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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S6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一、阿尔瓦•阿尔托答议会成员问
1949年—1952年，阿尔瓦•阿尔托在竞赛中获胜，负责设计西纳斯阿罗的市政厅（Säynätsalo Town Hall）。市政厅的钟楼比其他建筑高10多米，于是市议会成员问他：“为什么市政厅钟楼需要17米高？”阿尔瓦•阿尔托回答说：“锡耶纳市政厅钟楼高16米，所以西纳斯阿罗的钟楼应该多一米。”
图1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我们姑且可以把阿尔瓦•阿尔托的回答当成调侃，一笑置之。然而，细细品味，此中有真意，亦有深意。
这的确是“一个提问与应答”，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建筑史上的”提问与应答。因为倘若称之为“历史”，似乎有点不登大雅之堂、贻笑大方之感。然而翻翻所谓的“正史”，又有多少真意在其间流淌呢？
中世纪，哥特建筑盛行一时，高耸雄伟、气势雄浑，表达了当时人们对上帝的崇敬和热望。
2010年1月4日，全球最高大楼迪拜塔举行了盛大的落成典礼，这座160层的摩天大楼高达828米，历时5年，耗资15亿美元。反映了当今人们对经济和技术的追求与膜拜。
而六十载以前，正值“知天命”之年，亲身经历、推动了现代主义建筑运动的阿尔瓦•阿尔托，在考虑建筑高度的时候，却如此轻松自然。或许，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但是中间的过程已经不得而知。现在我们所能感知的，就是在北欧芬兰西纳斯阿罗，静静地伫立着的他的作品。
这是一座砖的建筑。在西納斯阿罗，砖是北欧传统的建筑材料，但却被喜爱水泥的现代建筑所藐视。阿尔瓦•阿尔托喜欢砖，因为每块砖都是富有生命，每堵墙都是一件工艺品。墙面上由于15毫米的凹进接缝而产生了丰富变化的光影效果，而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那些有5%的黑色或无角的焦转砖块，根据技术标准，是应该被淘汰的。然而，阿尔瓦•阿尔托将它们当成生命来对待，因而格外动人。
他曾说“砖是形式创造中的重要元素。……建筑就是把一块不值钱的石头变成一块金子。”建筑中最贵重的是“新鲜的空气。因为那不仅是通风的问题，还是城市规划的问题。”看到它，你或许就会明白，没有完美的完美，残缺即是完美。
西纳斯阿罗市政厅平面并不复杂。一个人造山丘，被四个建筑环绕，由此形成了一个抬高的中央庭院，一个高塔俯视四方的建筑群。这个高塔就是十七米高的钟楼，市政厅的庄重感来自这个高度。
图2 http://www.alvaraalto.fi
阿尔瓦•阿尔托最初设计的屋顶是一组半屋架，顶部为单斜面的传统屋架。后来采用了他发明的蝴蝶梁，一根主梁支撑着16根副梁和立柱，具有一种神秘的气息。
图3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对于光线的考虑，阿尔瓦•阿尔托缜密而贴心。从他的草图上，我们可以看到房梁受力线和照亮市议会成员的光线，呈沙漏形状。而墙面的木质百叶窗，好像教堂的彩色花窗，半明半暗，朦胧中使得市议会厅更加庄严和神秘。建筑的窗孔透过阳光，栅栏吊顶遮住灯泡，让整个议会厅昼夜都有优雅的光线。而走廊中的灯具，面对庭院安装，以避免让走廊中坐立的人们眼睛不适。
