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安局长的敛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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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人要好的车牌号、转户口、平息拆迁引发的纠纷、摆平企业矿山被盗抢之事,这对于一个地级市的公安局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而将本单位的建筑工程交给谁做,不给谁做,作为这个单位的一把手,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当然,这些小情大事的背后,得有“利益”这根链条将其链接。从安徽省马鞍山市雨山区区长到该市公安局长,又从马鞍山市公安局调到距其不远的宣城市公安局,身为局长的陈开华(副厅级)就这样一路官运亨通,也一路收财敛物,落得个官钵满盈。
  然而“福兮祸所倚”,直到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时,陈开华才算明白过来:“我奉劝那些如日中天的领导干部们,在当前的社会大背景下,千万要洁身自好……”
  
  案发订立攻守同盟
  
  其实,陈开华的案发有些偶然。2006年7月上旬,安徽省宣城市检察院在办案中发现了宣城市公安局局长陈开华在该局指挥中心大楼建设招投标过程中,有收受该工程项目经理周某5万美元的犯罪嫌疑,即按照案件管辖的有关规定将陈开华涉嫌受贿的有关材料移交给安徽省检察院。安徽省检察院在初查过程中,该省纪委也同时对陈开华的违纪问题展开了调查。
  周某是浙江省东阳第三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下称东阳三建)安徽公司的副经理,检察机关后来指控其共向陈开华行贿5万美元、30万元人民币和一块价值2.1万余元人民币的帝舵牌手表。
  正在安安稳稳地做一方公安大员的陈开华,一听周某被有关部门找去了解情况,情知不妙,立即安排将周某等人送给他的美元交给自己的弟弟陈某保管,他还跟弟弟说,如有人调查这件事,就说这些美元早在2005年的11月就已经给你了。几天后,陈开华被纪委的同志叫去谈话,陈某意识到陈开华可能是因为这几万美元出的事。于是在2006年7月底的一天,陈某等人一起跑到浙江东阳退给了周某的妻子杜某6万美元。
  但是,尽管订立了攻守同盟,有关方面在调查中还是发现,陈开华的问题决不仅仅是这几万美元的问题。2006年9月11日,安徽省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对陈开华正式立案侦查,同年11月27日,依法决定将其逮捕。案件侦查终结后,2007年5月23日,经指定,安徽省六安市检察院以涉嫌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对陈开华提起公诉。6月21日,六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在舒城县法院开庭审理了陈开华涉嫌两罪一案。陈开华的职务犯罪轨迹由此大白于天下:
  在交流到宣城市任公安局长之前,今年56岁的陈开华曾经担任马鞍山市花山区副区长、雨山区区长、区委书记、马鞍山市公安局长等职。据检察机关指控,陈开华涉嫌受贿的事实大多数都与建筑工程有关,这些工程包括马鞍山市雨山区政府办公楼及马鞍山、宣城两市公安局办公楼、指挥中心的建筑、装修等等。检察机关查明,陈开华利用其担任马鞍山市雨山区区长及在马鞍山、宣城两市担任公安局长的职务之便,非法收受他人贿赂人民币57万余元、美元6.2万元、港币1万元以及价值人民币2.1万多元和港币2.8万多元的名牌手表各一块,受贿总金额达100多万元人民币。此外,陈开华还对人民币58万余元、美元1800元的家庭巨额财产不能说明其来源合法。
  “今天我很惭愧地站在被告席上,我站在这里不仅给我的家人带来巨大的压力,也给全省公安战线上的广大干部带来不好的影响。事已至此,我不再讲任何客观原因,只能在自己的主观上寻找答案……”虽然法院还没有作出一审判决,庭审时间也已过去了近三个月,但陈开华在庭上“提醒”一些领导干部的话语和其最后“感言”,仍然如犹在耳。
  
  在宣城:“我不希望你们搞出事来!”
  
