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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潮是在象棋班认识的,那时候他别具一格,不爱车马炮,只中意那不起眼的卒子。我问他为什么,江潮昂起头,满脸风骚,说他就是喜欢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那会儿正是黑帮电影大行其道的年代,江潮立志要当一个古惑仔。为此他呼朋唤友,可忙活半天,最后也只有我一人留了下来。
当古惑仔已成泡影,江潮的追求便只剩下吃了。短短两年里,他绷坏了五条裤子。江潮一脸哀愁地望着我,说他胖成这样,以后肯定再也泡不成女生了。但可惜的是,世界之大,总有瞎了眼的姑娘,那个姑娘便是谨初。她是初二时从城里来的转学生,酒窝、短发、一脸雀斑,我们都叫她麻子姑娘,只有江潮流着口水,说她脸上好多星星闪闪发亮。谨初果断沦陷了。
江潮对我说,这是故事里才有的好姑娘。我见他眼里满是深情,看得出喜欢到了心底里。江潮答应了谨初,两人要一辈子好下去。可夏天还未过完,谨初就抛弃了江潮,跟着她父亲回到了城里。她走的那天,江潮正在和我下象棋,他落子时一直心神不宁。我不知道为什么江潮没去送行,只记得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才发了疯似的跑过去。回来以后他便把象棋给烧了,只留下个卒。谨初走后,江潮说他想好了,要进城去读书。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江潮这厮悬梁刺股大半年,居然真的考了进去。
再见谨初,是在高一开学那天。她进了城里的重点中学,而我和江潮就在对门的职业高中。一年不见,谨初的短发变成了马尾,雀斑也不见踪影,只剩下酒窝还在坚守阵地。这样的久别重逢让江潮很是兴奋,他告诉我他和谨初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开学后没过多久,江潮再次跟谨初表白了。结果这姑娘果断地拒绝了他,转身走了。江潮如释重负,嘿嘿一笑,说谨初刚才是跟他开玩笑呢。我好奇不已,问你怎么知道?江潮说这姑娘一说谎就要抖腿,没想到一年过去了,还是这傻样。我往手里哈了口热气,说那可不一定,这么冷的天,我冻得慌我也抖呢。
就这样,凭着这种莫名的自信,江潮追了谨初一年多,被谨初一一拒绝。直到高二下学期,这姑娘才终于有所触动,干净利落地找了个男朋友。江潮死也不信,谨初大手一挥,说你什么也别问,只管死了心就好。
为了和谨初两人一辈子好下去,他披荆斩棘。只可惜才短短一年过去,谨初就昧着良心说不再爱他。我问他怎么办,江潮只呵呵一笑,说那男的一看就不靠譜,他们肯定长不了的。
一语成谶。我们俩见到谨初时,这姑娘正在面摊上吃面,她抬起头来对我们笑了笑,说今天老板娘盐放多了,真的好咸。江潮转身就走。谨初一抹眼泪,问他干什么去。我叹了口气,说应该是去找人家单挑了。女人就是容易因为感动而心生喜欢的物种,时隔多年,谨初再一次瞎了眼。
高考过后,谨初不负众望考到了北京,江潮揣着几千块钱便杀了过去。走的那天,我去校门口送他,蒙蒙细雨里,江潮对我说后会有期。我心生感慨,说为什么城里那么多学校,我们偏偏要来这里?江潮笑了笑说,因为只有这里才离她最近啊。
江潮在风里潇洒地远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初见谨初那天的光景。
那时的谨初落落大方,正在台上自我介绍,江潮从桌子底下给我扔来字条,说“我要娶她”。我当时很生气,以为他是要抢我的凌波丽,却没有想到,他说的,其实是站在台上的谨初。原来从那一天起,他就认定了这个姑娘,于是一往无前,越过物是人非的沟壑,刺破千山万水的阻绝,也要前去见她。
就像颗卒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