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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二娇喜欢肖默,千方百计让他记住自己,无奈肖默有脸盲症。成了肖默下属的二娇,与肖默朝夕相处,以为修成正果时,却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是牢记还是忘却?这个问题好难。
  1
  二娇最近有些犯太岁。
  坐在警局大厅里,她掐指一算,加上这回这都三进宫了。每一回还都跟那个叫肖默的男人有关。
  第一次在超市“偶遇”,她“不小心”拿了他的手机,被他当做小偷;后来她与他在水果摊抢一包不怎么甜的荔枝干,她怒极推了他一把;而这一次,是她“挺巧合”地将他那辆看起来跟桑塔纳没啥两样的辉腾喷上了油漆……无一例外,每次她都被请到了局里喝茶。
  拜肖默所赐,她都跟局里的人混熟了。对面那位四十开外的老警察不止一次痛心疾首地同她讲,接连三回都让他们肖警司碰到,那是上天都想叫她改过自新,好好做人。
  可不是,为啥总遇到他呢?谁不知道法证部的高级化验师肖默特龟毛,在他词典里就没“因事制宜”四个字,按规矩办事,少一分没门,多一分不要。二娇觉得有些怅然,趴在桌上,她刚想问问老警察原告在哪儿,视线所及就有一双棕色手工皮鞋移了过来。
  肖默穿着白大褂,居高临下在她头顶投下一抹阴影。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二娇也能想象他棱骨分明的轮廓,和那双眼睛。只可惜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一般没什么情绪,肖默将一份资料交给老警察,不经意睇了她一眼,就像她是件没生命的物事。
  “你、你又不记得我了?”二娇到底忍不住。
  他皱眉,一副“你是谁”的表情。二娇一颗心跌到谷底,一旁的老警察看不下去了,咳嗽了声,算是提醒肖默,这就是他送来那个故意损坏私人财物的罪犯,他这才哦了声,恍然大悟的样子:“为什么要在我车上喷漆?”
  二娇一哆嗦:“我、我是个街头艺术家,在涂鸦呢,不、不小心弄花了你的车子。”
  她这人从小有个毛病,一急就结巴。
  “不小心画了只乌龟?”肖默挑眉。
  这下二娇不乐意了:“不是乌龟!是、是王、王王王、八!”
  老警察憋着的一口气总算吐出来,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肖默的脸就像暴风雨前的黎明,抬腿转身就走。二娇想也没想就追出去,他走得跟阵风似的,早就没了影子。
  后来二娇垂头丧气地交了罚金,听见某位警花在八卦:“呵呵呵,依据我多年看小言的经验,这姑娘八成是看上肖警司了好吗!”
  临出门的二娇腿一软,扶住墙。
  2
  没错,二娇喜欢肖默,还属于单恋那种。
  她自认为不漂亮、不性感,但至少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的女人。没道理她这样的年轻女人让人一点没印象。可偏偏就有这么个男人,全然当她是空气。
  她第一次见肖默是在法证部招聘面试会上。因为紧张,她彻底结巴了,几乎没办法完整叙述一句话,是当时的面试官鼓励她慢慢来,她才没搞砸。
  她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那位司法机关传得神乎奇神的高级化验师,肖默。
  这世上原来真有一见钟情,她好不容易打听到他的资料,他常去的地方不过是超市、水果摊和停车场,她索性没事就在那一带出没。
  但她没想到,他压根儿不记得她了,并且之后每一次相遇,他都选择性失忆。于是,她从最初雄心壮志地想拿下他,到后来变着法子想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从警局出来的三天后,二娇接到电话,通知她隔天去法证部报到。
  肖默推门时,二娇正踩在凳子上做报到宣言,长长一段,他就听到最后一句,她叫林一娇,因为比较二,所以读书那会儿同学都叫她二娇。这话让他哭笑不得,某位师兄嘴里的酸奶已喷了出来,他默默地用纸巾擦干胸口的液体,朝二娇说:“你,来办公室。”
  肖默桌上放着一盆多肉植物,跟他人一样,呆板得很,开场白也够老套:“初次见面,我是高级化验师肖默。”
  果然,他又不记得她了。二娇很想哭,接下去的话压根儿没听清,她真想揪住他的衣领叫他好好儿看看她这张脸,可最后还是没骨气地作罢。那天她听足一小时训诫,临出门时肖默叫她把头发剪了,目光最后停在她胸口:“领子太低,皮屑会污染证物,去领工作服。”
  二娇只恨自己特地烫了大波浪,买了低胸小碎花裙。
  在法证部日子越久,二娇就越觉得这里一定不是外人嘴里那个高端洋气的部门,有人钻研彩票,有人热衷八卦,有人喜欢泡妞……最让她头痛的是肖默。
  身为一个小实习生,她每天要啃厚厚一沓旧案例。肖默随手抽出一份:“这个案子的被告做过精管结扎,如何收集检验体液?”
