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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对女人力
不从心的局长
江南春早，芳草萋萋，花香蝶舞，春光妩媚。中午，花溪风景区开发商、畅达旅游公司女老板尹韵音宴请旅游局局长潘玉明，感谢他对景区开发第二期工程的支持，同时还邀请了旅游局办公室主任——大美人花小圃、潘玉明的同学——市妇女医院主任医师唐琳琳等陪同。
潘玉明受到邀请，不忘约一约老领导、顶头上司副市长戚连城。他打电话给戚连城：“戚市长，韵音、琳琳、小圃一帮养眼美女请你小酌，你赏不赏光啊？”
戚连城不无遗憾地回答：“市委开深入基层教育活动动员会，我走不开啊。告诉韵音，后补啊。”
花溪风景区第一期开发项目，是在副市长戚连城精心策划下、旅游局局长潘玉明直接操作下打造出来的。花溪风景区开发项目，主要是各式温泉沐浴。有百米泳道的游泳池，有供儿童嬉玩的流水滑道，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各种设计新颖、设施一流的温汤小池。
宴请很快进入主题活动：游泳、洗浴、品茗、喝酒……他们在温汤会所的“天下第一汤”游泳池边一边游泳，一边吃烧烤、喝红酒，庆贺尹韵音在二期工程中获利近千万。潘玉明“功勋卓著”，当然要回报。十分了解潘玉明胃口的尹韵音，特地安排公司两个妙龄女子陪同。
在美女们的恭维下，潘玉明有些飘飘欲仙，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尹韵音说：“老同学啊，想当年，你和琳琳两朵长满尖刺的校花，可看不起我这个穷小子啊！”
唐琳琳打趣道：“哟……哟……我们大局座旧情复发啦？”她嘴里说着，一双凤眼盯着潘玉明，目光迷离而尖锐。
潘玉明说：“现在不是说同学会，拆散一对又一对么？琳琳，志清不幸离去，你再找个像我这样的标准美男子，重温新婚燕尔的快乐，怎么样？”
唐琳琳有一副伶牙俐齿，回应道：“潘胖子！你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帮妹妹我端洗脚水，我还嫌你手脚不干净！看来你只有到街上找靠电杆的黄脸婆解决问题了！”
尹韵音接着也讥讽道：“玉明，哥哥你大胆去找！得了艾滋病啊，梅毒啊，找我们琳琳大夫，她是学妇科的，药到病除，还你标准色魔本性！”
尹韵音的话太尖酸刻薄，男男女女们都笑成一团。潘玉明脸上有些僵硬了。
花小圃见潘玉明有些难堪，便问道：“潘局长，我们是打牌呢，还是去游泳？”
潘玉明说：“韵音，你和我下午都要参加旅游经济研讨暨招商洽谈活动……”
尹韵音淡淡地说：“我知道。不就是鸿发公司想开发玉泉风景区吗！鸿发公司朱宏业，一不讲信誉，二没有资金，三没有开发企业资质，却鬼迷心窍，想拿到这个项目！玉明，玉泉风景区是个投资两亿元的项目，我们公司正全力以赴竞标呢！你可不要胳膊往外拐！”
“知道，知道。不过，今天的会上要洽谈的项目是副市长戚连城抓的形象工程，他要甩给谁谁就发大财，我插不上手吧？刚才我请他参加你的宴请，他都不接招呢。”潘玉明挑起尹韵音的不满。
“谁稀罕他啊！”尹韵音不怵戚连城，说完又补了句，“小人得志！”
峡江市委近年来组建了大大小小的什么高新技术开发区、外包开发区、保税开发区等等，每个开发区都由一位市级领导挂帅。市委的说法，加强领导。坊间的说法，千方百计出让土地，找开发商的钱。有人在网上戏言：“开发开发，你发我发；挂帅挂帅，养窝腐败。”
尹韵音说：“时间还早，你就陪姐妹们玩玩吧！”
潘玉明不再说什么：“行，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尹韵音、唐琳琳她们斗起了地主。潘玉明则由花小圃和另外两个女子陪同，进入游泳池。
潘玉明只是将两个女子左揽右抱，但就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让两女子十分败兴。
潘玉明刚过不惑之年，身体强壮得像条公牛，情欲十分旺盛，特别是看到像尹韵音这样过去想得到的女人时，欲望陡然暴涨。他就曾利用权力，让尹韵音获得丰厚利润，诱逼她上了床，还经常要花小圃通宵达旦陪他发泄，他仍然感觉精力过剩，唯一没有品尝到的女人、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就是唐琳琳，让他留下了遗憾，正准备加大“工作力度”，将她占有时，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近来，他看到女人，竟没有过去那种难以遏制的激情，她们漂亮的脸蛋、纤弱的细腰、修长的大腿等等，一切引起男人想入非非的美好物件，不再是他想摸、想搂、想掐的尤物。他原本长满络腮胡子，近来照镜子，竟发现漂亮的络腮胡子不断脱落，下巴几乎成了光溜溜净肉了。半月前，他在这游泳池边和一个女子戏水，那女子竟指着他的乳房说：“哟，潘局啊，你的波波（三陪女将乳房叫波波）比我的还大啊！”他以为是那女子挑逗他，很高兴，但当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部特别发达，乳房也膨胀了时，情绪一下低落下去……
潘玉明正懊恼眼前可餐的女色却不能尽情受用时，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潘玉明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骂：“你他妈的哭丧啊，吼什么吼！”
凑在旁边的女子讨好地从他手中接过电话。潘玉明正烦着呢，让女子去挡一下，也好，便在女子屁股上掐了一把，将握手机的手松了。
女子只听了几句，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潘局正忙公干呢，你吃饱了撑的，这么不懂事啊！什么？你说清楚点，你……你……要告潘局贪污受贿？你要潘局长身败名裂？你吃了豹子胆啦！我是哪个？我是你姑妈！”
潘玉明听出这是那个十分凶险的电话。像这样的电话，近段时间他接得很多，怒火中烧，他也不顾有两个女子在身边，从女子手中抢过手机，就怒斥道：“牛麻儿，你没资格和我谈这些！叫你们朱老板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我说！他躲在裤裆里缩头缩脑的，算个什么毬！”
一会儿，他对两个女子说：“晶晶，倩倩，我要回去开会，你们和尹总说一声，我先走了！”
一个女子告诉他：“刚才尹总来电话，转告你她先走了。”
二 勢均力敌的对手
潘玉明出了温汤会所，走到轿车前，发现司机刘绍华不在，十分生气！潘玉明吼了几声：“绍华！绍华！”见无人应，他想，司机不在更好，自己开车还自由自在些。他有一套车钥匙，便掏出遥控器，开了车门，准备上车。突然从竹丛中蹿出一个人来，抢先一步，将他挡在驾驶室门外！ “牛麻儿，你要干什么？”潘玉明虽然口吻严厉，但话音却绵软无力。
来人是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的手下，公司保卫部部长牛劲东，因脸上有些雀斑，人们叫他牛麻儿。朱宏业豢养了一批像牛劲东这样凶残成性的社会渣滓，采取威胁、利诱，绑架、勒索、殴打、杀人等手段，违规操作，非法竞争，拿到许多开发项目，成了峡江市旅游开发业的大鳄。
“哟……哟……潘局啊，好久没听到你的指示了，奶声奶气的，女人味的魅力更勾引我啦。”牛劲东嘻嘻笑了。
潘玉明被牛劲东的话噎得脑门发涨。他挥了一下手，借手势展示猛男的威风：“少屁话连天的！刚才我在电话里说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牛劲东还以颜色，大骂道，“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你发迹以前，不就是靠你老婆升的官么？你当了局长，不就是几个开发老板喂的一条狗么！老板叫你咬谁你就咬谁，不就是几个女老板养的男妓么？听说你已经被那几个女人吸成太监了！你他妈的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潘玉明愣住了。牛劲东的话，戳到了他心中的痛点。他大学毕业后，和同学戚连城一同分到市计委工作。戚连城获得书记的赏识，很快当了计委副主任，后来又当了旅游局局长。潘玉明呢，当了三年科员后，靠老丈人的活动，接替戚连城当上旅游局局长，他永远在老同学戚连城手下干事，窝囊得很。
潘玉明靠抱夫人大腿这段升迁经历，是他的心病，牛劲东赤裸裸地抖出来，他的脸挂不住了，还抠出他和几个女人有染，并成了太监，他更恼羞成怒：“牛麻儿，你不过是朱宏业养的一条狗！告诉你，你再狗仗人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牛劲东嘻嘻地笑了：“潘局长，潘大人，你敢翻脸？我也告诉你，刚才我在电话里说的，句句是我们老板叫我转告你的！如果你敢在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上做手脚，或者你再把这个项目塞给你的女人做，我们老板说，这回你将一败涂地，死得很惨！”
潘玉明去掀牛劲东：“滚开！老子要去开会！”潘玉明担心这一幕被人发现，推开牛劲东。
牛劲东达到了目的，飞快地走了。
这一切，被司机刘绍华看在眼里。十分钟前，刘绍华等在会所门口，准备开车，看到潘玉明和牛劲东在争执什么，便躲在一丛夹竹桃后面。直到牛劲东走了，刘绍华才跑过去，开车离开了温汤会所。
潘玉明赶到市政府第三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等得不耐烦的副市长戚连城见到潘玉明，指指墙上的挂钟，斥责道：“你看看，你迟到了多久？按我的规矩，迟到一分钟就站着开会一分钟。你就站着开完会吧！”
比潘玉明先到的尹韵音给他倒来一杯水，附耳说：“你少说话！”
潘玉明现在说话一口娘娘腔，他担心说话引来与会者的讪笑，很感激尹韵音的关照。
戚连城说：“玉明啊，你也不用站了。今天研讨的是旅游经济，你是主管旅游业的，你到台上来，谈谈旅游局科学发展有什么新思路，有什么新举措？对玉泉风景区的大发展，有什么建议？”
潘玉明感到骑虎难下。近半年来，他除了在局机关举办的重大会议上讲讲话外，在外一般不说话，说也是三言两语，待听众还没有辨别出他声音变异时，他已三缄其口了！今天发言的话，他怕娘娘腔、太监声会引起“同僚”、老板、领导的哄堂大笑。不发言么，自己是主管部门的一把手，怎么能没有一点真知灼见？官场上最看重的就是讲些时髦话，阐述一些空洞无物的体制改革啊、思路创新等理论，再提出些朗朗上口、易记易喊的口号，这才说明你思想解放，开拓进取！他左右权衡，还是发言重要。
潘玉明走上正中的主席台，颔首向戚连城笑笑，再向坐在旁边的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点头致意，再抬望眼，目光徐徐从与会者脸上扫过，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慢慢将本来摆得恰如其分的麦克风移了移，再扫视一下会场四周……这套主要领导讲话前的程序一丝不苟地做完后，才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业界精英……”
潘玉明真有先见之明！果然，潘玉明细而长、尖而软、柔而媚、奶声奶气的女人腔刚传出来，会场就引起巨大的骚动！
“嘻……嘻……好腻人啊！潘局啊，你啥时成了潘公公了？”
“啥……哈……潘局怎么成了娘们儿啦？”
“玉明啊，你说大声点儿，奶声奶气的，我们听不见你的精辟论断呀！”
有个老板带来的女秘书，平时和潘玉明眉来眼去的，没把潘玉明当局长看待，竟鹦鹉学舌般，绘声绘色地学起潘玉明的娘娘腔，引来笑声乱飞。
会场一时议论雀起，乱成了一锅粥。戚连城拍拍桌子：“大家安静！注意会场纪律！”他又对潘玉明说，“玉明，你卖什么乖？阴阳怪气的，话都说不成了！是不是刚才批评了你，就用这种方式斗气？”
潘玉明脸红筋胀，恨不得地下有个缝，钻进去少受羞辱。他乞怜地望着戚连城，希望领导特赦他不再发言。戚连城偏偏说：“继续讲呀！什么新观念、新思路、新举措，让大家受受启发？”
潘玉明只得又讲：“我想，发展峡江市的旅游经济，必须坚持四个紧紧依靠：紧紧依靠政策法规办事，阳光行政是前提；紧紧依靠党员干部带头，党员干部率先垂范是关键；紧紧依靠上下联动机制，全方位、多层次发展是保障；紧紧依靠利民惠民政策，以人为本是宗旨！只有这样……”
潘玉明嗲声嗲气的发言，实在是寒碜人，实在是甜腻人，台下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泪花闪闪……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主持会议的戚连城也听不下去了，笑着对潘玉明说：“好啦，好啦！你的四个紧紧依靠就不要纵深发展，深入阐述了！下去吧，好好医医你的嗓子。”
尹韵音看着潘玉明的表演，一双眼睛顾盼生辉，一张圆脸白里透红，说不清楚她是为潘玉明难过，还是暗暗高兴。
接着，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直奔会议主题，谈了公司回报乡梓、准备巨额投资开发玉泉风景区的想法，希望得到在座各位領导的支持……
尹韵音也不示弱，马上将本公司印制精美的画册发给每个与会人员，然后回到位置上发言，说她的公司，是具有开发旅游资源资质的专业公司，建成的花溪风景区，已经成为峡江市乃至全省的旅游品牌产品，资金雄厚，技术领先，管理完善，希望在开发玉泉风景区上，再做新贡献…… 两家公司，都有各自的背景，都是势在必得，其他小老板，只有坐山观虎斗。
戚连城最后说：“条件不成熟，今天不搞招、投标了。我讲讲玉泉风景区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具体开发思路，通过协商，选择好开发商……玉泉风景区开发时间紧、工期短、任务重、要求高……”
三 丑事败露，
停职反省
潘玉明灰头土脸回到局办公室，左思右想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感到后怕！他找不到原因，唉声叹气一番。突然，他发现办公桌上丢着一封特快专递，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竟是一个U盘！再掏，还有一张打印的纸条：“你有空好好看看，这个U盘里面，都是你的犯罪记录！”他赶紧打开电脑，点开文件一看，一股凉气直透背心！
U盘里的文件主要是潘玉明近来与多个女人寻欢作乐时的照片。如他和尹韵音公司的两个女子在温泉里赤身裸体洗浴，如他和一些老板豪赌。更令他害怕的是，一张照片上，他像哈巴狗一样，趴在地毯上，吸吮女人的乳头……每张照片下，都有文字记载：某月某日某地，潘玉明和某某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参与人是哪些，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文件提供者并没有其他要求，只在照片后写了几句：
有钱我不求你，守法我不怕你，有事我要找你，不办我要骂你，办不好老子还要告你。
潘玉明看后，全身发冷，恐惧万分。这些照片反映出的他的活动，都是在极隐蔽的场所进行的，参与的人不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就是有着利害关系的哥们儿，活动时间大多数在夜晚，拍摄者是经过什么渠道了解得这么一清二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要开发项目？自己一个小小的旅游局长，有多大的能耐？他立即将文件删除了。
潘玉明删除了文件，并没有解除他的恐惧。他知道，这些照片一旦传到领导或纪检部门、司法机关，他潘玉明的仕途不仅会寿终正寝，监狱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了。他感到绝望了，真想一死了之。死，他不禁浑身哆嗦，眼前发黑，四肢颤抖，活着多好啊！有享受不尽的佳肴美馔。再一想，好死不如歹活着！何况这些照片，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大不了丢官去爵，还不至于要命吧？
第二天，潘玉明在研讨会上的拙劣表演，被好事者写成《太监局长娘娘腔研讨会上出洋相》的帖子，登上了《玩耍社区》。帖子栩栩如生描绘了潘玉明的丑态外，还三问政府党委：一问局长性变态，是不是生活圈子里需要关爱的女人太多，局长大人精、气、神“入不敷出”？潘玉明是个性变态，同性恋？二问旅游经济研讨会是研究经济发展，还是搞暗箱操作，违规招标投标？非法开发风景区？三问峡江市委口口声声说“用优良的作风选拔优秀人才”，像潘玉明这样的局长，是怎么选拔到领导岗位上的……帖子一曝光，网友们疯狂点击，差点“黑”了网站。跟帖的网友更是蜂拥而至，一时讨伐怒涛声声，质疑连篇累牍。一篇跟帖说，潘玉明的生活圈子里，除了有腐败官员和不法开发商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女人，他们整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还有的帖子登出潘玉明与女人泡温泉和搂着女人喝酒的照片……
潘玉明的丑行在网上曝光及网友的跟帖，很快被市委书记王洪涛的秘书打印出来，并呈送到王洪涛的案头。王洪涛看了那一沓打印件，大光其火，把戚连城叫到了办公室。王洪涛示意他坐下后，将那些帖子递给戚连城：“连城啊，你看了这些网上的文章了吗？”
戚连城一头雾水：“王书记，我哪有时间上网啊？”
王洪涛很不耐烦地将打印件丢给戚连城：“你看看，你看看你主持开了什么研讨会！有损我们市的形象，败坏了我们的声誉……”
戚连城抖抖颤颤地将打印件看完，中气不足地嗫嚅道：“哪有这么严重啊？胡说八道了吧！玉明在会上，提出了发展旅游经济，必须坚持‘四个紧紧依靠’，实在，管用，得到了与会人员的高度赞扬，怎么能说他尸位素餐呢？”
“你罚他站着参加会议，也有假？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也是胡说？”
“玉明就是喝高了酒，遲到了，说话底气不足，我狠狠批评了他呢。”
“潘玉明的生活圈子里，有那么多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你清楚不？还有打牌哟，赌博哟，搞些诲淫诲盗的事，你清楚不？潘玉明和你是高中、大学同学吧？当年提拔他当局长，是你推荐的吧？我们三令五申要管好自己身边的人，你怎么管的？”王洪涛对戚连城的避重就轻很反感，加重了语气。
戚连城冷汗直冒，只得表态说：“王书记，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潘玉明的教育、提拔、使用上，我没有把好关，我去叫潘玉明做出深刻检讨……”
王洪涛说：“潘玉明必须停职反省！你把他叫来，我找他谈谈！”
戚连城出了书记办公室，马上给潘玉明打电话，首先劈头盖脸将他骂一通，然后讲了王洪涛看见了网上的帖子，准备让他停职反省的事。潘玉明在电话里恳求道：“老同学，老领导，我是你身边的人，我是一门心思干好你交代的工作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哇！”
戚连城责问道：“你是谁身边的人？你真是不讲政治！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向王书记好好检讨，争取他的宽恕，争取他改变主意！”