图4 http://www.alvaraalto.fi/
为了让议会成员作出深思熟虑的决定，阿尔瓦•阿尔托设计了木质黑皮家具和排列整齐的桌子。更细心的是，每把椅子上面都写有议员的名字和任职时间，以强调这个职位的责任和高贵，在这里的人们，应该不会忘记曾经作出的决定吧。
沿窗的砖长椅，被一个细缝把分成两部分，散热器就藏在长椅之下，坐在上面的人不会感到寒冷。门把手也经过仔细设计，是由包裹着皮带的两个铜柄构成。
图5、6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这个项目是西纳斯阿罗市市政府的项目，它体现了建筑师的抱负，也代表了公共建筑应有的尊严。
二、孩童般游戏的力量
1952年，阿尔瓦•阿尔托说：“在当今这个实验盘算和功利主义的时代，当我们为大孩子建造城市时，我们相信游戏的决定性位置。在我们的游戏室，我们想做一些实验，这些实验的特点极不确定，也无法预测。”
1953年，阿尔瓦•阿尔托在姆拉斯阿罗岛上建造了一个度假屋，他自己称之为“实验屋”。（The Experimental House）
这是怎样一个“实验”的房子呢？
一：这座房子没有实际用途，并且建在冰渍之上；
二：阿尔瓦•阿尔托继续了设计西纳斯阿罗市政厅的思路，重新采用钟楼、方厅和走廊，但是却将功能颠倒，走廊做房子，方厅做院子。建筑师还去掉了高塔的屋顶和窗户，面对森林、蓝天和湖泊打开墙壁，创造出屋子与自然间的连接；
图7、8http://www.galinsky.com
三：阿尔瓦•阿尔托用砖在地面和墙壁进行试验，做出五十多种不同的组合，充满童趣。
有趣的是，由于实验屋在岛上，为了到达那里，阿尔瓦•阿尔托特别设计了一条船。而更为有趣的是，他将船命名为：他的故乡没有人是先知。（Nemo Propheta in Patria）
三、自然人感知世界的精神
初中时，我特别迷恋《世界博览》这本杂志，当时有一系列连载叫《我在芬兰》，作者描绘了她于九十年代初在芬兰求学和生活的种种体验。从此以后我对这个拥有西苏和桑拿，遍布森林湖泊，可以见到北极光的地方心向往之。这里，就是阿尔瓦•阿尔托的故乡。
阿尔瓦•阿尔托1898年2月3日生于库奥尔塔内（kuortane），1921年毕业于赫尔辛基工业专科学校建筑学专业。1923年起,先后在芬兰的于韦斯屈莱市和土尔库市开设建筑事务所。1928年参加国际现代建筑协会。1929年，按照新兴的功能主义建筑思想同他人合作设计了为纪念土尔库建城 700周年而举办的展览会的建筑。1931—1932年，阿尔托设计了芬兰帕伊米奥结核病疗养院，他的最初设计的现代化家具也在那里亮相。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几年（1950—1957年），阿尔托主要从事祖国的恢复和建设工作，为拉普兰省省会制订区域规划。 1976年5月11日逝于赫尔辛基。
阿尔瓦•阿尔托从1921年开始涉足建筑设计直至1976年，设计生涯历经55年。我们可以从他的经历中看出，他基本都在故乡芬兰进行实践。希格弗莱德·吉迪恩形容阿尔瓦•阿尔托为：“无论阿尔瓦•阿尔托走到哪里，芬兰都跟随着他。”
因此，人们太容易说：阿尔瓦•阿尔托是“芬兰的设计之父”，“代表了芬兰的精神”，“推动了芬兰现代建筑的发展”云云。但我认为，他只是恰恰好生长在芬兰，看惯了门前的绿树碧水，而后又泰然自若地为我所用。我并不认为他代表了某一种或多种所谓的“风格”，我觉得他自己也并未将“风格”二字置于心上。
