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失去软肋,终将觅得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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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长晚不一样,进R中的大门并没有花费我太多力气。
  大概是因为我脸上没有妆容的缘故吧,不过是踩着白色短靴朝门卫轻轻一笑,便轻而易举地骗过了在保卫室里抽烟的保安大爷。乖巧的样子在我身上总是浑然天成,它们保留着一个高中生的天真无辜,还残余着一点点优等生的谨慎保守。
  这些气息在我身上曾经长久地停留,以至于它们现在仍然弥久不散。
  长晚远远地便看见了我,她涂了粉底,画着睫毛,眼线笔大概用的是Kiss Me,我可以清晰辨认出她脸上的每一处修饰,并且在心里迅速描绘出她从前的模样。
  那个个子很高的女生,穿着深蓝色长袖,和死党大摇大摆地走在学校长长的走廊里,嬉笑怒骂全写在脸上。那个时候我常常坐在教室前排写题,听见惊天动地的笑声的时候会抬起眼朝门口方向瞟一眼。
  我从来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笑得那么开心,那样子仿佛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我去,凭什么门卫就让你从正门进啊,”她骂骂咧咧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熟悉,好像那个两年前的长晚又站在我面前了,“老子怎么骗他都没用,结果从侧门翻的墙耶。”
  “反正你一米七八,长手长脚,身手敏捷,”我笑着望着她,“今天气色很好啊。”
  “语文科代表当太久,脱口就是四字词语还真是难改啊,”她也笑着看着我,眼神里带一点点挑衅,“你别装啦,明明就看得出我化了妆来的吧?”
  我只是抬起手递过一杯热雀巢,说:“我们随便走走吧,反正来都来了。”
  其实长晚曾经是我在文科班的一枚劲敌,这件事连她自己都未必知道。
  如果我坚持选择理科的话,我和长晚其实并没有相遇的可能。彼时我在A类班,她是B类班,只有文科班才会因为人数不够而挑选一些B类班的学生进来组班。我收拾我的东西走进新班级的时候形单影只,像个一腔孤勇的战士。我掏出一本《尘曲》看得心无旁骛,然后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把我从小说里拽了出来。
  果然是她。
  不过生活总是不同于跌宕起伏的小说,虽然未识其人先识其声,我和长晚的相处还是一直止步于普通同学的状态里。我们之间的距离和排名表上的差距一样远。
  她对于学业的态度像极她的为人:散漫随意,不喜拘束,骨子里淌着崇尚自由的血,性格更像是来去自由的风。她读米兰昆德拉和村上春树,和班里的男生交好,和女生的关系也颇为融洽。运动会上她去跑接力,大家的呐喊声响彻整个操场。作文是她的长项,语文课上老师让她念自己写的散文,动辄几句台下男生便击掌叫好。她总是撑不住会笑场,边笑边念,念着念着整个班都会被逗乐。老师也笑得慈眉善目。
  接力赛里有我,念散文里也有我。而我从没有那些笑声,只有大家礼貌客气的掌声,稀稀拉拉的,偶尔夹杂一点艳羡,听在耳里就像很快散去的一阵风。
  我遇见过很多优秀的人,他们大抵总是相似的,浑身上下无懈可击,全是闪闪发亮的优点。可是真的唤醒过我嫉妒心萌芽的那个人,只有长晚。我羡慕她广交朋友,羡慕她笑声放纵,羡慕她那张高分的地理试卷和她站在地图前介绍山脉河流时的镇定自若,羡慕地理老师投去的赞许眼神。漫长的青春期里我曾是性格孤僻的少女,习惯于避免热络的人际关系,并反复告诉自己并不需要那些纠葛。可长晚就像一面清澈的湖泊,让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总是把我的羡慕和那张不及格的地理试卷一起藏好,不愿意面对那个寂寥的自己。
  不过幸好没有人拿我和长晚比过,她和我坐在教室里的不同区域,上课的时候做着不一样的事情。她每天开着玩笑活得好似高三永远不会来临,而我每天一意孤行地准备着高考,期待着离开这个逼仄狭窄的教室,这个闭塞落后的小城,以及它漫长阴霾的冬天。
  只是后来事情却变得很不一样。
  当长晚的名字出现在排名表的年级第五时,班主任宣布名次的时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班里寂静了一会儿,仿佛被震惊的情绪按下了暂停键。
  高三后期出现的每一匹黑马,都需要大家用沉默去努力消化。
  而长晚就是那些年里最黑的那匹马。
  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忽然把乱七八糟的杂志、小说收起来了,桌子上开始堆满凌乱的复习资料和试卷。她不再披着那头瀑布一样的长发了,也不再偷偷尝试新的口红和美甲。她拼命的样子让人觉得陌生,好像那个散漫随意整天把“爱谁谁”挂在嘴边的女生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谁也不认识的拼命十三郎。
  只有我长舒一口气,仿佛终于为自己那点嫉妒心找到了理由,我的对手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女生,她终于可以站在和我势均力敌的位子上,和我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角逐了。
  渐渐地,长晚开始直逼我的排名。我和她擅长的科目非常相似,数学都是我们的弱项,而语文历史却一再刷新纪录。我们在单科上的分数几次并列第一,狭路相逢得多了,两个人之间也就心照不宣,甚至班里都开始有人察觉端倪。