潘玉明收了手机，马上垂头丧气地进了王洪涛办公室。他的腿发软，下意识地想跪下去，但王洪涛犀利的目光直透他的后背，脊椎肋骨自然挺了挺，稳住了身体，但腰杆无法伸直，嘴脸前倾，细声细气说：“王书记，你找我？”
王洪涛白了他一眼：“你说话就这腔调？”
潘玉明涨红着脸，说：“身体虚弱，中气不足，睡眠不足，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王洪涛：“恐怕是生活无节制，玩物丧志吧？玉明呀，古人说，豫逸可以亡身，忧劳可以兴国，从来没有人说工作压力可以亡身的！”
“是，是！我一定注意处理好工作与生活的关系……”
王洪涛用两个指头搓动着手中的红色铅笔，问：“网上那些对你的批评，你都看了？”
潘玉明说：“王书记，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哪有精力和时间去干那些不能当饭吃的时髦玩意儿！” 王洪涛严肃地说：“工作上的事，你就别管了，交代副局长小宫去办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重点是反省你的生活作风问题和你与一些老板过从甚密的问题，交代你和几个女人的事情。视你对犯的错误的认识情况，交代问题的彻底程度，改过自新的情况，再作组织处理。”
潘玉明的双腿终于无力支撑身体，弯曲下去：“王书记，我潘玉明多少也算个人才，鞍前马后为市的经济建设出力流汗，你一定给我洗心革面、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啊！”
王洪涛指着潘玉明斥责道：“站起来！你说，你这个样子，像你说的人才应当具备的品质吗？像个坦荡磊落的共产党员的所作所为吗？有正视自己的错误的勇气吗？就凭你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你也不适宜再做领导干部！”
潘玉明只得耍起无赖：“王书记，没想到我潘玉明修了十多年的道行，竟被你三言两语就毁了。我知道你和我岳父有矛盾，争权夺利，但你不应当把我当作替罪羊，断送了我的前程。你真狠心啊！”
王洪涛愤怒了，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潘玉明啊，你就这么点涵养？回去好好反省吧！”
四 局长失足殒命
戚连城从王洪涛办公室出来，马上组织相关部门举行了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招标、投标活动。
因戚连城对参与竞标企业的资质审查、招标书的评估、标的测算等做了大量工作，结果，朱宏业的鸿发公司以最接近标的指数名列第一中标，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以第二名败下阵来。尹韵音明白，这貌似公正、实则是暗箱操作的招标、投标活动，是戚连城与朱宏业互相勾结的产物，是戚连城借朱宏业打压自己的结果。她以招标、投标有“猫腻”为由，拒绝在招标、投标会议记录上签字。会后，朱宏业办招待时，单独和尹韵音勾兑，答应以整个标的为基数，按百分之二的点作为补偿，请尹韵音放弃申诉。百分之二的点尹韵音可白白得到一百多万。尹韵音想了想，和戚连城搞得太生伤，太紧张，对今后的发展没有好处，只得同意了，但她并不甘心任由戚连城摆布。
戚连城在办公室和朱宏业商量玉泉风景区开发细节时，潘玉明进来了。
玉泉风景区项目招标、投标活动，没有通知潘玉明参加，使潘玉明绝望到了极点！这无疑既是王洪涛的旨意，更是戚连城的阴招。他要找戚连城说清楚。推开门，发现朱宏业坐在里面，想退出来，朱宏业将他拉进去：“潘局，我正向戚市长汇报你的事，看有没有办法挽救呢。”
戚连城指着潘玉明说：“什么挽救？你捅了那么大的娄子，你不仅自作孽，不可活，王洪涛还要追究我举荐、用人不当的责任。我说玉明啊，你天天泡在女人堆里，又费钱财又耗精力，究竟图个啥呢？现在位置保不住了，吃饭的钵钵砸了，钱也没法找了，哪个女人还往你身上贴？你看我，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不是快乐似神仙？”
潘玉明在心里骂了句：你装什么清心寡欲啊？我俩大哥不说二哥，是城隍庙的鼓棰，一对儿！
朱宏业说：“潘局，我说呀，你干脆辞了职，到我们公司当副总怎么样？不说发什么大财，保你今生今世吃喝无忧。”
戚连城说：“宏业，你外行吧？党的规矩是，领导干部退职后，三年不能在他过去管过的行业谋职！”
朱宏业说：“也是，也是。还是戚市长深谋远虑！玉明哦，我爱莫能助了。”
两人哪里是想挽救自己，分明是奚落和白眼，只是没有投石下井。潘玉明想，既然你俩只想把自己摘干净，不如刺激他们一下。于是他说：“戚市长，朱老板，玉泉开发项目，你们事前怎么运作的，瞒得了别人，还能瞒住我？”
朱宏业说：“潘局，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大力支持呢。我们之间怎么了结，我会处理好的。今晚我单独在暖春阁宴请你，给你压压惊。”
潘玉明明白单独宴请的含义，但仍然难释满腔怒火，他打出一张“王牌”：“王洪涛整治我，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追查旅游局刚刚落成的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的事……这个投资两个多亿的项目，可是朱老板和……你们经营的……”潘玉明想抬出另一桩肮脏交易，以此來换得戚连城的救助。
朱宏业一脸惊愕：“王洪涛过问皇朝花园的事了？”
戚连城色厉内荏地问：“玉明，你究竟向王洪涛胡说了些什么？！”
潘玉明很明白点到为止的高深莫测，没有回答。
最后，朱宏业表示给潘玉明二十万元，弥补他的声誉损失，潘玉明才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手机响了。电话是唐琳琳打来的：“玉明哟，韵音说，今晚我们在怡园聚一聚，再次感谢你对她的支持。”潘玉明想了想，王洪涛说自己和几个女人关系不正常，才出来，又缠上了，实在有屡教不改的嫌疑，他便推辞道：“我没时间。”唐琳琳说：“嗬，局长大人，我们几姐妹是真心实意感谢你，还想替你出出主意，帮助你渡过难关哟。你别鸳篼装狗，不识抬举！还有，我给你新开了一种药，疗效显著，药到病除，你不试试？”唐琳琳出主意的话，特别是新的特效药，让潘玉明心动。
晚上七点，潘玉明先到暖春阁和朱宏业碰头。
暖春阁和怡园都在长江边。暖春阁在江滨大堤上，怡园则设在停靠在江边的一艘旧轮渡船上。
潘玉明先到暖春阁，喝了两大杯茅台酒后，朱宏业给了他二十万元现金。现金装在一只装五粮液的手提袋里。潘玉明没有犹豫，拎着手提袋，从三十多级石梯下去，过了连接轮渡船与江岸的跳板，进了怡园，两个女子将他簇拥进去。女子清新的体香让他晕乎乎的，他的淫欲被激活了，他感到活力四射，有些冲动，将王洪涛的斥责抛到九霄云外！
席间，尹韵音照例为潘玉明准备了他喜欢喝的、经过她亲手勾兑的红葡萄酒，亲手给他筛酒布菜，其乐融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琳琳问：“玉明，听说你在研讨会上，高谈阔论，语惊四座，得到与会者的交口称赞？”
潘玉明：“这个……这个……我只是讲了些命题作文，毫无新意，毫无新意……”
尹韵音说：“玉明哟，你可是我们同学中出类拔萃的才子，如果继续步步高升，可不能忘了姐妹们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呀，有钱大家赚，有福大家享。你可不能吃里扒外！” 潘玉明长长叹息了一声：“什么步步高升哟！”
唐琳琳故作同情地说：“你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被戚连城罚着站着开会，多丢人！”
花小圃有些打抱不平：“潘局，谁都知道你老丈人有权有势，你为啥不好好利用，把你的地盘蹬达得宽敞平稳一些？把那些好的项目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潘玉明受不了啦，唐琳琳、尹韵音两个女人，他不敢得罪，你花小圃是局办公室主任，还在我手下端饭碗，竟敢这么猖狂，竟敢当面揭自己的短！他斥责道：“小圃，你胡说八道什么。要想拿项目，把你那条白生生的大腿伸进戚连城怀里，大家就不费事了！”
潘玉明一光火，女人们并不生气，反而嘻嘻笑了。
专门替尹韵音在官场上捕获色魔贪官的许艳荷，更放肆地说：“潘局哦，有人在网上说，你成了太监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拿什么获得心上人的欢心呀？你这样活着，是不是想学太史公，准备辞官回家，写一本《淫乐秘史》传世啊？我给你建议呀，要写好这本书，你得好好研究高力士呀、安德海呀、李莲英呀，他们有宫中秘籍哟。”
另一个风骚女子吴嫱接着挖苦道：“潘老板呀，如果你真羡慕做女人的乐趣，不如马上去做变性手术，隆个硕大无朋的乳房，造个女性器官，找个男妓做伴，过过比神仙还快乐的生活？或者，干脆了结此生，重新投胎，真正变成女儿身，如何？”
其他女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开心极了，快乐极了。
这些不要脸的荡妇！潘玉明在心里骂道。他这才感觉到，今晚的饭局，是尹韵音等设的局，她们不是来安慰自己，更不是想法让他逃过一劫，而是借机奚落自己，羞辱自己的！他妈的，真是“树倒猢狲散”啊！潘玉明将一杯酒灌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提着五粮液手提袋，出了怡园。
怡园外，是峡江市刚刚落成的滨江大堤公园。这个项目，是潘玉明上任后干的第一个发展旅游经济的形象工程，也是他和尹韵音第一次合作的项目。换句话说，尹韵音就是从这儿挖到第一桶金的。正因为潘玉明让尹韵音轻轻松松地赚到了六百多万，她才半推半就地上了潘玉明的床。潘玉明在江边慢慢走着，晚风送来阵阵袭人花香。他眼前晃动着尹韵音细嫩如凝脂的身体，耳畔响起尹韵音欢快的叫床声，春心又荡漾起来！现在一切都将化为过眼云烟了，他心爱的几个女人，都将和他“拜拜”了……王洪涛的责难声又轰然而至，还有戚连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朱宏业那双阴鸷凶狠的眼睛……到哪儿去呢？回家么？他真恶心面对妻子那张肿泡泡的脸。回办公室？认认真真按王洪涛的要求写检讨？如果他全部坦白交代，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潘玉明不想回家，想到还在喝酒的几个女人，他折回身去，找那几个女人消磨时光。
潘玉明走在连接轮渡船与江岸的跳板上时，跳板有些晃动，加上灯光暗淡，他一脚踏空，“咚”地一声，掉进江里了……
五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怡园员工发现浮在江水中的潘玉明的尸体……公安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于建设勘查现场：确认是潘玉明的尸体。潘玉明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只装五粮液的纸袋，纸袋里装有二十萬元现金。于建设下结论说：连接轮渡的跳板下方的江水不到两米深，一般人掉下去不会淹死，但潘玉明喝了大量酒，神志不清，扑腾几下爬不上来，就被淹死了。二十万元现金无法查出来源。调查潘玉明的妻子，他妻子也无法说清来源。法医解剖后结论：醉酒后落水溺死。法医鉴定结论还有一句：潘玉明的血液里，含有大量用于增强女性激素的药物。因潘玉明是不慎落水溺死，这句结论，好像与死亡无关，没有引起于建设等办案警察的重视。
尹韵音听说潘玉明死了，笑笑，赶紧打电话给怡园老板如此这般地交代几句。
公安机关调查时，老板说：“潘局长淹死在跳板下，我们怎么知道啊？”又调查了几个当晚与之接触过的人，也毫无头绪。
潘玉明的家属要求给个说法，比如什么因公应酬死亡之类，但领导说，有证据证明他是因公应酬吗？我们对殉职啊、因公啊、正常啊等等死亡，条款硬着呢。还有二十万元钱来历不明，怎么因公啊？潘玉明死了就死了啦。
潘玉明死后不到半个月，市委书记王洪涛将戚连城叫到办公室说：“连城，潘玉明死了，但他的问题还得有个说法，你继续调查，什么都可以查！”
戚连城问：“王书记，公安局不是在调查吗？”
“他们从刑事案件角度调查，你要从清正廉洁、违纪违规方面查。另外，思考一下因潘玉明死了旅游局班子的搭建问题，有没有合适人选，向市委推荐。”
潘玉明死了，戚连城打心眼儿里高兴。
戚连城和潘玉明是大学同学，和尹韵音、唐琳琳是高中同学。二十多年前，他们在中学读书时，成绩平平的戚连城喜欢上了聪慧能干的校花尹韵音，学业优秀的潘玉明喜欢上了唐琳琳。两男两女，爱得死去活来。可惜这种关系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大学毕业分配回到峡江市后，戚连城才知道，郁郁寡欢的尹韵音靠父母的关系，在市建委一家建筑公司上班，与一个建筑老板结了婚。唐琳琳大学毕业后，分回市妇产科医院工作。唐琳琳被戚连城“休弃”后，一度形销骨立，整天病蔫蔫的。她刚毕业那年，父亲患重病，无钱医治，绝望之际，她初中同学，也是街坊邻居张志清，出钱出力，治好了父亲的病。在爱情上受伤惨重，对恋爱、婚姻、家庭已经“看破红尘”的唐琳琳，便破罐破摔，和在朱宏业鸿发公司任项目经理的张志清结了婚。两年前，张志清不幸触电身亡，留下唐琳琳和读小学的女儿相依为命，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峡江市是个县级市，真正的城区也就十来平方公里，就餐啊，娱乐啊，就那么几家稍好的餐厅、中心，四个高中、大学同学，三天不见两天见的机会就多起来，何况他和潘玉明还同在一个部门工作，几个老同学相聚就多起来了。
几年打拼下来，四个同学的工作、生活都各有归宿，照说他们以后会相安无事，戚连城还荣升副市长，应当知足长乐了。岂料，被戚连城公开或私下都说是“穷小子”、在市里毫无人脉的潘玉明，却找到了时任市人大主任秦开元这棵大树，不仅一路攀升当上旅游局局长，更令戚连城难受的是，他居然“妻妾成群”，不仅有源源不断的可餐秀色，连他戚连城梦寐以求的尹韵音、唐琳琳等女人，也向潘玉明撩开了石榴裙，让他享不尽人间美色！ 这下好啦，潘玉明死了。他留下的各种资源——开发项目啊，开发商啊，如云美女啊，没有了潘玉明这块绊脚石，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干一场了！
调查潘玉明的事，戚连城决定放一边。有纪检、司法部门呢，去蹚这个浑水，不说有“拔出萝卜带出泥”之虞，他不会干这种傻事。目前，最重要的是挑选好旅游局局长的候选人！现在有市委书记王洪涛给的尚方宝剑，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了。想到这个肥缺，一个丰腴而不失妖娆、含蓄而又有几分奔放的女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这就是旅游局办公室主任花小圃！
戚连城当旅游局局长时，很喜欢小鸟依人的花小圃，不顾局领导班子反对，设法将事业编制、局招待所服务生花小圃转为公务员，接着又提拔为办公室主任，鞍前马后为他服务。他们的关系迅速升温，不久，花小圃为他“把根留住”了。花小圃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了“根”后，她要挟戚连城，将修建局办公室大楼的工程拿给自己的哥哥承包，这让戚连城很为难。这个工程，是他升任局长前，许诺拿给时任市委管组织的张副书记的小舅子做的。他可不敢得罪掐着他升迁命脉的张副书记。在权力和美色之间，他自然选择了权力。道理很简单，权力是美色的保障，美色是权力的附庸啊！最终，戚连城花十万元，叫花小圃坠了胎。但他俩的关系也不咸不淡了。现在好了，戚连城又有高招将花小圃收入囊中了！
戚连城想到此，给花小圃打了电话：“小圃啊，玉明死了，你没有被吓着吧？没有凄凄惨惨戚戚吧？”都是老情人了，他没有顾忌，调侃中流露出酸酸的味道。
“老色魔，哦，老领导啦，怎么想起妹妹小花我啦？你老婆不让你上床了吧？寂寞了吧？饥渴了吧？按捺不住了吧？”潘玉明死了，花小圃确实有兔死狐悲的意味，对她的老相好、大领导很不客气，反唇相讥道。
“小圃啊，还生我的气呀？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啊！告诉你，我有正事给你说。今天晚上，我们在暖春阁见，我详细给你说，如何？”
“你先说嘛。妹妹我也学乖了哟，看你说的事值不值得我耽搁一个美好的夜晚哟。”花小圃逗着老相好，吊吊他的胃口。
戚连城把王洪涛要他推荐局长人选等事讲了后说：“小圃呀，我想推荐你当副局长，怎么样？这份深情厚谊，你该怎么报答我呀？”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花小圃万万没想到，潘玉明死了，竟然给自己创造了升迁的机会，她很激动。但细细一想，戚连城的话，有几句可信呀？得再试探试探，再吊吊他的胃口，得把他牢牢拴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回答说：“感谢老领导怜香惜玉啊。我怕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变卦了！有人说你是女人说话‘屙尿扁（变）’，我看你比女人屙尿扁（变）还扁（变）！如果你能兑现你对我的承诺，我就感谢你，否则，妹妹我没那份心情。”
嗬，这骚货，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需要使点敲山震虎的手段，方能使这婊子就范。于是他放慢了语速：“小圃呀，王洪涛命令我对潘玉明的经济问题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呢。潘玉明给了你多少好处，天知地知我知啊……”
花小圃果然上当。她沉默了一会儿：“哥啊，今晚我和韵音、琳琳等姐妹还要聚会呢，我抽不开身啊。你忍耐忍耐，我迟一会到行吗？我的哥啊……”
听说另两个他既恨又爱的女人今晚要相聚，戚连城兴奋了：“我的老同学呀？好久没有相聚了，你把她们都请来吧。我正想找韵音商谈合作的事呢。”
“流氓，贪官污吏！”花小圃心里骂着，放下电话，马上和尹韵音商议。
花小圃是尹韵音的表妹。尹韵音的舅父舅母娇生惯养小圃，她从小就和里巷码头上的小混混纠缠不清，读初中开始早恋，高中时就刮宫引产，高中未毕业，就到社会上混吃等死。父母拿她没有办法，就请尹韵音的父母帮忙，给花小圃在旅游局招待所找了份工作。花小圃的男人在一家酒厂跑销售，是个花花公子，挣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两人很快就离了婚。
令尹韵音没有料到的是，她过去的恋人戚连城当了局长后，不自爱的花小圃竟投入戚连城的怀抱……这样，两姐妹先后都遭到戚连城感情或肉体的蹂躏！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得依靠戚连城（后来是潘玉明）才能兴旺发达，只得劝花小圃忍气吞声，只得让表妹索取戚连城的十万元的补偿了事。后来，尹韵音借着戚连城、潘玉明两位局长的关系，加上花小圃不时提供两位局长可资利用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嫖娼、赌博上的信息，尹韵音直接或间接控制住了旅游业在建项目，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公司真正做大做强了，尹韵音不忘表妹的功劳，大把大把扔钱给表妹挥霍。因此，花小圃对尹韵音言听计从，什么都唯表姐脸色行事。曾经上过当的花小圃，认为戚连城要推荐她当副局长的话不可信，花小圃想先征求表姐的意见。
