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伊朗谁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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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的《2012财年国防授权法案》正式生效,法案包含对伊朗实行“石油禁运”的内容,规定除非大幅削减对伊石油进口、获得美国政府“豁免”,凡是同伊朗进行石油贸易的国家都将面临严厉的金融制裁,美国将切断该国所有金融机构与美国银行体系的联系。
  一个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和金融体系核心,一个是世界重要的能源生产国与出口国,美国发起的单边制裁行为以自身的国家利益划线,迫使其他国家“选边站”。一手是金融制裁的大棒,一手是“豁免权”的胡萝卜,美国的目的不仅在于削弱伊朗的经济实力,迫使其屈服,还意在变相掌握伊朗石油的分配权,利用这一重要的战略资源对伊朗传统的能源进口国施加压力,巩固自身霸权。然而,美国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种“简单粗暴”的制裁是一把“双刃剑”,谋求孤立伊朗的同时也孤立了自己。各国表面“顺从”的背后积蓄着对美国“霸道”的不满,一股推动国际政治体系变革的力量正在酝酿。
  此次制裁伊朗付诸实施时,从表面上看,美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还获得了欧、韩、日等盟友的支持,这些国家也逐步从美国制裁的名单中得以豁免,但实际上,各国的选择无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权宜之计。虽然内心有不满,但照顾到美国的“面子”,都没有和美国硬碰硬,普遍持犹豫和观望的态度。事态的发展也证明了这一点,例如韩国政府曾在7月1日宣布“别无选择”,为配合美国的制裁,将完全停止对伊朗的原油进口,但到了7月中旬,韩国KBS电视台却发布消息称,韩国目前正同伊朗政府协商“规避制裁的新办法”,有望8月到9月恢复对伊朗的石油进口。可以说,美国的单边制裁虽然赢了面子,却输了人心。
  新兴经济体Vs美国:制裁“倒逼”体系变革
  众多伊朗原油进口国,特别是印度、中国、土耳其等新兴经济体都对这种单边制裁行为表示了抵制和不满。美国的做法显然没有照顾到这些国家的能源需求,有点“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意味。美国早已不从伊朗进口石油,中东局势动荡对美国能源安全的冲击也正逐步缩小。借助页岩油气开采、能源效率提升、进口结构调整,2011年美国对中东的能源依赖已降至13%,而据美国能源情报署预计,到2035年,美国能源进口的83%将依靠西半球,并会彻底停止从中东进口石油。但许多新兴经济体的情况就没有这么乐观,其经济发展需要大量稳定和相对廉价的石油供给来支撑,地理临近、质优价廉的伊朗石油无疑是最佳选择。美国对伊制裁的每一次升级都给国际原油市场带来一定程度的价格波动,加重进口国的财政风险和负担;而在短期难以填补供给缺口的情况下,美国对伊石油禁运迫使这些国家大幅减少进口量,等于变相遏制了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发展。《华尔街日报》7月16日就发表了题为《印度正面临一场制约经济发展的能源危机》的文章,正面阐述了该问题。在反对美国单边制裁问题上,新兴经济体拥有共同的利益和诉求。新兴经济体不可能牺牲本国的发展去讨好美国,虽然它们本无意挑战美国主导的国际体系,但这次制裁或将成为一次契机,促使新兴经济体重新反思当前不合理的国际政治秩序,更加团结在一起,寻求变革之道。
  美国Vs伊朗:谁更能“拖”得起
  “实际上,全部的伊朗原油大买家都得到了豁免”,这是美国广播公司在制裁正式启动之后发出的感慨。在制裁正式启动前,美国宣布了三批豁免名单,总计豁免了20个国家和地区,这项豁免为期六个月并可延长。
  对美国而言,奥巴马通过豁免把矛盾“拖”到六个月之后,因为这段时间对他谋求连任至关重要,他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政治环境。豁免名单可以被视为“安抚”相关国家、避免贸易冲突拖累美国经济、防止伊朗过度反弹的政策工具。渐进式“禁运”既能打压伊朗又能稳定供需平衡,对稳定能源价格比较有利。豁免权还确保了“其他国家在形式上的统一行动”,既能帮奥巴马赢得犹太裔选票,又把外交游说难度降到最低。六个月的时间限制,既是“缓冲期”又是“考验期”,美国依然掌握着政策主动权,对各国形成有效牵制。这六个月美国“拖”得起。