罗宾·埃文斯在谈论阿尔瓦•阿尔托时说：“阿尔托看到，建筑学对于‘理性’一词的阐释才是麻烦的起源。他建议我们把‘理性’一词拓宽一些：‘与其抗拒理性的心态，现代建筑的最新发展试图将源自技术领域的理性方法投射到人文和心理领域里去’。他的这一陈述出自1940年的文章，题为《建筑的人性化》。在这篇文章中，阿尔托抨击了当时流行的建筑功能的概念，同样，他认为人们对于功能的理解太过狭隘。他希望功能一词能够从技术与经济事务的领域延伸到人类舒适、感知和社会需求的方面。对此，他称之为‘心理需求’上的功能。其中，蕴含着某种‘安抚心灵’的意思。”
帕伊米奥结核病疗养院(Sanatorium Paimo)是阿尔瓦•阿尔托1929年参加设计竞赛的中标作品，于1933年建成。阿尔瓦•阿尔托在谈到这个例子时，会详细说到如何通过设计上的改进来减轻病人的痛苦、焦躁和不适。比如在设计暖风系统时，尽量减少暖风直接吹到在病人头部；在设计照明体系时，尽量不让光直接进入病人仰望时的视角；在设计病床边的洗手池时，改进水龙头让水流下来的时候不会哗哗作响、到处四溅。
诚然，阿尔瓦•阿尔托对大自然和时间有着特别的偏爱。这在他1947年的文章《鲑鱼和山川》中有详细的表述：
我要补充一点，即建筑和它的细部与生物学有联系。它们好像大鲑鱼或大鲷鱼。它们不是在出生就成熟的，它们甚至不是在其正常生存的海洋或水体里出生的，而是在距离它们得以正常生长的环境数百英里之外的地方。那儿没有大江，只有小川，只有山间闪烁的水体……像人的精神生活和直觉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一样，它远离了正常的环境。既然鱼卵发育成熟需要时间，我们的思想世界的发展和结晶也需要时间。建筑学甚至比其他任何一种创造性劳动更需要这種时间。
对阿尔瓦•阿尔托来说，自然和建筑是构成一个景致的两个因素，它们不是对立的，而是融合的。而时间又在另一个维度上改变并传递着这种美感和质感。他说：“建筑师所创造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和谐的，和尝试用线把生活的过去和将来编织在一起的世界。而用来编织的最基本的经纬就是人纷繁的情感之线与包括人在内的自然之线。”这种观念，与东方智慧不谋而合，谁又能说这是芬兰的专属呢？
四、因为没有疆界，所以不必拔足狂奔
谈及现代建筑，四位大师（格罗皮乌斯、密斯•凡•德•罗、勒•柯布西耶、赖特）不可不提。而谈及阿尔瓦•阿尔托，人们会说：“他是现代主义建筑的重要奠基人，是上世纪与四位巨匠等人齐名的国际大师。”
虽然，我曾经一度为阿尔瓦•阿尔托鸣不平：无论是览作品，亦或是论境界，阿尔瓦•阿尔托并不输给其中任何一位，为什么却没有在中间留下一笔？
细细想来，若阿尔瓦•阿尔托“有幸”加入四位大师的行列，他也就不是我心中的阿尔瓦•阿尔托了。了解了一些现代建筑背后的故事、八卦、趣闻，会发现这四位大师都颇有意思：柯布西耶属于典型的雄性激素分泌过多，密斯似乎有强迫症，赖特是个自大狂，倒是格罗皮乌斯比较中庸（许是因为相比其他人，他的作品真是寥寥，因此个性没有得到充分表达的缘故）。
而阿尔瓦•阿尔托，与他们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他少有著作，言语不多。他不是理论家，他不搞营销，更不会促销。他的名字就是他的品牌，他的作品堪称经典。经典到他的花瓶在近一个世纪后还让我心头一动。
图9 http://www.aroots.org
阿尔瓦•阿尔托不善于演讲，即使是在国际现代建筑协会上发言，或是在麻省理工做客座教授，也很少长篇大论。而他对所有理论问题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就是：I build!