花小圃赶到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将戚连城的话转告了。
尹韵音拍着桌子质问花小圃：“你知道不知道，戚连城借潘玉明出事之机，以权谋私，和朱宏业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抢走了我们到手的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让我们损失千万以上。我和他势不两立！你想想，他此时抛出什么副局长位置，能安什么好心？”
花小圃说：“姐啊，这机会关系到我的前程，总该试试吧。”
尹韵音听后问：“小圃啊，你觉得戚连城是看上了你的才干呢，还是你的……”
花小圃轻佻地拍拍胸部：“当然是我身上的部件！”
尹韵音没好气地回答：“既然他喜欢你的是身体部件，你还和色狼卿卿我我的干啥呢？”
花小圃说：“姐，我也想享受一般女人该享受的生活，可是，那些衣冠禽獸般的所谓公仆，能给我们机会吗？那些摧花折柳的淫棍色魔，能放过我们吗？戚连城说，王洪涛让他调查潘玉明的经济问题，他不是胁迫我们出卖肉体，出卖灵魂吗？”
“他真这样说的？”
“都什么时候啦，我骗你干啥呢。他还暗示我，什么天知地知我知……”
尹韵音吃惊了。潘玉明死了，上头肯定要调查，这是常识性问题。尹韵音在官场、商场打拼这些年，这点规矩她是清楚的，她从开办公司那天起，就想好了多套应对办法，并不为潘玉明死了带来的“副效应”惊慌失措。但她没有料到，王洪涛偏偏要安排戚连城出马。这一招，王洪涛很毒啊，很狡猾啊！或许，王洪涛醉翁之意不在酒，调查潘玉明只是幌子，真正对象是戚连城？尹韵音恢复了镇静，以征求意见的口吻说：“小圃，既然连城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过去呢，你和他又有一段割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就满足他的心意，去陪陪吧。” 花小圃走后，尹韵音马上给唐琳琳打电话，希望她参与这次聚会。唐琳琳一听是与戚连城聚会，马上同意了，商量好参加约会的细节……
戚连城看见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三个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踱进来，心花怒放。今天，三个女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尹韵音一袭长长的莹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网状的墨绿色披肩，将仍然细软如柳的腰肢束得宽一分则胖、窄一分则瘦，椭圆型脸蛋，淡淡施粉，白里透红，仍如少女般光鲜。唐琳琳一身职业女性装扮。高腰的乳白色上装，配以一字型黑色短裙，酱紫色长统袜子，显得俊俏清爽；有些忧郁的脸庞，显得含蓄温婉。花小圃则打扮得妖娆张狂，一头高耸的黄色头发，挽成宫髻状，开口很低的春装，露出凝脂般的乳沟，令人遐想不已；一根宽大的黑色皮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欲坠不坠，令人欲望顿生；小巧的嘴唇，涂着淡紫色的唇膏，淡淡幽香袭人。
戚连城睹人怀旧，竟有些恍惚了。他说：“韵音，琳琳，我们有五年零三个月十五天没有相聚了！”
尹韵音很感动的样子，语气却冷如刀子：“是吗？戚市长记得这么清楚？”
戚连城一副沉醉的样子：“记得我当计委副主任后，你们突然想起了我这个老同学，要我在长江鱼庄请客，从那天到现在，五年零三个月十五天了啊！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往事历历，感慨万千哪。”
唐琳琳泼了戚连城冷水：“戚大官人，今天不是来叙旧的吧？”
戚连城高兴得叫起来：“琳琳，你叫我什么？大官人？琳琳，你知道，在旧时代，称呼官人，只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间才这样呢。我乐意，我接受！”
唐琳琳脸红了：“啐！狗嘴长不出象牙。你除了说这些下三滥的话，连官腔也不会打？”
戚连城受到揶揄，有些尴尬。花小圃打圆场：“喝酒，喝酒。”
戚连城问：“喝什么酒啊？红酒？五粮液？”
尹韵音说：“我们都喝自己勾兑的红酒。琳琳可是高级调酒师哟。”
“我愿意为你们效劳。”唐琳琳一边说，一边将长城干红拿到餐桌边的酒柜处，再拿来雪碧饮料，勾兑起酒来。
尹韵音则俯身向戚连城倾斜，连珠炮似的向戚连城提问：“连城，你说说推荐我妹妹的事，有多大把握？是内定还是要民主推荐、张榜公示？”
戚连城故作神秘和高深莫测，说：“据我从政多年的经验，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提拔，为了尽快使旅游局的工作不因玉明出事造成空档，肯定是内定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敢说，有百分之七十吧。”他向花小圃飞去一个媚眼，“小圃，你就准备打马上任吧。”
“咯……咯……”花小圃回敬戚连城一个浪笑，“多谢戚市长。”
唐琳琳勾兑了一大杯酒，递给戚连城：“大官人，你举贤不避亲，让过去在你身边的美女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为旅游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劳苦功高，先敬你一杯！”
“好受用，好受用！感情深，一口闷！”戚连城一口喝下去。
尹韵音也给戚连城斟了一满杯：“感谢你时刻不忘关照我们，让我们的苦命姐妹也有扬眉吐气的日子，也有在官场作威作福的资格，我也敬你一杯！”
“你的话不对，不对，怎么叫作威作福啊？叫为人民服务！”戚连城大嘴一张，又喝下去。
唐琳琳对花小圃说：“小圃，你不谢谢戚大官人刚才说的从政经验？那可是他精通的峡江市帽子公司操作之法的经典啊！”
花小圃又敬了戚连城一大杯。三杯下来，戚连城喝光了唐琳琳精心勾兑的一大瓶红酒。脸上的酡红皴晕开来，眼睛迷离了，话也多起来，一会儿说当年见异思迁，对不起尹韵音和唐琳琳，一会儿说他的妻子卢秀丽是河东吼，在家里受老婆欺负，度日如年。说着，往左斜倾着，靠着花小圃的削肩，色眯眯地盯着唐琳琳：“琳琳啊，当年我们情投意合啊，我们两情相悦啊，我们相濡以沫啊……”
尹韵音打断戚连城令人发呕的表演，起身拍拍他的脸：“连城，听说你要查处潘局长？太过分了吧！查处什么呀？”
戚连城貌似有了醉意，其实很清醒。他装糊涂了：“谁说查处潘玉明啊？他有什么问题啊，不就是小圃，你们陪他洗了几次澡么？不就是你们陪他娱乐娱乐么？”
尹韵音反复旁敲侧击，戚连城不是避重就轻，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想法搪塞过去。
尹韵音见戚连城不愿意透露半点口风，心里骂道：王八蛋！嘴里又问：“你和小圃说，要我和朱宏业合作。合作什么？条件呢？”
戚连城说：“玉泉风景区不是要修一条五公里长的步游道么？你们公司刚刚在花溪风景区弄过这事，朱宏业想把这个项目转包给你做。”
“五公里长的步游道，几百万的工程，除了锅巴没有饭了，打发叫花子啊！”尹韵音想到玉泉风景区的项目被戚连城利用权力给了他人，使自己白白损失唾手可得的几千万收益，仇恨得想马上将戚连城生吞活剥下去，但嘴里却不露半点口风。
“我可是有利可图时，就想到老同学哟！”
尹韵音不再谈什么，便轮番给敬酒，直喝得戚连城泪水涟涟，语无伦次。
尹韵音示意花小圃，将戚连城扶进一间桑拿室，找了个小姐服侍好。一切按尹韵音与唐琳琳事前想好的程序进行完后，三个女人就离开了。
六 市长的路
走到尽头
副市长戚连城推荐旅游局现任副局长宫小兵接任局长，提拔花小圃任副局长，群众意见很大。王洪涛找到戚连城：“连城啊，我们党主张用优良的作风选拔优秀的人才，推荐领导干部，是件极其严肃认真的大事，要出以公心，重事业兴衰，轻个人去就，推荐人得为被推荐的同志负责。你说宫小兵、花小圃思想解放，敢闯敢试，作风正派，廉洁奉公，这能干，那尽责，怎么没有群众基础啊？”
“这个嘛，这个嘛，王书记，你知道，坚持原则、办事公道的同志，常常得不到群众的理解，不是有这种说法，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么？”
王洪涛异样地盯着戚连城，审视的目光闪烁着狐疑。 戚连城有点儿诚惶诚恐：“王书记，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帖么？”
王洪涛笑了：“连城啊，今天怎么啦？感冒啦？说话中气不足，嗲声嗲气、阴阳怪气的，像潘玉明的腔调啊。难道现在时兴男人像女人一样说话？”
王洪涛“像潘玉明的腔調”一句话，像晴天霹雳，震撼得戚连城呆了呆。潘玉明的怪异举止，至今历历在目，特别是说话一副女人腔调，至今记忆犹新。自己怎么也会步其后尘？他的反应还快，顺口说：“不，不，偶染风寒，偶染风寒。”
王洪涛说：“连城呀，推荐领导干部，所谓真理在少数人手里的理论不适用。还是得接受群众的监督，按群众的意愿办。我征求过宝贞市长的意见，他不同意提拔宫小兵……”
戚连城着急了：“是袁市长的本意吗？宫小兵是他的外侄呢。”
“你不相信我？”
“王书记言重了。那么花小圃呢？”
王洪涛风闻戚连城与花小圃的关系，但不点穿他：“既然宫小兵不能‘转正’，就没有副局长的空缺了嘛。花小圃嘛，再看看，等换届时能不能安排？”
虽然王洪涛是以商量语气谈了他的意见，但戚连城明白，他以升官为诱饵，将花小圃搂入怀抱的如意算盘已在王洪涛这里破灭了。他再争取，是自取其辱，只有顺水推舟，才不引起王洪涛的反感：“很好啊。王书记，我就说过嘛，你叫我推荐人选，不适宜。”
戚连城离开王洪涛办公室，重重忧虑袭上心头。王洪涛说，他说话的声音居然像潘玉明一样，有女人腔的征兆。近几个月来，他感觉身体诸多不适。最显著的表现是，他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龄，隔三岔五，老板宴请也罢，他公款请客也罢，总要点一些滋补壮阳的菜，什么羊肾牛鞭啊、乌龟甲鱼啊，一个老板还专门请他吃过虎骨熊掌宴，但欲望没有增强，反而下降了。他也像潘玉明那样，发现胡须脱落，乳房增大……连王洪涛都察觉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忧虑归忧虑，但花小圃、尹韵音、唐琳琳几个或是精于床上功夫的女人，或是风情万种、魅力四射的女子，却是戚连城无法抵御的诱惑。
戚连城给花小圃打电话：“小圃啊，干什么呢，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讲……”
花小圃在电话里欢叫着：“戚市长啊，你这些天像缩头乌龟，躲到哪儿去了，想死我啦！在哪儿聚会呀？要不要韵音、琳琳陪啊？”
戚连城说：“都叫上，都叫上！江滨大堤上新开了一家海鲜馆，环境清静，怎么样？”
放下电话，戚连城又茫然了。怎么向尤物花小圃开口啊，她的升迁梦破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寿终正寝了。失去了花小圃，他不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三人进入海鲜馆时，戚连城已经点好菜和水酒，等候多时了。见到三位美女，一扫心头阴霾，向服务生一挥手，上热菜！
上的第一道菜，叫中西合璧牡蛎大餐。
花小圃故作惊讶：“哇——噻——戚市长，这是什么菜啊？”
戚连城卖弄道：“这道菜在古希腊神话里，叫爱的食物。”
尹韵音笑道：“连城啊，你越来越风流了。什么叫爱的食物，哄我表妹高兴吧？”
戚连城说：“牡蛎，俗称蚝。牡蛎为重要经济贝类，肉肥爽滑，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素有‘海底牛奶’之美称。有强精壮体、增强精子活力、调整内分泌、美白肌肤的功效。是健身美容和防治疾病的珍贵食品，我请几个养眼美女品尝，难道不是爱的食品？”
唐琳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戚连城：“连城，你别说得那么俗！我去给你们勾兑红酒。”和往常一样，唐琳琳到小吧台处，将红酒倒入红酒杯中，然后加入柠檬片、雪碧饮料等，给戚连城倒了一大杯！
戚连城一饮而尽后，第二道菜又上来了。花小圃又欢叫起来：“哇——噻——戚市长，这又是什么菜啊？刚才叫爱情菜，这菜该不会叫偷情菜吧？”
“叽……叽……哈……哈……小圃，好个偷情菜！说得妙不可言！”戚连城笑声不像笑声、哭声不像哭声地干吼着，“这叫清炖马鹿。马鹿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走的是黄金道，产的是地黄丸。马鹿性能力超凡，经过与同伴艰苦卓绝战斗获胜而取得交配权的公鹿，能拥有一大群母鹿浪漫交欢。马鹿全身是宝，是纯阳多寿之物……”
唐琳琳接过话头：“《本草纲目》讲，马鹿一身皆益于人，可用于滋阴壮阳和调理人体机能，强肾固体，改善睡眠和食欲、性欲……”
戚连城给花小圃夹了一块马鹿肉：“小圃，琳琳可是专家啊，她下的结论，可是有科学依据的！你多吃一点！过会儿，我们检验一下，是不是有奇效？”
花小圃笑着用筷子敲了敲戚连城：“老流氓啊！你就不怕吃死你！”
花小圃的话，让戚连城愣了一下，顿时兴味索然，黯然神伤。
酒醉饭饱之后，尹韵音和唐琳琳照例找了很好的借口，先后离去。按照这半年多来的习惯，花小圃要陪戚连城玩玩。
两人开了房间，花小圃等待戚连城的“虐待”。戚连城没有马上纵欲销魂，他问：“小圃啊，我爱你，今生今世我不能没有你！但是，假如哥哥我对不住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吗？”
花小圃莞尔一笑：“哥啊，说什么呢！你什么事对不住我啊？”
戚连城鼓起勇气，将花小圃不能当副局长的事讲了。
花小圃一听，气得嚎啕大哭。她这半年来，陪戚连城喝酒玩乐，得到的回报就是副局长的美差啊。现在升迁的梦破灭了，不是太亏了么。她骂道：“你这个大骗子，大流氓！”
戚连城说：“我也没办法呀。这样吧，我准备在经济上给你补偿。五万，怎么样？”
花小圃绝望了，是和戚连城彻底分手的时候了。她抓起手提包，马上要走。
戚连城拦住她：“小圃，我也很痛苦，你陪陪我。”
“陪你？好，我反正是残花败柳了。十万，一分不少，马上兑现！”
“你疯啦！我哪来那么多现金？一周之内，我把钱打到你的卡上。我是讲诚信的。” “你讲诚信？哼！”花小圃痛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这废物，不是太监，就是被人化学阉割了！”
戚连城疑惑不解。王洪涛说自己有潘玉明的女人腔调，花小圃居然也骂自己是太监。他扳过花小圃的肩膀，问：“小圃，你说些什么呢？什么叫废物，什么叫化學阉割？”
“你想知道内情，你去打听打听，色鬼潘玉明就是被化学阉割了才死的。”花小圃说着，一把将戚连城推倒在床上，“不把钱给我，就走潘玉明的不归路吧！”说完，飞快地出了门。
从来没有遭到女人拒绝的戚连城，只得灰溜溜地回家。
妻子卢秀丽见他这么晚回来，十分生气：“跟着你这太监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太监？”今天第二次有人说自己是太监，戚连城很吃惊，去捉妻子的手。
“别碰我！”卢秀丽一边披睡衣，一边说，“戚连城，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告诉你，野花虽香，但是有毒。”卢秀丽进了卧室，咚地一声关了门。
戚连城茫然无绪地拍打着卧室门：“秀丽，你说详细点。”
卢秀丽不开门，骂道：“戚连城，你以为你当上了九品芝麻官，就野鸡变成凤凰了？告诉你，老娘不稀罕。老娘只要撒出钞票，随便找个男人，也比你这被阉割了的废物强！”
戚连城脑子涨痛欲裂，但耳边回响着花小圃的“化学阉割”一词，回响着妻子的“太监”一词。阉割、太监！太监、阉割！“啊……”他惊叫一声，终于从“阉割、太监”这两个词找到了它们的内在联系，也领会到了老婆说这话的含义。
戚连城冲进书房，打开电脑，从百度里搜索到了“化学阉割”信息。他迫不及待地将所有信息一一打开，看了有关化学阉割的原理、阉割办法、阉割效果、阉割后遗症等等，惊吓得大汗淋漓，目瞪口呆。他的身体出现的症状，完全符合被化学阉割后的反应。
这些骇人听闻的信息，让戚连城惊恐得喘不过气来。
戚连城寝食难安，想到尹韵音、唐琳琳这两个女人，往事涌上心头，不禁心惊胆战。
不说在中学、大学与她们恋爱时，自己玩弄她们的卑劣伎俩，单是他任峡江市副市长后，他至少有两件事得罪了这两个女人，不，不仅仅是得罪，有的还是残害啊！
第一件事是唐琳琳丈夫张志清之死。三年前，张志清不知怎么了解到，朱宏业在投标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中，向戚连城贿赂一百万的信息，还有勾结监察局、标的概算单位、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甲方旅游局等，搞暗箱操作的内幕，要挟朱宏业付二十万“保密”费。戚连城要朱宏业舍钱免灾，朱宏业认为，留下大活人，随时都可能东窗事发，于是制造了触电身亡的事故……唐琳琳不断上告，要求公安机关缉拿凶手。没有不透风的墙，唐琳琳可能了解到一些内幕，苦于无依无据……
第二件，也是三年前，尹韵音刚刚创办畅达公司时，她曾送给戚连城十万元，要求承建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但经戚连城与朱宏业相关人员的运作，朱宏业拿到了开发项目，这个项目，让尹韵音损失了上千万。尹韵音是个贪婪的女人，她会不心疼？
还有那个花小圃……
怎么办？揭露她们的卑劣伎俩，那不是太愚蠢了么，不是自取其辱么？
一周之内，“化学阉割”像魔鬼的诅咒，一直轰响在戚连城的心头。他神思恍惚，没有心思工作。星期二，市商委要开一个夏季糖酒展销会的筹备会，商委领导请他光临指导，做做动员。他马上想起潘玉明在旅游经济会上丑态百出，担心自己的女人腔调会引起与会人员的嘲笑，又会招来网上疯狂的帖子曝光。他跟秘书说，另有安排，不参加。昨天，市政府召开常务会议，议题是讨论研究旧城改造，他装作感冒了，咽喉肿大，捂着脸不发言。
多次公务活动，戚连城都“不作为”，引起属下和同僚们的猜测、议论，他只得听之任之，不辩解，尽量遮掩病态。
中午，戚连城刚刚出了位于八楼的办公室，准备回家，手机便疯狂地响起来，他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天来，他怕接电话。
电话是花小圃打来的，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答应一周内给花小圃的十万元还没有打过去……戚连城想，我反正是残废人了，还怕什么？
戚连城不接花小圃的电话，但花小圃的短信接踵而来：
戚大官人，你不履约，那就请你看看我发给你的电子邮件。如再不履约，这些电子邮件就会贴到网上去，你就是第二个潘玉明！
戚连城赶紧回办公室，打开电脑，花小圃发给他的是一个音像文件。他打开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些文件，全是他和一些女人喝酒、调情的画面。其中竟有半年前他在暖春阁餐饮娱乐城和两位小姐洗鸳鸯浴的情景。甚至有他盯着女子赤裸身体时说话的声音：“有人说，女人的上半身是她的本质体现，女人的下半身是她的本性的张扬！”
但是，这些文件里，却没有他和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等女人逢场作戏的画面。
