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企空降民企的N条军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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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李春是好孩子集团人力资源副总裁,6年前加盟好孩子集团。他在上世纪80年代末就在跨国公司工作,有心理学专业学历背景。6年多以来,李春帮助好孩子集团从各类跨国公司引进了一大批高级管理人才。在与融杰管理咨询公司执行合伙人周戍乾的对谈中,李春分享了他对于民企引进跨国企业高端人才的心得,对许多有跨国公司工作背景,又欲在民营企业一展长才的专业人士颇有启迪。
  
  民企引入跨国公司高级人才难在哪
  
  周戌乾(以下简称周):你觉得民企在经营管理中碰到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李春(以下简称李):总的来讲,中国企业经验不足,管理模式还不确定,此时此刻最佳的经营模式是什么?跨国公司会有总部来告诉你原则和框架,而在中国企业,没有总部会告诉你,因为我们自己就是总部,需要自己去探索。
  好孩子集团招聘的大多数高级管理人才来自跨国公司,这些人在探索方面的机会是不够的,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执行。这导致空降兵与我们企业的需求有一定差距。不过,也有一批拥有跨国公司工作经验并颇具探索精神的职业经理人,觉得跨国公司束缚太多,无法充分发挥才智,只有中国企业才能提供空间供自己施展。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来中国企业发展的。
  
  周:基于这样的管理难题,你认为民营企业在寻求人才时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李:最大的挑战是:我们不能很清楚地描述出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这跟大型跨国公司相比有极大的差别。另外,中国的企业对人才的要求比较宽泛,要多面手。到底哪方面才是最重要的呢?这个也必须不断摸索总结。
  
  周:谈谈你作为好孩子集团的人力资源副总裁,这些年引进人才的经验和感受吧。
  李:好孩子集团引进的高级管理人才90%以上都来自跨国公司。招聘的过程本身也在探索。前期“阵亡率”很高。按我这6年的观察,前3年我们招的人,“存活期”都是按月计算,后3年就按年来算了。此过程中我们一直在做两件事,一是不断研究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二是不断研究人才来了之后应该如何做才能够获得成功,以及怎样给人才一些支持,让他们更容易成功。在这些方面做了一些总结后,成功率就渐渐提高了。
  跨国公司背景的人大致有如下特点:在沟通、思考、分析的方法上受过很好的训练;在逻辑陈述上要点清楚,简洁,结构化,便于理解沟通;见识广,知道高水准的东西是什么;然而对生意模式的思考、探索和实践可能不够;比较谨慎,冒风险勇气可能不够;可能不愿意工作时间太长。而出自中国公司背景的人则是另一些特点,如对经营模式比较有体会;敢冒风险;可以习惯长时间的工作;在沟通、思考、分析的方法上可能没有受过很好的训练;逻辑陈述不太清楚,不容易和不同背景的人高效率沟通;在管理风格和待人方面个性化特点很强,有时会让人感觉不专业。
  