  我们还是先从周某说起。2004年下半年,宣城市公安局开始筹建指挥中心大楼工程。得知此消息后,中国广厦集团下属的东阳三建安徽公司副经理周某托人介绍认识了陈开华,并向陈提出想参加该指挥中心大楼的竞标,希望能够予以关照。周某知道,要想顺利拿下这个工程,不用金钱开路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便于2004年7、8月份的一个周末,在马鞍山市雨山湖宾馆送给陈开华一个装有2万美元的黑色手包。2005年春节期间的一天,他又在宣城国防宾馆送给陈开华一个装有3万美元的信封,陈开华均予以收下。
  5万美元砸进去终于溅起了水花。2005年8月,经陈开华同意,宣城市公安局将东阳三建作为业主单位推荐的三家建筑企业之一推荐给宣城市招投标办公室,因此,该公司得以不经过摇号而直接参加宣城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楼项目的招投标。而在此项目招投标前,陈开华多次在下属面前称赞周某公司的实力,甚至还要求该市公安局参与工程招投标打分的人员给周某的公司打高分。如此运作下来,周所在的东阳三建果然中标该项工程。
  工程开工之后,陈开华想让自己的弟弟陈某从中分得一杯羹,于是他将弟弟介绍给了周某。周哪有不听从的道理,就这样陈某以马鞍山市贵隆贸易有限公司名义与东阳三建订了供应该项工程钢材的协议。
  为了表示对陈开华的感谢,精明的周某想出了一个再次给陈开华送钱的掩人耳目的“妙招”:2005年12月份的一天,周某来到陈开华的办公室,对陈开华表示,要以支付给陈某钢材款的形式送给他一些钱。陈开华一听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嘴上却说:“你这样做不好,我不希望你们搞出事来!”
  “没问题,这是我和陈某处理的事了,你就别管了。”周某连连保证。之后,周就给陈某打电话,称要送给陈开华一笔钱,让陈某做几份假的钢材送货单,总金额在30万元左右。随后,陈某便按照周的意思,先后开了三张假的钢材送货单,周对陈某说,这些钱你先垫付给你大哥,我们以后在钢材款里结算,并指使工地收料员杜某在这张假的钢材送货单“收货方”上签了字。
  陈某打算先从其贵隆贸易有限公司和自己当法人代表的另一家公司提款20万元人民币,至于剩余的款,准备待周仲明将相应的税款付清之后再转交给陈开华。提款之后的一天,两人约定在马鞍山到当涂县的公路上见面。见面之后,陈某告诉陈开华:“周某要通过给我钢材款的形式给你30万元,这是其中的20万元”,陈某还表示“具体账务上的事我和周某已经处理好了”。话毕,陈某即从其开来的桑塔纳汽车上拿出一个装有20万元人民币现金的黑色塑料袋,放入陈开华所开奥迪汽车的后排座位上。2006年春节期间,周又专程到南京购买了一块价值人民币2.1万余元的帝舵牌手表,开车来到当涂县将此手表交给了陈开华。
  主体工程交给了周某来做,那么工程监理该由谁来担当呢?别急,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2005年8月的一天,陈开华回到马鞍山,在同马鞍山市迈世纪工程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刘某一起吃饭时,刘直截了当地向陈开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陈开华满口答应,并且当即给宣城市公安局基建办负责人打电话,告诉他指挥中心大楼的监理要争取交给刘某的公司做。陈开华回到宣城上班后,又再次向这位基建办负责人作了交代。为了按照陈开华的指示办,这位负责人在开标时给刘某的公司打了高分,刘的公司随后顺利中标。2006年春节期间的一天,为感谢陈开华的帮助,刘到宣城看望陈开华,送给陈开华1万元人民币。
  