戚连城看得两眼发直，恐惧万分。他盯着显示屏，喃喃自语：“太无耻了！太可怕了！你们早就精心策划、预谋陷害我啊。”他吓得冷汗淋淋。
戚连城举棋不定时，秘书敲门后，进来了。秘书递给他一份会议通知。戚连城一看，惊慌失措地问：“怎……么……怎……么……明天要开自我剖析会啊？”
秘书说：“戚市长，你可能太忙，忘记了。你的自我剖析，我一周前就给你写好了。”
“稿子在哪儿呀？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也像我一样，忙得晕头转向吗？”
秘书很委屈。他说：“戚市长，我马上去给打印一份出来。”
秘书离开后，戚连城又犯难了：明天自我剖析，可是上至市委、市政府的全部领导，下至局、委、办，连乡镇一把手都参加的大会啊，如果我的女人腔一响起，会有什么恶果？不，我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这样的丑，决不能让半辈子的春风得意毁于一旦！他猛地想起老同学潘玉明，潘玉明的娘娘腔上演后，王洪涛揪住不放，才导致他走投无路。他怀疑潘玉明那天不是醉酒不慎掉进江里的，可能是自杀的。难道我也只有追着潘玉明，抛弃人间烦恼了？ 这时，又响起了电话铃声，吓得他心惊肉跳。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王洪涛打来的，他不得不接。王洪涛说，有事找他谈谈。放了电话，他不断地问自己：王洪涛在此时此刻找自己谈话，说什么呢？他怎么回答呢？怎么掩盖自己的娘娘腔呢？真要命啊！
戚连城进了王洪涛办公室。王洪涛讲了两件事：一是对潘玉明的调查，不得再拖了；第二件事是打招呼，要戚连城做好自我剖析的准备。戚连城尽量不说话，或“哦”“嗯”地表示坚决拥护，坚决执行。王洪涛一脸严峻：“连城啊，你今天来给我打哑谜呀？我告诉你，明天你的自我剖析，必须紧紧扣住自己在发展旅游业上的问题，说深说透，比如用人问题，项目招标、投标问题，工程质量把关问题。全市人民都盯着呢，你如果不剖析好，干部们评议你时过不了关不说，还影响到整个政府班子的评议！”
戚连城不能装聋作哑了。他说：“关于潘玉明的提拔任用，我只是推荐了一下，把关有组织部，廉洁考察有纪委。至于说到大力发展无烟工业，开发旅游产品，成绩是摆在那儿的，问题嘛，也存在。我觉得这是毛主席说的，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问题。我的自我剖析嘛，已经修改了五六次了，广泛征求了我分管的部门领导的意见，部分镇街也提了好的建议……”
王洪涛笑了：“连城，你和潘玉明是穿了连裆裤呢，还是城皇庙的鼓槌，一对啊？你说话的声音，我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今天又是偶感风寒？算了，别再说了。明天在大会上，这腔调要收敛起来。否则就太不严肃了！”
戚连城涨红了脸，畏畏葸葸地出了门。在政府大门口，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将他请进宝马轿车。
“你怎么把车开到政府来炫耀啊，什么时候啊，进出的头头脑脑看见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朱宏业一脸不安：“公安局好像嗅到味道，我们在暖春阁送钱给潘玉明的事，可能暴露了。”
戚连城说：“什么我们？我那天在暖春阁吗？别有点事就往我身上糊屎！”
“哪会呢。我是担心他们顺藤摸瓜，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
“什么藤什么瓜？我心里安然得很。”
“别多心，我知道怎么应付。走，到云霞山庄吃个晚饭。”
吃晚饭时，戚连城没有心思和朱宏业商议应付“顺藤摸瓜”的细节，就受到朱宏业和牛劲东的威胁，他感到心灰意冷，感到不寒而栗。回到城里时，已经十二点了，他不想回家看到妻子卢秀丽的冷脸：“送我到办公室。”
“这么晚了，还要办公？”司機牛劲东问。
“我的事，需要你们那么上心吗？”
下车后，司机牛劲东送戚连城一起进了电梯。
戚连城把钥匙捅进锁孔，发现不对，没有揿动钥匙，门便开了。他按了门边的电灯开关，迅速搜索了办公室一遍。他的办公室分为三部分：五十多平米的办公区；二十多平米的休息室；十多平米的卫生间。他发现几个抽屉被打开了，文件、书籍满地。“有贼进来过！”他赶紧检查了位于墙角、被一幅山水画轴遮掩着的一只小保险柜，保险柜安然无恙。他想到报警，突然一个念头升起，放弃了报警。他冷冷笑着，笑意有些阴鸷，有些怪异，也没有进休息室、卫生间看看……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到那些曝光自己丑态的帖子。他发现，跟帖更多了，大概有几十条，都是揭露他的丑行的。跟贴中挂上去了几幅他和几个女人在一起的照片……
“要命的帖子！要命的照片！我真的彻底完蛋了！”他喃喃自语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来。“是哪个黑心肠的老板，非把我置于死地不可啊！”
这时，电话响了。电话是朱宏业打来的。朱宏业说：“老领导，刚刚回家，老婆说，公安局副局长于建设找她谈话，询问潘玉明死的晚上我的行踪，老婆说漏了嘴，透露出我在暖春阁请潘玉明吃饭的事。老领导，我们的路走到尽头了……”戚连城连他的话也没有听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放下电话，猛地想到什么，心里说：“朱宏业，我忘不了你这王八蛋！”他翻开大班台上的记事台历，在上面重重写下“朱宏业、潘玉明”六个字。
戚连城刚放下笔，突然从里面卫生间蹿出一个人影。“你龟儿子还躲在里面啊！”戚连城看到小偷，一转身，下意识地去抓人影。人影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花岗石镇纸，砸在戚连城的脑袋上。戚连城奋起反抗，一拳砸在人影的鼻子上，人影不顾鼻血流进嘴里，推倒了戚连城，夺门而逃。
戚连城爬起来，没有去追。他冷静多了，下定了决心，决定先写几封电子邮件，发给他的几个女人。他的目的是，自己不得好死，你们也别想活得光鲜。最后给妻子写信，以电子邮件方式发出……
然后，找到一圈编织带……
七 恶毒的化学阉割
第二天早上八时，政府大楼的清洁工发现，戚连城的尸体悬挂在休息室宽大的落地窗前。
公安局副局长于建设马上带领助手肖云等赶到现场。警察拍完照后，于建设叫工人搬来人字铝合金梯子，站在梯子上，观察着。戚连城的尸体是用两股办公室常用的白色编织带吊起来的。编织带上头挂在休息室挂窗帘的一种叫“罗马杆”的横杆上。于建设对挽在戚连城颈部的编织带，以及编织带打成的结，仔细观察后，再次对局部照了相，才将尸体放下来。
最后，对办公室、卫生间仔细进行了勘查。办公室到处散落着文件、书籍，明显被人翻动过。办公桌上的记事台历翻开着，在4月3日，即昨天那张台历上，留下“朱宏业、潘玉明”六个字。刑警提取到除戚连城和清洁工留下的鞋印外，还有一双解放鞋的鞋印。一个刑警在办公桌下发现一块花岗石镇纸，上面粘有毛发和血迹。戚连城雪白的衬衫衣领上，沾有血迹……
考虑到戚连城是副市长，对他使用的电脑等现代办公室用品，还有大量私人用品，只是封存起来，待请示领导后，再作勘查。
一切进行完后，将尸体运回局里，命令法医进行尸检。
现场勘查和尸体解剖后，于建设和助手等分析了案情，初步结论是：戚连城属于自缢身亡。但法医提出疑点：戚连城的雪白衬衫衣领处的血迹，经鉴定不是戚连城的，技术人员从镇纸上提取到一枚指纹，经鉴定，指纹不是戚连城留下的…… 是他杀还是自杀？从戚连城被缢用的白色编织带的打结方法，编织带留在戚连城颈项处的勒痕，以及戚连城尸体悬挂的方式、高度等分析，他应当属于自缢身亡。但从他后脑勺上的伤口，还有那个沾血的镇纸，那双无主解放鞋鞋印和镇纸上的无主指纹，似乎证明，戚连城被缢身亡前，又受到他人攻击。攻击他的人是谁？如果攻击者想要戚连城的命，为什么不直接将他砸死，还要将他缢死？这很反常啊。作案人有些变态，先将戚连城砸伤，再制造自杀假象，他的动机是什么……
于建设请示了局长徐大运。徐大运指示：“戚连城的死因暂不下结论，待向领导汇报和进一步收集到证据后再说。调查戚连城死前的活动情况，看能否发现新的线索。”
于建设安排肖云带队去调查，他则和法医一起再次进行尸检。
再次尸检，没有发现有中毒的现象。但却有惊人的发现：在戚连城尸体里，检验出大量雌性激素，还有大量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成分。法医兴奋地告诉于建设：“戚连城身体出现女性特征的原因找到了！”
于建设问：“那些药物具体的成分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女性特征？”
法医说：“男人之阳刚伟岸和女人之阴柔妩媚，就在于体内有不同的性激素——女性卵巢分泌着决定女性特征的雌激素，男性睾丸则分泌着使男子具有男儿气概的雄激素。如果让男子服用过量的雌激素，其体内雄激素的水平便相对减少，原有的男性特征将渐渐消失，该男子就会因雌激素过盛而出现声调女性化、胡须脱落、乳房增大和性欲低下等表现……”
于建设问：“戚连城说话奶声奶气等等，就是男性特征渐渐消失的结果？”
法医回答：“应该是这样，也只能做这样的解释。”
“他的男性特征怎么会渐渐消失呢？”
“服用了大量雌激素呀！”
“你说具体点。”
法醫笑了：“戚连城遭到了化学阉割！”
“什么叫化学阉割？”
“化学阉割在医学治疗上，属于内分泌治疗，又称药物去势，也叫化学去势，俗称化学阉割。其实是以雌性激素抗雄性激素，或将性腺刺激激素抑制剂注入人体内，令受注射的人失去性冲动，同时不再勃起，令男性独有的人体反应消失。”
于建设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戚连城也自愿接受了化学阉割？真是不可思议！”
“戚连城体内的药物已经严重超标，他早已失去性功能。”
于建设问法医，也像问自己：“戚连城怎么会自愿接受化学阉割呢？如果不是自愿，那么，又是什么人让戚连城主动或被动接受化学阉割呢？”
这时，肖云回来了。她将听到的情况向于建设讲了。
“好啊，小肖，初战告捷，立了一功！”于建设很赞赏肖云搜集到的线索。“你怎么看待你看到听到的情况？”
肖云分析说：“据调查，政府大楼门卫也证实，戚连城死的那天晚上，朱宏业、牛劲东曾送他回办公室。我想，潜入戚连城办公室的人是不是牛劲东？我推测牛劲东故意穿着解放鞋，潜入办公室寻找他需要的东西，戚连城不给，便害死了戚连城，然后伪装了戚连城自杀现场……”
于建设摆摆手：“你的推论有些勉强。不过，我对牛劲东这个人很了解。肖云，你对鸿发公司发生的张志清，哦，就是唐琳琳的丈夫被电击死一案，应当记忆犹新吧？当时我们就怀疑牛劲东有重大嫌疑，只是证据不充分……他是朱宏业豢养的打手，专门为朱宏业开的地下赌场收水钱。他极有可能受人指使，做出对戚连城不利的事来。”
经请示徐大运，于建设和肖云一起，秘密传讯了牛劲东。
牛劲东很快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我们老板就是担心戚市长在玉泉风景区招标、投标上做手脚，把那么大的项目拿给那个美女老板，哦，就是畅达公司的尹韵音做，才和戚市长经常来往，那天晚上就谈这事。我们老板只是提出潘局之死，威胁了他几句……”
肖云敲敲桌子：“怎么威胁戚连城的？”
“不就是说几句狠话嘛！哦，我说他戚连城是男妓啊，说他和许多女人上床啊，说他被那些娼妇吸干了精髓，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啊……”
于建设问：“你砸破了戚连城的头后，是怎么把他吊死的？”
牛劲东大叫起来：“于队长，你冤枉人的水平也太差劲了！我见戚市长出了电梯，我连电梯都没有出，就又下来了。我怎么会砸戚连城，怎么会吊死他啊？”
法医提取了牛劲东的血液、指纹，经鉴定，和戚连城衣领处的血迹血型完全不同，和镇纸上的指纹不能认定同一。牛劲东致死戚连城的嫌疑排除了。
于建设说：“从零开始，全力以赴，寻找穿解放鞋的人！”
于建设向全市所有派出所发出了寻找曾在戚连城死前进入办公室的凶手的通报。
协查通报发出后，很快就有了结果。峡江市大河街派出所刚刚破获一起入室盗窃案。据其中一个叫山猴儿的检举揭发：他的一个兄弟伙叫肥猪儿的，在市政府办公大楼作案，盗窃到五万多元现金……肥猪儿很快被抓获。他供认：某天夜晚，在政府办公大楼作案时，被一个突然进来的胖大汉碰上了，他用一只镇纸砸伤了胖大汉，才得以逃脱……
于建设将柴永华（肥猪儿）带到戚连城办公室指认，他说入室盗窃的正是这间豪华办公室。
“你逃跑时，那个胖大汉还活着？”于建设问。
“他凶得很呢，还打破了我的鼻梁！”
经技术人员鉴定比对，血液和戚连城衣领处的血迹同一，镇纸上的指纹，是柴永华留下的……
经过反复论证现场勘查到的痕迹、戚连城尸检呈现的症状，以及牛劲东、柴永华的供词，结合戚连城生前受到王洪涛的严厉批评等情况，于建设向局长徐大运汇报说：“戚连城是死于自杀！自杀的动机：一是戚连城承受不了因受化学阉割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二是受到朱宏业指使牛劲东的威胁，担心收受的贿赂暴露；三是王洪涛书记下令查处潘玉明，他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
肖云补充说：“戚连城是怎么遭到化学阉割的呢？是有人故意伤害他，还是他纵欲过度，吃错了药？如果是前者，该不该继续调查？我们还没有碰到过这种奇特的案件呢。如果调查，怎么调查？” “小肖啊，你问得好。”徐大运很赞赏肖云思维的缜密和反应的机敏。
于建设说：“根据戚连城发给花小圃的电子邮件里有‘或者有人下毒’的话，说明戚连城已经怀疑自己被人化学阉割了，也可以说戚连城是被人化学阉割了的。徐局，下步怎么办？”
“我也很为难呢。这样吧，我向王书记汇报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无论怎么处理，戚连城被化学阉割的事，要继续查！但要严格保密，暂时不要对外透露。”
于建设提醒徐大运：“徐局，牛劲东交代中，说戚连城与朱宏业之间有不正常交往，戚连城曾大量收受过朱宏业贿赂，我们要继续侦察啊。”
徐大运踱了一阵方步，抽了两支烟，才说：“是否侦察戚连城受贿案，待市领导决定后再说；同时，将有关情况向检察院反贪局通通气，看他们怎么办。”
于建设对徐大运优柔寡断、含含糊糊的态度很不满意：“徐局，我们只办理戚连城死亡案子，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徐大运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不想深挖下去？这涉及到方方面面！”
八 案件没有结果
肖云和女警察小丽，一起向戚连城的妻子卢秀丽了解情况。
卢秀丽说话冰冷：“死了就死了罢，还调查什么？我一不要政府的抚恤，二不要党委开追悼会。”
“卢总，这是例行公事，你还是给小妹我立功受奖的机会吧！”肖云也调侃道。
“那就说吧。这种官场丑事，说说无妨。我仔细回忆了我们的夫妻生活，反复思考了戚连城的性格噬好，他决不可能自己服什么药，造成了你们说的化学阉割的后果。其实，我早就觉得他有性病。我觉得，是有人利用了戚连城的好色成性，或者说是有人憎恨他淫逸嫖娼，给他下了药。虽然戚连城犯了严重错误，甚至可能犯罪，但他也不应该受到化学阉割这种残忍的处罚。因此，我希望公安机关抓到化学阉割戚连城的凶手，惩处这种毫无人性的行为。”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戚连城的病情的？”肖云不好说“性功能衰退”。
“大概一年前吧，我发现戚连城偷偷吃药。问他吃的什么药，他吞吞吐吐的，引起了我的警觉。有一天，我偷偷从他的公文包里拿了十来片药，请唐琳琳鉴定一下，哦，她是市妇产科医院的主任医师，是连城的同学、好朋友。连城经常找她咨询。唐琳琳笑着告诉我，你家连城吃的是进口的壮阳药……”
肖云问：“那药片你保存着吗？”
“没有。不过，戚连城知道我了解他的病情后，他擔心我怀疑他在外面和许多女人乱搞而造成夫妻生活不和谐，就不回避我了。我家里面还有他经常服用的几种药。”
肖云、小丽来到卢秀丽家，提取了戚连城留下的所有药品。
看到这些药品，肖云想起，在戚连城的办公室也有这样的药品。她马上给于建设打电话，于建设派人到戚连城办公室，将那些药品提取回来。
这些药品，有加拿大进口的原装多能多，国产龙威金丹、金参虫茸养根散等，都是所谓补肾、壮阳、增大、增粗类药物。在这些药品中，卢秀丽还找到一板250mg×20片规格的片剂药。卢秀丽说：“我拿给唐琳琳鉴定的，好像是这种药。”肖云不相信地问：“你记清楚是这种药？”因为肖云根据上面的英文注释发现，法医在戚连城尸体内找到的大量超标的用于化学阉割药物，就是这种药！肖云不明白，作为学医学的大学本科生唐琳琳，为什么竟将它说成是壮阳药？
接着，肖云向卢秀丽询问戚连城和唐琳琳的关系，才从她的口中了解到戚连城、潘玉明、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之间复杂又简单的同学关系、三角恋爱关系、上下级关系、开发商与主管领导之间的关系……
经过技术人员鉴定，肖云从卢秀丽家里获取的250mg×20片规格的片剂药，确实是化学阉割用药中非常重要的一种。
肖云分析道：“于局，唐琳琳作为主治医师，怎么会将这种药说成是壮阳药？我有理由认为唐琳琳有暗中给戚连城吃化学阉割药物的嫌疑……”
小丽接过肖云的话头：“第一，唐琳琳是妇科医生，有这方面的知识，又因经常和戚连城接触，具备暗中下药的条件；第二，唐琳琳的初恋情人是戚连城，后来戚连城抛弃了她……他们之间有复杂曲折的恋爱关系；第三，戚连城回峡江市工作后，特别是当上了局长、副市长后，长期与唐琳琳保持着联系，经常一同出入餐馆、娱乐场所……”
肖云说：“于局，你注意到这些复杂又简单的关系了？你是否同意我们的初步分析？”
“我非常熟悉这几个在峡江市生意圈子、生活圈子的官员、美女之间的情况。从法医尸检出戚连城有被人化学阉割的可能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卢秀丽怀疑戚连城被人暗中搞了化学阉割后，我将戚连城生活、工作圈子的人排了队，分析后，与你的看法不谋而合。哦，我想起来了，潘玉明的法医尸检报告中，也有大量相同药物成分的结论。这样说来，潘玉明和戚连城一样，也是被人动了化学阉割的‘手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传讯唐琳琳？”肖云很兴奋，跃跃欲试。
经徐大运同意，于建设找唐琳琳调查相关情况。
两年前，于建设和肖云为调查唐琳琳的丈夫张志清死亡真相，曾和唐琳琳打过交道。当年，于建设和肖云对唐琳琳说：“因没有证据证明张志清是人为制造的触电事故，所以，只能确认张志清是因意外事故死亡……”唐琳琳听了，大闹公安局，状告公安局不作为。后经行政裁决，公安局按办案程序也好，办案经过和结果也好，都尽职尽责，驳回了唐琳琳的申诉……今天，找唐琳琳调查，唐琳琳颇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不予配合。
于建设、肖云无论怎么讲究询问态度、方法，提出询问，唐琳琳都以“不知道”三个字回答。
于建设将从戚连城家搜到的药片递给唐琳琳看后，唐琳琳含蓄地笑了：“怎么，于局对这种增强女性激素的药物感兴趣？”
“这么说唐医生很熟悉这种药了？”于建设没有正面回答唐琳琳的问题。
“于局，你不是说我是不学无术的庸医吧？这是我的业务，小儿科哟。”
“听卢秀丽说，你认定这是壮阳药？”肖云无法承受唐琳琳的过分冷静。
唐琳琳反问：“秀丽姐？她什么时候给我认定过这种药？是我给她开的处方？还是她从网上购买的啊？我们是好姐妹，她如果找我，我一定要帮忙的。可是，据我了解，秀丽姐没有得需要吃这种药才能治愈的病……”
