院补充的民营医院,仍处在发展的瓶颈。
  “群众宁可睡走廊,也不来民营医院,这是民营医院需要检讨的。”南京明基医院管理中心主任林振坤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语道尽民营医院的辛酸与无奈。体制掣肘、人才薄弱、器械短缺、诚信危机,自上世纪80年代崭露头角之后,民营医院发展至今仍处于尴尬的困境。
  在新医改完成布局的2012年早春,民营医院该如何借着这股春风突出困局,这不单是医疗界人士关心的话题,更是社會大众所期盼的。而今年1月18日,李亚鹏筹建的中国第一家民办儿童慈善医院——嫣然天使儿童医院获批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人们似乎看到了一丝民营医院破冰的迹象。
  营利与非营利
  “我们应该意识到政府开始为慈善医疗开了一扇小窗。”中国医院协會副秘书长庄一强认为嫣然天使儿童医院的获批对打破公立医院垄断、推进医改的意义重大。
  据北京市卫生局2012年1月1 8日公布的“关于同意设置北京嫣然天使儿童医院的批复”,北京嫣然天使儿童医院属于二级儿科专科医院,经营性质为非营利性医疗机构。
  庄一强说,“民办医院则进一步细分为两类,一个是营利医院,一个是非营利的慈善医院。”
  在2010年的国务院出台的有关文件当中,已经明确免除了民办营利性医疗机构的营业税,但仍需缴纳企业所得税。是否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是营利和非营利医院之间的重要区别。
  事实上,民办非营利医院曾一度享受免税待遇。
  根据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2000年出台的《关于医疗卫生机构有关税收政策的通知》,“对非营利性医疗机构按照国家规定的价格取得的医疗服务收入,免征各项税收。”但该政策巳于2008年失效。
  而按照2009年(《关于非营利组织企业所得税免税收入问题的通知》,非营利组织免税收入为五项,但非营利医疗机构的医疗服务收入却并不在免税之列。
  不但如此,由于非营利的民营医院不以追求利润最大化为目标,这对其发展壮大也造成了困难。
  按照李亚鹏当初的规划,嫣然医院将免费对唇腭裂儿童进行救治,但同时也将面向高收入人群,以用盈利补贴贫困家庭的医疗费。但能否获得足够的患者、这种“以富补贫”的模式能否持续下去都是未知数。
  公私之争
  嫣然天使医院的财税纠结,只是我国民营医院需要跨过的无数道坎之一。在第三轮医改的强势推行下,作为公立医院补充的民营医院,仍处在发展的瓶颈。
  南京明基医院院长许宏基举例道,去年11月,广州医学院附属第四医院兴建,启用后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等专家每周定期出诊。相较之下,计划于2012年4月投入运营的苏州明基医院就没那么幸运了。苏州明基医院主要工程2011年10月份就完成了,但由于相关审批和招人难等原因,最快也要半年后才能正式启用。
  这一切皆因为上述两者完全不同的所有制性质:广医四院是教学附属公立医院,而苏州明基医院却是台湾独资医院。
  前者的筹办,政府出土地又出钱,建筑、设备等费用主要由财政出资,该院一投入使用就进入基本医疗保险报销体系,同时在人才上也有保障;但后者,土地、建筑和设备都是明基集团出钱,启用后要有一定的服务年限才能申请医保定点医院资质,人才招揽的问题也由自己解决。
  由于医疗服务天然的公共事业属性,公立医院保障基本医疗需求,民营医院开展高端、专科治疗,是国际上较为流行的差异化定位方式。但在国内,由于出资方差异造成的资源倾斜,使得民营医院定位混乱、公立医院“通吃”的现象普遍存在。
  “无论规模或者是高、精、尖项目,民营医院肯定不如公立医院,只能错位竞争。”上海远大医疗集团总裁助理童颖这样看待民营医院的空间。
  近几年,三级医院的扩张速度明显加快,政府成为了强力推手。科研项目、重大课题的经费往往集中在三级医院,医疗资源过度集中进一步模糊了医院定位。“事实上是三级医院抢了一级、二级医院饭碗,公立医院抢了民营医院饭碗。”一位业内人士这样形容目前的情景。
  事实上,民营医院大多规模小、技术实力薄弱,良莠不齐。“公立医院举足轻重,优质医疗资源仍然集中在公立医院。”卫生部医疗服务监管司司长张宗久称。
  相关人士认为,非公医疗机构要想和公立医疗机构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仍有结构性的问题难以破除。
  2008年成立的南京明基医院,由台湾明基集团持股70%,南京市国资委持股30%,是目前国内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外资医院之一。