  “用P30蛋白检出法。”二娇庆幸背过资料,“那个精……一般在衣裤,床单上。有色布料上呈灰白色,触之有、有硬感。”
  跟领导讨论这种属性的问题,她实在觉得诡异。为了掩饰心虚,她很专业地问:“那东西摸起来真的有硬感吗?”
  “你可以收集一些来观察。”肖默淡淡地回了一句。
  收集,收……二娇的脸蛋儿不争气地红了,心猿意马起来。以至于后来肖默喊了好几声“艾米”,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在叫她。
  二娇无语了很久,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回,就连她这个部门新人类都见怪不怪了。肖默有张冠李戴的毛病,还挺严重,比如他常将老陈叫做老徐,又比如对着她叫师姐的名字。
  后来她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向师姐询问,师姐极淡定地告诉她,肖默有脸盲症。
  3
  脸盲症,又称“面孔遗忘症”。患者对别人的脸几乎没有辨识度。
  二娇后来上网一查,原来脸盲症患者认人,一般依据那人的发型装扮、口音或特殊面部特征。无奈整个部门都是清一色白大褂,她剪掉了长发,脸上更连颗痣都找不到,除了说话有些结巴,她实在毫无特色。
  所以一有机会与肖默单独相处,她总不忘将自己的特点发扬光大。几次下来,连一向对旁人的事不太关心的肖默亦开始留意到,终于有一次,在她结巴了半天后,他抬眼看她,问她是不是一直这样说话。   “我、我一紧张就这样,面试那天你还鼓励我慢慢来。”二娇偷偷观察肖默的表情,肖默有些莫名其妙,她心一横,索性将面试那天的事都说了。
  肖默只是有面盲症,记性却并不坏。二娇这么一说,他终于想起来,那天的面试者中,有个长头发的小姑娘,说话一直磕磕巴巴,他好心叫她慢慢来。后来他匆匆扫了一遍她的资料,觉得她专业对口,又有一股子认真劲,给了她挺不错的分数。
  “原来是你。”对上号,肖默心情不错,“林一娇,别急,慢慢来,好好儿做事。”
  不是艾米,不是张三李四,准确无误地喊了她的名字。不止话很像,就连神情亦像极了那天面试时,无端叫人有种安定的力量。二娇一时没忍住:“肖警司,其实我、我喜欢你!”
  肖默柔和的神情还定格在脸上,显得有几分茫然。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进来:“肖警司,这是最新的抢劫案资料,24小时后我要看到报告。”
  二娇认出她是警局的Madman任。Madman任也注意到了她,只一眼随即看向肖默:“还有,你记不记得我的感冒药放哪儿了?”
  她一口气说完,捂着嘴咳嗽了几下。二娇还搞不清状况,听肖默说:“床边第三个抽屉,白片是白天的,黑片是晚上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二娇发现肖默与Madman之间有一丝异样的气氛。
  走出办公室,有师姐在说八卦:“听说肖警司和Madam分手了还私下见面呢。再说那种报告Madam何必亲自送来,一定是旧情复燃!”
