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鲲破译幸福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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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拥有美国罗格斯大学化学和计算机两个硕士学位,享受着高薪厚职;他投身积极心理学的研究,师从“积极心理学之父”马丁?塞利格曼博士;
  他是全球华人积极心理学协会副主席赵昱鲲。
  偶像
  他从小就有很强的好奇心。中学时,有一次去一个亲戚家玩,他在书橱上找到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本来只是翻着玩,但是一读之下令十几岁的他大为倾倒。联系、全面、发展、矛盾,体系宏大,推理森然……他置书橱上的小说于不顾,躺在地板上把这本书看完了。此后颇有一段时间,他心悦诚服于辩证法。
  高二那年的暑假里,为了省钱,他从一个文科师兄那里买了本旧的物理书,闲来无事翻着玩时一下子又被吸引进去:正负电子互相吸引,同性电子互相排斥,电场、电荷、动量、动能,公式简洁美妙,又与经典力学遥相呼应,真是太美了!没有老师、父母逼迫,他自己在假期里把这本物理书看完了。
  小时候,他最崇拜的人是父亲。父亲是位老师,有个当地少见的大书橱,书堆得满满的,专业书只占了一小部分,大部分是与生活无关的书,从历代经典、诗词曲赋到传奇小说、农医卜算,乃至《笑林广记》、《古今楹联》等等。
  “他的动手能力也很强,在学校里教机械,农业机械、汽车修理当然不在话下,同事的表、收音机坏了,都是拿到我家来,他给免费修。他懂音乐,二胡、琵琶、笛、箫都会玩,还写得一手好字,在全市的书法比赛里得过奖,又会篆刻,能给别人刻章。我小时候坚信,我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无所不能……”
  谈起父亲——这个他人生中的偶像,赵昱鲲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父亲曾被一致推举为教研室主任,他却坚辞不就。
  “确实,我爸为人自由散漫,心思耿直,不喜欢做管理工作。”
  高二时,赵昱鲲要选择文、理科,父亲说:“学文科的话,将来出来是做管理工作,不好不好,还是学理科吧,凭技术吃饭。”
  四十四个拥抱
  他总是试图用纯理科生的逻辑思维去探寻人生的意义,期盼自然科学的逻辑方法能够与人生相结合。当他发现积极心理学大胆地自称研究“是什么使人生值得度过” 的科学,把人生意义列为研究方向之一时,自然是一见倾心。他查到MAPP是最好的积极心理学高等学位,于是立刻申请了它,他的导师是“积极心理学之父”马丁?塞利格曼博士。
  刚一开学,这里就给了他一个“文化冲击”:拥抱。与美国人比起来,中国人很少拥抱。在上MAPP之前的一年里,他拥抱过的人除了妻子之外,只有一个要离开的女同事,在告别之际拥抱了一下,结果他四肢僵硬,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下子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好在她知道他是中国人,没有和他计较。
  在《积极干预》这门课的老师讨论作为干预方法的拥抱时,他举手要求发言:“中国人很少拥抱。说实话,在过去十年内,我拥抱得最多的五十个人中,有四十四个是在这个教室里(班上一共四十五个人)。”
  “哇!”同学们一起惊叹。老师又问:“那你感觉怎么样呢?”
  “感觉好极了!一种很温暖、很靠近的感觉,非常好!我欢迎大家继续多拥抱我!”
  这个请求对于MAPP的人来说,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正中下怀。从此大家纷纷对他多加拥抱,还有人教他“拥抱学”,比如与熟人怎样拥抱、与新知怎样拥抱,乃至“贴心拥抱”,因为平时拥抱时大多右胸相碰,但心脏在左边,因此拥抱时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就能左胸相贴,心心相印了。
  等一等灵魂
  “据说印第安人走得太快时会停下来,等一等掉在后面的灵魂。我是不是也在理性之路上狂奔得太快太远,而把感情远远地掉在了后面?”
