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挣扎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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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紫色》作为美国读者重读率最高的作品之一,一直也被中国的读者喜爱。正如作者艾丽斯·沃克所说,抛开这部小说的特定背景,她想表达的还有两大主题,那就是“挣扎”与“成长”。这位勇敢而优秀的黑人女作家极力使她的读者相信:无论在什么样的状态中,为争取生存而进行的挣扎都会带来人命运的改变和精神情感的成长。这无疑是个超越时空和国界的永恒母题。
  关键词:《紫色》 女性主义 挣扎 成长
  有人说,《紫色》的声名远播,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斯皮尔伯格在1985年将其改编成了一部十分成功的同名电影,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因为在20世纪80年代,电影已成为能对人们生活产生影响的主要途径之一,并且作为一种声光影并用的艺术形式,比书籍具有更广泛的受众。但《紫色》这部小说的畅销原因却不仅仅在于此,因为早在1983年,此书刚刚出版时,就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并荣登当时《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榜达一年半之久,小说自身的魅力可见一斑。作为一部黑人女性主义小说,《紫色》之所以如此受当年的美国读者青睐,首先是它所具有的反性别歧视、反种族主义和反殖民主义等多重主题,这些都触及了当时美国社会的热点问题。而书中表现出的对宗教信仰的一些尖锐质疑以及对同性恋行为的大胆表现,也符合当时美国人标新立异、追求个性的社会思潮。另外,小说所采用的书信体的叙述方式,也使其别具吸引力。它突破了以往书信体的基本构思和创作原则,不注重细节和真实,而是使用夸张变形的手法,着重展现女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具有强烈的超现实性和诗意。这些都构成了这部作品的经久魅力,据美国图书馆协会(ALA)统计,《紫色》和《傲慢与偏见》、莎士比亚戏剧、《哈里·波特》等一起成为重读率最高的作品。
  《紫色》在1986年和1997年两次被介绍到中国,一直也被中国的读者喜爱。其原因或许已与当年的美国读者有很大区别,但正如作者艾丽斯·沃克所说,抛开这部小说的特定背景,她想表达的还有两大主题,那就是“挣扎”与“成长”。这位勇敢而优秀的黑人女作家极力使她的读者相信:无论在什么样的状态中,为争取生存而进行的挣扎都会带来人命运的改变和精神情感的成长。这无疑是个超越时空和国界的永恒母题。
  小说中女主人公茜莉的一生就是这些主题的一个最好例证。十四岁即被继父强奸的黑人女孩茜莉,在生下两个孩子后,被扔给了一个中年丧妻、只想给一群孩子找个后妈、极端大男子主义的陌生男人,每天像牛马一样操劳,还不时挨打,再加上相貌丑陋,茜莉的存在简直像块没有感觉的“木头”。她笑时不敢露出牙齿,在妹妹要被强暴时只能想到用自己的身体将其换下,还要帮准备去见情人的丈夫挑选衣服,妹妹的信件被丈夫扣押二十六年,难怪连她自己都一度认定“我自己根本就不存在”。这是一个身处社会最底层的极其卑微的生命,“穷人”“黑人”“女人”这几个极端受压抑的身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我们有理由认定她的命运只能或如蝼蚁偷生,或如草芥消亡。可茜莉身上所具有的一种素质却让她的生命轨道顽强地逸出我们的意料之外。
  面对铁一般的“宿命”,茜莉进行了本能的挣扎。虽然当时的社会传统观念使茜莉对自己遭遇的一切都视为天经地义而逆来顺受,但在这种严酷的生存环境中,茜莉身上善良和热爱生活的天性并未泯灭,她对周围的人和事以及自然中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的探索心和呵护的怜悯情,尤为难能可贵的是她对自己的生命充满敬畏,认为它和天地万物中的其他任何东西一样奇妙珍贵,她不但尽自己的可能去让自己的生命延续,“并学会爱上自己身上和以前害怕的那些人身上的那些变化”。她惊奇地观察索菲亚、莎格(在当时世俗的眼光中,她们是不折不扣的异类)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对她们做出的那些在男权社会看来离经叛道的另类行为虽不理解,也不敢模仿,但却并不排斥,具有相当可贵的包容性,并在和她们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自我意识慢慢苏醒,从而最终有了自己对世界独特的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走上了一条越来越接近幸福的道路。
  茜莉身上的这种素质非常可贵,它使一个身处令人窒息环境中的黑人妇女有了重获做人的资格、尊严和幸福生活的可能。艾丽斯·沃克细腻的笔触神奇地表现出茜莉是如何在最底层挣扎,又如何在挣扎中慢慢成长、蜕变。我们随便摘出几段话,就可以看出茜莉的变化有多么惊人:
  我一发觉我觉得上帝是白人,是个男人,我就失去了兴趣。{1}
  还是像莎格说的:你必须把男人的影子从你的眼珠里抹掉,你才能看到一切东西。
  男人使一切堕落,莎格说——他试图使你相信它无处不在,你就以为他是上帝了。可他不是上帝。不管你什么时候祈祷,上帝却在另一端“扑通”落下。叫他滚开,莎格说,用魔法招来花、风、水和石头吧!