  成功空降民企的八条准则
  
  周:那么中国的民营企业需要怎样的高级管理人才?
  李:大致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是强烈的成就欲望。中国企业面临的挑战非常之大,比如模式不确定,资源不够等,如果一个人没有很强烈的成就欲望,就很容易放弃。所以,个人强烈的成就欲望对中国的公司人才招聘来说非常重要。如果这个人的行事风格是结果导向,过去有很多成功的经验,那么我们判断起来就比较容易一些。
  第二,要有专业性,既是指专业知识、技能,更是指专业思维。首先要知其所以然。我们发现很多人在跨国公司做久了以后,只是按流程去做,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一个人不去思考,按部就班,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以后很有可能生搬硬套老的方法,会出现问题。其次,在做事情前,要用目的来评估方法,而不是想当然,先入为主地说应该用什么方法。再者,要非常了解对方的需求,了解上级的意图,再看可以整合哪些资源,可以想哪些办法。否则很容易走进误区。
  第三,要敬业。很多人把敬业理解为卖力和用心做事,我把敬业分两个维度来描绘:一是愿意时间长工作,二是愿意钻研。
  第四,要做人。在中国企业,光凭职位,别人不一定就听你的。如果别人不想听你的,就会去找很多借口和理由,你也拿他没办法。这个时候,你做人好不好,直接影响到他/她是否愿意听你的。做人好不好具体讲来就是:是否愿意承担责任?是否诚实?是否尊重别人?是否关心下属成长?
  第五,要有商业敏锐度,要是“生意人”。如果某人的思维和言行在讨论问题时首先是市场导向、客户导向、利润导向,他就是“生意人”。而另一类人在跨国公司工作久了,首先想到的是系统是什么,流程是什么,这类人就肯定不是“生意人”。
  第六,要是探索型的领导者。我们找过一些空降兵做事业部总经理,原先觉得他们能力还是不错的,却失败了。为何?因为中国的公司管理模式没有什么成熟的东西,需要这些事业部总经理自己去摸索。而跨国公司的人在这些方面通常经验不够。而探索型的领导总是会想,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总是质疑甚至不断否定自己以前的做法。同样是来自跨国公司的人,探索型的领导者会更容易成功。
  我发现,如果一个面试者是某跨国公司在华产品事业部的负责人,做了五六年以上。在过去不同时期经历过很大的经营策略改变,比如总部推行全球变革时,做过实施跟进。这样的人还是不错的。更理想的情况是,自己主动提出经营策略的变革并做过实施。这些人在我们看来,其特质是具有探索性的。
  第七,个人风格要和老板合拍。不一定非要百分百和老板风格接近,但应该要让老板比较喜欢。这也是一般人的共性,大家都喜欢和自己相近的人。
  
  周:有意思。按照常理,风格互补似乎更好。
  李:因为在中国的企业里,授权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与信任有关。信任第一来源于工作职责、工作结果,不断有好的工作结果就会产生信任。第二来源于人的本性——这个人跟我接近,我就容易对他产生好感,因为有好感,就容易信任。我认为这是一个重要的成功要素,虽然不是具有完全的普遍性。这的确是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我们在招聘时,还要研究老板的风格。
  接着上面的说,第八点,我们需要的高级管理人才不但应该是解决问题的高手,还要有抓住机会的意识。职业经理人通常是解决具体问题的高手,而企业家通常是抓机会的高手。所以,如果职业经理人不但能解决问题还有很强的抓机会意识,就很容易和老板产生共鸣。
  
  周:这八条都是成功空降兵需要具备的能力。那么在心态和做人方面有什么准则吗?
  李:有三条行为原则是空降兵需要遵循的:主人翁心态——以企业所有者的角度思考问题,而不是打工者心态;专业精神——能够告诉或说服老板该如何做,而不是一味听从老板;做“纯的人”——能 够达到就事论事、实事求是的境界。这点最难做到,但正是我们最需要的。过于察颜观色会使事情复杂化,管理复杂化。要做到是一个“纯的人”,是一种境界。
  