  一丝说不清的酸涩在二娇心底蔓延开来,她默默地收拾好桌子,破天荒第一个下班,就连回到好姨的餐馆也是恹恹的。
  好姨是她母亲生前的好姐妹,母亲死后,好姨一直很照顾二娇,靠出租房屋供她读书。租屋在城南的旧楼里,进进出出都是些皮肉营生的女人和三教九流的男人,三年前,二娇跟着好姨收租,亲眼目睹一个醉鬼滚下楼梯摔死了,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二娇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那个鲜血淋漓的男人,好姨才卖了房子,开了一家小餐馆。
  二娇进门时,好姨正包馄饨,见了她赶紧盛了一碗叫她趁热吃。二娇捧着热乎乎的馄饨,心里涩涩的:“好姨,我喜欢上一个人。”
  她好不容易让那个人将她的脸跟名字对上号,却发现,还是离得那么远。单恋真是最苦涩的事,二娇抱着好姨,跟个小孩似的委屈。
  好姨拍拍她的背:“既然喜欢就别轻易放弃,改天带他来好姨这里吃饭。”
  4
  感情强求不得,这道理二娇懂。
  可从小到大,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除了好姨,肖默是她在世上唯一牵肠挂肚的人。所以她从未想过放弃,三个月后,她摘掉了实习生的帽子,鼓起勇气约肖默吃饭。
  一整天,二娇做事比平时认真许多,像个虔诚的教徒等待着朝圣。下班后,她早早等在约定的地点,翘首企盼。可时间一点点过去,浓烈的失落感渐渐地将她包围,黄昏时天暗下来,下了雨,雨点透过树叶的缝隙砸在她脸上,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站着,直到那辆黑色轿车嗖地开过,又倒回来,肖默探出头:“林一娇?”
  “肖警司!”二娇抹了一把脸,“你是不是忘了我约过你?”
  “记得,有点事耽搁了。上车吧。”等了很久,肖默说。
  其实肖默是真的忘了,并且回家还有一大堆文件要处理。连他自己亦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答应她,但望着她浑身湿漉漉,一蹦一跳上车的样子,他竟觉得心的一角无端的柔软起来。
  好姨的小吃店挺热闹,二娇一进门就忙着将一大堆特色小吃端到肖默面前,头发还在滴水,却笑容明媚,像个献宝的孩子。肖默看着看着,叫她:“林一娇,低头。”
  二娇还未反应过来,一块手帕已将她的短发包裹起来,胡乱揉蹭,像是给宠物洗澡:“会感冒。”
  二娇抬头便撞上肖默漆黑铮亮的眼睛,心顿时漏跳了一拍。
  吃过饭,二娇跟着肖默去取车,下过雨的街道干净空旷,一对对情侣牵手走过。二娇低头去看肖默的手,他的手很漂亮,握起来应该很暖。她靠近他,小心去勾,眼看就要得逞,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自她身旁飞快经过,撞到她的肩,胳膊上那道星形的疤痕叫她一时觉得有些眼熟,来不及细想,身旁的肖默已转身跟上去。
  剧情转变太快,二娇脱口:“肖警司——”
  “在这里等我。”肖默沉声道。
  可是来不及了,一个转角,“鸭舌帽”正冷笑瞪着他们:“跟踪我?”
  “报警!”肖默丢下两个字,朝“鸭舌帽”扑过去。
  俩人扭打在一块儿,肖默的身手很敏捷,可“鸭舌帽”像是不要命,二娇挂下电话时,“鸭舌帽”正捡起一块红砖朝肖默头顶砸去,她几乎没有思考,冲上去就紧紧抱住他。
  最后一刻,她看到肖默眼底的那抹震惊与异样,随后头顶传来一阵剧痛。
  二娇醒来时是在医院里,幸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脑子。
  来探病的同事告诉她,“鸭舌帽”被警察制伏,原来他就是一个月前的抢劫犯。
  其实二娇也是看到“鸭舌帽”胳膊上那块星形疤痕,才想起抢劫犯资料上也有同样的特征。但肖默比她更快。她四下看了看,没见肖默,才知道他只是轻伤,简单做了处理就回局里去了。师姐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睁大眼,刚想再问,护士就进来查房了。
  二娇没将受伤的事告诉好姨,怕她担心,就这么过了几天,一群同事偶尔会来看她,她倒不觉得无聊,唯一失落的是,那么多天,肖默一次也没来过。
  二娇从小没生过大病,拆线时,纱布连带着结块的脓血,痛得她直吸气,正巧有东西伸过来,她想也没想就攥住。有人闷哼一声,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她几乎忘了疼:“肖警司?”