其次，纵观阿尔瓦•阿尔托一生，异常顺利，他似乎有挥洒自如地处理设计和人事中一切问题的能力。虽然“他的故乡没有人是先知”，似乎表达出一种不被人所理解的苦涩，但是比起其他人的大起大落，阿尔瓦•阿尔托是幸运的。毕竟，他的智慧不会完全被多数人所感受。
再次，阿尔瓦•阿尔托的创作范围非常广泛，无论是区域规划、城市规划和市政中心设计，还是民用建筑、工业建筑、室内装修、家具和灯具以及日用工艺品，轻松驾驭，设计仿佛在他的身上没有疆界。
最后，阿尔瓦•阿尔托并没有把建筑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曾经说：“建筑不能拯救世界，但它可以为人们做出一个好的榜样。” 阿尔瓦•阿尔托的建筑没有刺激的场面，只有温情的时刻。他在房屋设计上力求实现的理想是：平等地为每一个人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他认为这是一名建筑设计师的责任。1957年，阿尔瓦•阿尔托在明确地表达他的哲学观时，指出：“建造天堂是建筑设计的一个潜在动机，这一理念会不断地从每个角落里涌现出来。它是我们设计建筑的唯一目的。如果我们不能始终坚持这一理念，我们的建筑将是简陋且无价值的，但我们的生活会富裕起来，然而，这种富裕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件建筑作品都是一个标志，他们向世人展示出我们愿意为世界上的所有普通人建造天堂的志向。”
阿尔瓦•阿尔托，就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孩童，尽情戏耍；或是一位沉吟不语的诗人，在风雨日月中思考；亦或是一位泰然处之的长者，静观时光流转、人事变迁。他的设计看似闲庭漫步，信手拈来，却又不言自明，见仁见智。
米歇尔·福柯说：“自由的真正保障就是自由本身。”
阿尔瓦•阿尔托似乎并没有去思考如何自由，因此他获得了自由。
他是如此自由，以至于没有疆域，更不必跋足狂奔。
一、阿尔瓦•阿尔托答议会成员问
1949年—1952年，阿尔瓦•阿尔托在竞赛中获胜，负责设计西纳斯阿罗的市政厅（Säynätsalo Town Hall）。市政厅的钟楼比其他建筑高10多米，于是市议会成员问他：“为什么市政厅钟楼需要17米高？”阿尔瓦•阿尔托回答说：“锡耶纳市政厅钟楼高16米，所以西纳斯阿罗的钟楼应该多一米。”
图1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我们姑且可以把阿尔瓦•阿尔托的回答当成调侃，一笑置之。然而，细细品味，此中有真意，亦有深意。
这的确是“一个提问与应答”，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建筑史上的”提问与应答。因为倘若称之为“历史”，似乎有点不登大雅之堂、贻笑大方之感。然而翻翻所谓的“正史”，又有多少真意在其间流淌呢？
中世纪，哥特建筑盛行一时，高耸雄伟、气势雄浑，表达了当时人们对上帝的崇敬和热望。
2010年1月4日，全球最高大楼迪拜塔举行了盛大的落成典礼，这座160层的摩天大楼高达828米，历时5年，耗资15亿美元。反映了当今人们对经济和技术的追求与膜拜。
而六十载以前，正值“知天命”之年，亲身经历、推动了现代主义建筑运动的阿尔瓦•阿尔托，在考虑建筑高度的时候，却如此轻松自然。或许，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但是中间的过程已经不得而知。现在我们所能感知的，就是在北欧芬兰西纳斯阿罗，静静地伫立着的他的作品。