  失败空降的十种模式
  
  周:有哪些思维和行为模式的空降兵可能会无法胜任新公司的工作?
  李:我们招聘过那么多人,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我对失败案例进行了研究,总结了一些需要警惕的行为模式。我下面所说的每一条背后都有实实在在的失败案例。
  第一,过于讲究形式。中国企业更强调结果,如果你过于讲究形式,老板可能会觉得你做表面文章,浪费金钱。
  第二,对支持资源要求很高。跨国公司的支持系统很好,但在中国民营企业则不是很好。
  第三,希望自己的职责划分非常清楚,对授权要求很高。然而目前阶段,中国企业的很多事情的边界很难界定清楚。
  第四,习惯于等待上级的指令。中国企业更喜欢主动的人。很多事情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做,都要靠经理人自己。举个例子,我招聘日本员工,入职时就要特意提醒他三点:其一,要有速度。在中国做事,机会成本很高,有时候速度比质量、计划更重要。要尽快采取行动,在行动中学习;其二,千万不要等老板指令,要主动,一定要自己想办法;其三,说话可以很礼貌,但布置了任务一定要全力跟进。凡是对日本人有所了解的人,听到我讲这三点都会心一笑,因为我点到点子上了。我讲这些,也是因为过去引入日本员工曾经有过失败。
  第五,想当然。认为什么事都就该这么做,而不去探究为什么。不是非常专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做事情简单照搬过去的做法,经验主义。
  第六,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这跟第五条有点接近。不是好的倾听者就很容易想当然,无法真正领会老板和客户的真正需求。
  第七,过于强调工作生活平衡。虽然强调工作生活平衡不是什么错事,但大部分中国企业还没有达到能强调此事的阶段。很努力地工作可能是现阶段中国企业的一个竞争优势。所以目前阶段,如果你很强调工作生活平衡,中国企业就不太适合你。
  第八,喜欢将错误责任推给下属。员工是很聪明的,一旦发现你是一个喜欢将责任推给下属的人,就会认为你的为人有问题,你讲的话将大打折扣,这对你日后安排工作等都有不利影响。
  第九,忘记做生意的本质是要营利。也就是说,你必须要是一个生意人。
  第十,别人不喜欢和你交流。跨国公司比较流程化和系统化。它们的流程要求很多人必须要参与一些事情,会自动生成一些信息,所以别人不主动和你交流问题也不大。而在中国企业,大量信息都来源于交流,如果别人都不爱跟你交流,就会导致信息量不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工作产生不利影响。
  
  候选人应该做什么准备
  
  周:你有没有总结过空降兵在面试中比较容易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李:没有什么面试技巧,要展示自己真实的一面。谈到面试,中国企业比较大的一个特点是,老板都不是职业经理人,面试时不会像跨国公司的老板那么专业,所以你要准备得更好。
  充分准备是什么意思呢?这是说,应该把你的经验稍微组织一下,并与老板的需求相匹配,而不要去讲一些泛泛的意见。我判断一个人水平高不高,就是看他是否可以通过与老板的对话来找到老板的需求。如果能,在我看来他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顾问咨询师的水平,能够根据与老板的对话找到问题,也就是老板的具体需求,针对这些具体需求,陈述自己对这些事情过去的经验和看法。如果能达到这个水平,别人就会对他刮目相看。
  
  周:通过面试之后就要入职了。进入一家像你们这样的中国企业应该做哪些准备?
  李:准备进入民营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应该仔细思考并了解以下问题:首先,在公司层面应思考:
  1.公司需要我解决的短期(半年)和中期(3年)的问题是什么?
  2.老板的价值导向我能认可吗?
  3.我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吗?
  4.我需要哪些支持和条件?
  不只是要自己想,而且必须要和老板沟通,听听他的反馈。老板不一定会给你全部的反馈,但要通过他的反馈来做很多判断,这点非常重要。
  其次,在个人层面应思考:
  1.我具备企业要求的这些特点吗?是否能够解决企业需要我解决的问题?
  2.成就感是我最重要的快乐来源吗?我愿意接受工作难度的挑战吗?有做好艰苦奋战的准备吗?愿意接受工作辛苦的挑战吗?
  
  空降后的生存之道
  
  周:再谈谈候选人加入公司以后的一些基本原则吧?
  李:总的原则是让自己尽快达到盈亏平衡点。第一条,老板给你这么多的钱,就一定要让自己的价值尽快体现,要有这种紧迫感和意识。
  第二条,应大致清楚要去扮演的角色:是要带来一场彻底变革,还是要帮助企业渐进、持续地成功?一般来讲,中国企业基本上都是要求你持续成功,也就是说希望你既要有提升,同时又不能有减分,要在稳定的基础上提升。
  第三条,要坚信你对于这家企业的价值是带来改变。在改变的过程中会碰到很多困难,老板可能会不让你改这,不让你改那,有时候你会迷茫,会问自己,到底老板请我来干嘛?这个时候一定要保持清醒头脑,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否定自己,注意点应该放在如何找到顺利改变的方法上面而不是打退堂鼓。这点非常重要。疑惑会让你丧失斗志,终至放弃。
  第四条,要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并借用老板的特点。职业经理人和企业老板的特点是截然不同的,我简单把企业管理者分为职业经理管理者和创始人式管理者,你要明白自己是哪种风格。职业经理管理者通常有下列特点:善于通过调查和逻辑分析来找到方法和模式;善于通过建立流程来解决问题;习惯于通过对下属的培训和鼓励来领导;要通过自己的业绩赢得老板的信任。
  创始人级的管理者往往有这样几个特点:很有创新意识;对生意机会有很好的直觉和敏感;善于亲力亲为去救火(职业经理人要借用这个能力帮助解决问题);擅长用行政命令的方式来管理,很多时候执行力也是很强的;对公司忠诚,老板信任。
  