  二娇怎么也没想到,肖默会来接她出院。他极自然地替她收拾好东西,送她回家。路上,二娇瞅着肖默手腕上的掐痕,挺不好意思:“对不起。”
  “你很怕疼。”他倒看不出不悦。   二娇其实最胆小,怕疼、怕死、怕鬼。
  “那么怕,为什么替我挡砖头?”车子缓缓停下,肖默望住她。
  二娇没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想他受伤,以至于从未有过的勇敢。
  她白净的额头上如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跟小蜈蚣似的,肖默心头一窒:“留疤了。”
  痛惜的口吻叫二娇僵住,半天才说:“有这么个印记,肖警司不会再忘了我吧?”
  “不会。”肖默一怔,翘起嘴角。
  他笑起来隐约可见两个酒窝,二娇看傻了,打开车门就落荒而逃。
  5
  销假上班的第一天,Madman任为了庆祝劫匪案告破,请他们整个部门的人去酒吧庆祝。下班后,二娇在门口遇到肖默,他靠在车上:“顺路,上车。”
  二娇坐上车才发现,除了她与肖默,还有一个人,Madman任。
  任燕穿着一件米色风衣,朝二娇一笑,飒爽中不乏女人味:“谢谢你救了阿默。”
  二娇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路上,任燕偶尔与肖默聊一些二娇根本插不上嘴的话题,二娇望着风景发呆,忽然想起那天师姐的话,她昏过去后,是肖默等不及救护车,抱着她将她送到了医院。师姐说她从没见过肖默那么紧张:“二娇,他抱你的样子真好看。”
  二娇当时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可此刻一颗心又跌到谷底。一定是她自作多情,到底是她一厢情愿,这么一想,她就有些犯堵。好不容易到了酒吧,任燕又自然地与肖默坐到一起,二娇伤后不能喝酒,只喝果汁,肖默却看起来心情不错,下属轮流进酒亦不推脱,很快一瓶红酒见了底。二娇想起谁说过,肖警司不太会喝酒,倒是Madman任酒量不错,但酒过三巡,酒量不错的Madman任反而先醉了,让肖默送她回家。
  二娇实在看不下去,索性站起来。夜里有些凉意,被风一吹,二娇觉得冷,她想着是先回家,还是继续回去受虐,回头就看到肖默走出来:“林一娇,你会不会开车?”
  肖默喝多了不能开车,二娇有驾照,自然成了免费代驾,但她不明白的是,他不是要送Madman任回家吗?
  肖默看起来很疲惫,二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吧?”
  “我不太会喝酒……”话应刚落,他就睡着了。
  当二娇与公寓保安一同将肖默扛到屋里时,她已经虚脱了。肖默呈八字形倒在床上,衣服乱糟糟,却掩盖不了英俊,反而因为沉睡,轮廓比平日柔和几分。
  二娇本来累极了,此刻却趴在床边细细打量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她的心怦怦直跳,他的领带掐着脖子,她帮他松开,他的衬衫脏了,她替他脱下来,直到他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她才发现,他居然不知何时醒了。
  二娇吓得几乎滚下去,下一刻却被他一扯,倒在床上。因为喝了酒,他下巴微扬,眼睛半眯,眼底少了一丝疏离冷清,反倒慵懒迷离,直勾勾看着她。
  “肖警司,我、我是二娇!”不是Madman任。
  “嗯,二娇。为了我被砸了一砖头的二娇。”他手指拂过她那道伤疤,“那天在办公室你说什么?”