这是一座砖的建筑。在西納斯阿罗，砖是北欧传统的建筑材料，但却被喜爱水泥的现代建筑所藐视。阿尔瓦•阿尔托喜欢砖，因为每块砖都是富有生命，每堵墙都是一件工艺品。墙面上由于15毫米的凹进接缝而产生了丰富变化的光影效果，而仔细观察又会发现，那些有5%的黑色或无角的焦转砖块，根据技术标准，是应该被淘汰的。然而，阿尔瓦•阿尔托将它们当成生命来对待，因而格外动人。
他曾说“砖是形式创造中的重要元素。……建筑就是把一块不值钱的石头变成一块金子。”建筑中最贵重的是“新鲜的空气。因为那不仅是通风的问题，还是城市规划的问题。”看到它，你或许就会明白，没有完美的完美，残缺即是完美。
西纳斯阿罗市政厅平面并不复杂。一个人造山丘，被四个建筑环绕，由此形成了一个抬高的中央庭院，一个高塔俯视四方的建筑群。这个高塔就是十七米高的钟楼，市政厅的庄重感来自这个高度。
图2 http://www.alvaraalto.fi
阿尔瓦•阿尔托最初设计的屋顶是一组半屋架，顶部为单斜面的传统屋架。后来采用了他发明的蝴蝶梁，一根主梁支撑着16根副梁和立柱，具有一种神秘的气息。
图3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对于光线的考虑，阿尔瓦•阿尔托缜密而贴心。从他的草图上，我们可以看到房梁受力线和照亮市议会成员的光线，呈沙漏形状。而墙面的木质百叶窗，好像教堂的彩色花窗，半明半暗，朦胧中使得市议会厅更加庄严和神秘。建筑的窗孔透过阳光，栅栏吊顶遮住灯泡，让整个议会厅昼夜都有优雅的光线。而走廊中的灯具，面对庭院安装，以避免让走廊中坐立的人们眼睛不适。
图4 http://www.alvaraalto.fi/
为了让议会成员作出深思熟虑的决定，阿尔瓦•阿尔托设计了木质黑皮家具和排列整齐的桌子。更细心的是，每把椅子上面都写有议员的名字和任职时间，以强调这个职位的责任和高贵，在这里的人们，应该不会忘记曾经作出的决定吧。
沿窗的砖长椅，被一个细缝把分成两部分，散热器就藏在长椅之下，坐在上面的人不会感到寒冷。门把手也经过仔细设计，是由包裹着皮带的两个铜柄构成。
图5、6 http://www.coffeewithanarchitect.com
这个项目是西纳斯阿罗市市政府的项目，它体现了建筑师的抱负，也代表了公共建筑应有的尊严。
二、孩童般游戏的力量
1952年，阿尔瓦•阿尔托说：“在当今这个实验盘算和功利主义的时代，当我们为大孩子建造城市时，我们相信游戏的决定性位置。在我们的游戏室，我们想做一些实验，这些实验的特点极不确定，也无法预测。”
1953年，阿尔瓦•阿尔托在姆拉斯阿罗岛上建造了一个度假屋，他自己称之为“实验屋”。（The Experimental House）
这是怎样一个“实验”的房子呢？
一：这座房子没有实际用途，并且建在冰渍之上；
二：阿尔瓦•阿尔托继续了设计西纳斯阿罗市政厅的思路，重新采用钟楼、方厅和走廊，但是却将功能颠倒，走廊做房子，方厅做院子。建筑师还去掉了高塔的屋顶和窗户，面对森林、蓝天和湖泊打开墙壁，创造出屋子与自然间的连接；
图7、8http://www.galinsky.com
三：阿尔瓦•阿尔托用砖在地面和墙壁进行试验，做出五十多种不同的组合，充满童趣。
有趣的是，由于实验屋在岛上，为了到达那里，阿尔瓦•阿尔托特别设计了一条船。而更为有趣的是，他将船命名为：他的故乡没有人是先知。（Nemo Propheta in Patria）