于建设和肖云一时语塞。是啊，卢秀丽说她请唐琳琳鉴定过，但口说无凭啊！
缺乏经验的肖云说：“卢秀丽说，她丈夫生前吃过这种药。”
“你们开什么玩笑啊？男人吃这种药？不过，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我怎么知道？”唐琳琳推得一干二净。“不过，我也听说过，肖警官，你没有结婚吧？我说说你可别不好意思。我接待过一名患者。她说她嫌丈夫性功能太强，曾用类似这种药，去去丈夫的势……”
于建设问：“听说戚连城生前曾多次到你这儿咨询，他得了什么病啊？”
唐琳琳想了想，回答：“我说过嘛，我和秀丽姐不仅仅是同学，还是闺中蜜友，她老公呢，也是同学，平时有点小伤小痛什么的，就找我瞧瞧，开点药……要问戚市长得过什么病，我一时也记不清楚，得查查病历档案，需要我帮你们和档案室联系吗？”
于建设说：“唐大夫，不用麻烦你了。需要的话，我们会去查的。”
以后几次调查，唐琳琳滴水不漏。
虽然有嫌疑对象唐琳琳，于建设、肖云经过反复分析、推论，甚至秘密地将尹韵音、花小圃等美女也纳入调查对象，但由于缺乏强有力的证据链支撑，无法找到她们“作案”的线索，于建设请示徐大运同意，只得将所谓戚连城被化学阉割案搁置起来。
戚连城自杀，再次在峡江市引起轰动效应，焦头烂额的王洪涛多次亲自向省委领导汇报、检讨后，才解除了他管理不善、用人不察、教育不力的责任……
半年后，尹韵音承建的玉泉风景区开发工程中的步游道、两个星级宾馆建设项目，竣工投入使用了，她和朱宏业结了账，给唐琳琳、花小圃各五十万元，然后携带着剩余的巨额利润以及家产，移居到了加拿大。
一年后，峡江市开展了以打黑为主的专项斗争，朱宏业等一帮涉黑人物，落入法网……
责任编辑 郑心炜
不从心的局长
江南春早，芳草萋萋，花香蝶舞，春光妩媚。中午，花溪风景区开发商、畅达旅游公司女老板尹韵音宴请旅游局局长潘玉明，感谢他对景区开发第二期工程的支持，同时还邀请了旅游局办公室主任——大美人花小圃、潘玉明的同学——市妇女医院主任医师唐琳琳等陪同。
潘玉明受到邀请，不忘约一约老领导、顶头上司副市长戚连城。他打电话给戚连城：“戚市长，韵音、琳琳、小圃一帮养眼美女请你小酌，你赏不赏光啊？”
戚连城不无遗憾地回答：“市委开深入基层教育活动动员会，我走不开啊。告诉韵音，后补啊。”
花溪风景区第一期开发项目，是在副市长戚连城精心策划下、旅游局局长潘玉明直接操作下打造出来的。花溪风景区开发项目，主要是各式温泉沐浴。有百米泳道的游泳池，有供儿童嬉玩的流水滑道，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各种设计新颖、设施一流的温汤小池。
宴请很快进入主题活动：游泳、洗浴、品茗、喝酒……他们在温汤会所的“天下第一汤”游泳池边一边游泳，一边吃烧烤、喝红酒，庆贺尹韵音在二期工程中获利近千万。潘玉明“功勋卓著”，当然要回报。十分了解潘玉明胃口的尹韵音，特地安排公司两个妙龄女子陪同。
在美女们的恭维下，潘玉明有些飘飘欲仙，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尹韵音说：“老同学啊，想当年，你和琳琳两朵长满尖刺的校花，可看不起我这个穷小子啊！”
唐琳琳打趣道：“哟……哟……我们大局座旧情复发啦？”她嘴里说着，一双凤眼盯着潘玉明，目光迷离而尖锐。
潘玉明说：“现在不是说同学会，拆散一对又一对么？琳琳，志清不幸离去，你再找个像我这样的标准美男子，重温新婚燕尔的快乐，怎么样？”
唐琳琳有一副伶牙俐齿，回应道：“潘胖子！你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帮妹妹我端洗脚水，我还嫌你手脚不干净！看来你只有到街上找靠电杆的黄脸婆解决问题了！”
尹韵音接着也讥讽道：“玉明，哥哥你大胆去找！得了艾滋病啊，梅毒啊，找我们琳琳大夫，她是学妇科的，药到病除，还你标准色魔本性！”
尹韵音的话太尖酸刻薄，男男女女们都笑成一团。潘玉明脸上有些僵硬了。
花小圃见潘玉明有些难堪，便问道：“潘局长，我们是打牌呢，还是去游泳？”
潘玉明说：“韵音，你和我下午都要参加旅游经济研讨暨招商洽谈活动……”
尹韵音淡淡地说：“我知道。不就是鸿发公司想开发玉泉风景区吗！鸿发公司朱宏业，一不讲信誉，二没有资金，三没有开发企业资质，却鬼迷心窍，想拿到这个项目！玉明，玉泉风景区是个投资两亿元的项目，我们公司正全力以赴竞标呢！你可不要胳膊往外拐！”
“知道，知道。不过，今天的会上要洽谈的项目是副市长戚连城抓的形象工程，他要甩给谁谁就发大财，我插不上手吧？刚才我请他参加你的宴请，他都不接招呢。”潘玉明挑起尹韵音的不满。
“谁稀罕他啊！”尹韵音不怵戚连城，说完又补了句，“小人得志！”
峡江市委近年来组建了大大小小的什么高新技术开发区、外包开发区、保税开发区等等，每个开发区都由一位市级领导挂帅。市委的说法，加强领导。坊间的说法，千方百计出让土地，找开发商的钱。有人在网上戏言：“开发开发，你发我发；挂帅挂帅，养窝腐败。”
尹韵音说：“时间还早，你就陪姐妹们玩玩吧！”
潘玉明不再说什么：“行，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尹韵音、唐琳琳她们斗起了地主。潘玉明则由花小圃和另外两个女子陪同，进入游泳池。
潘玉明只是将两个女子左揽右抱，但就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让两女子十分败兴。
潘玉明刚过不惑之年，身体强壮得像条公牛，情欲十分旺盛，特别是看到像尹韵音这样过去想得到的女人时，欲望陡然暴涨。他就曾利用权力，让尹韵音获得丰厚利润，诱逼她上了床，还经常要花小圃通宵达旦陪他发泄，他仍然感觉精力过剩，唯一没有品尝到的女人、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就是唐琳琳，让他留下了遗憾，正准备加大“工作力度”，将她占有时，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近来，他看到女人，竟没有过去那种难以遏制的激情，她们漂亮的脸蛋、纤弱的细腰、修长的大腿等等，一切引起男人想入非非的美好物件，不再是他想摸、想搂、想掐的尤物。他原本长满络腮胡子，近来照镜子，竟发现漂亮的络腮胡子不断脱落，下巴几乎成了光溜溜净肉了。半月前，他在这游泳池边和一个女子戏水，那女子竟指着他的乳房说：“哟，潘局啊，你的波波（三陪女将乳房叫波波）比我的还大啊！”他以为是那女子挑逗他，很高兴，但当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胸部特别发达，乳房也膨胀了时，情绪一下低落下去……
潘玉明正懊恼眼前可餐的女色却不能尽情受用时，手机疯狂地响起来！潘玉明不问青红皂白，开口就骂：“你他妈的哭丧啊，吼什么吼！”
凑在旁边的女子讨好地从他手中接过电话。潘玉明正烦着呢，让女子去挡一下，也好，便在女子屁股上掐了一把，将握手机的手松了。
女子只听了几句，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潘局正忙公干呢，你吃饱了撑的，这么不懂事啊！什么？你说清楚点，你……你……要告潘局贪污受贿？你要潘局长身败名裂？你吃了豹子胆啦！我是哪个？我是你姑妈！”
潘玉明听出这是那个十分凶险的电话。像这样的电话，近段时间他接得很多，怒火中烧，他也不顾有两个女子在身边，从女子手中抢过手机，就怒斥道：“牛麻儿，你没资格和我谈这些！叫你们朱老板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我说！他躲在裤裆里缩头缩脑的，算个什么毬！”
一会儿，他对两个女子说：“晶晶，倩倩，我要回去开会，你们和尹总说一声，我先走了！”
一个女子告诉他：“刚才尹总来电话，转告你她先走了。”
二 勢均力敌的对手
潘玉明出了温汤会所，走到轿车前，发现司机刘绍华不在，十分生气！潘玉明吼了几声：“绍华！绍华！”见无人应，他想，司机不在更好，自己开车还自由自在些。他有一套车钥匙，便掏出遥控器，开了车门，准备上车。突然从竹丛中蹿出一个人来，抢先一步，将他挡在驾驶室门外！ “牛麻儿，你要干什么？”潘玉明虽然口吻严厉，但话音却绵软无力。
来人是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的手下，公司保卫部部长牛劲东，因脸上有些雀斑，人们叫他牛麻儿。朱宏业豢养了一批像牛劲东这样凶残成性的社会渣滓，采取威胁、利诱，绑架、勒索、殴打、杀人等手段，违规操作，非法竞争，拿到许多开发项目，成了峡江市旅游开发业的大鳄。
“哟……哟……潘局啊，好久没听到你的指示了，奶声奶气的，女人味的魅力更勾引我啦。”牛劲东嘻嘻笑了。
潘玉明被牛劲东的话噎得脑门发涨。他挥了一下手，借手势展示猛男的威风：“少屁话连天的！刚才我在电话里说了，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我是流氓我怕谁！”的牛劲东还以颜色，大骂道，“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你发迹以前，不就是靠你老婆升的官么？你当了局长，不就是几个开发老板喂的一条狗么！老板叫你咬谁你就咬谁，不就是几个女老板养的男妓么？听说你已经被那几个女人吸成太监了！你他妈的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潘玉明愣住了。牛劲东的话，戳到了他心中的痛点。他大学毕业后，和同学戚连城一同分到市计委工作。戚连城获得书记的赏识，很快当了计委副主任，后来又当了旅游局局长。潘玉明呢，当了三年科员后，靠老丈人的活动，接替戚连城当上旅游局局长，他永远在老同学戚连城手下干事，窝囊得很。
潘玉明靠抱夫人大腿这段升迁经历，是他的心病，牛劲东赤裸裸地抖出来，他的脸挂不住了，还抠出他和几个女人有染，并成了太监，他更恼羞成怒：“牛麻儿，你不过是朱宏业养的一条狗！告诉你，你再狗仗人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牛劲东嘻嘻地笑了：“潘局长，潘大人，你敢翻脸？我也告诉你，刚才我在电话里说的，句句是我们老板叫我转告你的！如果你敢在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上做手脚，或者你再把这个项目塞给你的女人做，我们老板说，这回你将一败涂地，死得很惨！”
潘玉明去掀牛劲东：“滚开！老子要去开会！”潘玉明担心这一幕被人发现，推开牛劲东。
牛劲东达到了目的，飞快地走了。
这一切，被司机刘绍华看在眼里。十分钟前，刘绍华等在会所门口，准备开车，看到潘玉明和牛劲东在争执什么，便躲在一丛夹竹桃后面。直到牛劲东走了，刘绍华才跑过去，开车离开了温汤会所。
潘玉明赶到市政府第三会议室，会议已经开始一会儿了，等得不耐烦的副市长戚连城见到潘玉明，指指墙上的挂钟，斥责道：“你看看，你迟到了多久？按我的规矩，迟到一分钟就站着开会一分钟。你就站着开完会吧！”
比潘玉明先到的尹韵音给他倒来一杯水，附耳说：“你少说话！”
潘玉明现在说话一口娘娘腔，他担心说话引来与会者的讪笑，很感激尹韵音的关照。
戚连城说：“玉明啊，你也不用站了。今天研讨的是旅游经济，你是主管旅游业的，你到台上来，谈谈旅游局科学发展有什么新思路，有什么新举措？对玉泉风景区的大发展，有什么建议？”
潘玉明感到骑虎难下。近半年来，他除了在局机关举办的重大会议上讲讲话外，在外一般不说话，说也是三言两语，待听众还没有辨别出他声音变异时，他已三缄其口了！今天发言的话，他怕娘娘腔、太监声会引起“同僚”、老板、领导的哄堂大笑。不发言么，自己是主管部门的一把手，怎么能没有一点真知灼见？官场上最看重的就是讲些时髦话，阐述一些空洞无物的体制改革啊、思路创新等理论，再提出些朗朗上口、易记易喊的口号，这才说明你思想解放，开拓进取！他左右权衡，还是发言重要。
潘玉明走上正中的主席台，颔首向戚连城笑笑，再向坐在旁边的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点头致意，再抬望眼，目光徐徐从与会者脸上扫过，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慢慢将本来摆得恰如其分的麦克风移了移，再扫视一下会场四周……这套主要领导讲话前的程序一丝不苟地做完后，才开始发言。
“各位领导，各位业界精英……”
潘玉明真有先见之明！果然，潘玉明细而长、尖而软、柔而媚、奶声奶气的女人腔刚传出来，会场就引起巨大的骚动！
“嘻……嘻……好腻人啊！潘局啊，你啥时成了潘公公了？”
“啥……哈……潘局怎么成了娘们儿啦？”
“玉明啊，你说大声点儿，奶声奶气的，我们听不见你的精辟论断呀！”
有个老板带来的女秘书，平时和潘玉明眉来眼去的，没把潘玉明当局长看待，竟鹦鹉学舌般，绘声绘色地学起潘玉明的娘娘腔，引来笑声乱飞。
会场一时议论雀起，乱成了一锅粥。戚连城拍拍桌子：“大家安静！注意会场纪律！”他又对潘玉明说，“玉明，你卖什么乖？阴阳怪气的，话都说不成了！是不是刚才批评了你，就用这种方式斗气？”
潘玉明脸红筋胀，恨不得地下有个缝，钻进去少受羞辱。他乞怜地望着戚连城，希望领导特赦他不再发言。戚连城偏偏说：“继续讲呀！什么新观念、新思路、新举措，让大家受受启发？”
潘玉明只得又讲：“我想，发展峡江市的旅游经济，必须坚持四个紧紧依靠：紧紧依靠政策法规办事，阳光行政是前提；紧紧依靠党员干部带头，党员干部率先垂范是关键；紧紧依靠上下联动机制，全方位、多层次发展是保障；紧紧依靠利民惠民政策，以人为本是宗旨！只有这样……”
潘玉明嗲声嗲气的发言，实在是寒碜人，实在是甜腻人，台下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有的泪花闪闪……板着脸一本正经地主持会议的戚连城也听不下去了，笑着对潘玉明说：“好啦，好啦！你的四个紧紧依靠就不要纵深发展，深入阐述了！下去吧，好好医医你的嗓子。”
尹韵音看着潘玉明的表演，一双眼睛顾盼生辉，一张圆脸白里透红，说不清楚她是为潘玉明难过，还是暗暗高兴。
接着，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直奔会议主题，谈了公司回报乡梓、准备巨额投资开发玉泉风景区的想法，希望得到在座各位領导的支持……
尹韵音也不示弱，马上将本公司印制精美的画册发给每个与会人员，然后回到位置上发言，说她的公司，是具有开发旅游资源资质的专业公司，建成的花溪风景区，已经成为峡江市乃至全省的旅游品牌产品，资金雄厚，技术领先，管理完善，希望在开发玉泉风景区上，再做新贡献…… 两家公司，都有各自的背景，都是势在必得，其他小老板，只有坐山观虎斗。
戚连城最后说：“条件不成熟，今天不搞招、投标了。我讲讲玉泉风景区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具体开发思路，通过协商，选择好开发商……玉泉风景区开发时间紧、工期短、任务重、要求高……”
三 丑事败露，
停职反省
潘玉明灰头土脸回到局办公室，左思右想今天发生的事，越想越感到后怕！他找不到原因，唉声叹气一番。突然，他发现办公桌上丢着一封特快专递，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物件，竟是一个U盘！再掏，还有一张打印的纸条：“你有空好好看看，这个U盘里面，都是你的犯罪记录！”他赶紧打开电脑，点开文件一看，一股凉气直透背心！
U盘里的文件主要是潘玉明近来与多个女人寻欢作乐时的照片。如他和尹韵音公司的两个女子在温泉里赤身裸体洗浴，如他和一些老板豪赌。更令他害怕的是，一张照片上，他像哈巴狗一样，趴在地毯上，吸吮女人的乳头……每张照片下，都有文字记载：某月某日某地，潘玉明和某某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参与人是哪些，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
文件提供者并没有其他要求，只在照片后写了几句：
有钱我不求你，守法我不怕你，有事我要找你，不办我要骂你，办不好老子还要告你。
潘玉明看后，全身发冷，恐惧万分。这些照片反映出的他的活动，都是在极隐蔽的场所进行的，参与的人不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就是有着利害关系的哥们儿，活动时间大多数在夜晚，拍摄者是经过什么渠道了解得这么一清二楚？他们究竟想要什么？要开发项目？自己一个小小的旅游局长，有多大的能耐？他立即将文件删除了。
潘玉明删除了文件，并没有解除他的恐惧。他知道，这些照片一旦传到领导或纪检部门、司法机关，他潘玉明的仕途不仅会寿终正寝，监狱也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了。他感到绝望了，真想一死了之。死，他不禁浑身哆嗦，眼前发黑，四肢颤抖，活着多好啊！有享受不尽的佳肴美馔。再一想，好死不如歹活着！何况这些照片，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大不了丢官去爵，还不至于要命吧？
第二天，潘玉明在研讨会上的拙劣表演，被好事者写成《太监局长娘娘腔研讨会上出洋相》的帖子，登上了《玩耍社区》。帖子栩栩如生描绘了潘玉明的丑态外，还三问政府党委：一问局长性变态，是不是生活圈子里需要关爱的女人太多，局长大人精、气、神“入不敷出”？潘玉明是个性变态，同性恋？二问旅游经济研讨会是研究经济发展，还是搞暗箱操作，违规招标投标？非法开发风景区？三问峡江市委口口声声说“用优良的作风选拔优秀人才”，像潘玉明这样的局长，是怎么选拔到领导岗位上的……帖子一曝光，网友们疯狂点击，差点“黑”了网站。跟帖的网友更是蜂拥而至，一时讨伐怒涛声声，质疑连篇累牍。一篇跟帖说，潘玉明的生活圈子里，除了有腐败官员和不法开发商外，还有不计其数的女人，他们整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还有的帖子登出潘玉明与女人泡温泉和搂着女人喝酒的照片……
潘玉明的丑行在网上曝光及网友的跟帖，很快被市委书记王洪涛的秘书打印出来，并呈送到王洪涛的案头。王洪涛看了那一沓打印件，大光其火，把戚连城叫到了办公室。王洪涛示意他坐下后，将那些帖子递给戚连城：“连城啊，你看了这些网上的文章了吗？”
戚连城一头雾水：“王书记，我哪有时间上网啊？”
王洪涛很不耐烦地将打印件丢给戚连城：“你看看，你看看你主持开了什么研讨会！有损我们市的形象，败坏了我们的声誉……”
戚连城抖抖颤颤地将打印件看完，中气不足地嗫嚅道：“哪有这么严重啊？胡说八道了吧！玉明在会上，提出了发展旅游经济，必须坚持‘四个紧紧依靠’，实在，管用，得到了与会人员的高度赞扬，怎么能说他尸位素餐呢？”
“你罚他站着参加会议，也有假？他说话阴阳怪气的，也是胡说？”
“玉明就是喝高了酒，遲到了，说话底气不足，我狠狠批评了他呢。”
“潘玉明的生活圈子里，有那么多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你清楚不？还有打牌哟，赌博哟，搞些诲淫诲盗的事，你清楚不？潘玉明和你是高中、大学同学吧？当年提拔他当局长，是你推荐的吧？我们三令五申要管好自己身边的人，你怎么管的？”王洪涛对戚连城的避重就轻很反感，加重了语气。
戚连城冷汗直冒，只得表态说：“王书记，我虚心接受你的批评。潘玉明的教育、提拔、使用上，我没有把好关，我去叫潘玉明做出深刻检讨……”
王洪涛说：“潘玉明必须停职反省！你把他叫来，我找他谈谈！”