  办公室?二娇脑海一片空白,懵懂的样子叫肖默觉得好笑:“林一娇,你说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肖默,后来我拿你手机,和你抢水果,画花你的车子,跟你进了三次警局,都是因为,我喜欢你!”二娇怔了怔,大声说。
  肖默是醉了,他本想逗逗她,未想到她不但承认了,还居然没结巴。那一字一句打在他心上,叫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接着,他的唇被堵上,贴上来的东西柔软像棉花,动作生涩笨拙。脑袋轰的一声,他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直到两人只剩一层薄薄的阻隔,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勃发的情动,他却猛然松开她:“对不起,我……喝多了。”
  后来二娇不记得怎么回的家,她在肖默有些复杂的目光下穿上鞋就跑。她不知道她走后,肖默狠狠冲了个冷水澡。对男女之事,他素来极有克制力,可那一刻却像着了魔,居然差点就擦枪走火。
  6
  那晚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些诡异。
  二娇的心坦荡、清晰,她喜欢肖默,就算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也不后悔。而肖默却有些出乎她预料。
  若说在意,他再未提及那晚的事,俩人上班时还是领导与下属的关系;若说毫不在意,又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二娇敏感地发现肖默对她有些不一样了,比如她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所有人以为她要挨训时,他将她叫到办公室,细细地给她讲解,语气与神情都比从前柔和许多。甚至为了让她能尽快适应工作,每天下班后,他会带她去化验室,亲自教她操作,有时送她回家,也会聊上几句。
  二娇觉得这样就很好了,至少那几个小时,是单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她不急,她愿意等肖默慢慢接受。只是再美好的故事里也总会出现几个不和谐的音符,前度什么的真是破坏力非常强大的生物。
  Madman任不知从哪里听到肖默最近与二娇走得很近,开始频繁以公事为名找肖默,有时她与肖默做实验,他的电话会突然响起。她没资格质问,可心里还是又酸又涩。
  任燕与肖默的过往她并不了解,知道那些事是一个礼拜之后。
  新的案件告破,二娇独自写的那份法证报告受到上头的赞赏,可她兴致并不高。反而肖默心情似乎不错,送她回家时路过消夜摊,居然停下来说要吃消夜。夏天的风很温柔,吃着烤肉串,二娇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挂下电话,肖默沉默片刻开口:“是任燕。”
  她嘴里塞满肉,没吱声。肖默见她自顾自地吃,蹙眉:“有事?”
  她摇头,猛灌一口冰啤,酒瓶却被他夺下。他看着她:“你有心事,因为任燕?”
  她一僵,抬起头:“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是没办法。”
  她喜欢他,从未隐瞒,就连吃醋亦是。
  “我跟任燕,其实并不像外头认为的那么好。”肖默忽然说。
  他与任燕恋爱是经人撮合的,他的恩师任教授也是任燕的父亲。他们只试着相处了大半年,任教授就因意外去世了,而他与任燕都是工作狂,几乎没时间见面,后来就和平分手了。   “我和她现在只是同事,所以——”他清冷的眼底难得有几分小心,“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可以试试看。”
  最后一句话像原子弹在二娇心中炸开,她睁大眼:“你、你说真的?”
  她的睫毛一颤一颤,眼底由于激动聚集雾气,他心轻轻一荡:“只要你不嫌弃我是工作狂。”
  “不嫌弃不嫌弃!”二娇脱口,又连忙低头,“肖默,我会做个合格的女朋友。”
  肖默抱住她,心底泛开一丝陌生的甜蜜。他有面盲症,这么多年没人真正走进过他的心,就连任燕亦是因为俩人很早认识才在一起。只有她,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功让他刻在脑海,当他知道世上有一个人想尽办法叫他记住,只因喜欢他时,的确很震撼。他心动了,却不知该如何跨出第一步,直到看到她因为任燕吃醋,才决定回应她的感情。
  “林一娇,周末我带你去见见任教授,他是我的恩师,和父亲一样。”
  二娇迷迷糊糊地靠在他胸前,只觉得幸福来得那么突然。
  那天后,他们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肖默发现二娇其实很容易满足,他工作忙,她从不埋怨,只要他偶尔抽空陪她吃个饭就好。她有时比较像小孩,会问他一些幼稚的问题,比如她和范冰冰谁美?这样的二娇,叫他很轻松,也越来越珍惜。
  而二娇沉浸在爱情中,每天都很快乐,她并不知道,几天后的墓地,等待她的是惊涛骇浪。
  7
  清晨的墓地很安静,肖默将一束鲜花放在一块墓碑前。
  二娇对这位任教授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肖默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俩人情如父子。她望向墓碑,墓碑照片上的男人很斯文,一瞬间,二娇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那张脸在瞳孔中一点点放大,她才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阴暗逼仄的楼道里,那个男人将她抵在墙上,充满酒气的嘴凑上来……心头那个以为早已淡去的噩梦,在这一刻清晰如昨。
  是那个男人,那个死在租屋的男人。七年来,她极力逃避,到后来渐渐麻木,只记得有个男人从租屋楼梯上跌落,死在她面前,所以好姨后来卖了房子,可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她跟着好姨一道去收租,被一个醉鬼当成了那种女人,纠缠不放,她奋力挣扎,好姨为了救她,狠狠推开那个男人,谁知男人竟顺着楼道滚下去死了。
  “老师,若不是我,您不会走得不明不白,三年了,您会不会怪我?”
