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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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他遇事就把头低到尘埃里。
  久而久之,身边丛林丛生,把他圈起,他分不清楚哪是东南,哪是西北了。
  
  [ 费小腾的脾气只有70度 ]
  沸腾原名叫费小腾。
  后来之所以和沸腾这个名字扯上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全是因为他的破脾气。那还是他上高中时,据说他桀骜得要是被老师踩了脚,也绝对会一拳头飞过去,而不是像《流星花园》里道明寺那样慢条斯理地说:老师,你踩到我的脚了。
  这样从高一桀骜到高二,高三时他被女朋友劈腿,一下就蔫了。自那以后,凡是遇人挑衅,费小腾都只是一味把头低到尘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传开来,周边的人便知道了,费小腾这血气方刚的汉子被爱情彻底打败,再也沸腾不起来了。
  再然后费小腾就考进了现在的大学——文化课自然大红灯笼高高挂,只是由于长期以来的“运动天分”使其在体育上出人头地。他是体育特招生。
  大一的时候,费小腾把日子过得像高三。每天安静可比大姑娘,鼻梁上方还架上了黑框眼镜。但是到大二,费小腾又欢了,没错,他发情了,他看上了艺术学院的周婧婧。
  周婧婧,这名字听上去应该属于一个文静少女的,但她不是,她简直就是一只母老虎。如果费小腾高中时碰上她,那简直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古惑仔》。
  如今的费小腾已经沸腾不起来了,即使硬撑着回忆往日的脾气,他的沸点顶多也只有70度,而70度和100度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的。所以,周婧婧自然看不上他这只纸老虎。但周婧婧一时之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便先占下了费小腾,美其名曰给他一个机会,看日后发展怎么样再另行定夺。
  
  [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穿鞋的不怕穿名牌鞋的 ]
  费小腾和周婧婧的恋爱生涯只维持了短短一年。大三暑假回来,费小腾就发现周婧婧变了。不光变得爱打扮了,还变得脾气好了。
  费小腾的舍友们纷纷说,能导致周婧婧变成这样,唯一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有外遇了。费小腾当然不信,他觉得周婧婧是为了他而变成这样的,因为他经常和周婧婧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这样的日子我高中时已经过惯了,所以不愿意继续重复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面对费小腾如此憨、类似于劝凶恶歹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辞,费小腾的舍友们笑了。他们无从知道,费小腾以前的脾气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桀骜,甚至叱咤过大二时的周婧婧,但他们相信,此刻的费小腾就是傻瓜。而且是傻瓜当中的战斗瓜。
  被嘲笑得脸上挂不住了,费小腾拉着舍友们去找周婧婧,想当面问她为了谁而改变,却那么凑巧地看到她和一个富二代在BMW3系边拉拉扯扯。费小腾的脸当下就绿了,那是他上大学三年来第一次发火,这火发得有点窝囊。他只是上前有架势没底气地问富二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问周婧婧的问题是,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对吗?
  这两个问题叫费小腾的舍友们瞠目结舌了,叫富二代无语了,叫周婧婧笑了。
  富二代哼了哼鼻子,没理他,扬起手来朝着周婧婧比画了比画,大意是,这就是你所谓的男朋友吗?我懒得理,你帮我解释吧。而后费小腾就听见周婧婧一字一顿地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啊?还对不对?
  这下轮到费小腾无语了。无语的他眼看着富二代钻进BMW3系里启动了车就要扬长而去,说时迟那时快,费小腾一下就躺倒在了BMW3系的前面。
  当时费小腾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穿鞋的不怕穿名牌鞋的,今天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了就想走,那么好,从我身上轧过去。
  
  [ 原来都是一样的痴情种子 ]
  费小腾一战成名了。
  只是这名出的有点叫他不知不觉地抬不起头来。周婧婧为此没少和他吵架,尽管那时周婧婧已经单方面解除了和费小腾的男女朋友关系,可是费小腾自那以后就变成了狗皮膏药。
  无论周婧婧到哪里去,他都黏着她,除了宿舍和厕所。
  这样到有一天,周婧婧实在是受不了了,拉着费小腾去喝酒。喝酒只是借口,她是想借机把费小腾灌多了,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她和富二代纠缠了三年的事和盘托出告诉费小腾。可是叫她没想到的是,费小腾竟然和她一样,也是酒葫芦一个。
  42度的牛栏山两人各干了一瓶,这才开始说话语无伦次起来。
  周婧婧说,你知道吗?他是我喜欢了六年的人,从高一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费小腾坐在周婧婧对面,看她不是,不看她也不是,最后他实在是不知道看哪里了,于是大喊了一声服务员。当一瓶42度的牛栏山又上来时,费小腾低头把两只杯子咕咚咚倒满了。
  费小腾端起自己的,又把周婧婧的递给她说,咱边喝边说。于是那天的费小腾知道了,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周婧婧用来忘记富二代的替代品。无论他对她怎么样,都无法把富二代从她心里连根拔起,不是因为贫富差距,只是因为第一眼。
  富二代是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的人,就像费小腾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前女友小小一样。
  那种感觉是无论什么都替代不了的,即使不能拥有到底,但只要还有继续纠缠的机会,就会身不由己得像飞蛾一样继续扑上去。
  费小腾听得真真切切,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对着自己说心里的话一样。醍醐灌顶。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他也忘不掉自己的前女友小小,怎么都忘不掉。
  那么既然喝酒了,既然周婧婧把心里的话全部掏出来了,他也想把自己讲给周婧婧听。只是一张口,他就throw out了。
  
  [ 没人知的过往 ]
  费小腾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躺在Seven days的单人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杏黄色的阳光斜射进来,使他想起了高二下学期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年,其实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劈腿。那个叫小小的女孩子不是出国了,而是随着爸爸妈妈搬去上海了。
  而之所以会去上海,全是拜桀骜的费小腾所赐。每天在学校惹事还不算,社会上看不过眼的事,他常常也会插一手,久而久之,他便树立了不少敌人。
  小小出事的那天是一个雨天。她刻意等着没带伞的费小腾一起回家,然后到他家附近一条街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三个拿着砍刀的人。要是只费小腾一个人,他也许还可以对付,可是身边有小小,他的心立马被分成了两半。小小就是在那样慌乱的对打中被对方一个人砍了一刀,从额头到嘴角一刀下来,虽然没有伤及眼睛,但是却留下了一个辈子都会随着她的难看的疤。
  后来小小住院的时候,费小腾去偷偷看过她,只是走到她住的病房门口,他怎么也没法鼓起勇气迈进去,他怪自己,他恨自己,自己到处惹事,以为很跩,到头来却是最喜欢的她,为了自己付出惨重的代价。
  再后来,费小腾听说她和爸爸妈妈搬去了上海。他便失去了她的消息,永远的。
  一直到大二时,小小忽然在QQ上和他说话,和他视频,给他看做了手术的自己的脸,还和他说,她已经有了疼自己的男朋友,他的一颗心,才终于从尘埃里冒出来。小小说,过往的事情,请不要铭记,请不要自责,我们还有的是大把的明天。
  也就是从那时,费小腾决定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于是他选择了和曾经的自己很像的周婧婧,为了爱也是为了救赎。但和周婧婧的这一年经历使得他蓦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来遇事便把头低进尘埃里,久而久之,身边丛林丛生,把他圈起,他已分不清楚哪是东南哪是西北了。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子去,闭上了眼,琢磨着费小腾这名字还真的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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