  但这是件难办的事,让我告诉你,上帝在那儿这么久,他一动也不动。他预示着闪电、洪水和地震的来临。我们跟他拼,我一点也不祈祷了。每次,我用魔法招来一块石头,我就朝他扔去。{2}
  每次读到这些有些絮叨,还带点孩子气却又铿锵有力的话,我总忍不住会噙着眼泪微笑,这是那个被继父强暴两次怀孕生产却从没见过自己的孩子的少女吗?这是那个充当着着四五个顽皮孩子的继母和跋扈丈夫的性工具又时刻担心着挨鞭子的少妇吗?这分明是一个有着对世界的独立思考和判断能力的无比骄傲自尊的人啊!
  绝境中的挣扎有时会让人误入歧途,使人的本性和对世界的看法扭曲异化,这是堕落;但有时也会让人絕处逢生,这是成长。茜莉的变化确乎就是一种成长。小说的最后一章是茜莉的最后一封信,信是写给“亲爱的上帝,亲爱的星星,亲爱的树木,亲爱的天空,亲爱的人们,亲爱的一切”的,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章,不仅因其昭示的大团圆的结局,更因它将茜莉成长的内涵揭示得淋漓尽致。茜莉在绝境中的挣扎,不仅让她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并且还神奇地增强了她“爱”的能力,将其与生俱来的善良本性又提升到“博爱”和“感恩”这样一个更高的境界。经历了生死离散的沧桑变化后,茜莉却依然怀有对世上一切生命的敬畏和包容的精神和情感,这让我又不由得要微笑着流泪了。   除此以外,我想《紫色》之于中国的读者更具有一种深远的意义。其一,中国女性的历史处境与以茜莉为代表的黑人女性极为相似,而且长期的父权制传统,使当代中国的女性主义空气依然稀薄,所以阅读《紫色》这样的具有鲜明的女性主义倾向的作品,对中国女性主义的发育大有裨益。其二,中国的女性主义文学创作,自20世纪90年代展开以来,似乎进入了一个瓶颈期,不仅没有大的突破,反而因无病呻吟的“小女人写作”和自我抚摸的“身体写作”自降品格。《紫色》作为一部成功的女性主义作品,无疑对中国女性文学写作具有相当的借鉴意义。
  近些年来,一些海外女作家的写作率先显示了中国女性文学新的创作实力。比如严歌苓、张翎等人的创作。严歌苓的长篇小说《小姨多鹤》描写了一个日本孤女多鹤在日军战败撤退后,流落中国东北的故事。作为一个侵略民族的后裔,多鹤得以存活的唯一资本是其女性的身体。她被当作无主物品,随意卖给了一户普通的东北人家,去充当为其传宗接代的工具。但多鹤以惊人的毅力和耐力,不仅在异国的土地上生存了下来,而且完全融入了当地的社会和家庭,并且赢得了爱情和尊重。在这部长篇小说中,多鹤的处境同样深受着民族以及性别等多重压迫,严歌苓以细腻的笔触展示了多鹤在其中的挣扎,以及最终获得的成长。张翎的长篇小说《睡吧,芙洛,睡吧》同样描写了一个女性在异国他乡以自己的挣扎获取生存空间的历程。主人公芙洛是19世纪下半叶中国最底层的一个卑微女子,由于命运的拨弄,她从江汉平原的小村庄,一路漂流到美国的巴克维尔镇,被迫在辗转中生存。她同样面临着种族和性别的多重压力,从小河、芙洛到刘易斯太太、罗宾森太太,靠着她的忍、她的勤劳的双手、她的智慧,她不仅顽强地生存下来了,还争得了自由,收获了爱情,赢得了尊重。这是大时代里一个小女人的传奇。与多鹤相比,芙洛是强韧的,她的生存法则不仅是适应,还要去改变和争取,就像小说中写到的“这个女人的身体是泥土做的,最坚实的那种泥土,摔不烂,砸不碎,踩得扁成一张纸也还活着。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一条生命的河流啊,看不见起头,也看不见终结,却是源源不断地流”{3}。她无疑更能显示女性生命所具有的无比强大的潜能。以严歌苓和张翎为代表的此类写作显示了中国女性文学所能够达到的一种创作高度。
  黑人与女性作家的双重身份,使艾丽斯·沃克既要表现白人中心社会的黑人意识,又要表现男性中心社会中的女性意识的觉醒;相对而言,中国的女性文学要轻松得多,所以應该可以比她走得更远。
  {1}{2} 〔美〕艾丽斯·沃克著,陶洁译:《紫色》,译林出版社1998年,第188页,第188页。
  {3} 张翎:《睡吧,芙洛,睡吧》,《人民文学》201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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