三、自然人感知世界的精神
初中时，我特别迷恋《世界博览》这本杂志，当时有一系列连载叫《我在芬兰》，作者描绘了她于九十年代初在芬兰求学和生活的种种体验。从此以后我对这个拥有西苏和桑拿，遍布森林湖泊，可以见到北极光的地方心向往之。这里，就是阿尔瓦•阿尔托的故乡。
阿尔瓦•阿尔托1898年2月3日生于库奥尔塔内（kuortane），1921年毕业于赫尔辛基工业专科学校建筑学专业。1923年起,先后在芬兰的于韦斯屈莱市和土尔库市开设建筑事务所。1928年参加国际现代建筑协会。1929年，按照新兴的功能主义建筑思想同他人合作设计了为纪念土尔库建城 700周年而举办的展览会的建筑。1931—1932年，阿尔托设计了芬兰帕伊米奥结核病疗养院，他的最初设计的现代化家具也在那里亮相。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几年（1950—1957年），阿尔托主要从事祖国的恢复和建设工作，为拉普兰省省会制订区域规划。 1976年5月11日逝于赫尔辛基。
阿尔瓦•阿尔托从1921年开始涉足建筑设计直至1976年，设计生涯历经55年。我们可以从他的经历中看出，他基本都在故乡芬兰进行实践。希格弗莱德·吉迪恩形容阿尔瓦•阿尔托为：“无论阿尔瓦•阿尔托走到哪里，芬兰都跟随着他。”
因此，人们太容易说：阿尔瓦•阿尔托是“芬兰的设计之父”，“代表了芬兰的精神”，“推动了芬兰现代建筑的发展”云云。但我认为，他只是恰恰好生长在芬兰，看惯了门前的绿树碧水，而后又泰然自若地为我所用。我并不认为他代表了某一种或多种所谓的“风格”，我觉得他自己也并未将“风格”二字置于心上。
罗宾·埃文斯在谈论阿尔瓦•阿尔托时说：“阿尔托看到，建筑学对于‘理性’一词的阐释才是麻烦的起源。他建议我们把‘理性’一词拓宽一些：‘与其抗拒理性的心态，现代建筑的最新发展试图将源自技术领域的理性方法投射到人文和心理领域里去’。他的这一陈述出自1940年的文章，题为《建筑的人性化》。在这篇文章中，阿尔托抨击了当时流行的建筑功能的概念，同样，他认为人们对于功能的理解太过狭隘。他希望功能一词能够从技术与经济事务的领域延伸到人类舒适、感知和社会需求的方面。对此，他称之为‘心理需求’上的功能。其中，蕴含着某种‘安抚心灵’的意思。”
帕伊米奥结核病疗养院(Sanatorium Paimo)是阿尔瓦•阿尔托1929年参加设计竞赛的中标作品，于1933年建成。阿尔瓦•阿尔托在谈到这个例子时，会详细说到如何通过设计上的改进来减轻病人的痛苦、焦躁和不适。比如在设计暖风系统时，尽量减少暖风直接吹到在病人头部；在设计照明体系时，尽量不让光直接进入病人仰望时的视角；在设计病床边的洗手池时，改进水龙头让水流下来的时候不会哗哗作响、到处四溅。
诚然，阿尔瓦•阿尔托对大自然和时间有着特别的偏爱。这在他1947年的文章《鲑鱼和山川》中有详细的表述：
我要补充一点，即建筑和它的细部与生物学有联系。它们好像大鲑鱼或大鲷鱼。它们不是在出生就成熟的，它们甚至不是在其正常生存的海洋或水体里出生的，而是在距离它们得以正常生长的环境数百英里之外的地方。那儿没有大江，只有小川，只有山间闪烁的水体……像人的精神生活和直觉远离人们的日常生活一样，它远离了正常的环境。既然鱼卵发育成熟需要时间，我们的思想世界的发展和结晶也需要时间。建筑学甚至比其他任何一种创造性劳动更需要这種时间。