  MAPP把情感和理智完美地结合到一起。他不仅在这里学到知识,更经历了一段独特的温暖快乐旅程。死记硬背的知识会很快消散,有情感记忆的知识才能长驻。套用孔子的话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对积极心理学,光学习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体验、实践、感受。
  这让他恍然发现,自己的心路历程几乎全是由理性驱动。他分析、推理,却很少感受、感动,他思索、学习,却忽略了生活、感情。
  他学习积极心理学的原因有两个:追寻幸福和探究人生的意义。尽管他没有在MAPP里找到想要的答案,但却意外地逐渐找到自己。
  几年前,他依然纠结于人生意义之虚无,困苦于理想人格与现实表现之冲突。如今,他的心态大为平缓。驱动着自己勇猛激进的思想的,是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支撑着自己逻辑认知的大厦的,是乡土民间的心理感情。当它们出现冲突时,以前的他总会要求感情服从理智,让骑象人鞭打着大象强行前进。如今他会让骑象人俯下腰去,拥抱身下这头生灵,倾听它的声音,体会它的感受,习惯它的节奏,融入它的舞蹈。前进的方向和速度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理智和感情的融洽。
  “当有一天,大脑不嘲笑心灵的感受,心灵不抵制大脑的决定,我想,我大概就找到人生的意义了。”
  积极心理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很多人并不了解积极心理学,能简要地描述一下吗?
  积极心理学是研究幸福以及意义、成就、爱、公义等美好心理和品质的科学。心理学中对正面的人性一直研究不够,主要精力花在了对抑郁、焦虑、精神分裂等疾病和负面情绪的研究上,给人的印象是我们都有心理问题,心理的压抑和冲突是人类心理活动永恒的主题。有鉴于此,在1999年,新当选的美国心理学协会主席马丁?塞利格曼博士在就职演讲中正式提出,心理学应该两手都要硬,给予积极心理和消极心理以同样的重视。从此,积极心理学运动在全世界范围内蓬勃发展,短短十多年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其成果也在各个领域中广泛推广开来。
  积极心理学对当下中国人的意义是什么?
  2010年回国时,我发现社会上弥漫着很多负面情绪,浮躁、抑郁、仇富等等。很多类似心灵鸡汤一样的东西非常受追捧,这说明中国人不甘心这种浮躁的状态,大家渴望摆脱,只不过不得其法。很多时候,人们追求幸福的手段演变成了宗教、心灵鸡汤,或者干脆变成各种成功学、励志学。其实追求幸福,探寻人生的意义是有科学方法的。我作为最早接触积极心理学的中国人之一,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把它推广到国内。   谈到追寻人生的意义,很多人都说没有时间和精力,学业压力、生活压力让人们无暇去思考,认为这是物质基础得到极大满足的人才应该去做的事。你觉得呢?
  对于人生意义的追寻是人类的本能,即便你不去做,这种本能依然存在。美国有一种现象,美国人称之为“中年危机”,指的是前半生经过艰苦打拼,人到中年的时候,所有曾经想要的目标都实现了,较好的社会地位、高薪的工作、美满的家庭、可爱的孩子……这时很多人开始迷失,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前进方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意义到底在何处,经典电影《美国丽人》中讲述的就是这样一种现象。这种情况在美国非常普遍。我相信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很快也会出现大量遭遇“中年危机”的现象。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会幸福。追寻人生意义是个漫长的过程,应该渗透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更重要的是,对于人生意义的探寻其实能够非常好地反作用于人的生活,积极心理学的大量研究表明,一个知道自己为什么而生,了解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会比其他人获得更大的成就、更好的人际关系,同时也会更健康、更快乐,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
  积极心理学对人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我曾经是个非常愤世嫉俗的人,但现在心态平和了很多,而且我能够也愿意去看到别人的优点。近代哲学家熊十力让弟子徐复观读《读通鉴论》,然后问他有何心得。徐复观接连说了一些对书的批评,熊十力大怒,骂道:“你这个东西,怎么会读得进书!任何书的内容都是有好的地方,也有坏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先看出它好的地方,却专门去挑坏的。这样读书,就是读了百部千部,你又会获得什么益处?”徐复观后来回忆说:“这对于我是起死回生的一骂。”
  其实我以前就像年轻的徐复观一样,看任何人和事都很挑剔,所以根本没办法去学习别人的优点。学习积极心理,让我能更好地欣赏别人。
  很多人说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是个转型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中追求幸福,追寻人生的意义非常难,你是否同意?