  周:你谈到,空降兵加盟后的前6个月“阵亡率”特别高,你对他们前6个月该做些什么有何具体建议?
  李:我总结了四点策略。
  第一、要有学习心态,包括向上级学习,向下属学习,发现企业的优势和别人的长处。
  第二、要去思考如何帮助下属。帮助下属就是帮助自己存活,才能获得他们的信任,便于你进一步开展工作。很多刚来的人喜欢通过说别人不好来体现自己的价值。有时候,老板可能因为你发现问题而表现出高兴,但你自己要保持清醒——你发现别人不好,难道老板没发现吗?他没发现干嘛请你呢?他也知道这个人有问题,你的发现 只是印证了他的问题罢了。老板其实就是请你来帮助他的,有时候只是没把这个问题点透而已。
  第三、要清楚老板最头疼的是什么,并以自己的专业经验找出重点。
  第四、要不断创造小的成功,持续赢得老板的信任,获得不断的授权和更多的资源。
  如果你在一家中国民营企业安然度过6个月到1年,就基本克服了环境和文化差异带来的危险性。
  
  周:度过了危险期之后,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李:下面需要注意的十点,可能对空降兵在新公司持续取得成功有些帮助。
  第一、如果企业要求你快速出结果,而且你的下属岗位很难找到合适的人,你可以把旧部下带过来。如果企业目前不要求你快速出结果,而且下属岗位找人不是很困难,则应避免将旧部下带来。带旧部下的风险是,你不得不平衡旧部下与新企业的员工,别人很容易认为你处事不公平。
  第二、避免过多谈论过去的公司。老是讨论过去的事,会让人觉得你还没有投入到新的工作中。
  第三、在思考的方式上一定要先就事论事,在具体采取行动的时候再考虑别的因素,千万别把顺序颠倒了。有的人会先考虑非工作因素,其实这样更难做决定。
  第四、要有自己的意见,但在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一定要让老板确认你明白了老板的想法。我们以前聘用过一个总经理,能力挺不错,但老板对他不满意。我观察他们的互动,原来他都没有听清老板的意见就开始否定老板,这是他个人不够专业。
  第五、要谨慎使用非工作的方式来拉近你和同事的关系。有些人喜欢通过吃饭、游玩来拉近关系,这有可能会容易产生不好的效果,比如给人拉帮结派的感觉。这是双刃剑。并不是说完全不能这么做,而是要留意其负面效应。
  第六、一定要找到与老板的有效沟通方式。办法有二。一是多跟了解老板的老员工交流,发现自己应该和老板沟通什么以及如何沟通;二是要多和老板沟通,找到两人的默契点。
  第七、避免评论老板。无论好坏都不要评论。
  第八、不要抱怨公司的变化多。中国企业变化多,一是因为本身碰到的问题多,二是大多数中国民营企业是创始人在管理。创始人的特点就是创新强,这给人的感觉就是变化多,这和职业经理人管理的公司有很大差别。你要做的是如何管理好这个变化。
  第九、不要太计较自己的目标和回报一定要以书面形式来呈现,要相信大部分民营企业的老板是论功行赏的。
  第十、要相信公司的机会是非常多的,不要过多计较现在的职位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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