对阿尔瓦•阿尔托来说，自然和建筑是构成一个景致的两个因素，它们不是对立的，而是融合的。而时间又在另一个维度上改变并传递着这种美感和质感。他说：“建筑师所创造的世界应该是一个和谐的，和尝试用线把生活的过去和将来编织在一起的世界。而用来编织的最基本的经纬就是人纷繁的情感之线与包括人在内的自然之线。”这种观念，与东方智慧不谋而合，谁又能说这是芬兰的专属呢？
四、因为没有疆界，所以不必拔足狂奔
谈及现代建筑，四位大师（格罗皮乌斯、密斯•凡•德•罗、勒•柯布西耶、赖特）不可不提。而谈及阿尔瓦•阿尔托，人们会说：“他是现代主义建筑的重要奠基人，是上世纪与四位巨匠等人齐名的国际大师。”
虽然，我曾经一度为阿尔瓦•阿尔托鸣不平：无论是览作品，亦或是论境界，阿尔瓦•阿尔托并不输给其中任何一位，为什么却没有在中间留下一笔？
细细想来，若阿尔瓦•阿尔托“有幸”加入四位大师的行列，他也就不是我心中的阿尔瓦•阿尔托了。了解了一些现代建筑背后的故事、八卦、趣闻，会发现这四位大师都颇有意思：柯布西耶属于典型的雄性激素分泌过多，密斯似乎有强迫症，赖特是个自大狂，倒是格罗皮乌斯比较中庸（许是因为相比其他人，他的作品真是寥寥，因此个性没有得到充分表达的缘故）。
而阿尔瓦•阿尔托，与他们有着很大的不同：
首先，他少有著作，言语不多。他不是理论家，他不搞营销，更不会促销。他的名字就是他的品牌，他的作品堪称经典。经典到他的花瓶在近一个世纪后还让我心头一动。
图9 http://www.aroots.org
阿尔瓦•阿尔托不善于演讲，即使是在国际现代建筑协会上发言，或是在麻省理工做客座教授，也很少长篇大论。而他对所有理论问题的回答只有一句话，就是：I build!
其次，纵观阿尔瓦•阿尔托一生，异常顺利，他似乎有挥洒自如地处理设计和人事中一切问题的能力。虽然“他的故乡没有人是先知”，似乎表达出一种不被人所理解的苦涩，但是比起其他人的大起大落，阿尔瓦•阿尔托是幸运的。毕竟，他的智慧不会完全被多数人所感受。
再次，阿尔瓦•阿尔托的创作范围非常广泛，无论是区域规划、城市规划和市政中心设计，还是民用建筑、工业建筑、室内装修、家具和灯具以及日用工艺品，轻松驾驭，设计仿佛在他的身上没有疆界。
最后，阿尔瓦•阿尔托并没有把建筑放到至高无上的地位。他曾经说：“建筑不能拯救世界，但它可以为人们做出一个好的榜样。” 阿尔瓦•阿尔托的建筑没有刺激的场面，只有温情的时刻。他在房屋设计上力求实现的理想是：平等地为每一个人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他认为这是一名建筑设计师的责任。1957年，阿尔瓦•阿尔托在明确地表达他的哲学观时，指出：“建造天堂是建筑设计的一个潜在动机，这一理念会不断地从每个角落里涌现出来。它是我们设计建筑的唯一目的。如果我们不能始终坚持这一理念，我们的建筑将是简陋且无价值的，但我们的生活会富裕起来，然而，这种富裕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每件建筑作品都是一个标志，他们向世人展示出我们愿意为世界上的所有普通人建造天堂的志向。”
阿尔瓦•阿尔托，就像一个兴致勃勃的孩童，尽情戏耍；或是一位沉吟不语的诗人，在风雨日月中思考；亦或是一位泰然处之的长者，静观时光流转、人事变迁。他的设计看似闲庭漫步，信手拈来，却又不言自明，见仁见智。
米歇尔·福柯说：“自由的真正保障就是自由本身。”
阿尔瓦•阿尔托似乎并没有去思考如何自由，因此他获得了自由。
他是如此自由，以至于没有疆域，更不必跋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