  在钢城:做工程“生意”其实已经开始
  
  说完了宣城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楼工程这档子事,该回过头来看看陈开华在素有“江南一枝花”美誉的钢城马鞍山市任职期间,利用有关工程所进行的交易了。
  金某,马鞍山市江盛建筑装饰有限责任公司项目经理,他也是陈开华案件的一个重要行贿人。2001年初,十七冶建设公司中标了马鞍山市公安局新办公大楼的土建和装饰工程。2002年下半年的一天,金某找到十七冶建设公司有关负责人,表示希望能够承接该大楼的装饰工程,有关负责人表示可以,但是需要建设单位马鞍山市公安局的同意。金某于是通过这位负责人约请时任马鞍山市公安局局长的陈开华吃饭,席间,陈开华同意由金某负责承接该大楼的装饰工程。为表示感谢,饭局一结束,金马上就送给陈开华5000元人民币的“见面礼”。不久,金某所在的建筑装饰公司即获得了马鞍山市公安局新办公大楼装饰工程的分包合同。
  装饰工程开工之后,金某请陈开华在马鞍山仁和茶楼吃饭,提出希望市公安局能支付一些工程的预付款,陈表示同意。饭后,金又送给陈1万元人民币。据检察机关指控,仅此一项装饰工程,金某就先后6次以各种名义送给陈开华7万元。
  有了这7万元垫底,金再找陈开华要工程做,就不费吹灰之力了。新办公大楼装修好后,马鞍山市公安局的老办公大楼也要装修,金某得知消息便找到陈开华,提出希望继续承接这个工程,陈开华表示同意。不久后的一天,信息灵通的金某又找到陈开华,表示还想承建马鞍山市公安局新食堂的土建和装修工程,陈仍表示同意。在陈开华的“关照”下,金某如愿获得了上述两项工程。在马鞍山市公安局这两项工程施工期间,2004年2月,陈开华调任宣城市公安局局长。为了感谢陈开华对其承包工程的帮忙,金某在这前后又分9次共送给陈开华6.5万元人民币。
  闻某,马鞍山市皖江装饰工程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他是最早敲开陈开华受贿“胃口”的人,也是陈开华拿工程做交易的第一个对象,那时陈开华任马鞍山市雨山区区长。1998年下半年,闻某得知雨山区政府会议室要进行装修,就找到陈开华提出想承接此工程,陈表示同意,并安排区政府办公室同闻某的皖江装饰工程有限责任公司签订了装修合同。之后,为表示感谢,闻某于1998年11月的一天,到陈开华的办公室送给陈3000元人民币。
  2000年下半年,闻某的公司又承接了马鞍山市雨山区政府办公楼的装修工程。工程结束后,因工程款迟迟不能结算,闻找到时任雨山区委书记的陈开华,陈随即给区财政局局长打电话,要求财政局赶紧把工程款支付给闻某。2001年陈开华调任马鞍山市公安局长后,闻又请陈开华帮忙要工程款。接到陈开华的“指令”后,该区财政局两次都付了一些工程款给闻某。闻某在前后6年的时间里,仅在建筑工程方面就累计向陈开华掷以5.6万元的重金。
  