  不幸福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自私的基因:我们有很多心理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们能帮助传播造成它们的基因,而不是因为它们能让我们更幸福。比如嫉妒、焦虑、愤怒、抑郁,会让我们的心灵饱受煎熬,但由于它们能提高我们生存和繁衍的机会,从而更广泛地传播基因,因此仍然牢牢地安营扎寨在我们心里,阻碍我们的幸福。
  冲突的环境:我们的很多心理是由基因操控的,它们进化于远古时代,是为远古环境而造,在现代社会里,就会和新的环境发生冲突。比如对金钱、成功的追逐,这在远古时期非常重要,因为它直接决定生死存亡、生儿育女等大事,但在物质丰裕、福利完善的现代社会,它已没有远古时期那么重要了,可我们仍然会习惯性地钱赚得越多越好、往上爬得越高越好,结果就会忽略、损害生活中的其他重要方面,比如家庭、健康,从而在幸福上得不偿失。
  转型的时代:中国正处在向现代国家转型的时期,出现了一些不合理、不公平的事情,会让我们感觉沮丧。
  同时,时代的转型也带来思想的转型,直接造成了目前社会信仰、道德上的断层,我们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才应该是行为准则,看到别人做出一些似乎伤天害理之事,自然难以感受到幸福。
  但是,身处一个转型的时代并不等于要过一个消极的人生。
  我们找到了不幸福的原因,就能够找到改变这种现状的办法,积极心理学能够帮助人们科学地幸福起来。
  赵昱鲲 谈钱与幸福
  这是人们最常提到的一个问题。我并不否认物质对于生活的重要性,但绝对不是钱越多越幸福。我的导师积极心理学之父塞利格曼先生将幸福分为五个组成部分:快乐、成就、投入、人际关系、人生意义。这五种成分缺一不可,而且必须均衡发展,就好像人体摄取营养一样,任何一种物质的缺失都很难幸福。
  普林斯顿大学的诺贝尔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分析了盖洛普组织在2008年和2009年的一项大规模调查。他从正面情绪、痛苦、压力、生活满意度这四个不同的角度来衡量幸福,结果发现它们与家庭收入的关系如下图。
  美国约有1/3的家庭年收入在3万美元以下,1/3在7.5万美元以上。这两个节点正好可以把图里的四条曲线分为三段:
  1.对第三世界的穷人来说,钱是很重要的。人越穷,就快乐越少,痛苦越多,压力越大,对生活的满意度越低。你仍然可以从生活中的其他很多方面得到幸福,但如果你能多赚点儿钱的话,你能买到更多幸福。
  2.对第二世界的中产阶级来说,钱仍然是好东西,能增加快乐,减少痛苦和压力,提升生活满意度。但在这个阶段,你会逐渐感觉到那花花绿绿的钞票已经没有以前给力了。你仍然要保证你的收入水平,但应该更多地考虑些其他幸福来源了,比如人际关系、乐观心态、人生意义。
  3.对第一世界的富人来说,你有越来越多的钱去买东西,但能买到的幸福却越来越少。再多的钱也不能让你更快乐,不能减少你的焦虑、压力、孤独、猜忌、嫉妒、愤怒乃至沮丧、无助。它只能让你在想起“嘿,我有这么多钱!”时,对生活稍微满意了一点点,但其实你的快乐没增多,痛苦没减少,压力还比以前大了。这时,如果你想提高幸福,就该把赚钱的精力和心思用到其他方面了——也许你忽略了家人和朋友?也许你牺牲了健康、忍受着病痛?也许你放弃了自己热爱却不能赚钱的爱好?也许你做过良心不安的事?也许你很少帮助别人?也许你找不到人生意义?
  你或许会说:“什么快乐、痛苦,都是虚的,就算不快乐,我就是喜欢有钱的感觉,只有想到‘嘿,我有这么多钱!’,我才能感到真正的幸福。”
  很遗憾,科学表明:你完全错了。
  第一、把钱看得越重的人,越不幸福。伊利诺伊斯大学的爱德华?迪纳(Edward Diener)教授是幸福研究的先驱,人称“幸福博士”,他调查了41个国家的7000多名大学生,让他们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排次序,比如钱、爱、天堂,结果发现,把钱排得越靠前的人,对生活越不满意。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把爱看得越重的人,对生活越满意。
  第二、虽然钱在一定范围内能促进幸福,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钱带来了幸福。研究表明,幸福对钱也有很强的反作用力:越幸福的人,越容易挣到钱。迪纳等人总结了大量研究,结果发现:
  1.幸福的人,在日后挣的钱更多。比如,一项研究用大学新生的快乐程度与他们在19年后的收入、工作满意度、雇佣情况相比较,结果显示,当初更快乐的大学生,在19年后会收入更高,对工作更满意,也更少被解雇。
  2.幸福的人在日后也会有更好的人际关系,比如友谊、社会关系和婚姻家庭,而且身体更健康,寿命更长。
  可见,对钱和幸福的关系,科学的回答是:钱在贫穷时能买来幸福,但在富裕后就不能让你更幸福了。如果你太执著于钱,你不会幸福;而如果你总感觉不幸福,那你也难以赚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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