  肖默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棉帛,闷闷的,抽干二娇仅剩的一丝力气,她蓦地看向他:“你、你说什么?”
  “老师的死,或许不是意外。”
  肖默还记得三年前,老师因为跟师母吵架而喝得烂醉,他怕老师出事,一直跟着他。他隐约猜到那栋旧楼是个什么场所,难以置信老师会去那种地方,他等在楼下,不知等了多久,听到一声闷响,赶上楼时,有个女孩发疯一般冲下来,嘴里喊着什么,撞到他也没停,他上楼才发现,老师死了。
  录口供时,因为脸盲症,他拼不出女孩的相貌,而师母为了声誉,决定不再追查。最后任教授的死以意外事故判定,然后不了了之。
  回过神来,肖默才发现二娇的脸色苍白到极点:“怎么了?”
  “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
  肖默觉得自从那天之后,二娇有些不对劲。她请了几天病假,他想去照顾她,却被她婉拒。回来后,她脸色一直很难看,精神也很恍惚,并且,像是刻意避开他。从化验室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拦住她,她挤出一个笑:“肖警司……”
  私下她已很久未叫过他肖警司,他极力忍住心底那丝郁闷:“到底怎么了?”
  “跟你没关系!”她忽然提高声音。
  她从未这样不耐,他错愕地看着她,神情冷下来:“你后悔了?之前是一时冲动,发现我并未想象中那么好,所以后悔了?”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他眼底有不解的痛楚,二娇的心一寸寸被撕裂。她要怎么告诉他,三年前,受到刺激的她狂奔下楼,在楼道撞到一个人,她因为惊吓,根本不敢回头。后来她与好姨担惊受怕了好一阵,直到听租屋的邻居说死者是酒醉失足跌落,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她并不知道死者的名字与身份,甚至外界像是刻意低调处理,连新闻也没有。她一直觉得是上天怜悯,却没想到那样的幸运,不过是因为当初的目击者是个脸盲症患者,而死者家属为保名誉罢了。
  肖默,就是当初她在楼道里撞到的人。曾经她千方百计地想要他记住她的脸,此刻,却害怕他记起那一切。
  “是,我后悔了!”她转身就走。
  漆黑的楼道,一如三年前的旧楼。彼时她惊恐失措,此刻却心如刀割。砰!她跌坐在台阶上,有人从身后抱起她,将她抵在墙上,噩梦重现,她失控尖叫:“别、别碰、碰我!”