  替人帮忙消灾总是不厌其烦
  
  从检察机关指控的情况看,陈开华受贿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96年,也即是其在马鞍山市雨山区当区长的时候。而向其送第一桶金的人就是上面所说的闻某。
  1996年10月的一天,闻某找到陈开华,提出请陈开华帮忙将其在雨山区采石街道工作的表弟媳调到雨山区政府工作。因为与闻关系不错,陈开华表示答应,并随即安排雨山区人事局将闻某的表弟媳调到了该区文明办。事后为表示感谢,闻某到陈开华办公室送来了5000元人民币。2003年8、9月的一天,闻某向时任马鞍山市公安局长的陈开华提出,想把老家江苏泰州的一个侄子的户口迁到马鞍山,陈开华答应帮忙。后来陈开华给该市公安局治安支队队长打了招呼,使得闻某侄子的户口不费周折地迁到了马鞍山。当然,闻某还没忘再次送给陈开华1.3万元人民币。
  除了闻某,在一些看似很“琐碎”的事上给陈开华“添麻烦”的还有马鞍山市中医院医生鲁某。2002年下半年的一天,鲁某为了为其丈夫所经营的马鞍山东华矿产开发有限公司矿上矿石遭盗抢一事,找到时任马鞍山市公安局长的陈开华帮忙。对于公安局长来说,这当然是小事一桩,他立即就安排分管局长经侦支队支队长查办此案。很快,经侦支队查清了此案,并且帮助鲁某夫妇挽回了30多万元的损失。同年年底的一天,为感谢陈开华的帮助,鲁某夫妇利用请陈开华吃饭之机,由鲁送给陈开华一块价值2.8万多元港币的劳力士手表。不久,鲁听说陈开华要出国考察,便在陈开华出国前的一天晚上到其家中,再次送给陈开华1万元港币和2000美元,由于陈开华当时不在家,其爱人收下此款后,告诉了陈开华。
  2003年年初,鲁某想给自己购买的汽车申领一个“9999”的车牌号,便请陈开华帮忙。陈开华于是给该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支队长打电话做了安排。鲁因此拿到了“皖E-09999”汽车牌照。2005年下半年的一天,鲁带着其丈夫的弟弟曹某到宣城找陈开华帮忙做身份证的人像采集工作,因这项工作需由安徽省公安厅指定,此事就没有办成。后来,曹某打起了宣城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楼及其装潢等附属工程的主意,鲁均找到陈开华帮忙,但由于各种原因没能落实。尽管如此,多次“麻烦”陈开华还是让鲁某很是过意不去,她再次找到机会先后送给了陈开华“感谢费”1万美元和2万元人民币。
  2005年上半年,宁国市(县级市,属于宣城市)山门中路拆迁,安徽九洲房地产开发公司承担拆迁任务,不料拆迁过程中遇到当地部分拆迁户的阻挠。在该公司有部分投资的马鞍山市个体户王某于是想到了正在宣城当公安局长的陈开华,他便请陈开华给宁国市公安局的领导打个招呼,以使当地公安机关认真处理此事,陈开华当即表示可以帮助问问情况。后陈开华给宁国市公安局局长打了电话,请他过问一下此事。为感谢陈开华的帮助,王某于2006年3月的一天中午,在宣城和陈开华吃饭时,将报纸包着的2万元人民币送给了陈开华……
  
  “监狱是一所大学校,可以学到不少东西。”
  
  今年6月21日案件开庭审理时,陈开华利用庭审休庭间隙,抓紧时间对从老家赶来旁听的一些亲朋好友发表了自己上述的感慨。不管站在被告席上的陈开华所发的这番感慨是否是其真正的内心感受,但此前其在社会上尤其是为官这个大学校里,“答卷”是不及格的,甚至是彻底地崩盘了:
  从检察机关指控的情况看,陈开华在1997年至2006年长达9年的时间里,直接收受或通过其妻或通过其弟陈某收受贿赂款40余次,总金额达100余万元,收受行贿人财物前后,其利用职权,积极办理行贿人所请托的事项,或亲自联系,或打招呼,或下指令,或提要求,帮助行贿人谋取了种种利益。
  不仅如此,正如本案公诉人指出的那样,此案的社会危害性主要反映为“权钱交易”,突出表现在两方面:一是收受贿赂,背离为官清廉的准则。守得清廉是基本的为官之德,陈开华很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坚持住。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变化、职务的升迁、权力的增大,他逐渐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面对金钱的诱惑失去了心理平衡,背离了为官清廉的义务,严重腐蚀了国家肌体,妨害了国家机关对内对外职能的正常履行,损害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严明公正的形象,败坏了社会风气。
  二是受贿持续时间长、次数多、数额特别巨大,情节严重。如果不是组织上及时发现,其在追逐钱财的欲望支配下,一定会继续受贿,并且愈演愈烈。作为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在单位筹建指挥中心大楼工程时,陈开华接受承建商巨额贿赂,同时以权谋私,介绍自己弟弟供应建筑钢材,并在得知承建商与自己弟弟合谋向其行贿时非但不予拒绝,反而欣然接受,而在事发之初又订立攻守同盟,这恰恰是其受贿情节严重的一个突出方面。
  (作者单位:安徽省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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