戚连城出了书记办公室，马上给潘玉明打电话，首先劈头盖脸将他骂一通，然后讲了王洪涛看见了网上的帖子，准备让他停职反省的事。潘玉明在电话里恳求道：“老同学，老领导，我是你身边的人，我是一门心思干好你交代的工作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哇！”
戚连城责问道：“你是谁身边的人？你真是不讲政治！现在唯一的出路是，向王书记好好检讨，争取他的宽恕，争取他改变主意！”
潘玉明收了手机，马上垂头丧气地进了王洪涛办公室。他的腿发软，下意识地想跪下去，但王洪涛犀利的目光直透他的后背，脊椎肋骨自然挺了挺，稳住了身体，但腰杆无法伸直，嘴脸前倾，细声细气说：“王书记，你找我？”
王洪涛白了他一眼：“你说话就这腔调？”
潘玉明涨红着脸，说：“身体虚弱，中气不足，睡眠不足，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王洪涛：“恐怕是生活无节制，玩物丧志吧？玉明呀，古人说，豫逸可以亡身，忧劳可以兴国，从来没有人说工作压力可以亡身的！”
“是，是！我一定注意处理好工作与生活的关系……”
王洪涛用两个指头搓动着手中的红色铅笔，问：“网上那些对你的批评，你都看了？”
潘玉明说：“王书记，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哪有精力和时间去干那些不能当饭吃的时髦玩意儿！” 王洪涛严肃地说：“工作上的事，你就别管了，交代副局长小宫去办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重点是反省你的生活作风问题和你与一些老板过从甚密的问题，交代你和几个女人的事情。视你对犯的错误的认识情况，交代问题的彻底程度，改过自新的情况，再作组织处理。”
潘玉明的双腿终于无力支撑身体，弯曲下去：“王书记，我潘玉明多少也算个人才，鞍前马后为市的经济建设出力流汗，你一定给我洗心革面、改正错误、重新做人的机会啊！”
王洪涛指着潘玉明斥责道：“站起来！你说，你这个样子，像你说的人才应当具备的品质吗？像个坦荡磊落的共产党员的所作所为吗？有正视自己的错误的勇气吗？就凭你这副摇尾乞怜的丑态，你也不适宜再做领导干部！”
潘玉明只得耍起无赖：“王书记，没想到我潘玉明修了十多年的道行，竟被你三言两语就毁了。我知道你和我岳父有矛盾，争权夺利，但你不应当把我当作替罪羊，断送了我的前程。你真狠心啊！”
王洪涛愤怒了，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潘玉明啊，你就这么点涵养？回去好好反省吧！”
四 局长失足殒命
戚连城从王洪涛办公室出来，马上组织相关部门举行了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招标、投标活动。
因戚连城对参与竞标企业的资质审查、招标书的评估、标的测算等做了大量工作，结果，朱宏业的鸿发公司以最接近标的指数名列第一中标，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以第二名败下阵来。尹韵音明白，这貌似公正、实则是暗箱操作的招标、投标活动，是戚连城与朱宏业互相勾结的产物，是戚连城借朱宏业打压自己的结果。她以招标、投标有“猫腻”为由，拒绝在招标、投标会议记录上签字。会后，朱宏业办招待时，单独和尹韵音勾兑，答应以整个标的为基数，按百分之二的点作为补偿，请尹韵音放弃申诉。百分之二的点尹韵音可白白得到一百多万。尹韵音想了想，和戚连城搞得太生伤，太紧张，对今后的发展没有好处，只得同意了，但她并不甘心任由戚连城摆布。
戚连城在办公室和朱宏业商量玉泉风景区开发细节时，潘玉明进来了。
玉泉风景区项目招标、投标活动，没有通知潘玉明参加，使潘玉明绝望到了极点！这无疑既是王洪涛的旨意，更是戚连城的阴招。他要找戚连城说清楚。推开门，发现朱宏业坐在里面，想退出来，朱宏业将他拉进去：“潘局，我正向戚市长汇报你的事，看有没有办法挽救呢。”
戚连城指着潘玉明说：“什么挽救？你捅了那么大的娄子，你不仅自作孽，不可活，王洪涛还要追究我举荐、用人不当的责任。我说玉明啊，你天天泡在女人堆里，又费钱财又耗精力，究竟图个啥呢？现在位置保不住了，吃饭的钵钵砸了，钱也没法找了，哪个女人还往你身上贴？你看我，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不是快乐似神仙？”
潘玉明在心里骂了句：你装什么清心寡欲啊？我俩大哥不说二哥，是城隍庙的鼓棰，一对儿！
朱宏业说：“潘局，我说呀，你干脆辞了职，到我们公司当副总怎么样？不说发什么大财，保你今生今世吃喝无忧。”
戚连城说：“宏业，你外行吧？党的规矩是，领导干部退职后，三年不能在他过去管过的行业谋职！”
朱宏业说：“也是，也是。还是戚市长深谋远虑！玉明哦，我爱莫能助了。”
两人哪里是想挽救自己，分明是奚落和白眼，只是没有投石下井。潘玉明想，既然你俩只想把自己摘干净，不如刺激他们一下。于是他说：“戚市长，朱老板，玉泉开发项目，你们事前怎么运作的，瞒得了别人，还能瞒住我？”
朱宏业说：“潘局，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大力支持呢。我们之间怎么了结，我会处理好的。今晚我单独在暖春阁宴请你，给你压压惊。”
潘玉明明白单独宴请的含义，但仍然难释满腔怒火，他打出一张“王牌”：“王洪涛整治我，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追查旅游局刚刚落成的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的事……这个投资两个多亿的项目，可是朱老板和……你们经营的……”潘玉明想抬出另一桩肮脏交易，以此來换得戚连城的救助。
朱宏业一脸惊愕：“王洪涛过问皇朝花园的事了？”
戚连城色厉内荏地问：“玉明，你究竟向王洪涛胡说了些什么？！”
潘玉明很明白点到为止的高深莫测，没有回答。
最后，朱宏业表示给潘玉明二十万元，弥补他的声誉损失，潘玉明才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手机响了。电话是唐琳琳打来的：“玉明哟，韵音说，今晚我们在怡园聚一聚，再次感谢你对她的支持。”潘玉明想了想，王洪涛说自己和几个女人关系不正常，才出来，又缠上了，实在有屡教不改的嫌疑，他便推辞道：“我没时间。”唐琳琳说：“嗬，局长大人，我们几姐妹是真心实意感谢你，还想替你出出主意，帮助你渡过难关哟。你别鸳篼装狗，不识抬举！还有，我给你新开了一种药，疗效显著，药到病除，你不试试？”唐琳琳出主意的话，特别是新的特效药，让潘玉明心动。
晚上七点，潘玉明先到暖春阁和朱宏业碰头。
暖春阁和怡园都在长江边。暖春阁在江滨大堤上，怡园则设在停靠在江边的一艘旧轮渡船上。
潘玉明先到暖春阁，喝了两大杯茅台酒后，朱宏业给了他二十万元现金。现金装在一只装五粮液的手提袋里。潘玉明没有犹豫，拎着手提袋，从三十多级石梯下去，过了连接轮渡船与江岸的跳板，进了怡园，两个女子将他簇拥进去。女子清新的体香让他晕乎乎的，他的淫欲被激活了，他感到活力四射，有些冲动，将王洪涛的斥责抛到九霄云外！
席间，尹韵音照例为潘玉明准备了他喜欢喝的、经过她亲手勾兑的红葡萄酒，亲手给他筛酒布菜，其乐融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琳琳问：“玉明，听说你在研讨会上，高谈阔论，语惊四座，得到与会者的交口称赞？”
潘玉明：“这个……这个……我只是讲了些命题作文，毫无新意，毫无新意……”
尹韵音说：“玉明哟，你可是我们同学中出类拔萃的才子，如果继续步步高升，可不能忘了姐妹们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呀，有钱大家赚，有福大家享。你可不能吃里扒外！” 潘玉明长长叹息了一声：“什么步步高升哟！”
唐琳琳故作同情地说：“你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被戚连城罚着站着开会，多丢人！”
花小圃有些打抱不平：“潘局，谁都知道你老丈人有权有势，你为啥不好好利用，把你的地盘蹬达得宽敞平稳一些？把那些好的项目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潘玉明受不了啦，唐琳琳、尹韵音两个女人，他不敢得罪，你花小圃是局办公室主任，还在我手下端饭碗，竟敢这么猖狂，竟敢当面揭自己的短！他斥责道：“小圃，你胡说八道什么。要想拿项目，把你那条白生生的大腿伸进戚连城怀里，大家就不费事了！”
潘玉明一光火，女人们并不生气，反而嘻嘻笑了。
专门替尹韵音在官场上捕获色魔贪官的许艳荷，更放肆地说：“潘局哦，有人在网上说，你成了太监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拿什么获得心上人的欢心呀？你这样活着，是不是想学太史公，准备辞官回家，写一本《淫乐秘史》传世啊？我给你建议呀，要写好这本书，你得好好研究高力士呀、安德海呀、李莲英呀，他们有宫中秘籍哟。”
另一个风骚女子吴嫱接着挖苦道：“潘老板呀，如果你真羡慕做女人的乐趣，不如马上去做变性手术，隆个硕大无朋的乳房，造个女性器官，找个男妓做伴，过过比神仙还快乐的生活？或者，干脆了结此生，重新投胎，真正变成女儿身，如何？”
其他女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开心极了，快乐极了。
这些不要脸的荡妇！潘玉明在心里骂道。他这才感觉到，今晚的饭局，是尹韵音等设的局，她们不是来安慰自己，更不是想法让他逃过一劫，而是借机奚落自己，羞辱自己的！他妈的，真是“树倒猢狲散”啊！潘玉明将一杯酒灌下去，站起来，一言不发，提着五粮液手提袋，出了怡园。
怡园外，是峡江市刚刚落成的滨江大堤公园。这个项目，是潘玉明上任后干的第一个发展旅游经济的形象工程，也是他和尹韵音第一次合作的项目。换句话说，尹韵音就是从这儿挖到第一桶金的。正因为潘玉明让尹韵音轻轻松松地赚到了六百多万，她才半推半就地上了潘玉明的床。潘玉明在江边慢慢走着，晚风送来阵阵袭人花香。他眼前晃动着尹韵音细嫩如凝脂的身体，耳畔响起尹韵音欢快的叫床声，春心又荡漾起来！现在一切都将化为过眼云烟了，他心爱的几个女人，都将和他“拜拜”了……王洪涛的责难声又轰然而至，还有戚连城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朱宏业那双阴鸷凶狠的眼睛……到哪儿去呢？回家么？他真恶心面对妻子那张肿泡泡的脸。回办公室？认认真真按王洪涛的要求写检讨？如果他全部坦白交代，怕是连脑袋都保不住了！
潘玉明不想回家，想到还在喝酒的几个女人，他折回身去，找那几个女人消磨时光。
潘玉明走在连接轮渡船与江岸的跳板上时，跳板有些晃动，加上灯光暗淡，他一脚踏空，“咚”地一声，掉进江里了……
五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怡园员工发现浮在江水中的潘玉明的尸体……公安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于建设勘查现场：确认是潘玉明的尸体。潘玉明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只装五粮液的纸袋，纸袋里装有二十萬元现金。于建设下结论说：连接轮渡的跳板下方的江水不到两米深，一般人掉下去不会淹死，但潘玉明喝了大量酒，神志不清，扑腾几下爬不上来，就被淹死了。二十万元现金无法查出来源。调查潘玉明的妻子，他妻子也无法说清来源。法医解剖后结论：醉酒后落水溺死。法医鉴定结论还有一句：潘玉明的血液里，含有大量用于增强女性激素的药物。因潘玉明是不慎落水溺死，这句结论，好像与死亡无关，没有引起于建设等办案警察的重视。
尹韵音听说潘玉明死了，笑笑，赶紧打电话给怡园老板如此这般地交代几句。
公安机关调查时，老板说：“潘局长淹死在跳板下，我们怎么知道啊？”又调查了几个当晚与之接触过的人，也毫无头绪。
潘玉明的家属要求给个说法，比如什么因公应酬死亡之类，但领导说，有证据证明他是因公应酬吗？我们对殉职啊、因公啊、正常啊等等死亡，条款硬着呢。还有二十万元钱来历不明，怎么因公啊？潘玉明死了就死了啦。
潘玉明死后不到半个月，市委书记王洪涛将戚连城叫到办公室说：“连城，潘玉明死了，但他的问题还得有个说法，你继续调查，什么都可以查！”
戚连城问：“王书记，公安局不是在调查吗？”
“他们从刑事案件角度调查，你要从清正廉洁、违纪违规方面查。另外，思考一下因潘玉明死了旅游局班子的搭建问题，有没有合适人选，向市委推荐。”
潘玉明死了，戚连城打心眼儿里高兴。
戚连城和潘玉明是大学同学，和尹韵音、唐琳琳是高中同学。二十多年前，他们在中学读书时，成绩平平的戚连城喜欢上了聪慧能干的校花尹韵音，学业优秀的潘玉明喜欢上了唐琳琳。两男两女，爱得死去活来。可惜这种关系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大学毕业分配回到峡江市后，戚连城才知道，郁郁寡欢的尹韵音靠父母的关系，在市建委一家建筑公司上班，与一个建筑老板结了婚。唐琳琳大学毕业后，分回市妇产科医院工作。唐琳琳被戚连城“休弃”后，一度形销骨立，整天病蔫蔫的。她刚毕业那年，父亲患重病，无钱医治，绝望之际，她初中同学，也是街坊邻居张志清，出钱出力，治好了父亲的病。在爱情上受伤惨重，对恋爱、婚姻、家庭已经“看破红尘”的唐琳琳，便破罐破摔，和在朱宏业鸿发公司任项目经理的张志清结了婚。两年前，张志清不幸触电身亡，留下唐琳琳和读小学的女儿相依为命，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
峡江市是个县级市，真正的城区也就十来平方公里，就餐啊，娱乐啊，就那么几家稍好的餐厅、中心，四个高中、大学同学，三天不见两天见的机会就多起来，何况他和潘玉明还同在一个部门工作，几个老同学相聚就多起来了。
几年打拼下来，四个同学的工作、生活都各有归宿，照说他们以后会相安无事，戚连城还荣升副市长，应当知足长乐了。岂料，被戚连城公开或私下都说是“穷小子”、在市里毫无人脉的潘玉明，却找到了时任市人大主任秦开元这棵大树，不仅一路攀升当上旅游局局长，更令戚连城难受的是，他居然“妻妾成群”，不仅有源源不断的可餐秀色，连他戚连城梦寐以求的尹韵音、唐琳琳等女人，也向潘玉明撩开了石榴裙，让他享不尽人间美色！ 这下好啦，潘玉明死了。他留下的各种资源——开发项目啊，开发商啊，如云美女啊，没有了潘玉明这块绊脚石，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干一场了！
调查潘玉明的事，戚连城决定放一边。有纪检、司法部门呢，去蹚这个浑水，不说有“拔出萝卜带出泥”之虞，他不会干这种傻事。目前，最重要的是挑选好旅游局局长的候选人！现在有市委书记王洪涛给的尚方宝剑，他就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了。想到这个肥缺，一个丰腴而不失妖娆、含蓄而又有几分奔放的女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这就是旅游局办公室主任花小圃！
戚连城当旅游局局长时，很喜欢小鸟依人的花小圃，不顾局领导班子反对，设法将事业编制、局招待所服务生花小圃转为公务员，接着又提拔为办公室主任，鞍前马后为他服务。他们的关系迅速升温，不久，花小圃为他“把根留住”了。花小圃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了“根”后，她要挟戚连城，将修建局办公室大楼的工程拿给自己的哥哥承包，这让戚连城很为难。这个工程，是他升任局长前，许诺拿给时任市委管组织的张副书记的小舅子做的。他可不敢得罪掐着他升迁命脉的张副书记。在权力和美色之间，他自然选择了权力。道理很简单，权力是美色的保障，美色是权力的附庸啊！最终，戚连城花十万元，叫花小圃坠了胎。但他俩的关系也不咸不淡了。现在好了，戚连城又有高招将花小圃收入囊中了！
戚连城想到此，给花小圃打了电话：“小圃啊，玉明死了，你没有被吓着吧？没有凄凄惨惨戚戚吧？”都是老情人了，他没有顾忌，调侃中流露出酸酸的味道。
“老色魔，哦，老领导啦，怎么想起妹妹小花我啦？你老婆不让你上床了吧？寂寞了吧？饥渴了吧？按捺不住了吧？”潘玉明死了，花小圃确实有兔死狐悲的意味，对她的老相好、大领导很不客气，反唇相讥道。
“小圃啊，还生我的气呀？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啊！告诉你，我有正事给你说。今天晚上，我们在暖春阁见，我详细给你说，如何？”
“你先说嘛。妹妹我也学乖了哟，看你说的事值不值得我耽搁一个美好的夜晚哟。”花小圃逗着老相好，吊吊他的胃口。
戚连城把王洪涛要他推荐局长人选等事讲了后说：“小圃呀，我想推荐你当副局长，怎么样？这份深情厚谊，你该怎么报答我呀？”
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啊！花小圃万万没想到，潘玉明死了，竟然给自己创造了升迁的机会，她很激动。但细细一想，戚连城的话，有几句可信呀？得再试探试探，再吊吊他的胃口，得把他牢牢拴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回答说：“感谢老领导怜香惜玉啊。我怕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变卦了！有人说你是女人说话‘屙尿扁（变）’，我看你比女人屙尿扁（变）还扁（变）！如果你能兑现你对我的承诺，我就感谢你，否则，妹妹我没那份心情。”
嗬，这骚货，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需要使点敲山震虎的手段，方能使这婊子就范。于是他放慢了语速：“小圃呀，王洪涛命令我对潘玉明的经济问题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养奸呢。潘玉明给了你多少好处，天知地知我知啊……”
花小圃果然上当。她沉默了一会儿：“哥啊，今晚我和韵音、琳琳等姐妹还要聚会呢，我抽不开身啊。你忍耐忍耐，我迟一会到行吗？我的哥啊……”
听说另两个他既恨又爱的女人今晚要相聚，戚连城兴奋了：“我的老同学呀？好久没有相聚了，你把她们都请来吧。我正想找韵音商谈合作的事呢。”
“流氓，贪官污吏！”花小圃心里骂着，放下电话，马上和尹韵音商议。
花小圃是尹韵音的表妹。尹韵音的舅父舅母娇生惯养小圃，她从小就和里巷码头上的小混混纠缠不清，读初中开始早恋，高中时就刮宫引产，高中未毕业，就到社会上混吃等死。父母拿她没有办法，就请尹韵音的父母帮忙，给花小圃在旅游局招待所找了份工作。花小圃的男人在一家酒厂跑销售，是个花花公子，挣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两人很快就离了婚。
令尹韵音没有料到的是，她过去的恋人戚连城当了局长后，不自爱的花小圃竟投入戚连城的怀抱……这样，两姐妹先后都遭到戚连城感情或肉体的蹂躏！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得依靠戚连城（后来是潘玉明）才能兴旺发达，只得劝花小圃忍气吞声，只得让表妹索取戚连城的十万元的补偿了事。后来，尹韵音借着戚连城、潘玉明两位局长的关系，加上花小圃不时提供两位局长可资利用的工作上的、生活上的，甚至是嫖娼、赌博上的信息，尹韵音直接或间接控制住了旅游业在建项目，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公司真正做大做强了，尹韵音不忘表妹的功劳，大把大把扔钱给表妹挥霍。因此，花小圃对尹韵音言听计从，什么都唯表姐脸色行事。曾经上过当的花小圃，认为戚连城要推荐她当副局长的话不可信，花小圃想先征求表姐的意见。