  然后,她看到肖默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想起来,三年前在楼道撞到他,她嘴里亦是喊着这一句话。
  8
  二娇将辞呈递给肖默时,脸色出奇的平静。
  “给我一个理由。”肖默盯着她,目光灼灼。
  她看住他,不说话,忽地扑通一声跪下去。肖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低着头,用最卑微的声音说:“求你,肖默,我不是故意,是他对我……所以我才失手……我离开这里,求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是她。黑暗楼道里,披头散发跑下来女孩,磕磕巴巴地重复一句话,他有脸盲症,对声音特别敏感,却一直以为那句话只是因为惊恐,才会断断续续,原来她是天生的结巴。
  很久后二娇亦记得肖默当时的表情,黑沉的眼睛里翻涌无数复杂的情绪,却又仿佛空无一物。最后,他刷刷在辞呈上签字,走出去。
  那一刻,她知道他们完了。她一生最珍贵的感情,也完了。可她不后悔,好姨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些年为了供她读书,早已病痛缠身,她无法想象这样年纪的好姨,此后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她在赌,赌肖默对她还有一丝不忍。若失败,那么,就让她代替好姨。
  只是没想到那天来得那样快,辞职后,她迷上了酒精,楼下的酒吧成了她每夜必去的场所。那天,她醉眼蒙眬中看到肖默,他身边,是任燕。肖默似乎喝醉了,任燕抱着他,俩人看起来那么相衬。她几乎是逃出了那间酒吧。   后来她去看好姨,帮她包馄饨时,她轻声说:“好姨,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儿的。我说过,我会孝顺你一辈子。”
  就在那一刻,警察冲了进来。二娇看到那位老警察朝她走过来,苦笑,最近她跟警局真是有缘。
  警局里,一贯冷静的任燕亦失了控,狠狠攥住她的手:“我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二娇如老僧入定,腕上的痛感却忽然消失,肖默松开任燕的手:“出去休息一下,我想跟她说几句。”
  任燕恨恨地剜了她一眼,砰地摔上门。二娇抬头,忽地笑了:“是你告诉她的?”
  三年的陈案,除了他没人会怀疑。她最终还是输了,输得彻底。
  肖默握住她的手,手背的青筋突突在跳:“林一娇,告诉我,不是你……”
  她摇头:“给假口供是不是还要多坐几年牢?”
  他凝睇她,目光沉痛,最后松开她的手:“我替你请律师。”
  “不用了。”她低着头,在他出门那刻,轻声开口,“肖默,你大概不知道,那天你说愿意和我试试,我有多高兴,可是肖默,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二娇坐在审讯室里,不知过了多久,门却忽地开了,她斜睨一眼:“带我去哪儿?”
  老警察叹息一声:“姑娘啊,你又何必替人顶罪,局里来得还不够吗?”
  “你说什么?”她腾地坐起来,看到一人戴着手铐走进来,是好姨。
  好姨知道了一切,来警局自首:“丫头,你怎么这么傻,那是好姨犯下的错,三年了,不该再逃避了。”
  二娇抱着她,眼泪慢慢流下来。
  警察局外的阳光太刺眼,二娇眯起眼,看到刚才才从审讯室出去的男人。恍若隔世,他死死地盯着她:“为什么不说实话!你就这样想毁了自己?”
  肖默是真的生气,几乎咬牙切齿:“我没有告诉任燕,那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在知道“真相”后,他是真的矛盾过,他将她三年前的背景资料定格在电脑上,然而最后,却狠不下心。素来极有原则的肖默,也会为一个人宁可落到卑鄙的地步,他甚至想替她抹去那些证据。他走到阳台大口地喘气,就是那个时候,任燕走进来,看到那些资料,开始怀疑并调查,其实这些年,任燕一直未真正放下过父亲的死。
  “林一娇,你的辞呈我还没递上去,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他将下巴抵在她脸颊,其实他知道自己真正放不下的,是另一种关系。
  二娇却摇摇头:“我只想好好儿静一静。”
  身上的温暖顷刻抽去,肖默喉头涩然:“林一娇!”
  她顿住脚步,他一字字道:“是你先招惹我,所以,我不会放手。”
  9
  城西监狱外,二娇很是郁闷。
  早上她接到电话,说好姨在狱中病倒,匆匆赶来却发现好姨压根儿没事,倒是那个狱警挤眉弄眼的,古怪得很。
  好姨因过失杀人罪被判入狱5年,因表现良好,就快刑满出狱。二娇的心也慢慢放下来,这些年,她知道,好姨在狱中能那么顺当,肖默帮了不少忙,只是她还是避着他,就连探监也要问清他不在,她才进去。
  监狱外的花园里,一派绿意葳蕤,春天快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听到有人说:“如果不是我让狱警撒了个谎,你还要避我到几时?”