  伊朗却处在异常艰难的时期——虽然伊朗对各种制裁已经“习以为常”,但这次遭受的损失将最严重,除了美欧号称“史上最严厉”制裁之外,低油价更使伊朗出口“雪上加霜”。按照往常的经验,伊朗对西方的反制裁威胁(如减少石油供给、封锁霍尔木兹海峡等)会使国际油价上扬,其出口量的减少往往能够通过上涨的油价得以补偿。美国此次收紧对伊制裁之后,一个较为反常的现象是:国际油价不涨反跌,目前国际油价已从3月的125美元下跌近30%。国际油价下跌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方面,欧盟经济复苏乏力,中、印等国经济增长放缓,造成市场需求减少;另一方面,美国、沙特等国开足马力生产石油,保证了供给稳定,目前沙特已突破了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规定的每日单产限额,虽然伊朗、伊拉克、委内瑞拉等成员国对此普遍反对,但沙特、伊朗围绕叙利亚和伊核问题的政治对抗日趋激烈,内讧已经使该组织集体行动力弱化、名存实亡。这次量价起跌的双重打击把伊朗逼到了悬崖边上,能源收入占伊朗财政收入的85%,但目前伊朗的石油出口已经降至20年来的最低水平,本月石油出口同比下降近50%,利润损失更是高达数十亿美元。据英国《每日电讯》报道,制裁已经使伊朗的国内形势日趋恶化,货币急剧贬值,物价飞涨,政府被迫取消了原有的补贴计划,公民的日常生活已受到严重影响。这六个月,伊朗虽然勉强能够挺过去,但留给它的回旋空间已所剩无几。
  中国Vs美国:有“分寸”的博弈
  中国是进口伊朗石油最多的国家之一,也是伊朗重要的投资国,被外界认为是美国对伊制裁的“重要障碍”。承担对伊朗石油进口的中国企业主要有珠海振戎公司、联合石化等,而中国银行、昆仑银行等金融机构负责处理相关业务。在美国对伊制裁问题上,中国政府的一贯立场是:坚持依据自身经济发展需要,通过正常的渠道从伊朗进口原油,并坚决反对一国根据其国内法对另一国实施单边制裁,更不接受其将单边制裁强加于第三国的做法。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无论是在法理上、政治上和道义上都具有说服力,获得相关国家的普遍认同。面对美国日益增大的政治压力,中国与伊朗的石油贸易并未受到实质影响,中国在该问题上所持的不配合立场令美国大为光火。
  2012年1月,美国宣布对中国、新加坡、阿联酋三家企业实施制裁,珠海振戎赫然在列,制裁原因是“该公司向伊朗出口成品油”,制裁内容包括“不能获得美国的出口许可、美国进出口银行的融资以及美国金融机构高于1000万美元的贷款”。美国的制裁理由事实上并不存在,而该公司也与美国没有业务往来,这种制裁更具“象征意义”,也有一定代表性。另一个耐人寻味的事件是:美国在制裁正式开始前几个小时,将中国和新加坡列入“豁免名单”,而此前美国曾发布了两轮“名单”都没有中国,外界纷纷据此猜测美国可能对中国“动真格的”,两国或因此爆发金融冲突。美国在这轮博弈中理性地选择了“刹车”而非对抗,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中国在过去五个月中已经大幅减少了对伊石油进口),给了彼此全身而退的机会。
  作为世界上两个举足轻重的大国,中美关系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双边关系,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世界的神经。双方在伊核问题上有着某种共识,但在对伊制裁问题上,两国利益有别,外交文化不同,立场难以统一,彼此都无法改变对方。在牵涉对方核心利益的议题上,双方都适度妥协,互不触碰对方底线,保持了某种程度的“政治默契”。更重要的是两国经济已深度依赖,高度捆绑,形成了一种“经济上相互确保摧毁”的“恐怖平衡”,合则两利,斗则两伤。因此,任何一方发动的制裁都只能是“点到为止”,可以预计,在六个月“缓冲期”满后两国也不会发生大的碰撞。围绕该问题的博弈可以被视为当前中美关系的一个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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