花小圃赶到尹韵音的畅达旅游公司，将戚连城的话转告了。
尹韵音拍着桌子质问花小圃：“你知道不知道，戚连城借潘玉明出事之机，以权谋私，和朱宏业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抢走了我们到手的玉泉风景区开发项目，让我们损失千万以上。我和他势不两立！你想想，他此时抛出什么副局长位置，能安什么好心？”
花小圃说：“姐啊，这机会关系到我的前程，总该试试吧。”
尹韵音听后问：“小圃啊，你觉得戚连城是看上了你的才干呢，还是你的……”
花小圃轻佻地拍拍胸部：“当然是我身上的部件！”
尹韵音没好气地回答：“既然他喜欢你的是身体部件，你还和色狼卿卿我我的干啥呢？”
花小圃说：“姐，我也想享受一般女人该享受的生活，可是，那些衣冠禽獸般的所谓公仆，能给我们机会吗？那些摧花折柳的淫棍色魔，能放过我们吗？戚连城说，王洪涛让他调查潘玉明的经济问题，他不是胁迫我们出卖肉体，出卖灵魂吗？”
“他真这样说的？”
“都什么时候啦，我骗你干啥呢。他还暗示我，什么天知地知我知……”
尹韵音吃惊了。潘玉明死了，上头肯定要调查，这是常识性问题。尹韵音在官场、商场打拼这些年，这点规矩她是清楚的，她从开办公司那天起，就想好了多套应对办法，并不为潘玉明死了带来的“副效应”惊慌失措。但她没有料到，王洪涛偏偏要安排戚连城出马。这一招，王洪涛很毒啊，很狡猾啊！或许，王洪涛醉翁之意不在酒，调查潘玉明只是幌子，真正对象是戚连城？尹韵音恢复了镇静，以征求意见的口吻说：“小圃，既然连城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过去呢，你和他又有一段割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就满足他的心意，去陪陪吧。” 花小圃走后，尹韵音马上给唐琳琳打电话，希望她参与这次聚会。唐琳琳一听是与戚连城聚会，马上同意了，商量好参加约会的细节……
戚连城看见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三个女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踱进来，心花怒放。今天，三个女人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尹韵音一袭长长的莹白色的长裙，外面罩着网状的墨绿色披肩，将仍然细软如柳的腰肢束得宽一分则胖、窄一分则瘦，椭圆型脸蛋，淡淡施粉，白里透红，仍如少女般光鲜。唐琳琳一身职业女性装扮。高腰的乳白色上装，配以一字型黑色短裙，酱紫色长统袜子，显得俊俏清爽；有些忧郁的脸庞，显得含蓄温婉。花小圃则打扮得妖娆张狂，一头高耸的黄色头发，挽成宫髻状，开口很低的春装，露出凝脂般的乳沟，令人遐想不已；一根宽大的黑色皮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欲坠不坠，令人欲望顿生；小巧的嘴唇，涂着淡紫色的唇膏，淡淡幽香袭人。
戚连城睹人怀旧，竟有些恍惚了。他说：“韵音，琳琳，我们有五年零三个月十五天没有相聚了！”
尹韵音很感动的样子，语气却冷如刀子：“是吗？戚市长记得这么清楚？”
戚连城一副沉醉的样子：“记得我当计委副主任后，你们突然想起了我这个老同学，要我在长江鱼庄请客，从那天到现在，五年零三个月十五天了啊！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往事历历，感慨万千哪。”
唐琳琳泼了戚连城冷水：“戚大官人，今天不是来叙旧的吧？”
戚连城高兴得叫起来：“琳琳，你叫我什么？大官人？琳琳，你知道，在旧时代，称呼官人，只有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妻间才这样呢。我乐意，我接受！”
唐琳琳脸红了：“啐！狗嘴长不出象牙。你除了说这些下三滥的话，连官腔也不会打？”
戚连城受到揶揄，有些尴尬。花小圃打圆场：“喝酒，喝酒。”
戚连城问：“喝什么酒啊？红酒？五粮液？”
尹韵音说：“我们都喝自己勾兑的红酒。琳琳可是高级调酒师哟。”
“我愿意为你们效劳。”唐琳琳一边说，一边将长城干红拿到餐桌边的酒柜处，再拿来雪碧饮料，勾兑起酒来。
尹韵音则俯身向戚连城倾斜，连珠炮似的向戚连城提问：“连城，你说说推荐我妹妹的事，有多大把握？是内定还是要民主推荐、张榜公示？”
戚连城故作神秘和高深莫测，说：“据我从政多年的经验，这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提拔，为了尽快使旅游局的工作不因玉明出事造成空档，肯定是内定了，百分之百的把握不敢说，有百分之七十吧。”他向花小圃飞去一个媚眼，“小圃，你就准备打马上任吧。”
“咯……咯……”花小圃回敬戚连城一个浪笑，“多谢戚市长。”
唐琳琳勾兑了一大杯酒，递给戚连城：“大官人，你举贤不避亲，让过去在你身边的美女人尽其才，才尽其用，为旅游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劳苦功高，先敬你一杯！”
“好受用，好受用！感情深，一口闷！”戚连城一口喝下去。
尹韵音也给戚连城斟了一满杯：“感谢你时刻不忘关照我们，让我们的苦命姐妹也有扬眉吐气的日子，也有在官场作威作福的资格，我也敬你一杯！”
“你的话不对，不对，怎么叫作威作福啊？叫为人民服务！”戚连城大嘴一张，又喝下去。
唐琳琳对花小圃说：“小圃，你不谢谢戚大官人刚才说的从政经验？那可是他精通的峡江市帽子公司操作之法的经典啊！”
花小圃又敬了戚连城一大杯。三杯下来，戚连城喝光了唐琳琳精心勾兑的一大瓶红酒。脸上的酡红皴晕开来，眼睛迷离了，话也多起来，一会儿说当年见异思迁，对不起尹韵音和唐琳琳，一会儿说他的妻子卢秀丽是河东吼，在家里受老婆欺负，度日如年。说着，往左斜倾着，靠着花小圃的削肩，色眯眯地盯着唐琳琳：“琳琳啊，当年我们情投意合啊，我们两情相悦啊，我们相濡以沫啊……”
尹韵音打断戚连城令人发呕的表演，起身拍拍他的脸：“连城，听说你要查处潘局长？太过分了吧！查处什么呀？”
戚连城貌似有了醉意，其实很清醒。他装糊涂了：“谁说查处潘玉明啊？他有什么问题啊，不就是小圃，你们陪他洗了几次澡么？不就是你们陪他娱乐娱乐么？”
尹韵音反复旁敲侧击，戚连城不是避重就轻，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想法搪塞过去。
尹韵音见戚连城不愿意透露半点口风，心里骂道：王八蛋！嘴里又问：“你和小圃说，要我和朱宏业合作。合作什么？条件呢？”
戚连城说：“玉泉风景区不是要修一条五公里长的步游道么？你们公司刚刚在花溪风景区弄过这事，朱宏业想把这个项目转包给你做。”
“五公里长的步游道，几百万的工程，除了锅巴没有饭了，打发叫花子啊！”尹韵音想到玉泉风景区的项目被戚连城利用权力给了他人，使自己白白损失唾手可得的几千万收益，仇恨得想马上将戚连城生吞活剥下去，但嘴里却不露半点口风。
“我可是有利可图时，就想到老同学哟！”
尹韵音不再谈什么，便轮番给敬酒，直喝得戚连城泪水涟涟，语无伦次。
尹韵音示意花小圃，将戚连城扶进一间桑拿室，找了个小姐服侍好。一切按尹韵音与唐琳琳事前想好的程序进行完后，三个女人就离开了。
六 市长的路
走到尽头
副市长戚连城推荐旅游局现任副局长宫小兵接任局长，提拔花小圃任副局长，群众意见很大。王洪涛找到戚连城：“连城啊，我们党主张用优良的作风选拔优秀的人才，推荐领导干部，是件极其严肃认真的大事，要出以公心，重事业兴衰，轻个人去就，推荐人得为被推荐的同志负责。你说宫小兵、花小圃思想解放，敢闯敢试，作风正派，廉洁奉公，这能干，那尽责，怎么没有群众基础啊？”
“这个嘛，这个嘛，王书记，你知道，坚持原则、办事公道的同志，常常得不到群众的理解，不是有这种说法，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么？”
王洪涛异样地盯着戚连城，审视的目光闪烁着狐疑。 戚连城有点儿诚惶诚恐：“王书记，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帖么？”
王洪涛笑了：“连城啊，今天怎么啦？感冒啦？说话中气不足，嗲声嗲气、阴阳怪气的，像潘玉明的腔调啊。难道现在时兴男人像女人一样说话？”
王洪涛“像潘玉明的腔調”一句话，像晴天霹雳，震撼得戚连城呆了呆。潘玉明的怪异举止，至今历历在目，特别是说话一副女人腔调，至今记忆犹新。自己怎么也会步其后尘？他的反应还快，顺口说：“不，不，偶染风寒，偶染风寒。”
王洪涛说：“连城呀，推荐领导干部，所谓真理在少数人手里的理论不适用。还是得接受群众的监督，按群众的意愿办。我征求过宝贞市长的意见，他不同意提拔宫小兵……”
戚连城着急了：“是袁市长的本意吗？宫小兵是他的外侄呢。”
“你不相信我？”
“王书记言重了。那么花小圃呢？”
王洪涛风闻戚连城与花小圃的关系，但不点穿他：“既然宫小兵不能‘转正’，就没有副局长的空缺了嘛。花小圃嘛，再看看，等换届时能不能安排？”
虽然王洪涛是以商量语气谈了他的意见，但戚连城明白，他以升官为诱饵，将花小圃搂入怀抱的如意算盘已在王洪涛这里破灭了。他再争取，是自取其辱，只有顺水推舟，才不引起王洪涛的反感：“很好啊。王书记，我就说过嘛，你叫我推荐人选，不适宜。”
戚连城离开王洪涛办公室，重重忧虑袭上心头。王洪涛说，他说话的声音居然像潘玉明一样，有女人腔的征兆。近几个月来，他感觉身体诸多不适。最显著的表现是，他正处于如狼似虎的年龄，隔三岔五，老板宴请也罢，他公款请客也罢，总要点一些滋补壮阳的菜，什么羊肾牛鞭啊、乌龟甲鱼啊，一个老板还专门请他吃过虎骨熊掌宴，但欲望没有增强，反而下降了。他也像潘玉明那样，发现胡须脱落，乳房增大……连王洪涛都察觉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忧虑归忧虑，但花小圃、尹韵音、唐琳琳几个或是精于床上功夫的女人，或是风情万种、魅力四射的女子，却是戚连城无法抵御的诱惑。
戚连城给花小圃打电话：“小圃啊，干什么呢，我有重要事情给你讲……”
花小圃在电话里欢叫着：“戚市长啊，你这些天像缩头乌龟，躲到哪儿去了，想死我啦！在哪儿聚会呀？要不要韵音、琳琳陪啊？”
戚连城说：“都叫上，都叫上！江滨大堤上新开了一家海鲜馆，环境清静，怎么样？”
放下电话，戚连城又茫然了。怎么向尤物花小圃开口啊，她的升迁梦破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寿终正寝了。失去了花小圃，他不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三人进入海鲜馆时，戚连城已经点好菜和水酒，等候多时了。见到三位美女，一扫心头阴霾，向服务生一挥手，上热菜！
上的第一道菜，叫中西合璧牡蛎大餐。
花小圃故作惊讶：“哇——噻——戚市长，这是什么菜啊？”
戚连城卖弄道：“这道菜在古希腊神话里，叫爱的食物。”
尹韵音笑道：“连城啊，你越来越风流了。什么叫爱的食物，哄我表妹高兴吧？”
戚连城说：“牡蛎，俗称蚝。牡蛎为重要经济贝类，肉肥爽滑，味道鲜美，营养丰富，素有‘海底牛奶’之美称。有强精壮体、增强精子活力、调整内分泌、美白肌肤的功效。是健身美容和防治疾病的珍贵食品，我请几个养眼美女品尝，难道不是爱的食品？”
唐琳琳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戚连城：“连城，你别说得那么俗！我去给你们勾兑红酒。”和往常一样，唐琳琳到小吧台处，将红酒倒入红酒杯中，然后加入柠檬片、雪碧饮料等，给戚连城倒了一大杯！
戚连城一饮而尽后，第二道菜又上来了。花小圃又欢叫起来：“哇——噻——戚市长，这又是什么菜啊？刚才叫爱情菜，这菜该不会叫偷情菜吧？”
“叽……叽……哈……哈……小圃，好个偷情菜！说得妙不可言！”戚连城笑声不像笑声、哭声不像哭声地干吼着，“这叫清炖马鹿。马鹿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走的是黄金道，产的是地黄丸。马鹿性能力超凡，经过与同伴艰苦卓绝战斗获胜而取得交配权的公鹿，能拥有一大群母鹿浪漫交欢。马鹿全身是宝，是纯阳多寿之物……”
唐琳琳接过话头：“《本草纲目》讲，马鹿一身皆益于人，可用于滋阴壮阳和调理人体机能，强肾固体，改善睡眠和食欲、性欲……”
戚连城给花小圃夹了一块马鹿肉：“小圃，琳琳可是专家啊，她下的结论，可是有科学依据的！你多吃一点！过会儿，我们检验一下，是不是有奇效？”
花小圃笑着用筷子敲了敲戚连城：“老流氓啊！你就不怕吃死你！”
花小圃的话，让戚连城愣了一下，顿时兴味索然，黯然神伤。
酒醉饭饱之后，尹韵音和唐琳琳照例找了很好的借口，先后离去。按照这半年多来的习惯，花小圃要陪戚连城玩玩。
两人开了房间，花小圃等待戚连城的“虐待”。戚连城没有马上纵欲销魂，他问：“小圃啊，我爱你，今生今世我不能没有你！但是，假如哥哥我对不住你，你还对我这么好吗？”
花小圃莞尔一笑：“哥啊，说什么呢！你什么事对不住我啊？”
戚连城鼓起勇气，将花小圃不能当副局长的事讲了。
花小圃一听，气得嚎啕大哭。她这半年来，陪戚连城喝酒玩乐，得到的回报就是副局长的美差啊。现在升迁的梦破灭了，不是太亏了么。她骂道：“你这个大骗子，大流氓！”
戚连城说：“我也没办法呀。这样吧，我准备在经济上给你补偿。五万，怎么样？”
花小圃绝望了，是和戚连城彻底分手的时候了。她抓起手提包，马上要走。
戚连城拦住她：“小圃，我也很痛苦，你陪陪我。”
“陪你？好，我反正是残花败柳了。十万，一分不少，马上兑现！”
“你疯啦！我哪来那么多现金？一周之内，我把钱打到你的卡上。我是讲诚信的。” “你讲诚信？哼！”花小圃痛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这废物，不是太监，就是被人化学阉割了！”
戚连城疑惑不解。王洪涛说自己有潘玉明的女人腔调，花小圃居然也骂自己是太监。他扳过花小圃的肩膀，问：“小圃，你说些什么呢？什么叫废物，什么叫化學阉割？”
“你想知道内情，你去打听打听，色鬼潘玉明就是被化学阉割了才死的。”花小圃说着，一把将戚连城推倒在床上，“不把钱给我，就走潘玉明的不归路吧！”说完，飞快地出了门。
从来没有遭到女人拒绝的戚连城，只得灰溜溜地回家。
妻子卢秀丽见他这么晚回来，十分生气：“跟着你这太监过日子，有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太监？”今天第二次有人说自己是太监，戚连城很吃惊，去捉妻子的手。
“别碰我！”卢秀丽一边披睡衣，一边说，“戚连城，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告诉你，野花虽香，但是有毒。”卢秀丽进了卧室，咚地一声关了门。
戚连城茫然无绪地拍打着卧室门：“秀丽，你说详细点。”
卢秀丽不开门，骂道：“戚连城，你以为你当上了九品芝麻官，就野鸡变成凤凰了？告诉你，老娘不稀罕。老娘只要撒出钞票，随便找个男人，也比你这被阉割了的废物强！”
戚连城脑子涨痛欲裂，但耳边回响着花小圃的“化学阉割”一词，回响着妻子的“太监”一词。阉割、太监！太监、阉割！“啊……”他惊叫一声，终于从“阉割、太监”这两个词找到了它们的内在联系，也领会到了老婆说这话的含义。
戚连城冲进书房，打开电脑，从百度里搜索到了“化学阉割”信息。他迫不及待地将所有信息一一打开，看了有关化学阉割的原理、阉割办法、阉割效果、阉割后遗症等等，惊吓得大汗淋漓，目瞪口呆。他的身体出现的症状，完全符合被化学阉割后的反应。
这些骇人听闻的信息，让戚连城惊恐得喘不过气来。
戚连城寝食难安，想到尹韵音、唐琳琳这两个女人，往事涌上心头，不禁心惊胆战。
不说在中学、大学与她们恋爱时，自己玩弄她们的卑劣伎俩，单是他任峡江市副市长后，他至少有两件事得罪了这两个女人，不，不仅仅是得罪，有的还是残害啊！
第一件事是唐琳琳丈夫张志清之死。三年前，张志清不知怎么了解到，朱宏业在投标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中，向戚连城贿赂一百万的信息，还有勾结监察局、标的概算单位、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甲方旅游局等，搞暗箱操作的内幕，要挟朱宏业付二十万“保密”费。戚连城要朱宏业舍钱免灾，朱宏业认为，留下大活人，随时都可能东窗事发，于是制造了触电身亡的事故……唐琳琳不断上告，要求公安机关缉拿凶手。没有不透风的墙，唐琳琳可能了解到一些内幕，苦于无依无据……
第二件，也是三年前，尹韵音刚刚创办畅达公司时，她曾送给戚连城十万元，要求承建皇朝花园五星级酒店工程，但经戚连城与朱宏业相关人员的运作，朱宏业拿到了开发项目，这个项目，让尹韵音损失了上千万。尹韵音是个贪婪的女人，她会不心疼？
还有那个花小圃……
怎么办？揭露她们的卑劣伎俩，那不是太愚蠢了么，不是自取其辱么？
一周之内，“化学阉割”像魔鬼的诅咒，一直轰响在戚连城的心头。他神思恍惚，没有心思工作。星期二，市商委要开一个夏季糖酒展销会的筹备会，商委领导请他光临指导，做做动员。他马上想起潘玉明在旅游经济会上丑态百出，担心自己的女人腔调会引起与会人员的嘲笑，又会招来网上疯狂的帖子曝光。他跟秘书说，另有安排，不参加。昨天，市政府召开常务会议，议题是讨论研究旧城改造，他装作感冒了，咽喉肿大，捂着脸不发言。
多次公务活动，戚连城都“不作为”，引起属下和同僚们的猜测、议论，他只得听之任之，不辩解，尽量遮掩病态。
中午，戚连城刚刚出了位于八楼的办公室，准备回家，手机便疯狂地响起来，他惊出一身冷汗。这些天来，他怕接电话。
电话是花小圃打来的，他才猛然想起，自己答应一周内给花小圃的十万元还没有打过去……戚连城想，我反正是残废人了，还怕什么？
戚连城不接花小圃的电话，但花小圃的短信接踵而来：
戚大官人，你不履约，那就请你看看我发给你的电子邮件。如再不履约，这些电子邮件就会贴到网上去，你就是第二个潘玉明！
戚连城赶紧回办公室，打开电脑，花小圃发给他的是一个音像文件。他打开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些文件，全是他和一些女人喝酒、调情的画面。其中竟有半年前他在暖春阁餐饮娱乐城和两位小姐洗鸳鸯浴的情景。甚至有他盯着女子赤裸身体时说话的声音：“有人说，女人的上半身是她的本质体现，女人的下半身是她的本性的张扬！”
但是，这些文件里，却没有他和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等女人逢场作戏的画面。
戚连城看得两眼发直，恐惧万分。他盯着显示屏，喃喃自语：“太无耻了！太可怕了！你们早就精心策划、预谋陷害我啊。”他吓得冷汗淋淋。
戚连城举棋不定时，秘书敲门后，进来了。秘书递给他一份会议通知。戚连城一看，惊慌失措地问：“怎……么……怎……么……明天要开自我剖析会啊？”
秘书说：“戚市长，你可能太忙，忘记了。你的自我剖析，我一周前就给你写好了。”
“稿子在哪儿呀？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也像我一样，忙得晕头转向吗？”
秘书很委屈。他说：“戚市长，我马上去给打印一份出来。”
秘书离开后，戚连城又犯难了：明天自我剖析，可是上至市委、市政府的全部领导，下至局、委、办，连乡镇一把手都参加的大会啊，如果我的女人腔一响起，会有什么恶果？不，我决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这样的丑，决不能让半辈子的春风得意毁于一旦！他猛地想起老同学潘玉明，潘玉明的娘娘腔上演后，王洪涛揪住不放，才导致他走投无路。他怀疑潘玉明那天不是醉酒不慎掉进江里的，可能是自杀的。难道我也只有追着潘玉明，抛弃人间烦恼了？ 这时，又响起了电话铃声，吓得他心惊肉跳。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王洪涛打来的，他不得不接。王洪涛说，有事找他谈谈。放了电话，他不断地问自己：王洪涛在此时此刻找自己谈话，说什么呢？他怎么回答呢？怎么掩盖自己的娘娘腔呢？真要命啊！