  这座欧式古典建筑风格的医院,不但有钢琴弹奏主题雕塑、艺术画廊等富有人文气息的诊疗环境,还有门诊护理跟诊制、主诊医师全责制、主护护理制等公立医院少见的“人性化”护理制度。此外,明基医院还配备了高品质的血液净化中心,设有进口监护设备的重症监护病房,导入支持高效运作的PACS(医学影像归档和通信系统)、LIS(实验室信息系统)以及HIS(健康照护信息系统)等软件资讯管理系统,在去年8月更是巨资引进当今国际最先进的肿瘤治疗设备Varian Clinac IX放射治疗系统。
  在交通方面,南京明基医院与地铁站出口无缝对接,设立了病患专属通道,还提供了2000个停车位。
  虽有着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贴心诊疗服务,但与同处南京,拥有省级、国家级重点学科,知名专家的三级公立医院,如江苏省人民医院那动辄每年两百多万急诊人次的接诊量相比,南京明基医院始终难胜一筹。
  南京明基医院执行长江明洲表示,“当前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吸引人才。”江明洲认为,在公立医院仍属事业单位的体制下,现行档案制度、退休制度、职称评定等制度都令优秀的医疗人才难以流向非公办医疗机构。
  另一个结构性问题,在中国医疗保险研究會副會长熊先军看来,是现行价格体系。“当前医疗服务收费过低,药品收入是公立医院收入的主要来源;在这个价格制度下,非公办医疗机构也不得不走‘以药养医’的路,开大处方、做大检查。当前很多民营医院声誉不佳与此有关。”熊先军说,“这样一来,撼动公立医院的垄断地位从何谈起?”   “管办不分”则被认为是实现公平管理的最大障碍。以医务人员职称评定为例,熊先军指出,当前职称实际上仍由卫生行政部门分配,而现在卫生行政部门仍是公立医院的举办方,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會有多少分配给非公办医疗机构呢?
  谁抢谁的饭碗
  2010年12月3日,国务院办公厅就《关于进一步鼓励和引导社會资本举办医疗机构的意见》下发通知,提出“放宽社會资本举办医疗机构的准人范围”,“进一步改善社會资本举办医疗机构的执业环境”,“促进非公立医疗机构持续健康发展”。
  这个政策出台后,不少业内人士感到欢欣鼓舞。上海第一家民营医院仁爱医院院长施龙飞感慨:
  “中国最后一块医疗市场现在才算真正放开。”上海远大心胸医院院长王改非也表示:“民营医院跟公立医院终于放到了一个平等的台阶上。”中外合资“和睦家”医院院长盘仲莹说,“不光‘和睦家’的春天来了,民营医疗的春天来了,而是我们国家整个医疗体制的春天来了。”
  2011年11月11日,财新峰會的“医改寻路”分论坛上,国务院参事室特邀研究员保育钧却指出,近几年,民间资本投入医疗卫生不是增加而是减少了,原因在于,在政府包揽医疗服务的格局下,民间资本受到各种歧视,设计行业准入、人员保障以及医保等多方面“非常困难”。
  保育钧认为,2010年出台的鼓励民间投资“新36条”,明确提出“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发展医疗事业”,但是对照“新36条”和当前现实,大多数要求并未得到落实。
  也正因为此,当免税(免营业税)、免究(不断的涌现众多鼓励政策,甚至对民间资本投资医疗市场不问资金来源)、放开融资市场(已经全面允许医疗企业进入资本市场融资)三大政策出台后,当国家放开外商,医改进入深水区,国家关注的重心在三甲医院,默许三甲以下医院转制是大势所趋时,医疗行业投资的春天何时到来还是未知。
  政策为民间资本开闸了,但公共医疗资源的天平仍极大地向公立医院倾斜。医疗资源的分配不均,仍制约着民营医院的发展。
  此外,在保育钧看来,无论是公立医院还是民营医院,当前首先需要厘清的还是老问题,“卫生事业具体是什么”。
  为了自身的发展壮大,很多民营医院没有认清医疗机构的公共事业性质,往往过分执著于逐利。相当一部分民营医院只顾眼前利益,夸大疗效、虚假宣传、过度包装,导致丑闻频传,酿成诚信危机,损害了民营医疗机构在社會上的整体形象,给民营医院的发展蒙上了一层阴影。
  如何与公立医院竞争,如何建立民众对民营医院的信任?林振坤认为:“我现在的竞争优势就是服务,而且必须从细节里面去做服务。”
  嫣然天使儿童医院的成立,让社會看到了令更多富人及公众人物投入到做医疗公益的慈善中来,群策群力发展民办医疗机构的希望。在政府已然为民间资本进入医疗事业开闸的环境下,我们相信,只要得到均衡的医疗资源分配,解决过分逐利的问题,塑造自身的良好形象,做好服务,民营医院的春天就不远了。
  (感谢《新世纪》《第一财经日报》《21世纪经济报道》、财新网等媒体对本文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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