  声音太过熟悉,她没有转身,静静地等他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可我等不及了。”
  “你可以别等。”她回了一句,眼睛却早已涨得难受。
  肖默微微一笑,想起刚开始恋爱,她曾问他,她和范冰冰谁美,他当时说,对一个脸盲症患者来说没差别,她闷闷不乐好久。
  他捧起她的脸吻上去:“怎么舍得呢,你这样的姑娘。”
  说话结巴,头上有道疤,平时胆小如鼠,为了救他却可以豁出性命的傻姑娘,她的脸已刻在他心房。他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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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安镇本是富庶之地,家家以种养茶花为生,却接连大旱七月有余,寸草不生。  镇北佟家,世代以为皇室培养花木为责,尤以茶花最为盛名,七月大旱,花木相继蔫萎,佟家家主为保家族平安,特请术士数名,终于找到引水之法。  人常说:“向鱼问水,向马问路。”这最懂水的不还是水族吗?  是日夜里,有女子身披水泽而来,碧衣翠衫,环佩叮咚,容颜曼丽,两靥各有朱红一点,所过之处,水涌如注。  旱情得以缓解,整个同安镇都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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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水能仙天与奇,寒香寂寞动冰肌。  仙风道骨今谁有?淡扫蛾眉篸一枝。  ——《水仙花》宋·刘邦直  【一】  十里秦淮河,醉生梦死乡。  云鬓高绾,秀眉轻描,镜中的女子艳色无双,笑意浅浅,模样正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淡漠清冷的眼却好似看尽了世事沧桑。  凡人一生须臾数十载,所有悲欢离合到逝去便会戛然而止,再入轮回便又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而她却因天罚之故,生生世世都无法得到救赎解脱。  “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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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她从警校到警局一路披荆斩棘,却在一次卧底任务中沾染毒瘾。黑帮份子从此利用她对他予取予求,他不得不百般妥协,多次泄露行动计划。到最后事情败露,他才知道,她确实是卧底,黑社会的卧底……  (一)  杜伊利落翻过栏杆,子弹几乎擦着她的耳朵。闪避之下,嫌疑犯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完了,她想,又要挨骂了。  果然慕容靖一点面子没有给她,刚刚回到警局,当着同仁的面,从“不守纪律、私自行动、冒失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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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奶奶刚刚进门那会儿,所有人都劝孙婉贞忍,忍不了一世,那就先忍了姨娘进门这一时。进门头天,新姨奶奶被人搀着去给孙婉贞请安,要下腰的时候硬生生给搀住了,说是少爷交代过,不让弯腰。孙婉贞当时也没说什么,众人笑,她跟着笑,嬷嬷冷一句热一句,少奶奶好性儿,她也笑。外头传得多热闹啊,当家的主母是军阀孙全章嫡女,从小摸枪骑马,泼辣有为,治得夫君服服帖帖,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邵建茹纳妾,她非但一声不吭,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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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对不起,我就是网红”的晴子  导语:自从开了“生活大爆炸”这个栏目,《飞·魔幻》组的五只演技都飙升了好几个档次,为了出镜率,每期一到做互动的时间,群里就是一片修罗场!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  【为了出镜率不惜停下一切工作来吐槽】的岑小沐:晴子姐,开始做互动了吗?我已经候场好久了!说好的两点!我在群里等了半个小时了!不要迟到啊!  晴子:你走!现在才13∶32分……    【演技永远不够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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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我叫周凤莱,最恨别人把我的名字看成周凤菜。偏偏那个医生一而再、再而三地称呼我为周凤菜,我如果不堵住他的嘴就太对不起自己了!结果我一时激动,用我的嘴堵住了他的嘴,好尴尬,我能不能解释成狂躁症发作了?  1  我叫周凤莱。自由插画家。24岁。  我最恨别人把我的名字看成“周凤菜”。  春夏季节交替的时候,我感冒了,那个穿着白大褂面容英俊的医生在走廊里大声叫:“周凤菜,下一个——周凤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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