戚连城进了王洪涛办公室。王洪涛讲了两件事：一是对潘玉明的调查，不得再拖了；第二件事是打招呼，要戚连城做好自我剖析的准备。戚连城尽量不说话，或“哦”“嗯”地表示坚决拥护，坚决执行。王洪涛一脸严峻：“连城啊，你今天来给我打哑谜呀？我告诉你，明天你的自我剖析，必须紧紧扣住自己在发展旅游业上的问题，说深说透，比如用人问题，项目招标、投标问题，工程质量把关问题。全市人民都盯着呢，你如果不剖析好，干部们评议你时过不了关不说，还影响到整个政府班子的评议！”
戚连城不能装聋作哑了。他说：“关于潘玉明的提拔任用，我只是推荐了一下，把关有组织部，廉洁考察有纪委。至于说到大力发展无烟工业，开发旅游产品，成绩是摆在那儿的，问题嘛，也存在。我觉得这是毛主席说的，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问题。我的自我剖析嘛，已经修改了五六次了，广泛征求了我分管的部门领导的意见，部分镇街也提了好的建议……”
王洪涛笑了：“连城，你和潘玉明是穿了连裆裤呢，还是城皇庙的鼓槌，一对啊？你说话的声音，我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今天又是偶感风寒？算了，别再说了。明天在大会上，这腔调要收敛起来。否则就太不严肃了！”
戚连城涨红了脸，畏畏葸葸地出了门。在政府大门口，鸿发公司老总朱宏业将他请进宝马轿车。
“你怎么把车开到政府来炫耀啊，什么时候啊，进出的头头脑脑看见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朱宏业一脸不安：“公安局好像嗅到味道，我们在暖春阁送钱给潘玉明的事，可能暴露了。”
戚连城说：“什么我们？我那天在暖春阁吗？别有点事就往我身上糊屎！”
“哪会呢。我是担心他们顺藤摸瓜，你还是有点心理准备……”
“什么藤什么瓜？我心里安然得很。”
“别多心，我知道怎么应付。走，到云霞山庄吃个晚饭。”
吃晚饭时，戚连城没有心思和朱宏业商议应付“顺藤摸瓜”的细节，就受到朱宏业和牛劲东的威胁，他感到心灰意冷，感到不寒而栗。回到城里时，已经十二点了，他不想回家看到妻子卢秀丽的冷脸：“送我到办公室。”
“这么晚了，还要办公？”司機牛劲东问。
“我的事，需要你们那么上心吗？”
下车后，司机牛劲东送戚连城一起进了电梯。
戚连城把钥匙捅进锁孔，发现不对，没有揿动钥匙，门便开了。他按了门边的电灯开关，迅速搜索了办公室一遍。他的办公室分为三部分：五十多平米的办公区；二十多平米的休息室；十多平米的卫生间。他发现几个抽屉被打开了，文件、书籍满地。“有贼进来过！”他赶紧检查了位于墙角、被一幅山水画轴遮掩着的一只小保险柜，保险柜安然无恙。他想到报警，突然一个念头升起，放弃了报警。他冷冷笑着，笑意有些阴鸷，有些怪异，也没有进休息室、卫生间看看……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到那些曝光自己丑态的帖子。他发现，跟帖更多了，大概有几十条，都是揭露他的丑行的。跟贴中挂上去了几幅他和几个女人在一起的照片……
“要命的帖子！要命的照片！我真的彻底完蛋了！”他喃喃自语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涌出来。“是哪个黑心肠的老板，非把我置于死地不可啊！”
这时，电话响了。电话是朱宏业打来的。朱宏业说：“老领导，刚刚回家，老婆说，公安局副局长于建设找她谈话，询问潘玉明死的晚上我的行踪，老婆说漏了嘴，透露出我在暖春阁请潘玉明吃饭的事。老领导，我们的路走到尽头了……”戚连城连他的话也没有听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放下电话，猛地想到什么，心里说：“朱宏业，我忘不了你这王八蛋！”他翻开大班台上的记事台历，在上面重重写下“朱宏业、潘玉明”六个字。
戚连城刚放下笔，突然从里面卫生间蹿出一个人影。“你龟儿子还躲在里面啊！”戚连城看到小偷，一转身，下意识地去抓人影。人影顺手抓起办公桌上的花岗石镇纸，砸在戚连城的脑袋上。戚连城奋起反抗，一拳砸在人影的鼻子上，人影不顾鼻血流进嘴里，推倒了戚连城，夺门而逃。
戚连城爬起来，没有去追。他冷静多了，下定了决心，决定先写几封电子邮件，发给他的几个女人。他的目的是，自己不得好死，你们也别想活得光鲜。最后给妻子写信，以电子邮件方式发出……
然后，找到一圈编织带……
七 恶毒的化学阉割
第二天早上八时，政府大楼的清洁工发现，戚连城的尸体悬挂在休息室宽大的落地窗前。
公安局副局长于建设马上带领助手肖云等赶到现场。警察拍完照后，于建设叫工人搬来人字铝合金梯子，站在梯子上，观察着。戚连城的尸体是用两股办公室常用的白色编织带吊起来的。编织带上头挂在休息室挂窗帘的一种叫“罗马杆”的横杆上。于建设对挽在戚连城颈部的编织带，以及编织带打成的结，仔细观察后，再次对局部照了相，才将尸体放下来。
最后，对办公室、卫生间仔细进行了勘查。办公室到处散落着文件、书籍，明显被人翻动过。办公桌上的记事台历翻开着，在4月3日，即昨天那张台历上，留下“朱宏业、潘玉明”六个字。刑警提取到除戚连城和清洁工留下的鞋印外，还有一双解放鞋的鞋印。一个刑警在办公桌下发现一块花岗石镇纸，上面粘有毛发和血迹。戚连城雪白的衬衫衣领上，沾有血迹……
考虑到戚连城是副市长，对他使用的电脑等现代办公室用品，还有大量私人用品，只是封存起来，待请示领导后，再作勘查。
一切进行完后，将尸体运回局里，命令法医进行尸检。
现场勘查和尸体解剖后，于建设和助手等分析了案情，初步结论是：戚连城属于自缢身亡。但法医提出疑点：戚连城的雪白衬衫衣领处的血迹，经鉴定不是戚连城的，技术人员从镇纸上提取到一枚指纹，经鉴定，指纹不是戚连城留下的…… 是他杀还是自杀？从戚连城被缢用的白色编织带的打结方法，编织带留在戚连城颈项处的勒痕，以及戚连城尸体悬挂的方式、高度等分析，他应当属于自缢身亡。但从他后脑勺上的伤口，还有那个沾血的镇纸，那双无主解放鞋鞋印和镇纸上的无主指纹，似乎证明，戚连城被缢身亡前，又受到他人攻击。攻击他的人是谁？如果攻击者想要戚连城的命，为什么不直接将他砸死，还要将他缢死？这很反常啊。作案人有些变态，先将戚连城砸伤，再制造自杀假象，他的动机是什么……
于建设请示了局长徐大运。徐大运指示：“戚连城的死因暂不下结论，待向领导汇报和进一步收集到证据后再说。调查戚连城死前的活动情况，看能否发现新的线索。”
于建设安排肖云带队去调查，他则和法医一起再次进行尸检。
再次尸检，没有发现有中毒的现象。但却有惊人的发现：在戚连城尸体里，检验出大量雌性激素，还有大量抑制雄性激素的药物成分。法医兴奋地告诉于建设：“戚连城身体出现女性特征的原因找到了！”
于建设问：“那些药物具体的成分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女性特征？”
法医说：“男人之阳刚伟岸和女人之阴柔妩媚，就在于体内有不同的性激素——女性卵巢分泌着决定女性特征的雌激素，男性睾丸则分泌着使男子具有男儿气概的雄激素。如果让男子服用过量的雌激素，其体内雄激素的水平便相对减少，原有的男性特征将渐渐消失，该男子就会因雌激素过盛而出现声调女性化、胡须脱落、乳房增大和性欲低下等表现……”
于建设问：“戚连城说话奶声奶气等等，就是男性特征渐渐消失的结果？”
法医回答：“应该是这样，也只能做这样的解释。”
“他的男性特征怎么会渐渐消失呢？”
“服用了大量雌激素呀！”
“你说具体点。”
法醫笑了：“戚连城遭到了化学阉割！”
“什么叫化学阉割？”
“化学阉割在医学治疗上，属于内分泌治疗，又称药物去势，也叫化学去势，俗称化学阉割。其实是以雌性激素抗雄性激素，或将性腺刺激激素抑制剂注入人体内，令受注射的人失去性冲动，同时不再勃起，令男性独有的人体反应消失。”
于建设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戚连城也自愿接受了化学阉割？真是不可思议！”
“戚连城体内的药物已经严重超标，他早已失去性功能。”
于建设问法医，也像问自己：“戚连城怎么会自愿接受化学阉割呢？如果不是自愿，那么，又是什么人让戚连城主动或被动接受化学阉割呢？”
这时，肖云回来了。她将听到的情况向于建设讲了。
“好啊，小肖，初战告捷，立了一功！”于建设很赞赏肖云搜集到的线索。“你怎么看待你看到听到的情况？”
肖云分析说：“据调查，政府大楼门卫也证实，戚连城死的那天晚上，朱宏业、牛劲东曾送他回办公室。我想，潜入戚连城办公室的人是不是牛劲东？我推测牛劲东故意穿着解放鞋，潜入办公室寻找他需要的东西，戚连城不给，便害死了戚连城，然后伪装了戚连城自杀现场……”
于建设摆摆手：“你的推论有些勉强。不过，我对牛劲东这个人很了解。肖云，你对鸿发公司发生的张志清，哦，就是唐琳琳的丈夫被电击死一案，应当记忆犹新吧？当时我们就怀疑牛劲东有重大嫌疑，只是证据不充分……他是朱宏业豢养的打手，专门为朱宏业开的地下赌场收水钱。他极有可能受人指使，做出对戚连城不利的事来。”
经请示徐大运，于建设和肖云一起，秘密传讯了牛劲东。
牛劲东很快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我们老板就是担心戚市长在玉泉风景区招标、投标上做手脚，把那么大的项目拿给那个美女老板，哦，就是畅达公司的尹韵音做，才和戚市长经常来往，那天晚上就谈这事。我们老板只是提出潘局之死，威胁了他几句……”
肖云敲敲桌子：“怎么威胁戚连城的？”
“不就是说几句狠话嘛！哦，我说他戚连城是男妓啊，说他和许多女人上床啊，说他被那些娼妇吸干了精髓，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太监啊……”
于建设问：“你砸破了戚连城的头后，是怎么把他吊死的？”
牛劲东大叫起来：“于队长，你冤枉人的水平也太差劲了！我见戚市长出了电梯，我连电梯都没有出，就又下来了。我怎么会砸戚连城，怎么会吊死他啊？”
法医提取了牛劲东的血液、指纹，经鉴定，和戚连城衣领处的血迹血型完全不同，和镇纸上的指纹不能认定同一。牛劲东致死戚连城的嫌疑排除了。
于建设说：“从零开始，全力以赴，寻找穿解放鞋的人！”
于建设向全市所有派出所发出了寻找曾在戚连城死前进入办公室的凶手的通报。
协查通报发出后，很快就有了结果。峡江市大河街派出所刚刚破获一起入室盗窃案。据其中一个叫山猴儿的检举揭发：他的一个兄弟伙叫肥猪儿的，在市政府办公大楼作案，盗窃到五万多元现金……肥猪儿很快被抓获。他供认：某天夜晚，在政府办公大楼作案时，被一个突然进来的胖大汉碰上了，他用一只镇纸砸伤了胖大汉，才得以逃脱……
于建设将柴永华（肥猪儿）带到戚连城办公室指认，他说入室盗窃的正是这间豪华办公室。
“你逃跑时，那个胖大汉还活着？”于建设问。
“他凶得很呢，还打破了我的鼻梁！”
经技术人员鉴定比对，血液和戚连城衣领处的血迹同一，镇纸上的指纹，是柴永华留下的……
经过反复论证现场勘查到的痕迹、戚连城尸检呈现的症状，以及牛劲东、柴永华的供词，结合戚连城生前受到王洪涛的严厉批评等情况，于建设向局长徐大运汇报说：“戚连城是死于自杀！自杀的动机：一是戚连城承受不了因受化学阉割带来的痛苦和折磨；二是受到朱宏业指使牛劲东的威胁，担心收受的贿赂暴露；三是王洪涛书记下令查处潘玉明，他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
肖云补充说：“戚连城是怎么遭到化学阉割的呢？是有人故意伤害他，还是他纵欲过度，吃错了药？如果是前者，该不该继续调查？我们还没有碰到过这种奇特的案件呢。如果调查，怎么调查？” “小肖啊，你问得好。”徐大运很赞赏肖云思维的缜密和反应的机敏。
于建设说：“根据戚连城发给花小圃的电子邮件里有‘或者有人下毒’的话，说明戚连城已经怀疑自己被人化学阉割了，也可以说戚连城是被人化学阉割了的。徐局，下步怎么办？”
“我也很为难呢。这样吧，我向王书记汇报后，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无论怎么处理，戚连城被化学阉割的事，要继续查！但要严格保密，暂时不要对外透露。”
于建设提醒徐大运：“徐局，牛劲东交代中，说戚连城与朱宏业之间有不正常交往，戚连城曾大量收受过朱宏业贿赂，我们要继续侦察啊。”
徐大运踱了一阵方步，抽了两支烟，才说：“是否侦察戚连城受贿案，待市领导决定后再说；同时，将有关情况向检察院反贪局通通气，看他们怎么办。”
于建设对徐大运优柔寡断、含含糊糊的态度很不满意：“徐局，我们只办理戚连城死亡案子，是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啊？”
徐大运不耐烦了：“你以为我不想深挖下去？这涉及到方方面面！”
八 案件没有结果
肖云和女警察小丽，一起向戚连城的妻子卢秀丽了解情况。
卢秀丽说话冰冷：“死了就死了罢，还调查什么？我一不要政府的抚恤，二不要党委开追悼会。”
“卢总，这是例行公事，你还是给小妹我立功受奖的机会吧！”肖云也调侃道。
“那就说吧。这种官场丑事，说说无妨。我仔细回忆了我们的夫妻生活，反复思考了戚连城的性格噬好，他决不可能自己服什么药，造成了你们说的化学阉割的后果。其实，我早就觉得他有性病。我觉得，是有人利用了戚连城的好色成性，或者说是有人憎恨他淫逸嫖娼，给他下了药。虽然戚连城犯了严重错误，甚至可能犯罪，但他也不应该受到化学阉割这种残忍的处罚。因此，我希望公安机关抓到化学阉割戚连城的凶手，惩处这种毫无人性的行为。”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戚连城的病情的？”肖云不好说“性功能衰退”。
“大概一年前吧，我发现戚连城偷偷吃药。问他吃的什么药，他吞吞吐吐的，引起了我的警觉。有一天，我偷偷从他的公文包里拿了十来片药，请唐琳琳鉴定一下，哦，她是市妇产科医院的主任医师，是连城的同学、好朋友。连城经常找她咨询。唐琳琳笑着告诉我，你家连城吃的是进口的壮阳药……”
肖云问：“那药片你保存着吗？”
“没有。不过，戚连城知道我了解他的病情后，他擔心我怀疑他在外面和许多女人乱搞而造成夫妻生活不和谐，就不回避我了。我家里面还有他经常服用的几种药。”
肖云、小丽来到卢秀丽家，提取了戚连城留下的所有药品。
看到这些药品，肖云想起，在戚连城的办公室也有这样的药品。她马上给于建设打电话，于建设派人到戚连城办公室，将那些药品提取回来。
这些药品，有加拿大进口的原装多能多，国产龙威金丹、金参虫茸养根散等，都是所谓补肾、壮阳、增大、增粗类药物。在这些药品中，卢秀丽还找到一板250mg×20片规格的片剂药。卢秀丽说：“我拿给唐琳琳鉴定的，好像是这种药。”肖云不相信地问：“你记清楚是这种药？”因为肖云根据上面的英文注释发现，法医在戚连城尸体内找到的大量超标的用于化学阉割药物，就是这种药！肖云不明白，作为学医学的大学本科生唐琳琳，为什么竟将它说成是壮阳药？
接着，肖云向卢秀丽询问戚连城和唐琳琳的关系，才从她的口中了解到戚连城、潘玉明、尹韵音、唐琳琳、花小圃之间复杂又简单的同学关系、三角恋爱关系、上下级关系、开发商与主管领导之间的关系……
经过技术人员鉴定，肖云从卢秀丽家里获取的250mg×20片规格的片剂药，确实是化学阉割用药中非常重要的一种。
肖云分析道：“于局，唐琳琳作为主治医师，怎么会将这种药说成是壮阳药？我有理由认为唐琳琳有暗中给戚连城吃化学阉割药物的嫌疑……”
小丽接过肖云的话头：“第一，唐琳琳是妇科医生，有这方面的知识，又因经常和戚连城接触，具备暗中下药的条件；第二，唐琳琳的初恋情人是戚连城，后来戚连城抛弃了她……他们之间有复杂曲折的恋爱关系；第三，戚连城回峡江市工作后，特别是当上了局长、副市长后，长期与唐琳琳保持着联系，经常一同出入餐馆、娱乐场所……”
肖云说：“于局，你注意到这些复杂又简单的关系了？你是否同意我们的初步分析？”
“我非常熟悉这几个在峡江市生意圈子、生活圈子的官员、美女之间的情况。从法医尸检出戚连城有被人化学阉割的可能时，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卢秀丽怀疑戚连城被人暗中搞了化学阉割后，我将戚连城生活、工作圈子的人排了队，分析后，与你的看法不谋而合。哦，我想起来了，潘玉明的法医尸检报告中，也有大量相同药物成分的结论。这样说来，潘玉明和戚连城一样，也是被人动了化学阉割的‘手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传讯唐琳琳？”肖云很兴奋，跃跃欲试。
经徐大运同意，于建设找唐琳琳调查相关情况。
两年前，于建设和肖云为调查唐琳琳的丈夫张志清死亡真相，曾和唐琳琳打过交道。当年，于建设和肖云对唐琳琳说：“因没有证据证明张志清是人为制造的触电事故，所以，只能确认张志清是因意外事故死亡……”唐琳琳听了，大闹公安局，状告公安局不作为。后经行政裁决，公安局按办案程序也好，办案经过和结果也好，都尽职尽责，驳回了唐琳琳的申诉……今天，找唐琳琳调查，唐琳琳颇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不予配合。
于建设、肖云无论怎么讲究询问态度、方法，提出询问，唐琳琳都以“不知道”三个字回答。
于建设将从戚连城家搜到的药片递给唐琳琳看后，唐琳琳含蓄地笑了：“怎么，于局对这种增强女性激素的药物感兴趣？”
“这么说唐医生很熟悉这种药了？”于建设没有正面回答唐琳琳的问题。
“于局，你不是说我是不学无术的庸医吧？这是我的业务，小儿科哟。”
“听卢秀丽说，你认定这是壮阳药？”肖云无法承受唐琳琳的过分冷静。
唐琳琳反问：“秀丽姐？她什么时候给我认定过这种药？是我给她开的处方？还是她从网上购买的啊？我们是好姐妹，她如果找我，我一定要帮忙的。可是，据我了解，秀丽姐没有得需要吃这种药才能治愈的病……”
于建设和肖云一时语塞。是啊，卢秀丽说她请唐琳琳鉴定过，但口说无凭啊！
缺乏经验的肖云说：“卢秀丽说，她丈夫生前吃过这种药。”
“你们开什么玩笑啊？男人吃这种药？不过，那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我怎么知道？”唐琳琳推得一干二净。“不过，我也听说过，肖警官，你没有结婚吧？我说说你可别不好意思。我接待过一名患者。她说她嫌丈夫性功能太强，曾用类似这种药，去去丈夫的势……”
于建设问：“听说戚连城生前曾多次到你这儿咨询，他得了什么病啊？”
唐琳琳想了想，回答：“我说过嘛，我和秀丽姐不仅仅是同学，还是闺中蜜友，她老公呢，也是同学，平时有点小伤小痛什么的，就找我瞧瞧，开点药……要问戚市长得过什么病，我一时也记不清楚，得查查病历档案，需要我帮你们和档案室联系吗？”
于建设说：“唐大夫，不用麻烦你了。需要的话，我们会去查的。”
以后几次调查，唐琳琳滴水不漏。
虽然有嫌疑对象唐琳琳，于建设、肖云经过反复分析、推论，甚至秘密地将尹韵音、花小圃等美女也纳入调查对象，但由于缺乏强有力的证据链支撑，无法找到她们“作案”的线索，于建设请示徐大运同意，只得将所谓戚连城被化学阉割案搁置起来。
戚连城自杀，再次在峡江市引起轰动效应，焦头烂额的王洪涛多次亲自向省委领导汇报、检讨后，才解除了他管理不善、用人不察、教育不力的责任……
半年后，尹韵音承建的玉泉风景区开发工程中的步游道、两个星级宾馆建设项目，竣工投入使用了，她和朱宏业结了账，给唐琳琳、花小圃各五十万元，然后携带着剩余的巨额利润以及家产，移居到了加拿大。
一年后，峡江市开展了以打黑为主的专项斗争，朱宏业等一帮涉黑人物，落入法网……
责任编辑 郑心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