  不过我比谁都淡定从容,没有丝毫吃惊。照样写完题十一点准时睡,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起排名表上不断逼近我的那个名字。
  这个名字曾经出现在一封鹅黄色的信笺的落款上。扭扭歪歪的字不算好看,但是很认真。像是一个放纵不羁爱自由的人忽然上缴的郑重与温柔。
  但是这封信在我手里的时候已经被弄得很脏,脚印清晰可见。值日打扫的我本无意于窥探别人的隐私,攥着一封信在手里不知所措。直到身边的一个男生礼貌地对我一笑,抽走了这封信。
  “不好意思啊麻烦你打扫了。”他是高二A类班里女生公认的男神,据说喜欢优秀的女生。笑起来让我觉得自己正怀揣一颗小鹿乱撞的少女心。
  少女心其实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看见他把那封信揉成一团,转身投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弧线完美得像他在无数个黄昏里投过的三分球。干脆利落,不带眷恋。仿佛手里的东西生来就应该被抛出,投准了目标就能得分一样。   我嗓子里藏着一声“喂”,却被男生和同伴戏谑的笑声憋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
  “B类班的女生也想追你啊,真是可笑。”
  所以我记住长晚,并不仅仅是因为她惊天动地的笑声。还因为我心里藏着时隔很久的愧疚:我没有替她打抱不平,没有替她当着那个男生的面喊一句:“做人要是也分AB类,你才肯定是次等人啊喂!”
  听说她后来还是断断续续写了很久的信。直到高三终于被狠狠拒绝。
  那一次我刚好晚自习偷溜出去买柠檬水,不留神在经过小竹林的时候听见了女孩子的哭腔。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长晚狼狈的样子,一米七八的她哭起来都很隐忍,眼眶红红的,非常小声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被喜欢啊?”
  男生的语气在我听来简直有恶毒的意味:“在文科班你都进不了前十,我们以后要去的地方肯定不一样。你要我怎么接受你?”我那个时候真的忍了很久,才没有把自己手里的柠檬水泼在他身上,只是毅然决然地走过去,把那个眼眶红红的女生拽了出来。
  她那天的手有多凉,她之后熬起夜来就有多狠。我知道的。
  我还知道我牵着长晚走出来的那一刻,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谢谢你那天把我拖出来啊,不然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多低声下气的话来。”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小虎牙。
  “我记得你高三有次喝醉了酒跑进来上晚自习,结果三节课一直在哭哭笑笑撒酒疯来着。肯定也是为了他吧?”
  “原来我还做过这么蠢的事啊。”她笑起来云淡风轻得要命,脸上的妆容还是无懈可击。她确实不再是那个被拒绝之后只会蒙着被子哭的小女孩了。时间是怎么教会我们从容面对失败和沮丧的,我们受过伤之后是怎么默默把那些失落吞咽之后再咀嚼消化的,这些问题好像永远都没有答案。
  “其实我也喜欢过他的。可我没你勇敢。”我深呼吸,终于非常诚恳地对着长晚,流畅地讲出了这句话。
  她脸上是我意料之中的错愕。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莫名其妙地嫉妒过你,”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嫉妒你有告白的勇气,嫉妒你有热闹人生,你爱恨分明从来都不必考虑成本,我却从来也没勇气说出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如果说他曾经是你的软肋的话,那你也曾经是我的软肋啊!
  “直到那天我牵着你的手把你从那个昏暗的小竹林里走出来,我才忽然发现,原来嫉妒还是没有湮没我的理智,我在那一刻没有一点幸灾乐祸的快意,只是想牵着你从黑暗里走出来,告诉你,有一天你会丢弃这根软肋,变成一个穿着闪闪发亮铠甲的没有死穴的美少女战士。”
  我记得我们都在黑暗里摸索过很久,因为心里还有一点微弱的光,才勉力挣扎着走到了今天。表白失败,被喜欢的人轻视,被这个世界不怎么公平地对待过,没来由地嫉妒一个同班女同学,这些都算是可以写进人生丢脸条例里的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可是我们也还是有一本记满人生里闪闪发亮的故事的小册子,里面写着我们曾经被打倒过,但是又努力站起来往前继续走的精彩章节。
  没有被击倒的长晚,最后还是拿出了一个足以摔在男生脸上的分数,走了一条比他更辽远更开阔的长路。和长晚和解的我,最后没有变成一个冷漠自私的优等生,而是学会了如何交付真心,如何融入热闹,好让生命不至于变得太过于寂寥。
  我们是这样一步步、温柔耐心地走过那段坎坷的青春期的。剔除软肋的过程很艰辛,在此之后重新找寻铠甲的长路更是漫长又跌宕。但此刻我们相视一笑,就能泯去所有心酸的过程,就能站起身眺望美好的前方。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啤酒,脸上的笑意变得慵懒又温柔。
  被你嫉妒过我觉得很荣幸,我听见她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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